"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情迷五胡乱华 作者:怜心 第1章 前言   这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关于他的记载少之甚少,可是却是一千多年前救了我们汉族的大英雄。   冉闵(ran min)这个解救汉族的大英雄却在今日还少为人知,这亦是痛亦是悲。   他灭绝了羯族(胡人中的一种)却被人称为民族屠夫和杀人魔鬼,至于羯族就简直可以称之为“食人恶魔”。   史书记载羯族军队行军作战从不携带粮草,专门掳掠汉族女子作为军粮,羯族称之为“双脚羊”,意思是用两只脚走路像绵羊一样驱赶的性奴隶和牲畜,夜间供士兵奸淫,白天则宰杀烹食。   在羯族建立的羯赵政权统治下,曾经建立了雄秦盛汉的汉民族已经到了灭族的边缘。   冉闵,一个已经被骂了一千六百多年的人物,正是这个屠夫拿着屠刀百战百胜,驱逐胡人,解救无数被轮为军粮让胡人烹食的汉人,正是这个屠夫让我们汉人万众一心驱赶胡人,正是因为这个屠夫被斩首后,连天都大怒。   史书记载,冉闵死后:“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从五月到十二月,天上滴雨未降。慕容俊(鲜卑国主)大惊,派人前往祭祀,追封冉闵为武悼天王,当日天降大雪,过人双膝”。   由于冉魏王朝时间很短,大臣多自杀殉国,没有人给冉闵写书立传。后来统治北方几百年的鲜卑族的北魏史学家污蔑、诋毁、辱骂汉族人的民族英雄冉闵,而后代又缺乏资料,只能根据以前遗留的资料来整理。   如果说当时胡人杀汉人是理所当然,那么他杀胡人为何又叫万恶无边…   他爱憎分明、坚韧不拨、富有个性魅力。历史上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人有几个?而他却足足在羯族呆了将近二十余年…   如果你不认识此人,请认识他吧,没有他汉族在那时只怕让胡人早已灭绝迹,他一个真正的英雄…   笔者很想写写他…只想写写他…一个让我真正敬佩的英雄,或者不会有多少读者认识他,而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敬佩他,如此而已… 第2章 天雪   我伊天雪,出生的那天下了一天的大雪,雪后初霁的夜晚,万籁俱寂,了无生气。   而我正是如此萧条时出生,身世亦如寒冷刺骨的雪夜那般冰冷…   幼小的岁月中便知道妈与爸一直不合睦,数以累计的争吵只为证明他们的婚姻已快到尽头。九岁那年,爸与妈离了婚,我判给了妈。   妈无助彷徨的呆望着我,偶尔会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冲破夜的寂静。那叫声如泣如诉,若怨若怒,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似乎在诉说爸的寡情。   那倦意的目光中,十分空洞,却有很浓的悲凉之感,那哀怨的眼神更如针刺般令我浑身不舒服,坐立不安,心中却格外惶恐她也会离我而去。   她颤抖的手指和憎恶的目光,骤然指向我大骂着,而我,没有畏惧,亦没有泪水,九岁的我心思似乎更如成人,除了满腔的怨恨亦只剩漠然。 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与妈冷漠的相处着,她对我毫无言语,冰冷彻骨,在她的意识里,因为我的出生才导致她离婚,而她依然也没抛弃我,这样冷言冷语,平淡如白水的相处方式总好过没爸没妈的日子,却也日益担心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十岁那年,妈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拿着随意收拾的行礼箱以及留了足够多的存款给我…   她走的很决然没有一丝留恋与担忧,我只是一个包袝会绊住爸和妈,泪悄然无声的坠落在地,望着已远走的妈,漠然的心再次沸腾,谁会不渴望亲情?   只能凝噎的低声叫道:“妈……”   半响直到泪泉已干,才默然拭泪,旋即恢复冰冷如冬的眼神,那羼杂满腔怨恨的目光只为早已看透人世的悲凉,世上没有情!这便是年仅十岁的我唯一的人生哲理。   没有了爸妈的我如深海中的一帆孤舟,独自飘浮,无依无靠,唯一可以依靠的除了自己再别无其他。   幸好悲惨的时光总是飞逝即过,它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十年后,我就读大三历史系,靠着妈留下的存款,我完全可以独自生活,这八年中所谓的亲人也从未来见过我,似乎我不曾是他们的女儿,厌世的情绪逐渐泛滥。   “伊天雪!请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冉闵是谁?”历史系的男老师将神思远游的我拉回了现实,他指着黑板上格外醒目的问题锐力的瞪着我。   “冉闵?”我喃语重复着,摸不着头脑的瞧着他,好像从未听说有人叫冉闵?   老师慨然生怒道:“我刚讲过几次了,这是历史上的大英雄,最有名的《杀胡令》就是他颁布的,冉闵对胡人灭绝人性的屠杀,导致羯人几乎被屠杀殆尽,汉人与胡人间的仇恨达到顶点……”   老师滔滔不绝的说着,而我却并未听进耳,只是记住了冉闵这个人,一个让汉族不被灭绝的大英雄!一段中国最黑暗历史时代的英雄。 第3章 夜明珠   老师寥寥数语,却让我心中肃然,冉闵这个名字一直回旋于耳畔。   老师见学生听得正起劲便道“同学们可不能学他,他的行为太过激烈,将羯族人灭绝,他…”   “老师你很可笑,如果不是他还有我们炎黄子孙吗?照老师所说胡人,不管是哪种胡人都野蛮吃人肉,而且只吃我们汉族女子的人肉,为什么冉闵不能灭绝了他们,其实他们都应该绝种才是,他是个大英雄。”我强抑不满的为英雄辩说着。   “天雪同学的行为言语就太过偏向了,大家都不可学她,只能说冉闵有好有坏,对胡人来说他是个杀人恶魔,屠夫,对汉人来说是个大英雄。”老师愤怒的瞥了我一眼,但他心中也未免承认了这个大英雄。   “老师承认就好了…”我仍是改不了爱讽刺人的习惯,冷漠高傲这就是我的性格,心中的悲凉被得体地掩藏起来,任谁都无法窥见。   “天雪同学,请你离开教室。”老师终于受不了我冷漠的言语,怒气斥喝。   在我眼中他却更像一个小丑,自然而然地缄了口,默默承受,连申辩都懒得开口,转身离开,这岁月的无耐,使人觉得如此难捱。而我,早已倦怠。   就因如此冷如寒冰,我仍是孤身一人,没有男生敢追我,而在我眼中也格外讨厌男人,爸的一切告诉了我,男人都是花心的动物,他就是因为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才会抛弃我跟妈。   猛然发觉这个世界越来越悲哀、虚伪,让人无曾眷恋,不曾想过曲意逢迎的去适合这个世界,习惯将自己反锁屋中,这才是我---伊天雪。一个思想偏激,沉默少语的女人。   沉思之时肩膀上被人重重一拍,不假思绪反身将手揍向身后的人,据我所知没人会跟我如此友好。   身后的人似乎未料到我有如此举动,结结实实挨了我一拳,连忙安抚我道:“小姐,我没恶意的,真的,只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你有没有看到这个…”他手拿一个无色透明,呈立方体的石头看着我。   “然后呢骗钱吗?你拿这石头想给我干嘛,玩石子?”我一脸嘲讽的盯着他。   “小姐,你不明白吗?这是夜明珠啊!你怎么不懂,这真的是夜明珠,夜里会发光的夜明珠,也叫夜光石,但是我这个隐含了无限秘密,这是我的祖传之物,我也找了你很久了,你是伊天雪对吧。”陌生男子仍是一脸诚意的笑着。   “你查过我?你是谁?还有夜明珠是石头吗?”我仍是漠然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祖先为何叫我将这个给你,但是几代传了下来,只说今年,找到一个叫伊天雪的人给她就行了,而且还有你的画像。”   男子又从身后的背包中拿出一副画,画像中那个穿着古代服装,一脸恬静微笑的女人竟然是我的翻版,这怎么可能!   我不敢置信的盯着他,思绪一滞,极力恢复平常道:“这很容易画,你骗不到我的。”   “我叫冉志,历史上最有名的冉闵就是我的祖先,你可以不相信,我也无意骗你,这个夜明珠你留着吧,对你很非常有用,不用钱真的。”他将石头递给我,转身便离了开,只留下一脸诧异呆滞的我。 第4章 穿越   拿着这透明的石头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将原先的惴惴不安抛掷脑后。研究着手中的夜光石,这块石头小巧玲珑,如果真是夜明珠很值钱吗?   烦郁之余只得上网查下关于夜光石的资料,夜光石又称为萤石,在紫外线、阴极射线照射下或加热时发出蓝色或紫色萤光,并因此而得名…   如此漂亮的石头就算不是夜光石也没关系,至少可以做装饰,拿出家里的电钻,在石头上钻了一个小小的洞,串在了我的钥匙扣中,走到镜子前满意的打量着自己1.63的身高,美丽的脸颊,一身休闲服饰,将束着的长发放了下来。   乌黑柔亮似锦的秀发彷如飞瀑般倾覆而下,眨着晶灿的双瞳,嘴角挑勾着一抹阴沉的笑,满腔怨恨的幽光此时暴露无疑,依然微笑,眼中却泛出一抹悲凉,将长发斜斜绾于脑后,便躺到床上,双目紧阖,人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幽然转醒,一堆衣物凌乱、披头散发的女子映入眼帘,瞠目结舌的打量着四周!这是牢房,没错!我身在牢房,可是我明明躺在床上。   四周的女子好奇的打量着我,我惶恐抓着一个人便问道:“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清秀的脸上呈现一丝诧异道“你好端端的就出现在了这里,躺在地上,我们也不知所措,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我仍摸不着头绪的问着,心跳跃得十分厉害,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这是前燕(鲜卑)与后赵(羯族)的边界之地,”她仍是惊奇的紧盯着我。   我懵然呆坐,顿时冷汗涔涔,前燕,后赵…老师曾说过二个都是十六国之一,历史上最有名的胡人…他们都是吃人不眨眼!我竟然穿到了五胡十六国,历史上最混乱,汉人最黑暗的时期!(汉朝过后就是西晋,五胡十六国是指自西晋末年到北魏统一北方期间,曾在中国北部境内建立政权的五个北方民族及其所建立的政权。)   心中的积怨,再度被撩起,老天爷让我无爸无妈还不够吗?让我来个穿越时空,穿越就好了还出现在吃人族的地方?难不成老天是想成心让我死!   半响后才勉强镇定下来,竭力隐藏起眸子里的一丝惊悚,对,我身上还有现代的钥匙,我可以试着打开逃出去,对一定要逃出去,如果不能出去,我就会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双目微阖,心思却是清醒地转着,曾记起,公元304年,慕容鲜卑大掠中原,抢劫了无数财富,还掳掠了数万名汉族少女。回师途中一路上大肆奸淫,同时把这些汉族少女充作军粮,宰杀烹食。   走到河北易水时,吃得只剩下八千名少女了,慕容鲜卑一时吃不掉,又不想放掉,于是将八千名少女全部淹死,易水为之断流……   那个清秀的女孩向我靠了过来,张皇问道:“你能进来一定能出去对不对,你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死!已经有不少人全给他们吃了,好恐怖…” 第5章 逃亡   听她此说,我的脸上忽然现出前所未有的迷惘,不知今后是否还有路可走,虽说我厌世可也不想让胡人吃了!想到人吃人身子忍不住颤抖不止,胃不舒服的翻搅着,嘴唇翕动道“我尽量试试,可是要黑夜才行,现在是白天。”   听到我此说,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欢喜从众人眼神中漫溢,皆焦急问道:“你真的能救我们出去吗?这是真的吗?”   我勉力自持,轻微点头道:“也不能保证是不是百分百,我尽量。”   那个清秀的女孩脸上呈现了一丝笑意“太好了,我可以逃出去了,我和我妹妹一起让抓进来的,她已经…”言毕,泪几欲夺眶而出,笑得格外凄楚。   “你叫什么?多大了”我怜惜的盯着她,轻声问道。   “我叫小玉,十五岁了,我妹妹十二岁,他们说她小,肉嫩,所以…”她说罢泪水簌簌落下,我只觉耳畔轰然,吃人肉还要看是不是嫩吗?先奸后吃这便是胡人的特点。   我只能悲哀的苦笑着,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上来,只是我的微笑,似乎很僵硬…悲凉之感突袭全身,原来以前的我不是真的苦命,她们才是,只是时代不同而已罢了…   地牢中突传来阵阵脚步声,所有的女子不约而同将我挤到了最里面,因为她们心中我是唯一活命的希望。小玉在我耳畔压扁嗓子道“他们又要来抓人了,我们不会让他们看到你的。”   四面静得骇人,因为不知道他们要选什么样的人用来作食,每个人都哆嗦着,来人的笑声却很张狂,还一旁商议着要带走哪几个,须臾便只听到几声女子的惨叫“不…我不想死…不…救救我…”   那悲悯的尖叫十分惨淡,情不自禁的抬起头,看着他们将四名女子带走。   她们求生的目光射向我,无声对抗着我虚弱憔悴的悲哀和仓惶,泪水猝然坠下,悲伤蔓延到了心底,她们颤颤的尾音,清晰可辩,刺痛我内心最柔弱的地方,而我亦无能为力。   我为陌生人而哭,为苦命的她们而流泪,早已麻痹的心却让我更感到这世界的可笑、可怕,不管是现代还是现在。   牢房里只剩阵阵抽泣之声,那丝丝缕缕从心底发出的寒意,侵袭我的全身,使我木然,心为之痛苦,一阵痉挛。   不知过了多久,小玉轻推着我,四周悄无人声,众人都安静且期盼的看着我,我抬头一瞧,残月如钩,这时应该守卫很松懈,我拿出腰间的钥匙,试着打开牢门,果不其然,一打即开,现代的东西对付这种古代的真是很好用!   众人强抑内心的欢喜,我轻步的朝外走去,门口竟然毫无守卫,见如此便返回牢中,示意可以离开。   她们都欢天喜地的随我走出大牢,我抓着小玉的手臂,左闪右躲的步出军营,这应该是一坐押解汉族女人而专设置的城,拼命的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森林处跑去。 第6章 再入狼窝   天地间一片阒黑,众人仓惶的逃着,而夜明珠却在此时也未曾发光,我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假石头?   因逃跑人数太多,不过片刻我们便让人发现了,身后众多骑马拿着火把的鲜卑人追了来,而我们也四处逃散着。   耳畔传来阵阵嘶心裂肺的惨叫,不少人已被活活砍死,紧抓着小玉的手躲到了旁边过丈高的草堆中。   没过多久所有逃窜之人差不多被活捉,可能还有个别已经逃脱,但我相信少之又少。   眼见着她们绝望而惶恐的被绳子捆住押走,我痛苦的抚住前额,翕动着唇,眼眶里干涩得流不出丁点泪水,只觉得胸口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半响确定无人了,小玉才扶着我,相拥而泣,为我们能活着而泣,孰不知道我们是从一个狼窝逃向了另一个狼窝。   未敢多作停留,我们便急忙朝山的那头奔去,惊惶不安的感觉,却更加盘踞心头,我们的前途恐怕是难卜了,我俩尤如狂浪中的浮萍,身子不由自主飘向不知名的所在。   不知奔跑了多久,天微微朦亮,眼前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军营,相互对视,眼眸更为黯然,那应该是后赵羯族人的军营,心更为仓惶,不假思索的朝别的地方跑去,未跑多远,我们便让五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白种士兵围住,他们应该是巡逻的后赵士兵。   耳畔的嘻笑声传了来,这堆恶心的吃人恶魔围着我们指指点点,用听不懂的语言叽咖哩呱拉的粗声说着,眼神中除了笑便只有淫意,不时抿嘴窃笑。   “你们想干什么!滚开!”我极力保持镇定朝他们吼叫,却依然哆嗦着。   “哈哈哈…哈哈…”他们似乎未听懂,只是见我们害怕的模样而开心的大笑,那笑格为刺耳。   小玉更是猛咽唾沫,吓得脸色发青,而我只能将她拦于身后,喉间干涩,嘴唇微微翕动,久悬的心,始终没能落下,我们像极了二颗待宰的羔羊,惘然无措。   这几个白种人似乎未曾想过在此地解决或是弓虽.暴我们,将我们押着朝军营里走去,他们手劲奇大,我奋力挣扎亦是多余,顷刻,便被带至了同样关着很多汉族女子的地方。   她们见我们到的来没有丝毫奇怪,只是茫然而麻木的打量着我俩,眼中亦有极浓的悲意。   我们接下来的命运亦只是成为这堆胡人发泄兽欲,或成为盘中餐食罢了,稍好些只是比别人晚死,就此而已,没有活命的权利,这便是汉族女子在这乱世的悲悯与无奈。   汉高祖刘邦建国后,一度成为强盛、富饶的大帝国。可惜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到汉的灭亡至西晋再至东晋的混乱,足够毁了他弥留下的盛世,任谁也不会想到我们泱泱中华、天朝上国的子民竟是外族蛮子的盘中餐,悲凉由心而生。虽然知道这只是历史,亲身经历了却更加觉得它的可怕,不似书中的几笔画可以形容。   白天依然是如此安静,这么多人挤在一堆没有丝毫喧闹之声,除了偶尔有些人抽泣、叹息之声,便是黯然无哗。   我与她们同样在仓惶哆哱中等待,等待这些野蛮毫无人性的男人突然兽性大发,忽然肚子饥饿,有种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恐惧,心却已经冷冻如冰,阴翳早已在我的心头,且不断蔓延,此刻有一头撞死之意,却始终少了份胆量! 第7章 砍人   夜暮渐至,女孩们的颤抖以及牙磕碰的声音尤为清晰,夜代表着那堆男人可以任意妄为,我寻一个间隙,悄然移步紧挨着小玉,须臾外面便走来了十多个金发碧眼的胡人,思绪一滞,背脊微微发凉,寒意从脚底直窜心田,心中拼命祈祷不要被他们所看中…   无耐,似乎我的衣物很过奇特,很不幸我和小玉从人群中让人拖了出来,不知这几个挟制我们的男人要带至何方。   转眼前我们便让带到了一处营帐前“这是新抓的,副将军说要新来的女人。”羯族白人对守在一旁的人道。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算是丑陋的脸、腆着翩翩大腹的中年男子,他恶心的笑声更是极为刺耳。   他那双贼眼在我们身上溜哒着,挥挥身示意身边的人全离开,转身便朝我似狼般扑了过来。   心里早已满目疮痍,坚贞的信念,却仍根深蒂固。左闪右避着,他也逐渐放弃追逐于我,转而抱住柔弱的小玉倒压在床上,我捂着嘴,任泪水遂然坠地,小玉拼命在他身上捶打着,求救的目光向我横射过来,极力将惊悸之情压下。蓦然扬起脸,将一旁的刀抽了出来砍向他的身子。   或许是第一次砍人,他没有如我想像中毙命,而只是衣服里透出了丝丝血迹。   “你这个该死的汉人!”他勃然大怒的转身捏着我的手腕,一巴掌掴上了我的脸颊,踉跄的倒在了地上。   “你这该死的胡人!你这个野蛮子,全他妈该下地狱。”我忍不住恶声相回,此刻却坦然了,连心底最深处的惊悸也生生抹去!死就死谁怕谁,反正活不了!   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盯紧我,我奋然站了起身,握紧手中的刀以一种看彻生死的绝然与他对峙着,掩去心中密密渗透的酸楚、惊惶与无奈。   “哈哈…有意思的汉族女子,我原以为你会与她们一样软弱,原来更加性格,好好,我喜欢,今天就让本副将好好宠宠你。”他更加奸淫的笑着,若无其事的向我走来,丝毫不顾忌身上的小伤。   我手持大刀,牙咬得格格作响,“混蛋你不要过来,我会杀了你,你不要过来。”心里却更为颤抖着,这恐怖的古代,好恐怖的胡人!   “是吗?我过来又如何?你会杀人?哈哈哈…汉族的女子如果能杀人,何苦让我们胡人捉来充当军粮。”他仍是一脸不为意的狂笑着,让人战栗的笑声充溢耳畔。   “是吗?那你就来试试看,我真会杀了你这个吃人恶魔,你这个丑陋的家伙,我警告你不要过来!”我誓死如归的瞅着他,仍是恶言相骂。   而他却骤然向我欺近,一步一步走得很沉,那脚步仿佛也印在了我的心田,恐惧之感弥漫全身。   拿着刀我便挥向已离身不远双手向我张开的他,一声痛吼划破这寂静的夜,我活生生的砍下了他的手臂,此刻心里却是格外的舒坦,只想骂一句,活该! 第8章 烙印   顷刻间便有几个胡人士兵冲了进来,他们惨白的脸面面相觑,骇异至极!副将忍不住痛楚在地上滚动着,而我却扯着嘴角冷笑着,那笑似冬天的寒霜冰凉刺骨,极度悲凉。   听着地上的哀嚎,心中被一丝莫名的快感充溢着,忘记了惊慌,直想大呼过瘾!这一刻的我似乎真将生死不屑一顾,对于生和死,我已经觉得十分漠然,心凉已久!   发愣半天的胡人士兵终于回过神来,将我和小玉五花大绑着,而我依旧牙痒痒的冷瞥着地上的男人,一瞬未瞬。   终于来人将他扶起包扎好伤口,他咬牙切齿的瞪着我,那凛冽的视线似乎想将我千刀万剐,我漠然的表情更让他额际的青筋窜跳着。   走至我眼前,狠声道:“我要先砍断你的手脚,再挖了你的眼晴,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这该死低贱的汉人,我要你连狗都不如。”   我将唾沫吐向他,冷笑道:“你们胡人本来就不是人!你们这么变态、恶心的家伙,难怪会被灭种,活该。”   他一巴掌掴上我的脸颊,铁青脸,气得颤抖身子道“我要将你的肉一块割下来,你要用针将你的嘴巴缝起来…我要活活折磨你直到死为止…”   狠毒的声音尤如鬼魅,却依然无法看到我脸上的恐惧,只是不知道在我平静毫无波澜的脸上,心中的恐惧早已隐藏无匿。   他用唯一的手紧捏我的下巴,表情狰狞的盯着我的脸,朝旁边的士兵吩咐道“给我拿红铁来。”   立刻便有士兵端进一盘燃烧的炭火,他从里面抽出一条烧得红红的铁板,拿在手上玩味而狠戾的看着我。顷刻便朝我手臂上印了来。   钻心刺骨的痛立时窜入我的四肢百骸,额头上已冒出豆大般的冷汗,疼痛不已,几欲落泪,却硬生生的将快要溢出的泪逼了回去,我不应该在这堆禽兽面前哭,只会让他们更为疯狂,更为大笑!绝对不行!   “禽兽不如的东西!活该该下地狱”我强抑痛楚依然倔强的狠声骂着,早已苍白的脸上,隐隐透出丝丝绝望,强撑着已快半昏迷状态的脑袋,视线却越加模糊。   依然可以看到那独臂的魔鬼衔着一抹冷笑吩咐着旁边的士兵“将她的手给我解绑拉直了,我要活生生的将她的四肢剁下来,不知道没有四肢她会不会死?该死的女人、该死的汉人,竟然敢砍断我的手!”   意识逐渐的昏迷了过去,隐约眯见他挥着刀,落下的顺间却似乎让一个高大的男子抓住,奋力睁开眼想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却越来越沉重…   “将她带至我营帐,我要亲自盘问,发落!”来人毫不客气的命令着,这命令却是不容置喙的。   我应该得救了,是这样吧!这胡人里会有好人吗?还是我遇到的只是另一个更为凶残的家伙?   已来不及多想,身子慢慢的让旁人架着拖了出去,我的路又会跌向何方,这也似乎不是我能选择的,我唯一能选择的是在他们未折磨死我之前逃走或自杀!这便是我的选择! 第9章 求救   不知昏迷了多久,人逐渐幽然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粗犷的脸,鹰勾的鼻子,那尖锐的目光直射着我,他也算一个好看的男人,只不过身上那股无法忽视的霸气及冷洌如刀的气势让人打从心底慌措。   “你是谁?你想干嘛,怎么了,想好怎么折磨我了?”我仍是冷漠的瞅着他,抑住心中的慌乱。   “你想死吗?”他那冷如寒霜的话语兀然出口。   “我想死吗?”我兀自冷笑着,那笑十分痛苦与决然“没有人想死,可是我知道我活不了,在你们这堆野蛮的胡人面前,我绝对不会害怕,只希望给我一刀痛快!”   “你想死吗?”他仍是重复问着,目光锐利如鹰,直视我的心底,仿佛已经瞅见那丝心慌。   “不要问这些废话了,要杀就快些,断手断脚挖眼晴,割舌头,我都不怕。”仍是死鸭子嘴硬般说着,身子却在被子里哆嗦的。   “你想死吗?”他亦然重复着。这个可恶的胡人,吞咽唾沫,将他手掌迅速拿起,往上狠狠咬着,就算死我也要让这些胡人知道汉人不好欺负。   直到我牙龈酸疼,唇瓣嘴角沾满殷红的血渍,才悻然松口,眼看着他被利齿咬伤的皮肉,汩汩地溢出鲜血来。   我得意的看着他嘴角泛出一抹冷笑,发狠的添着嘴角,腥残冷酷的一一咽入肚腹之中,他会怎么折磨我,无法得知,可是我对胡人的恨意早已尤如爆发的山洪般势不可挡。   他流露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势,看着自己的手掌,脸上泛出一抹更为阴冷的神情,一手捏住我的下颚,手抚贴在我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转而双手搂在我早已僵直的背脊。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吸呼开始急促而紊乱,心中更加慌乱。   “是吗?”他那阴魅如鬼般的声音响起,俯身朝我压了下来,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原先的紧毅,已融成惶惶无助的心慌意乱。   “不要,快放开我,你这个吃人恶魔,你这个魔鬼。”我仍是无智的作困兽之斗。   他撕乱我的衣物,俊颜上的笑意越发激烈,手在我身上抚摸着,嘴唇喷出的热气搔拂着我柔嫩的耳垂。   我只能面孔朝里,虚弱的淌着泪水,痛哭失声的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不要这样…”   他丝毫无停下之意,动作也越加粗鲁,“冉闵,救救我…冉闵…”我只能无力的叫着这个英雄的名字,是他在此时杀光了胡人,而我只能叫他,那只是出于一种无力的叫喊,希望我们的民族英雄可以突然出现,希望我们的民族英雄能听到我的呼喊,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身上的人忽然停止了动作,不可置信的盯着我,眼中满是悲伤,眼中突地泛出一抹柔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才深深叹息,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脸诧异的我。 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第10章 惩罚(1)   半响后,这个陌生的男子再次进入屋里,身后紧跟随着一些士兵,抬来一个大圆桶,在里面加满温水,退了出去。   “好好洗干净自己,我无法对一个全身脏乱不堪的女人产生任何兴趣。”冷声言毕便转身走了出去。   氤氲的水气、腾腾的热水,令我白皙的肌肤,由里透出炫目的桃红,朱唇益形娇艳,抓着布巾由上至下,从颈以降,缓缓濯净,钜细弥遗。   双目微阖,心思却是更为清醒,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何听到我说冉闵他便放过我,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正如他所说,是我脏乱不堪,无法产生兴趣?   唇边倏然衔起一丝冷笑,喉间干涩,嘴唇微微翕动着,泪却猝然滑落在脸颊。   洗净后穿好他们准备的汉服,拧干洗脸盘中的毛巾,仔细的擦拭着脸上的脏物,无意瞟见镜中的自己,言不由衷的笑着,那笑却星星点点…似泪!   “我应该怎么办,我到底应该怎么办,这该死的地方,这些吃人的魔鬼!”对着倒影喃喃骂着,泪却越涌越凶,眼眶微红着,这是我吗?这是只有在妈离开才哭过一次的我吗?为何到这里我却更加爱哭…   思绪一片空白的坐在床上,等待着恶梦的来临,天低垂,逐渐黯淡,那个陌名其妙的男人才走了进来,上下打量着我,邪恶的唇畔泛出一丝冷笑。   我挑衅的看着他,冷哼道:“怎么了,这次应该干净了吧?”   “你砍了副将军的手臂,说说应该怎么惩罚你才对,你以为就可以如此不了了知,泰然无事?”他仍是一脸冷漠的瞅着我。   我仍是寒霜满面,内疚的不祥之感,顷刻间萦绕在心头,嘴硬冷哼道:“然后呢?怎么不继续,我当然无法泰然自若,在你们这堆吃人恶魔之中,我怎能若无其事,说说吧,要如此对我。先奸后吃?还是活烤了,对啊这个办法不错,不如将我活活烤熟来吃,那样要好味不是吗?”   “你一点都不害怕?”他眯着锐力的双眼,直射于我,想看我脸上瞧出丝端倪。   “不是不害怕,而是惶恐的已经忘却了要怎么害怕,要如何害怕,这就是现在的世界,不是吗?”我漠然的说着,脸上忽然现出前所未有的迷惘,纵而苦笑着,心底纵有波澜万顷、惶恐极点,苦笑中,却是一点涟漪也不曾可以窥见。   “稍晚些,我们便会处置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确让人无耐,现在抱着必死之心纵然是好,至少到时候不必害怕,有些事…不是你可以决定左右的。”他嘴角轻扯的说着,眉宇中的失落却是如此明显,似乎心事重重。   “是吗?多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无论如何处置我也无妨,因为你们胡人本来就不是人!”怨怼之色渗在冷言冷语中,毫不客气的骂着眼前的男人。   “胡人的确不是人!”他哈哈大笑的走了出去,而我却更为错愕,有自己骂自己不是人的吗?难道他不是胡人? 第11章 惩罚(2)   暮霭低垂,营内亮起堆堆火焰,而我让他们押解至场上,旁边的胡兵毫不客气将我踢至跪下于地,这似乎是一场吃人大会,或者是一场审辩,而我已无力想和这堆野蛮的胡人多说,多说纵是多余。   那个独臂的副将与陌生男子一起走来,不消片刻,便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那身材高大,健硕,俊脸上带着三分邪魅,七分桀傲的陌生男子便示意他们停下呼叫,朝一旁的独臂副将道:“你想怎么处罚她?说说你的想法。”   他表情狰狞的狠盯着我,冷笑道:“请将军将这个低贱的汉族女子交于我处理,我一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哦?交于你?”他双眸适时扬起,旋即将双眉一挑“说说看交给你的理由!”   “将军…此女砍断了我一条胳膊,副将我再也无法打仗从军了,在我要回邺城(邺: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原地区富庶繁盛的大都市之一,也是当时后赵的都城。)时,我要先将此女折磨死,或由我带回。”他恶狠狠的说得理所当然的模样。   将军静默不语,似乎在踌躇些什么,那平静无波澜的脸色让人无法猜测他在想些什么!   我忍不住口出恶言道:“你这胡人本来就该死,怎么才砍你一只手,应该挖瞎你双眼,将你砍死才对,你这个天下最大号的人棍,说人还是抬举你了!”   “是吗?”将军双唇抿得紧紧的,带些严肃,眸视于我,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并未对我的言行所气恼。   “将军!这汉人口出恶言咒骂我胡人,将她千刀万锅亦是当然。”副将咬牙切齿的盯着我,眼里尽是怒火。   “你刚才说汉人?我曾记得大王规定称汉人为赵人,胡人为国人,并严禁呼我羯为胡,副将军可是明知故犯?”他俊逸飞扬的笑靥,遂尔溢出嗜血的寒意,不过却十分隐匿,任谁也无法窥见、察觉。   副将惶然下跪,眼中满是惊慌“还请将军饶恕,本将一时口快!实属无心之过。”   “此女将会由我处置,砍断你手臂,定要惩罚,你要吃了她或是如何照理说我是无意,只不过我要这个女人!她对上我的眼了。”陌生男子仍是轻笑着,带着不容置疑的笑意,那一声要这个女人却彻底挽转了我的人生,而我的神思在这一瞬间恍惚起来,他为什么要救我?   他犀利如鹰的眼神与我蓦然相对,顷刻便拿起一条皮鞭递给独臂副将,冷漠道:“只要不将她打死了,随你抽打。”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异芒,仿佛潜藏着些无法让人得知的用意。   “将军!就这样太便宜她了!”副将仍不死心的吼叫着,对我有砍臂之狠亦有平生大辱之恨。   他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一眼道:“如果你不打她,那么我便将她带进营中了。”   副将无可耐何的挥动着皮鞭,往我身上狠狠打着,身上只觉刺骨的火热与痛疼,没有大叫,只是冷笑瞧着这个副将,而我的笑意直叫他更加发狠,牙咬得格格作响,周围鸦雀无声,士们满是好奇,奇怪我的泰然,在他们眼中汉族女人都很懦弱…   顷刻我便眼一黑,人倒了下去,至昏时也未有言语甚至是尖叫,求饶。 第12章 平安   不知昏了多久,我才幽然转醒,身上火辣般的疼痛使我动弹不得,稍用力便觉得肉疼似刀割,艰难地撑起身子,却发现被下的我身无衣服,一丝不挂。   身上的鞭痕如此明显,皮肉绽开,火辣而钻心的痛袭击我的全身,满心凄苦无处诉说,一瞬间,蓄了满眼的泪,终于缓缓地大滴坠落,颤抖着肩膀低声哭着。   扪心自问,我没有得罪过神,也没有干过坏事,顶多嘴巴不饶人,为什么要让我穿越到这里,真的想不明白,抽泣之声越来越大,泪水已经泛滥成灾。   “吃点东西吧,如果你再不吃东西,可能真的难以活命了。”洪亮的声音倏地响起。   抬首望着那个所谓的将军,他深浓的剑眉下,黑色的眸子如鬼魅般勾魂却又带少许神秘。恍若无闻般,继续垂首哭泣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再也无法压抑住。   目光亦淡淡拂来,强行扮正我的身子,俊逸的脸庞黯沉得十分鸷冷,冬天的霜雪或许都要比他热情。   “眼泪没有用的东西,收起吧,没有人会可怜你,也没有人会同情你,这就是事实的无耐,如果想活着,那…”   “只有靠你了是吗?如果想活着,那就得曲意迎合于你,如果想活着,就必须成为你的禁脔,任由你予取予求?”黯然拭泪,猛然截断他的话语,声音却蓦然悲凉起来,脸上毫不掩饰对这个救命恩人的嘲讽,现在的我没有痴心妄想过能活着离开这里。   抬头凝视着他,一瞬未瞬,人自是悲伤欲绝,他那双晦暗昏浊的眼睛,却依旧是冰冷的,看不出丝毫怒意。   踟蹰良久,仍是凝噎求着他“你可不可以也救救那些女子,你一定可以下令放了她们对不对,难不成真要残忍吃人吗?为何是吃人,吃动物什么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吃汉人。”   “这只能说是汉人的命,我无能为力,或许以后可以,但是现在不行,等吧,忍吧,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胡人,总会有的…”说到此,他鸷猛的脸色尤如一头骇人的野兽,眼中有明显可见的怒火,他不是胡人的将军吗?为什么说出这种话…尤其说到胡人说,脸上的恨意如此明显…   “那你为什么救我?我跟你非亲非顾。”嘴唇微微翕张,我试探的问着他,静静的凝眸望着。   “因为你会是我的女人,只是这样,我救你毫无他意,别以为我真看上你了,做我的女人用不着给别人烹食,这样不好吗?”他脸色凝重的说着,我却清楚感受他到心中的悲伤是那么浓烈、痛苦,他真是一个怪人,或许要到以后的我才会知道这个男人…原来就是我口中的英雄——冉闵,可惜愚蠢的我却并未发觉,只是知道这个胡人将军非常怪异。   摸着早已饿扁的肚子,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密实,好想吃东西…望着一旁他端进的碗,咽着口水,仍是倔强道:“我不吃人肉,如果是人肉,我宁愿饿死!”   “我们从不带军粮,除了人肉,没有任何可以饱肚的东西。”他冷声回绝着我,刚才的悲伤已经荡然无存,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那碗人肉给我! 第13章 想逃   思绪停滞的看着那碗人肉发呆,猛咽口水,好饿真的好饿,从掉入古代一直处于惊慌之中,从未吃过东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极度饥饿早已让我忘却了身上的伤痛。   正在我内心极度惊慌之时,那个将军再度走入营内,脸上平静毫无波澜,瞟了我一眼才道:“那不是人肉,我也不曾吃过人肉,你可以吃的。”   我疑惑的看着他,心中仍是不敢置信他的话语,他的行为却让我愈发觉得匪夷所思。   “我没有衣服!”半天我才小心翼翼的垂首说道,夸张的拉起被子,紧密地包住脸四肢,只留一双眼晴溜转着。   他浅笑,炯炯眸光锁住我的眼睑“以后的你不必穿衣服,待伤未好之前,你伤要快些好了才是。”   伤没好就不必穿衣物,这算哪门子藉口,他嘴角凝淡的笑意越来越深,谑看我的震愕、讶然的桀眸,轻声道:“我会叫人给你送进来。”转身再度走了出去。   我发狠的盯着这个让人陌名其妙的男人!他凭什么戏弄我,真是可恶至极!不过不可否认,他那英俊非凡又带霸气的外表,让我的心无名的颤抖、跳跃。   摸着渐发红的脸,喃喃低语道:“我不应该是一个只喜欢外表的女子,因为他救了我,所以才会如此,是这样吗?应该是…”   须臾,便有一名胡族妇女走进营内,没好气的瞪着我,递给我一套衣物,狠声道:“别以为将军是看上你了,低贱的汉人,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将你的肉抄来吃,可恶的汉人,竟然敢砍了副将的手臂,现在军中上下谁不想将你活剐了。”   我眼神倏冷,冽眸轻挑瞪着她,不发言语,亦不去接她手中的衣物,羼杂着满腔怨恨与忿懑的幽光,足够让我面前的妇女心慌失措。   “瞪什么瞪,你以为你这个汉人很高贵,我们将军带兵如神,所以士兵才会敬畏于他,要不是因为将军看上你了,早就将你千刀万剐千百回。”她眼中闪出一抹惊异之色,镇定自如的轻哼着,转身便走了出去,快出营口时猛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冷声道:“将军不会顾忌你的伤口,想必晚上…等着吧,低贱的汉人!”   我不知道胡人对汉人怎的如此憎恨,可是她的话却令我莫名心慌,心中忽然打了个寒噤,今晚吗?那个男人今晚就要占有我?这怎么可以,我浑身如此伤痛,再说了他怎么可以强行占有我,我还能再逃吧!这里应该逃不出去吧,他们守卫看着就知道很森严。   看着自己手臂的烙印,已经涂了药膏却仍如此悚目惊心,还有身上条条鞭痕,有的已结了疤,有的却仍是绽开了。   默思良久,终穿好衣物,拿着碗里的东西就吃,没有体力,晚上怎么保卫自己,又怎能想办法逃逸,凭我这现代发达的头脑,要对付一千多年前的将军,应该是很容易才对,我一定要逃离这里,这是我唯一的信念。   舒适的将那一大碗东西吃入肚腹之中,旁边忽然递过一杯茶,用雪白的柔萋接过,但觉香气袭人,鲜醇甘美,这是什么茶? 第14章 逞凶   怎么会有人递茶给我?好奇转身,瞟了一下伫立在一旁的将军,他俊美的脸上黯沉得十分鸷冷“喝了这个,伤口不会太过疼痛,对你的伤口会有帮助。”   “然后?怎么不继续了!”我没好气的瞪着这个男人,自从知道他会像强盗般占有我,心中那丝丝感动已化成了很强烈的恨意,尽管这一切此时并未发生。   “喔,你想我继续说什么?”他挑眉轻笑着,似乎并未知晓我想说什么,气氛忽地僵凝。   “混蛋!”我仍是低声咒骂着,虽然早已慌乱不堪,心中蓦然一痛,牵扯得眉心也微微蹙着,涣散的双瞳紧盯着他。   他神清气爽的掀起俊唇,“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到那时我想救你亦是无能为力,所以不要想逃跑,你根本无法逃脱,曾有人想要逃脱结果亦只是成为快速烹煮的食物。”   他的话让我征仲着,脑间一片空白,慌乱退后,“你不要过来,我一定不会屈服的,我会杀了你!杀了你!”仍是改不了恶言相对,骇然瞠大双眼。   他骤然朝我欺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冷声道:“那也没办法,你杀不了我!我反倒欣赏你这份倔强,虽然害怕却仍是佯装倔强,可是你要知道世界就是如此,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现在的世界,现在的人生,狂抑住心中的忿怒,我转而轻笑朝他怀里钻里,双手搂着他的腰,抬头看着这个高我二个头的男人,正好对上那双幽深狭长的眸子。   “你说得很对!”盈盈一笑,脸在他怀中噌着,眼却在四处瞟着,寻找凶器,只能瞧见床头不远处那刚吃完的碗。   “抱我去床上吧!”依然微笑,眼中却泛出一抹凶光,他诧异少许,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似乎想看我打得何许主意,转而打横抱起我,置身于床榻,用全身的重量压抵着我。   他埋首入我柔嫩低陷的锁骨,嘴唇喷出热气搔拂着柔嫩的耳垂,手贴在隔着衣物,却宛然偾起的胸脯上游移,我不识情潮的年少身子,蓦然僵直。   脑子里呈现空白,无法思绪些什么,甚至连碗也忘了要拿,什么也不能想…只能任由他在我身上亲吻着,那汹涌的吓人的热情,使我脸颊晕红,思绪一片混乱。   他骤然停止,邪魅而冷洌的黑眸盯着我晕红的脸颊,似笑非笑道:“你准备好了?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蓄意撩拔我,眼神太过水媚,我真的差点把持不住。”转而紧捏着我的下愕,疑惑道:“还是…你有什么意图?所以才会如此。”   我轻笑着,双手更加搂住他的脖子,嘴凑上前去,吻着他坚毅、俊朗的脸颊,轻声喃语道:“因为我喜欢你…”   手却慢慢的往旁边的矮桌上摸去,唇依旧在他脸上热吻着,拿起碗,朝他头上一砸,他愕然的看着我,捂住后脑站了起来,应该疼吧?我起身转而朝营外跑去,只留下身后那个玩味而并未发怒看着我的男人。 第15章 春色   营外是由火盘照明,见我跑出,营帐外守候的士后早已将我挟制住,奋力挣扎着,却由他们揪了进去。   我凝眸瞪着那个男人,显示那一碗砸得不够严重,他看上去若无其事,泰然自若的坐在床榻等我。露出诡谲的笑,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异芒,仿佛藏有某些让人无法窥见的东西。   他摆摆手,示意士兵出去,走到我面前轻声道:“本来你可以不用做我的女人,依然可以让你出去,可惜你砍了副将的手臂,任军中谁都已认识你,如果你就如此遽尔消失,我也很难交待。现在外头谁都想将你生吞活剐了。”   “我应该乖乖的认命是这样吗?不管怎么做也出不去,要不就是死,要不就是活着,成为你的玩偶。”我仍是倔强的看着他,扯起嘴角,嘲讽的一笑。   “至少你以后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亦或者可以活着,谁都想活着,不是吗?”他托起我的脸,寒眸似望进我的灵魂深处。   我翕动着唇,眼眶里干涩得流不出丁点泪水,只觉得胸口窒闷,让我无法喘息般难受。   “不要再做那些毫无意义的挣扎,那只会让你自己越发处于危险之中,现在没有人可以杀你,记住这点就可以了。”他凌厉的眸光,仿佛可以看透我的胸膛,直穿到心扉之间。 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知道了!”这一刻心中倒是十分泰然,仿佛真的看彻了生死,既然老天让我穿,而我也只能照着这条路走下去,既然这个男人注定会是我命中的男人,反抗、挣扎亦是多余,或许他也是逼不得已,毕竟外头的胡兵都是十分关注着,谁叫我有如此惊天动地的举动!   转而将我抱至床塌,而我只是呆愣着由他亲吻着鼓动着陌生的情潮,撩拨我未谙人世的风情,酥醉我的意志……   原先的坚毅,已融化成惶惶无助的心慌意乱,我呼吸开始急促而紊乱,小手不自觉在他头上收紧。思想早已停摆,只能任他驱使,一步一步俘虏我!   他在我身上点燃着熊熊欲火,而他这火源却更加狂热,几乎就我焚烧殆尽!只能任由他的舌、他的手仍至身体,寸寸缕缕的占有着我羞涩的身子…像是初跌谷底,又像是遨游天空,明明疼彻四肢百骸,却又格外欢愉……   瞬间,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从少不更事的女孩,成了名副其实的女人。   只能抚触着他健硕骄傲的背,任由他发泄着,一夜无眠,心却更为茫然,以后的路将走向哪,我无从得知,但愿某天醒来发现这只是梦一场,如此而已,但愿真的只是梦……   隔天一早,自寤寐中惊醒,那男人早已不知何时离去,兀自望着自己,胸前、颈项明显的青瘀点点,怵目惊心的齿痕,震惊自不在话下。   瞥见被褥一角的血迹,短暂征促了会,双腿之间仿佛撒裂般的痛苦,让我痛得咬住下唇,峨眉纠成了小山丘。   兀自穿戴整齐,不吭一声,无意瞟见一个小镜子,言不由衷的笑着,那笑竟然凄楚万分,如泪般星星点点,痛彻心扉。 第16章 石闵   不一会,昨天那个胡人妇女再度进入营帐内,端入一大碗热粥,冷眼扫着我,嘴角抹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似乎我失身她开心得飞上天了。   我坐在圆凳上,端起冒着热气的粥,唏哩呼噜就解决了一大碗,而她更加好奇的盯着我,半响才道:“你怎么可能还这么能吃,我有见过一些失身的汉族女子自动求死,或者痛哭的,瞧你怎么没半些反应,真是淫贱!”   我抹抹了嘴巴,非常冷静自若的说道:“想怎么憎恨我都可以,就是别骂我淫贱!”徒地站起身,衔着冷笑,旋身觑向她“因为你们连人都不配称呼,说人是抬举了你们这些吃人恶魔,如果你们算是人,那么天底下就没有人了!”   人自是笑得十分冷冽,心里却忍不住想到,究竟要怎样才是被玷污了清白身后的正常反应,抱头痛苦抑或声泪倶下,再或者,茶饭不思?如此才对?可能自己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所以才会没有这些吧,只顾着埋头大吃。   “真奇怪,我们石闵将军怎么会看上你,奇怪的汉人。”她端着碗走了出去,而我却征仲着,思绪一滞,那个占了我清白之身的是石闵?冉闵,因他和父亲众寡不敌,被后赵所俘。后为后赵的国君羯人石虎的部下将领,并成为石虎养子,於是改姓石……所以石闵亦是冉闵!   脸上掠过了一丝索然的苦笑,喃喃道:“原来他就是他…难怪,听到我叫那个名字,他会如此讶然,他会救我是因为他就是冉闵…”   “身子好些了?”身后倏地响起他的声音,依然用阴冷凛冽的视线扫过我的脸颊,眼中宁静如水,未有一丝波澜。   “恩!”我轻声回着,坦然地直视他,未有任何尴尬,心思却千回百转的饶着,从得知他是英雄的那一刻,心里却亦常激动,眼波!妩媚娇柔至极,心也怦然直跳着。   半响仿然从齿缝中迸出话语,低声问:“原来你就是冉闵,为什么那天不承认…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我这是怎么了,和一个玷污我清白之身的人说谢谢,莫非中邪了?心中尽管悲悯,却又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因为我的男人只是他——冉闵。   他脸色凝重的瞥了我一眼,开口道:“以前的冉闵早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石闵,况且我也没有帮你,对玷了自己清白身的人说谢谢是不是太讽刺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希望你能救出更多的汉人,还有,跟我一起囚禁的叫小玉的女孩,你可不可以帮我救救她,她才十五岁,可不可以…”我忧虑忡忡的凝视他,灼灼的目光期待他的回答,如果可以我想叫他救所有的人,可是知道这都不可能,或者能在外头那堆食人恶魔中救出几人算几人吧。   “不要太过好心,容易肝肠寸断,世事难料,不是想救便救得了,救你只是意外。”他眉目轻挑的看着我,眼仍是平淡无奇,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你到底救还是不救!”耐心娇柔渐渐被他的冷漠所磨平,神色恢复往常一惯的冷漠。   他玩味一笑,并未气恼,旋即便转身离开,因营外已有人来报,鲜卑人再次骚扰边境。 第17章 惨绝   尚有生命,就算狂热之火已经焚烧殆尽,我也不会哭泣,尽管所有的感受尤如沉入黑暗无边的深海,我亦然期待新人生的到来,当得知这个世界是如此无耐与现实,就只有等待…   一直呆在营内,哪都不敢去,害怕出去便看到不堪入目的场景,害怕杀剐活人的场景会在眼前浮现,那会里怎样的一幕,心中恍然,不敢想像。   石闵带了兵去阻击骚扰边境的鲜卑人,五胡已在我们国家的北方领土上各占一席之地,甚至将汉人如同动物般对待…   “臭女人!”如鬼魅般的声音倏地响起,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那个未走的独臂副将,阴鸷狠毒的神情未能令我心慌。   “你这种低贱的女人当我们将军的女人是否太抬举你了,别以为是他的女人我们就拿你毫无办法,他称其量也是一个汉人而已,如果不是将军勇悍,打仗百战百胜,我们又怎么会敬重他,而你…”他面目狰狞的狠盯着我,气氛冷凝于以往。   仍是脸无波澜的狠盯着他,不愿在这恶魔眼前流露出害怕或心慌失措,这本也是我的性格。   见我未语言,他怒燃的脸尤如即将爆发的山洪,紧攥着我的手,将我往营外拖去,映入眼帘的会是如何的一幕,我无从知晓,只是期望冉闵能早些回来。   他将我拉至营的另一旁,见我出来,很多士兵都围了过来,都是想将我生吞活剐的眼神,而我依然静默不言。   “拉出一个汉女来杀给她看!”他露出高深莫测的笑靥,而我心中恐惧陡升,颤抖。   须臾便瞧见一个惊慌失措,眼眸大睁,泪如泉涌的女子被拉了出来。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杀人吃人的吗?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她们中的一个。”他在我耳畔轻笑说着,双眸闪烁着狂野残忍的血色,神情更是阴狠至极!   “开始吧,让这汉女知道我们是怎样对待这些女人。”他哈哈大笑说着,那让人让人战栗的笑声,却是如此刺耳。   很快的,几个士兵便把挣扎不已的女子绑了起来,撕光她的衣物,拿着专用的尖刀活生生的划开她的胸膛,可以瞧见她未死去,只是痛得凄惨大叫,这些恶魔!   “我们会活生生的掏空她!”他依然在我耳畔诉说着,享受这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凄厉景象,我全身绷紧了,无来由地猛一战栗。   不顾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冲上前去,拿着一旁的刀插入那女子胸膛,身子在颤抖着,直到那悲厉的哀嚎停止,我才抽出刀,所有人都征着!无法理解我的行为,只为我知道,如此她才可以少受些苦,这未尝不好?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看着他们,眼中的泪,打了个转,到底没有落下来,如同这阴霾的天,如此了无生机,笑声却是尤为颤抖着,似乎笑能驱散宿命悲凉,似乎笑能隐藏心中那不为人知的恐惧。   心却已经千疮百孔,尤如死一般黯然、无助与冷漠、揪痛,脚逐渐虚弱无力,心口窒息,仿佛连行走都是如此费力,直到身子倒在一个温软的怀里,迷离的抬眸,那是——冉闵…人也彻底昏死过去。 第18章 心酸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   我睁开明媚的黑瞳,幽然转醒,映入眼帘的是冉闵那倦极的容颜,他坐在床畔思索着些什么,时而攒紧浓眉,时而黯然轻叹,仿佛心事重重,眸光略黯,似有难言之隐。   不觉心中深深一震,及开言,泪便坠下。略带凝噎道:“你怎么了…”   “你醒了!”话未多,却有足够的安抚之意,原来这个骁勇善战的他,亦有柔情的一面。   须臾便又道:“你怎么会知道冉闵,这个已经被我忘却了的名字,你到底是谁?”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思愁,以及沉淀多时的想法。   “因为知道所以知道…我叫伊天雪,出生那时天降大雪,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遍,寒风刺骨,而我也被爹娘所抛弃。”未等他先发问,我便先说出了我的故事。   “你不是普通人,很坚强,和她很相似,而你的相貌也与她很相似…这可能是我要你的原因。”他嘴角微扬,轻言道,黑眸中不自觉发出一丝光茫,人也情不自禁的笑了。   “她是谁?还有现在是公元多少年?”关于英雄的情事,我似乎并未知晓,只知道他此刻的深情诉说是对另一个女子,一个我无法得知的女子。   “340年…怎么了?”他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心中微微侧然,诧异我对年代的不知。   我恍然直摇头,心中揪痛,却又清晰地感受到一份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无助。   他情不自禁的轻抚我的脸颊,喃喃自语道:“你和她怎会如此相似,貌似一人,而且你们的性情也是如此相似,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她…你不是。”   “她是谁?我想我有权利知道。”心中突地一阵委屈,原来他救我只是因为我和他爱的女人相似,这亦是悲抑或命?   他听罢,苦涩一笑,“她叫薛兰灵,父母死于战乱,她真的很美,与你外貌如此相似,才艺出众,喜爱伴作俊美男子…她时常女拌男装跟在我的左右…”话毕,双目微阖,嘴唇微微翕张着,神情十分幸福,他应该在回忆他与心爱之人的往事吧?   “那后来呢?你们成亲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着,虽然不想惊扰他的思绪,却又十分好奇那个奇女子。   他徒地猛瞪双目,眼里饱含炽热如火的火焰“有个高僧叫佛图澄,他本是西域之人,来到洛阳之时,已故大王召见于他,想试验他的道行。佛图澄即取来钵盂,盛满水,烧香持咒,不多久,钵中竟生出青莲花,光色曜日,令人欣喜…他是个高僧也算是个奇人…这点并不可否认。可是有日今国君石虎大王在我将军府不巧撞见了兰灵,佛图澄却告知兰灵是女儿身,兰灵为我着想,迫不得已,只有献身于大王!”   他说得很决然,一字一字狠声说着,心却十分痛楚,原来石虎与他尚有夺心爱人的恨意,难怪他会如此恨胡人,这其中也不难说出他有点点私心…… 第19章 悲从中来   我不禁悲从中来,这悲伤中还渗着怜悯、委屈,及很浓烈的…醋意。   为可怜而重情多情的兰灵而怜,石虎是个有名的人渣,历史上皇帝家骨肉相残,手足相煎的事屡见不鲜,然而,后赵皇帝石虎在这方面却格外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石虎生性残暴,暴虐好杀,未登上帝位时,不仅用残酷的手段先后杀死两位妻子,即使在军队中如果遇到与他一样强健的战士,他会以打猎戏斗为由,借机将对手杀死,以解心头之快,战斗中,对俘获的俘虏,不分好坏,不分男女一律坑杀,很少有俘虏生还。称帝后,本性不改,穷奢极欲,劳民伤财,大肆营建宫殿,百姓的劳役负担超过任何一代…   石虎的残暴绝对可以胜过秦始皇,这便是中国五胡乱华时的黑暗,也是汉人最悲惨的时光……也是历史故意所忽略的一段,因为真的太悲悯了,没有汉人可以忍受他们的祖先是如此度过那可怕的岁月…   “不要多想了,我想她也不希望你不快乐,对不对?所以你要开心,坚强的活着,就算没有她也没有关系,因为…她已经为你付出了一切,只是希望你能活着,总有一天你可以赶出入侵的胡人……总有一天你们可以重新在一起,过着美满的生活,到那时,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你们了…”喉间干涩,嘴唇微微翕动,情不自禁的安慰着他,而却有谁可以来安慰我?   “兰灵…”他深情凝眸于我,低沉醇厚的嗓音十分悦耳,使劲掐住我的双肩,唇袭上我的唇,被他吻着我才恍然直觉,就算那晚甚至更前,他都从未亲吻过我的唇,而此时的他定是当我成了另一个女子…薛兰灵!   而我却依然无法体会这二唇相会的感觉,他那霸道、深情的吻却已侵占了我的芳心孤诣!泪纵然滑落,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霎时又柔肠百转,因为他心中已将我当成兰灵的替身,我真的不是兰灵…真的不是…想说出口,却只能缄默,任由他吻着,因为他吻的是我,不是兰灵…   那慑人气势随着狂烈的吻,弥漫了我的全身,由被动的回应着他的需索而化为主动的承欢,仿佛身子着了火般,不知羞耻地缠绕于他,呢喃着地乞求他的眷顾。   整个过程都在思付着,我爱上他了吗?得到令人心酸的答案,也许不知从何时开始,心已被他占据,抑或者只是因为一直冷漠的我第一次得到丝关怀…又或者这个男人本身拥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所以我的心才逐渐沉沦…   我爱上他了,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心痛的答案,或许有一天我会回去,只是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或许在没有回去之前,我早已命丧于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瘫软在他裸裎的胸膛,我惨澹低语道:“我不是兰灵…我是天雪…伊天雪!我真的不是兰灵!”泪几欲夺眶而出,却强抑住。蓦然扬起脸凝着他,而他却早已安睡…心顿时沉入谷底,只觉自己是站在了世界的边缘上,如此孤独,无所依靠…   夜,又是一个无眠的夜…如此冷清与黑暗,令人辗转无眠,但愿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20章 风波   第二日的确较以往于不同,冉闵带着我招集所有的胡人士兵及被关押的汉族女人。场上顿时喧闹四起,众人都小声啼咕着不知道他此举何意。冉闵行迳本是诡谲难测,没有人能预料他下一个步骤,只能在事后才错愕他反常理的举动,或是惊叹于他的果断与明智,也正是如此他带兵才是百战百胜,军心归一。   而我更是摸不着头绪的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看他镇定不变的神色,也恍然猜到了什么,他是想救这些同族汉女,应该是!照理他是无法容忍士兵吃同胞,他的民族感是很强烈的,即便是身为胡人将军。   他寒冽的目光紧望着众士兵,眉宇间含蓄着无形的威压,仿佛如一个天生的王者般让人畏惧且敬仰!不竟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如此光彩夺目,他…真的可以让人心动。   “听着,从今开始,我们只吃少量人肉,放了一半的人!”冉闵下了这道气势如宏的命令,众人震惊不已,而我的心更是十分讶然,为什么不是全部?   “将军,大王曾说过,我们早上作战,晚上就可以饱餐肥肉,只要北方有汉人,就不必担心挨饿。于是,部下们都甘愿效力,打完仗就吃人肉,吃饱后再作战,因猛异常。可是将军此举怎可行,一直以来都是以人肉做军粮,如果不吃人岂不是叫我们断粮,还望将军三思!”士兵们全都跪于地,不甘接受这莫名其妙的命令。   “只是吃少量的人肉,毕竟无法做为主食。”冉闵见他们不想听命,更加沉声道,眉尖亦衔了隐忍的恨意,却并未发作,空气中弥漫着高度紧张的气氛。   这时那独臂未走的副将更是上前道:“将军也是汉人,可曾听说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恒公,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就想吃人肉,易牙赶紧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杀了,用他儿子的肉做成美肴,让齐恒公吃得赞口不绝,觉得人肉是世间极品。而我们胡人吃的是汉人,还未吃自己同类,这有何不可,将军是否为了身边的汉女下如此决定。”   听罢众将士的目光徐徐射向我,眼中想将我大卸八块之意更是如此浓烈,那寒意,向我横扫过来,顿觉十分恐惧,极力将惊悸之情压下,保持平静。   由于天灾或战乱造成了严重的社会饥荒,人们为了生存而被迫以同类为食。这种现象史书常见记载,每个朝代在遭逢大饥荒的年头都会出现吃人的惨象,即使是盛世也不能免,像白居易诗中所写的“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这是尽人皆知的一次,这种现象当然是违背人性的,但在那种每个人都面临著饿死威胁的情况下,靠吃人肉来活命还能够使后人理解。   可是他们这种行为我却无法理解,只能归于胡人的残忍意识和苛虐心态,如果他们有一点怜悯之心,对遇难者还有一点惭愧之心,说明他们的人性总算还没有完全灭绝。可惜他们并未有一丁点…   冉闵会怎么做,我无法得知,可是我知道他也尽力了,或许这便是汉人的命!我无可奈何,他亦如此。   “请将军收回成命吧,虽说军法如山,众人对将军亦是拼死跟随,可是此等命令却是无法接受。”副将更是决然的说着,脸色凝重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阴鸷狠毒,就仿佛紧扼住我的喉头,直叫我喘不过气来,身子亦常颤栗。 第21章 难受   如果说,为满足暴虐欲望而吃人,那主要的是表现了人性中遗留的兽性的凶残,更表现出动物式的愚昧。这种以人肉代替军粮的行为,历史上却是很多……   这只能算是一场风波,冉闵最终也只有做罢,可惜事实好像并未此了结,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因为这道命令他将受更大的苦楚,而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沉默跟随着这个男人,不管前途如何,亦不管是否会葬身此地。   冉闵呆坐在床上,沉默无言,眼中的伤痛如此明显,“我做错了吗?”此话亦是问他自己,亦是问我。   我渭然长叹的挨坐着,苦笑道:“或许吧,你无法转变些什么,可是错不在你,这是命,总有一天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他转而紧搂着我,眸中掠过锐利的星火。旋即却又黯然垂目道“他们认为小孩的肉为上等,女人的肉次之,男人又次之。吃人的办法有许多种。有的是把人放在一只大缸里,外面用火煨烤,直到把人烤熟,有的是把人放在一个铁架子上,下面用火烤,像烤羊肉串似的,有的是把人的手脚捆绑起来,用开水浇在身上,然后用竹扫帚刷掉人身体外层的苦皮,再割剥肌肉烹炒而食,有的是把活人装在大布袋里,放进大锅里煮,有的是把人砍成若干块,用盐腌上,随吃随取,种种酷毒做法,难以详述,更可笑的是吃了之后美味无穷,还使人想念。”   身子颤抖着,庆幸自己并未相见,否则更为心惊,蓦地,一阵嚎啕之声如江水崩堤猛然爆发,这是一种长久的压抑到了极限,终于无法再压抑而爆发的哭声,一种痛彻心肺的痛哭,哭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本以为泪水早已离我远去,哪知穿越后却更加想哭,已不知掉了多少泪,只知道以前的自己并非如此。   他征了征,沉默地任我在他胸前抽泣,喉间只余一声叹息,见我渐渐停下,才恍然道:“你叫什么!我忘了!”言毕便温柔的盯着我,想替我轼去脸上的泪水。   我面色丕变撇开头,不愿他为我轼泪,心开始为他忘记我的名字而恼火,憋了一肚子气,温怒道:“伊天雪…”   他波纹不生的黑瞳渐露出笑意,仍是挟着一股阴郁的霸气“记住了,天雪,你出生之时天降大雪。”恍然又想起了什么,眸光迅速黯冷道:“你不是兰灵,我不会让你重蹈覆彻,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很快我们便可回去了,那时再也不用为呆在军中而担忧。你不是兰灵…”   这话像是对我的无声的承诺,而我的心却更加苦涩揪心,他始终忘不了兰灵,虽然我不是她,他心中却早已把我当做是她,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什么时候占据他心的是天雪而非兰灵?只怕是永不可能!心更加痛不可言…   他扮正我的身子,将我双手环在他肩上,然后用温暖的巨掌轻抚我僵直的背脊,彻底溃决了我的思绪,但仍是挣扎道“放开我…我不是兰灵。”言语之意亦有恼火。   “你不是…”他轻声喃语着,而我只能随他摆布,一声极细微的呼唤传入耳“兰灵…”   虽然细微却听得真切,心莫名的扯痛,似乎支离破碎,虚弱的淌着泪,他终究还是将我当作她!而我又能怎样? 第22章 诡计   这一夜很难一觉到天明,而是整夜失眠,刚合眼,又溢然苏醒,而身旁的男人却是睡得沉稳至极,面带微笑,仿佛睡在他旁边的是兰灵般满足,而我却彻底沉迷于这个男人,沉迷到连自己也骇然生俱的地步,说不出的颤动在心中激荡着。   再次苏醒时,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胡人妇女,她今日态度不同往常,笑脸道:“你醒了,将军吩咐你用饭后,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准备穿好衣物起身吧。”   言毕,温婉的眼神掺进了一丝阴鸷的味道,显得有些尖锐,她似乎认为自己隐藏得极好,而我却看得真切,丝毫不敢忽略,她想玩什么花样我无法得知,唯有事事谨慎,规行矩步。   穿戴好衣物后,在营内找出一把小匕首藏于怀中,吃完粥后,她便再度进屋道:“将军说要你去给副将赔罪道歉,毕竟你砍了他一条手臂。”   她勉强镇定,垂目敛容,我猜她心中必然张皇不已,生怕我看穿。   “真的吗?那等将军回来,我要他一同陪我去好了。”我佯装索然无知的随意说,斜睨着她的脸色,而她却显得十分焦急不安,却又无可耐何,凝眸看我时眼中的恨意仍是如此明显,我不禁在心中啐骂道,演技真差!   “副将军已在等你了,还是去一趟吧,况且只要道个歉就可以回来了不是吗?而且我们整个军营都会原谅你,也不会说将军什么,这样不是一举数得。”她仍是笑着劝说着,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千百倍!   “噢,是这样吗?”嘴唇微微翕动,我亦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慵懒的伸了一下腰,便站起身。“那走吧,说好了只是道个歉就回来,我不会多留片刻。”   她徒地猛点头,拧紧的眉目终于舒展开,那嘴角的笑竟是十分得意,我当然没有忽视,完全可以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只是不知那副将想的是何许主意罢了,否则任凭她还是很难请动我,他们是否在筹谋什么一会便知了,在这军营里应该不敢放肆才对,毕竟我是将军的女人!   走进副将营帐我冷瞥他一眼,随口道:“我来了,有什么事就说吧。真的要我道歉吗?”   他冷眸瞬间掠过暴戾之色,却笑眯眯道:“你砍了我条手,道歉是应该的吧。”那不易察觉的冷笑却在他脸上蔓延着。   “是的,对不起…你妈(吗)…”我强抑心中狂笑的冲动,故意停顿说着,看似道歉却是在骂他,这猪头却恍然不知。   他随手倒了杯小酒道:“喝了它一切无事,从此恩怨一刀二断,毕竟谁都知道将军挺宠你的,天天留你在营中相伴。”   我错愕的看着他,天天在他营中睡我觉得是理所当然,原来并非如此,看来他心中对兰灵的爱并非我想的那样,而是更深更浓烈,失去兰灵的他应该是痛苦不堪的吧,心更加扯痛着,佯装笑脸看着副将,试图用笑掩去了眼中蔓延的伧然和伤悲,而始终也无法遮掩。   思绪一滞,不由自主的接过酒一饮而尽,苍白脸色道:“酒喝了,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吧,将军也快回来了,可以交差了。”   旋即转身想走,他却单手拦着我道:“再喝一杯我就真释然了,以后不会再为难你。” 第23章 自残   “神经!”我心中的积怨,再度被撩起,不及思虑就骂着,他却不明思绪的看着我,恍然未听懂我的言语。   我只得无耐杏目圆瞪道:“我不喝了!让开,独臂猴!”心中痛苦不堪,出语亦是伤人,心中所有的怨恨,此时全部发泄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眸光冷黯,幸好还有奇佳的忍耐力及厚脸皮,“再喝一杯,我真的原谅你了,以后将军抛弃你了,说不定我还会收留你,这样岂不是二全其美,你说对不对?”   他愿意拨冗关照我这位未来的弃妇?疑心自然加重,只有笨蛋才会相信他的说辞,只要是人都可以看出,他对我的恨意绝对杀了我、吃了我那么简单,如果能让我永不超生只怕他都会欣然大笑,现在如此对我只怕是风雨来临前的先兆,一场躁动必然为时不远。   我毫不客气的打掉他手中的酒杯,怒焰攀升道:“不喝,让开!”口气至是极差,对这种人还需要什么好语气?   他单手攥着我的胳臂已无刚才的笑意,全身散发着冷寒森意,双眼泛着骇人的寒光,面容狰狞道:“酒里我下了迷药,你以为你逃得了吗?等一会上了我的床,将军面前自是可以说你勾引我,到时候看将军还信不信你,贱女人,以后要杀要剐都只是凭我!你等着药力发作吧,我要你不得好死!贱女人!”   听他这么说,我感觉到了头脑有点昏沉,人也想睡的感觉,整个思绪浑浑昏昏,眼冒金花,摇摇头强撑着自己清醒,从怀中抽出匕首,往他手上猛然一刺,一脚踢下他的下体,朝营外跑去。   回到营中,坐在床上强忍着弥漫全身的昏沉,我不能睡,天知道他会不会再次进来,挽起衣袖咬牙切齿朝自己手上一划,迫使自己清醒,不祥之感,顷刻间萦绕在心头,已经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拼命一刀一刀划着,虽然痛彻心扉却仍是承受着,只知道此刻的我不能昏倒,外面的人如狼似狗对我虎视眈眈。   神思恍惚的呆呆划着,不知道划了多少刀,心中千呼万唤的叫着,冉闵…你在哪,快些回来,半响终于有人影走进房间,他脚步很缓慢,慢慢的靠近我,只能虚弱无力的问道:“冉闵,是你吗?”   来人不出声,只是呆滞的看我划着手臂,一刀接着一刀,我不禁警惕起来,即刻凝目,直摇着头,却始终也无法看清他的面目,四周静得骇人,而我却更加紧张,倘若不是他,遂注定万劫不复。   来人眼神柔和,一瞬也不离我,屏息静气地望着我,似乎已经呆住,也似乎在等我晕倒。   他到底是谁,只得狠狠撑起目眶,却依然看他很模糊“你是谁?你不是冉闵吗?”   他仿若此时才回过神来,夺下我手中的刀,疼惜将我抱入怀中,泪遂然掉泪在我头上,轻轻抚摸我的手臂道:“你真傻,你真的好傻,何苦如此伤自己。这是何苦!”   他是冉闵…他真的是,恐惧之感已全无,身子虽已疲惫,笑容亦幽幽绽出,“不是傻,也不是苦,是因为我只能是你的女人,如此而已,为了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真的值得!”   话毕,我终于不再强忍昏眩,舒适的昏倒在了他怀中,此刻真的感觉自己好幸福,一种无法言明的幸福,只为他… 第24章 请死   翌日依然风波不断,副将另一只手也不能使用,我那刀无意插中了他的手筋,听闻已告到了皇帝石虎那里,圣旨用五百里加急朝军中送来,估计近日便到,所有士兵全部咬牙切齿瞪着我,他们不知道我是出于自卫,就算是自卫在他们眼中我依然死不足惜,或许早已想好怎么让我生不如死的方法。   副将及只要有官职的人全部在营中,商讨着要如何在圣旨来之前处罚我,他们如此齐聚一堂,想必对我十分恨彻入骨,营内的气氛迥异于以往,冉闵倦极的容颜看在我眼里格外心疼,而我只能默默无言的伫立着,毫无办法。   冉闵端起首位上的茶碗,神清气爽的喝了口,冷笑道:“说吧,你们想怎么样?”他心中只怕早已慌惜,却勉力自持。   “将军,就算你喜欢此女,可也不能让她任意胡为,残害我们族人!如果将军一味的包庇此女,恐怕…”某位地位较高,身材高大,五官挤在一起的副将说道,应该是属于死谏的忠臣。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   “那又如何?圣旨不就快来了吗?”冉闵一迳安然自在的样子,简直要活活把营中的人给气死。   “将军!如果不预先处置此女,只怕会连累到将军。”其他人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她勿须处置,几天后圣旨一到,我会亲自带着她进宫,你们不须多言。”冉闵语气不冷不热,任谁也可以听出,他是认真的,丝毫没有处置我之意,却也令众人更为愤怒。   “属下一直为将军甘愿置性命于不顾,可是将军此举,却让属下彻底失望,如果对将军而言,属下地位比不过一个汉女,叫属下有何想法?如果将军真的要一意孤行,只怕…”已对峙很久了,他们却仍是不死心的劝说着,似乎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只怕怎么样?”冉闵吐着危险的气息,黑眸层层锁住营中众人,气氛忽地僵凝。   或许我仍旧可以云淡风轻的假装事不干已,但事实上却无法再保持镇定自若,心中十分痛苦,不想冉闵为我受到牵连。   仿佛被人狠揍了几拳,却连呻吟或求救都显得无能为力,冉闵以往就算是包庇了我,士兵依然对他敬爱得无以复加,影响力依然无远弗届。可是这次却并非如此,如果再次包庇于我只怕是怨声四起。   圣旨一到,只怕我的处境堪怜,冉闵亦爱莫能助,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杀了我服众,思付着,胸臆一下子涨满愁思,现在的我根本不想死,因为身旁这个男人…   情不自禁走上前下跪磕头道:“杀了我吧,在圣旨没来之前请处置了我,请你杀了我!”   最后几个字仿佛咬牙般吐出,心自是痛得无法言明,宿命的凉薄已让我心如灰烬。   冉闵神色郁悒紧盯于我,一瞬未瞬,“你这么想死?”疑惑的目光直瞟我的眼眸,神情仿佛已知悉了一切,他定是猜到我是怕连累他,目光中亦带有淡淡的温柔。   “是,我想死!”我轻浅回眸,心情意外地平静无波,只为了他目光中那抹淡淡的柔情。   注:无远弗届:意即不管多远之处都能到达。一般用来形容某人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郁悒:忧愁,苦闷 第25章 万丈深渊   见我求死,征仲着的众人顷刻便一起道:“将军,既然她甘愿求死,将军应该成全她才是,如果将军再度包庇于此女,只怕难以服众,再说副将现在双手已废!还请将军三思而后行!”言语中有威逼之意。   冉闵忽地嗤然邪笑,让人摸不着头绪,道:“我想请问众将,是此女的话重要,还是圣旨重要?假如现在处置了她,圣旨一到,本将军应该怎么做?如果惹怒了皇上,是你们担待还是本将军?”   他说得合情合理,表面上捉不到丁点纰漏,众将只得面面相觑,此刻也无可奈何。   只道“既然如此,属下只好告退,等圣旨一到,希望将军到时能服众才是。”说罢便退了出去,营中只留我与他。   我依然低垂眼眉,面无表情的跪着,心中尽管悲悯,却又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死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只是这男人的心思,我依然无法猜透,而我的心思似乎一目了然。   为了打破僵凝的气氛,我垂头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1)”   本是随口说说而我早已潸然泪下,原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已流干,为何视线变得一片朦胧?   下颌矜持地抬起,他灼热的眸光盯住我,焕发着异样的光彩,起身将我扶起,并未言语,此时无声胜有声,而我也无法得知他是否明白我所说是何意!   半响他才低笑,灼热的眼神如勾情般锁住我的脸颊“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不会让你死,”   我现在才知道为何这个男人让我心甘情愿、死心踏地的交出灵魂,甘心成为禁脔,因为他值得!而我亦说不出理由。   眸子平视前方,踟蹰良久才道:“我不值得你违抗圣旨,也不值得你付出什么,也不要你为我遭受危险,死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只希望你能记住我,我不是兰灵,我是伊天雪!”   他微显征仲,旋即恢复自若的神情,道:“我也说过不会让你重蹈覆彻,因为你是伊天雪!而非兰灵!我会亲自押送你回宫,反正也是时候回宫了!已有好些年没回过宫,记不清是几时…”   “没有必要为我冒任何危险,如果这样,只怕有人说你违抗圣旨。”我极力压下那抹心颤,面无表情道。   “是吗?你就有这么想死?还是为了我!”伪装的冷静被他锐猛的眼神直视得焦灼而慌乱,而我却更为痴恋他的飞扬冷傲,忽然感觉到一种剑拔弩张的紧迫感,心不自觉加速跳动。   黯然垂首,斜睨着他,缓言道:“你是不是因为我像兰灵,所以才想救我!只是因为这样吗?”   他眉梢挑扬,邪佞的笑了开来“不可否认,这是事实,如果你不像她,我可能无法救你这么多次,甚至有亲自带你回皇宫的冲动,但是在回宫之前,你必须快些怀上我的子嗣,否则到时我也毫无借口。”   尤如被人拨了盘凉水,直觉已经坠下万丈深渊,他甚至懒得编造一个借口来哄我,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也好,起码代表他也在乎我,可是他竟然如此直接… 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最好的txt下载网   (1)上面的段是出自诗经中的《蒹葭》:是古诗描写相思之苦,相思之所谓者,望之而不可即,见之而不可求,虽辛劳而求之,终不可得也。古代写相思,没有可以比这个更好的了。   全文翻译为:芦苇初生青青,白色露水凝结为霜。所恋的那个心上人,在水的另一边。逆着弯曲的河道寻找她,路途艰难又漫长。逆流寻找她,仿佛走到水中间。芦苇初生茂盛,白色露水还没干。所恋的那个心上人,在水的那岸。逆着弯曲的河道寻找她,路途艰难又坡陡。逆流寻找她,仿佛走到水中的小沙洲。芦苇初生鲜艳,白色露水还没完。所恋的那个心上人,在水的那头。逆着弯曲的河道寻找她,道路艰难又曲折。逆流寻找她,仿佛走到水中的沙洲。 第26章 影子   忽想起古人为何要用蒹葭来形容相思之苦,蒹葭是芦苇,芦苇飘零之物,随风而荡,却止于其根,若飘若止,若有若无,思绪无限,恍惚飘摇,而牵挂于根。   根者,情也,相思莫不如是。而我对他也是如此…天天相见却仍想得痛入心扉。   “是吗…”我索然苦笑,只是笑中带泪,言不由衷“可是我不想怀你的孩子,我不想…放过我吧,就当是成全我,让我安静的死去不是更好吗?一定要怀你的孩子,非这样不可吗?这对我来说是种折磨!”   他听闻脸色兀变,神情十分冷洌,寒冬的霜雪可能都要比他热情不少“是吗?折磨?你简直是不知所谓,如果这算是折磨,那么让外面那堆人活活折磨至死,是不是更为痛快?你竟然这么想死?”   “是…我想死!我好想死,早在没有来这里之前我就想死!将自己关在屋中不好吗?厌世不好吗?为什么要与你邂逅,为什么要相见…如果老天要折磨我是不是不管怎么逃、怎么躲也是惘然!爸妈抛弃我,谁都不喜欢我…谁都讨厌我,为什么我要出生,为什么我要活着,活着真的好痛苦!我想死…我好想死!你让我死好不好…”几乎是拼命全力对他嘶吼着,吼到嗓子都似乎哑了,泪更如决堤般涌了出来,这话仿佛掏肺剜心,心中痛楚,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并不言语,眉头微蹙,却又以温柔的目光作为慰藉,半响才道“或许是我自私,将你当作兰灵,可是对你,我未尝没有心动过,你的坚强是兰灵所没有的,或许我心里始终放不下她,可是此刻我却并不想你死!就算是为了我,请你活着。如果你还是一心求死,我只有…”   他并未言明,只是深深望着我,攒起的眉宇有自然的悲怆,这悲怆似乎对我,抑似乎只是对兰灵,谁又可以说得清?   我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楚楚动人,可是他的寥寥数语,却彻底溃决了我求死的决心,我简直对这个男人着了魔般爱恋,已经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须臾我才黯然拭泪,悲凉问:“我真的能活吗?如果怀了你的孩子还是得死怎么办,如果他们始终不肯放过我怎么办?假如有了孩子我更加不会想死,我会想要活着,为了孩子而活着!可是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活着吗?”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再有事,不要求死,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你,至少…我从未讨厌过你,虽然你带给我不少惊奇与麻烦,但是我无法讨厌你,因为你像极了她!我无法讨厌我心爱的女人,或许是我自私,失去了她我一直意志不振,天天与酒度日,可是亦知我与她今生无缘,你是上天送来的…”他依然如此直接了当的告诉我,不想对我隐瞒半分,也不想为了我而编造任何善意的谎言,而我始终是兰灵的影子,只是这样而已…   见我沉默不语,他柔情凝眸道:“自从见到你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不会让你逃离我身边,至于死更加不可能,或许你只是延续我与兰灵的缘份,可是我情愿如此,或许对你来说这一点也不公平,可是对于救命恩人来说,这点回报亦是当然,等回去了我们就可以安然度日,你也无须再担惊受怕。”   “真的是这样吗?”我喃喃问着,亦是问他亦是问自己,我永远只是别人的影子,真的是这样吗?只是这样而已,对不对? 第27章 茕茕   “是,相信我就可以了!”他凝重点头,气氛顿时凝滞了下来,一晌默然,我怨意稍敛便道:“恩,从现在开始我想要活着!因为活着才能…”下半截话让我硬生生扯断,因为活着才能和你在一起…   且不知此刻自己的眼波,妩媚娇柔至极,他情不自禁将我头搁在他胸膛,如宠溺般亲拥着,温存得令我炫惑。半响才渭然低语道:“兰灵…”   耳畔只觉轰然,狠狠撑起目眶,泪意逼得眼微红,推开他头也不回朝外跑去,边跑泪水边簌簌落下,却始终冲不掉心中的忧伤与悲悯!纵使我满腹爱情,而爱情的真谛此刻我才明白便是———清醒!   他的温柔、他的爱始终不是对我!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并非任何事情可以掩盖。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整天处于惶惶不安之中,圣旨终于在五日之后到来,“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中郎将冉闵包庇汉女并下令释放军粮!实属罪大恶极,朕悯你忠直,缕立战功,立即回宫面圣!”   圣旨未提及要将我如何,而是直指冉闵这实在让人讶然,即刻我便与他一同起程前往,与他一同骑在赤鬃宝马上,心思却格外为他担忧,一种惊惶不安的感觉,隐约盘踞心头。   似乎感觉到我神思异常,背脊僵冷,他在我耳畔轻喃道:“放轻松些,没事的,只是我怕皇上看到你时会隐约猜到什么,亦怕你重蹈兰灵的后路,毕竟你与兰灵相似美艳夺目!”   石虎的好色在历史书曾有记载,正因如此我才更加心慌失惜,害怕那狗皇帝连我也看上了,那岂不是呼呜哀哉!冉闵从未疾言厉色地呵斥过我半句,一切都由他在承受着,只是这场劫难要如何化解,我无法得知,但愿老天庇佑。   我躺在他怀里轻喃语道:“我会陪着你,不管结果如何,请你紧紧抱着我,不要放开…请你紧紧抱着我,只要这样就好了,足够对你生死相随!只要抱着我就好了…”泪再次泛滥成灾,真想轻声诉说,我爱你…   “没事的,不用太过担忧,怎么会有事傻瓜,”他轻声安慰着,手臂加重了少许力度,将我紧贴于他胸膛。   “回去我就可以见到那个与我莫名相似的女子兰灵了,真想瞧瞧二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如何相似,很好奇!”我佯装轻松的问着他,温情的话,入耳却带了些沧桑,还有些……悲凉之感。   “貌是一人,只不过她脸时常带笑,而你却十分冷漠,初次见你连我自己也讶然,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可是表现出的那丝冷漠与她相差甚远,如果你时常笑脸,应该就是她!”他目光依然平视前方,斜睨着他的眼色,竟是十分柔情,眼中那抹熟悉且不轻易露出的光泽令我更为心酸。   “不知道石虎会不会看走眼?如果当我是她了可如何是好!你说我做她,她做好我可好?这样不是可以成全你们了!”我苦涩轻问着,心中更为惆怅,实为试探。   他征了征,旋即轻笑道:“你是你,她是她,互换身份也无用,”   (茕:qiong孤独无依靠) 第28章 心碎   一路上并未再有过言谈,二人都是心事重重,他仿佛害怕回宫见到兰灵,抑或者不知回去后要如何向她说明,毕竟我像她这是忽略不了的事实。   经过四天的马上颠簸终于到了邺城,冉闵将我安排在了自己府邸便进了宫,我忐忑不安的在府邸逛着,“姑娘!”一声温柔的呼叫让我疑惑转头。   她轻裁漫拢的云鬓下,露出俏生生白皙的脸孔,远山含黛的眉,一双眸子如清水般透明清澈,她也算一个怜人的女子,心中不免疑惑她会是谁?   “奴家董卿,我相公有跟姑娘提及过吗?你真的好像兰妃,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她轻声说着,眼里未有恶意,反而柔情似水,贤妻良母非她莫属。   “相公?石闵?”极力压下那抹惊悚,我谒然问着,心中不禁恻然,原来他已有了夫人,而我却只是个第三者!好可笑的命运,神情自是惊诧而悲悯的。   她向我温柔注目,推心置腹一般温顺和婉地说道:“姑娘不必害怕,相公不会有事的,兰妃深得大王信任,所以会帮夫君求情,相公临走时已再三吩咐要照顾好姑娘。”   我一时沉默不语,神思早已恍惚了起来,轻咬着下唇,似听非听,答非所问地呢喃道“噢!”   心微微激荡着,神色却努力表现如常,唇边便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也是冷涩的,笑得纵然飘忽。   她注视我片刻,忽然感慨道:“真是苦了你了,在那种军营里一定是苦了你了,我知道他们把汉人当成军粮,你能安然无恙真是上天佑你,以后别想太多了,在这府里没有人会对你怎么样。”   我神情楚楚的轻点头,眉头似蹙非蹙,缓缓道“我知道了!他真的不会有事吗?大王不会怪罪于他吗?”如果没记错,石虎是一个杀侄夺位之人,这种凶残之人果真如此好商量?333年时,后赵皇帝石勒死,其弟石虎尽杀石勒重臣,并派子石邃率军捉拿石勒太子大雅,只缘担心舆论对自己不利,才扶大雅做傀儡皇帝,自任丞相、魏王,掌管后赵实权。335年,在灭掉石勒子弟的反抗后,石虎自立为王,称大赵王,同年,石虎将大雅及其弟弟、母亲全部杀死,石勒亲属势力消灭殆尽。他才称为大赵天王。如果一个凶狠手辣之人会讲情面?   她轻笑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大王即帝位后,以太子石邃处理尚书上奏之类的一般事务,自己负责选派牧守、祀郊庙、决定征战、刑断等。现在是太子石邃处理朝政,所以大可放心。”   “那我先去房中休息了,”我淡然说着,仍是无法佯装心平气和与她相处,事实上,我嫉妒得要命!   而我又有什么资格嫉妒她?称其量只是一个第三者,妄想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没有关系,然而根本做不到,清楚的感受到方寸间正汩汩的滴着鲜血,脸孔刷白得不见任何血色!只能步履蹒跚的朝他们为我准备的小屋走去。 第29章 进宫(1)   站在菱发镜前,镜里映着我依然绝美的嫣容,美中不足的是那双涣散的双瞳及惨白的脸色,自怨自艾好一会,终于也释然了,这是古代,我又何苦为他有夫人而伤心!   做人应该随遇而安,不是吗?称其量一切都如水中月、雾中花般。静静的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抹羼杂满腔怨恨的幽光,连自己也愕然!水眸中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滑下两鬓。   门外突地响起阵阵敲门之声,擦干脸上的泪水,硬挤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仿佛自己并未流过眼泪。   进来之人是夫人董卿,而她旁边也站着与我同个模子印出来的女人!只不过任打扮、任气度,她高贵无比,原来人世间果真有毫无血缘却如此相似之人,她就是薛兰灵了!   她不动声色看着我,遣退一旁的董卿,面带微笑,眼中却泛出一抹悲凉,“世上竟然有与我如此相似的女子,真是令人不可思议,难怪他愿意为了你而下令释放军粮,愿意为了你而…”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我只不过是你的替身而已。”我冷漠的截断了她的话语。   她骤然欺近我,眸光倏冷道:“你果真怀了他的孩子?你果真有了?他竟然亲口告诉我你怀了他的孩子!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她口气恶狠狠又充满嗜血的残忍,而我只能不由思索的点头,虽然不知道冉闵为何骗她,但是却本能的点头!   “你真的有了!”她恍然大笑,笑声里十分凄楚与悲凉,让我心生同情!“当初为了他,我心甘情愿对石虎献身,他一度为了我意志消沉,终日以酒度日,我看在眼中,痛中心里,为此十分难过,派董卿到他身边去照顾他,可是现在他怎么可以找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女子,怎么可以!”   听她这么说,我不禁苦笑,原来她是嫉妒我!嫉妒自己的替身,她是怕冉闵将她的爱转移到我身上吧,一定是如此,真是情何以堪!应该是我嫉妒她才对!   “你不要太伤心了,他爱的是你!你们会在一起的!”我神色黯然的劝着她。   甫一出口,便察觉到她的面色已变,心中顿时后悔,不该如此劝她,因为她已是王妃,注定与冉闵不可能,我这样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在得意吗?”她颤抖的手指和憎恶的目光,骤然指向我,猛的一巴掌掴在我脸颊上,摸着火辣的脸颊,我更是沉默不语,她真的是冉闵口中那个多才多艺,集所有美貌善良于一身的兰灵吗?此刻的她却像极了一个嫉妇。   “你不必得意,我这次来是带你进宫去见王上,而冉闵也在宫中,他不会有事,可以安然无恙,而你我却不敢确定!错就错在你不应该像极了我,你带走了他对我的爱!”她森冷一笑,直叫人毛骨悚然,无边的恐惧涌向我!   我神色微微一僵,脸上掠过了一丝索然的苦笑,“他没事就行了,至于我随你怎么处置,反正我早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早就放弃了,只是恨老天的不公平!真的好恨!”   “跟我进宫!弄不好我们可以一同服侍王上,这未尝不可?我会向王上好好说说你的,他一定看得上你!”她更是得意的一笑,笑中却带丝丝凄凉、与深痛恶绝!   (读者注意,因兰灵后来精神上出了点问题,用很多手段折腾石虎喜爱的其她女人,所以这里的她很适合当时的她。) 第30章 进宫(2)   “我会吩咐下人将你打扮得美丽不可方物再随我入宫。”兰灵狠炽紧盯着我。   我卑屈的盯着她的眼,在那两簇野心勃勃的怒火中,可否还存有一丝良知。   纵使心中早已伤痕万千,娇小的薄唇却坚毅紧抿,不肯发出任何言语,连丝丝求饶之意也并未让她窥见。   顷刻后,董卿才带着丫环走了进来,见我憔悴的模样便柔声道:“没事的,兰妃娘娘并无恶意,随她进宫只是晋见王上罢了,况且有相公在你不用担心才是。”听她言语并未知晓兰灵恨我彻骨。   接过她递来的热布巾,颤抖地熨贴着脸,泪水又控制不住地淌了下来,现在才发现我原来也是一个水做的女人!   “我来帮你装扮吧,我一定会将你打扮成最美丽、最出色,最好看的女子。”董卿依然毫无恶意的凝视着我。   她缓慢将我柔软的长发斜斜微梳,挽成十分慵懒的宝髻,抹上胭指的两颊,有如霞晕初透,眉如新月,目灿如水灵般,与那一方樱唇相互辉映着袅娜的丰姿。   她目光转睛的端视我道,“你真是美…真的太美了!以后要多抹些胭脂,瞧你脸色太苍白不堪了。”   而我只是迷惘的任她打扮着,一动不动、一瞬未瞬,尤如一具毫无生机的石雕,神色自是凄惶不堪。   兰灵走入房里,满意的上下打量着我“这样才对,打扮起来多漂亮,如果能笑笑就好了,你说对不对?”   她低柔的嗓音融揉着蛊惑人心的温柔。拉着我的手亲切道:“别不开心了,进宫又不是什么坏事对不对?”   言语之间似有嘲弄之意,而我倔强的脾气并未因此而现出哀容以求饶,相反的,更用寒冽的水眸一瞬也不瞬的定视她,与她的阴险狠毒相抗衡。   “进宫吧!晚了就叫大王久等了。”见我未言语她并未气恼,而是莫测高深的瞟了我一眼,兀自大步迈出了房间,而我却从她眼眸中看出了黯然与忿懑。   片刻之后,我们便到了皇宫,轻盈迈入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心中愕然、惊呼!全殿饰以漆瓦、金铛、银楹、金柱、珠帘、玉壁,极尽华丽!   石虎果真是一个人渣,穷奢极欲,劳民伤财,大肆营建宫殿,如果拿他与秦始皇相比只怕更为可恶。   “大王!”迈进宫殿时,兰灵娇滴滴的呼喊请安着。而石虎更是上前挽住我欲下跪的身子,我抬眸打量着他,四十几的年龄,迈入中年,瘦尖的脸,八字眉特浓,尖而勾起的鼻子,那双微眯的双眼也很独特。   他攥紧着我手轻声道:“真是像极了兰妃,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此乃奇迹也,你叫什么名字。”   强抑住心中的骇异与惶恐我细声道:“天雪,”斜睨着坐立在一旁的冉闵,他那愤怒的眼饱含骇人的血光,这一刻是为了我吧,心中却不自觉苦笑,我会重覆兰灵的遭遇吧,石虎色眯眯的眼已经说明了,他对我亦十分感兴趣!   我仿佛在凝视着深不可测与黑暗共存的谷底,恐惧感顿然倍增,只是在等待…等待那奋身的一跳… 第31章 胆量   冉闵愀然变色,如着雷殛一弹而起,速步走到我身边,不着痕迹拉开大王的手道:“你怎么来了,小心身子才是!你现在不是以往的你了,肚里有我们的亲骨肉,所以要万分小心才是。”   他的话使我镇定,杏眸勾着媚光,挑眉睨目嗓音悦人道:“恩,我会注意的,只是兰妃娘娘亲自去接我进宫,所以…”   “你总是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他亦深情的紧锁我的脸颊,只是未知是真情抑或假意!只是让众人觉得他对我的宠爱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敛着愁容道:“我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看来要好好将你锁在我身边才是。”   原来紧张不已的心,让他弄得纵是好慌好笑,不好意思的垂眼道:“知道了,我不会离开你的!”二个人若无其事的一搭一唱,且不知身边的石虎与兰灵已是脸色兀变,十分冰冷!   冉闵瞳眸暗沉,眉心紧蹙道:“大王不知还有何吩咐,如果没有臣想与爱妾一同离去!”   他特意加重了爱妾二字,方才被他陶醉痴迷的眼眸,顿时黯淡无光,妾!多可笑的字眼,生生扯痛我的肺腑。   “本王想留卿家以及你的小妾在宫中休息可好?”石虎依然色眯眯的紧盯着我,似乎见到我时连惩罚也忘记了。   而兰灵黑眸中掠过两簇怒焰,旋即恢复平静对冉闵道:“大王叫你留下便留下才是!”   冉闵淡淡瞟了她眼,不动声色的抹去那瞬凌厉的幽光,语气矜淡道:“臣不敢不从!”   “父皇,石闵将军,你们就别再寒喧了,快快就坐吧。马上便要开始宴席了,”一直伫立在一旁的太子石邃抿嘴浅笑道,也上下打量着我,眼中泛过一抹寒意,那目光让人看着便心惊胆颤!   而我更是身子哆嗦着,历史上记载这位太子比他父亲更加变态,更为凶残无度,他看见美貌的尼姑就抓过来,奸污后将她杀死,把她的肉和牛羊肉一同煮食,并且把肉赐给左右的人一起品尝人肉的滋味。更为惊叹的是,他最爱把美人打扮漂亮,然后割下脑袋,洗干净了放盘子里,当作艺术品来观赏,剩下的尸体则煮了吃掉,把他说成地狱来的恶魔还要实际点!这种人如果算是人,真是…毫无言语可辩!   幸亏我身为现代人,足够冷静沉着,既使心绪狂乱,尚能勉强稳住颤抖不已的身子,心中却很难受,折腾着胃一波一波翻滚,只能强行压抑住,而石邃的眼神却让我更为担忧,他仿佛想将我吃下腹中…如此赤裸、血淋紧盯着。   冉闵仿佛察觉了我的神色异常,轻声在我耳畔低喃道:“这无法推搪,一会我陪你去休息,一会就好了。”   我会意的轻笑着,虽然吓得心如擂鼓,但是有他在却是安心不少,仔细打量着此刻的冉闵,他邪魅的五官惆傥中犹添三分狠戾,不协调的模样反而焕发了勾人魂魄的神采,也难怪兰灵对他如此沉迷,他真值得!   “快快坐,”石邃热情十足的看着我,朗声道。我随冉闵坐着,小鸟依人般依畏着着他,而兰灵却是更为愤怒,骇然起身,二手端着一杯酒,缓步欺近我,与我迎目对峙,媚笑道:“身为将军的女人应该也会喝酒吧,在军营里呆了那么久真是苦了你了,还好你安然无事!”话语说得很重,也似乎在警告我,不会让我安然无事的活着!   有冉闵在我身边,似乎增加了不少胆量,我接过酒杯,轻笑道:“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话毕,将酒一饮而尽,涓滴尽入喉底,一个人如果连生死都抛弃了,是不是就更有胆量些了? 第32章 春宵(1)   饮下酒后,脸逐渐红润,头昏得厉害,早忘了我不曾喝过酒,冉闵扶住我摇晃的身子,道:“大王,臣先陪爱妾去早些休息了,她不胜酒力。”   兰灵更是火冒凶光,深幽的眼流过强自压抑的冷绝。石虎见我如此便无耐道“那你们先行去休息吧,可要保重好身子才是。”他的保重似乎只是对我而言。   冉闵扶着我进入了预先准备好的寝殿,蹙紧眉宇,一脸怒意道:“不是叫你乖乖呆在府中,你进宫做什么,还如此打扮?难不成你妄想攀君?”   我粉颊倏地惨白,又忿又伤心道:“我并无此意,我怎么会…”朱唇方翕动,他早已揽着我,无尽缠绵地噬嚼我唇上的润泽,霸道的舌尖早已登堂入室,强行唇齿交融。   心中恨他不求甚解,更恨自己百口莫辩,只能强行想将他推离,孰料,他握在我腰间的大掌突然一紧,劲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百骸,将我强锁进怀里,发狠的吮吻着。   半响才放开我道:“不要高估了你的身份,攀君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做个陪葬的陶佣或许你还够数。”苛刻的话语,直冲向我,冷血的嘲弄更令我心碎不已。   “我从未想过攀君,是兰妃带我进宫,这事你夫人也知道,我在你眼里算什么,顶多是个妾!或许连妾都不如,一个替代品,一个温床的工具罢了。”说着,忍不住悒郁地滴下二行清泪。   “收起你的眼泪,对我来说毫不管用,她为何要带你进宫?明显说谎,她只说去我府里看看你而已,怎么妄想凭着一模子的容貌伺候大王?”话毕便俯身,放浪地啃咬着我颈上的肌肤,恣意在上头烙下一个一个的印痕,似乎在惩罚我的不忠!   “如果你不相信我,为何又要碰我,”不知在哪使上的力,一把推开他,眼中满是忿懑与委屈。   “你的身体对我而言已经不是秘密了,况且如果你不尽快怀上孩子,我岂不是还要担当欺君之罪,怎么后悔了?”他轻淡的说着,盛焰的瞳闪着骇人的幽光。   他的言行如同带刺的鞭,将我全身打得遍体鳞伤,紧抿的唇颤抖着,喘促的呼吸流露出了深沉的悲伤,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原本只是关心他,可是事情怎么会有如此转变,他不应该误会我,他不应该…   “是不是很委屈?如果委屈就不应该进宫,别告诉我是在担心我所以进宫,这些狡辩的话语我不要听。”他蛮横的将我甩在床上,压上我的身子,动手褪去自己的外衫后,剥掉我的衫裙,很快二人便是裸裎相对。   热唇贴在我白嫩的颈项上滑动,一路舐添直到肩,狠狠的烙下星星点点的痕记。   而我只能轻微蠕动着身子,躁热感侵扰着全身,仿佛快要窒息般难受,伤感已抛之脑后,激烈的亲吻抚摸已经占据了全部的思绪,霎时涌起的酥麻淋淳,感到无尽酣畅。   望着他那张晃动俊逸的脸庞,不禁百感交集,亦没办法集中意识,脑海一片空白,只是随着他…… 第33章 春宵(2)   “你还在生气吗?我真的没有!”他的怀中似乎特别温软,枕着壮硕的臂膀,奇异的温馨涌上心头。   半响,他才喟然道:“兰灵变了,以前的她不是如此的,她真的变了,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不愿去相信,刚才如此激动,只是…”   “只是为她…因为不愿相信她已经变了,所以宁愿不惜一切伤害我,因为你心中始终爱着她,所以就算是伤害我也没关系,如果为了她,就算将我处死也没关系,只是因为她…”我若无其事的替他接下话尾,原本黯然的眼色,如今更是惨淡得了无生趣,脸更是带着讽肆的笑意,心却好像被狠狠戳了一个大洞,无从补缀,汩汩淌着鲜血,如此扯痛!   “你在怪我?”他垂下眼睑,以鼻尖磨蹭我的脸颊。   我渗淡浅笑道:“我怎么敢怪你,我何得何能!只是你泄愤的工具罢了,不是吗?你救了我的命,让我不至于沦落为军粮,对你这个恩公而言,我报答得太少了。”   克制噎满喉头的苦涩,拎着一颗凄惶无措的心,佯装轻松的依畏着他。   他轩眉俊目皆是倦累,眯起眼睨视我道:“你能如此想甚好,就怕是言不由心,明日我们便会回府,所有事等回府再说,在这之前,记住紧跟着我,否则下场如何,你自可想像得出,想必太子与大王的事你也听闻过不少吧。”   岂止听闻不少,几乎是全部知道,那二父子真是一个变态过一个,尤其是太子的目光更是令凉意笼上我的心头,如此血淋淋的目光真令人颤悚。   “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伤害不了你,”他轻语安慰着,却更令我恍然,时而深情,时而冷漠、伤人,到底哪样才是真实的他,是否因为身处的地方不同,所以连真的自己也隐匿了起来?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不见了…你会有点点想我吗?”我悲恸的问着,语调虽平淡无波澜,心里仍是弃满着期盼。   他注视我半响,微微侧着头,声音慵懒道:“会,至少你是我的女人,如果你就如此消失不见,我肯定会找你,不会让你…离我而去,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生一世的承诺…”   “一生一世?就怕我要不起,也受不起,”我淡然答着,目光飘忽不定,声音低如喟叹!我真的要不起,因为你始终只是将我当做兰灵的替身,除非某天在你心里的可以是天雪…   他看着我,眼里闪出一丝异样,扯着嘴轻笑着,笑得异常淡漠“我越来越欣赏你了,可惜如果你能放宽心,我肯定会迷恋上你,我会留住你的人…以及你的心。”   “如果不爱我,又何苦留住我的心,只怕某天惹恼了你,我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吧,如果我伤了你的兰灵…你会不会亲手杀了我?”我拧蹙秀眉道,怅惆是加倍的,心绪剧颤,却又害怕听到不想要的答案,伤兰灵?我肯定是不会,只是怕某天斗不过她,被她陷害…那这个男人会不会相信我?亦或者他会亲手杀了我!   他以指腹纤开我的蹙起的眉目,轻声道:“你想得太多了,你不会伤她!早些睡吧!”   紧搂着他,星眸一瞬,幽幽轻叹道:“是啊,想得太多了,以后的事谁能预料,搞不好我就快死去也说不定,想得真的太多了!应该随遇而安才对。”   夜…又是一个无眠的夜,不知为何自己老是失眠,以前的自己并未如此,应该只是为了身旁的男人,这个对我根本不屑一顾的男人… 第34章 幡然醒悟   一夜失眠,直到被身旁的人唤醒,撑开尚昏沉疲惫的眼眸,神思恍惚的呆坐着。   “兰妃娘娘来了!”一旁的宫女善意的告诉我,兰妃?恍惚的神思一下被拉了回来。以手轻揉眉心,凝神着早已走到床畔的兰妃,她如水般嫩的脸颊已苍白如雪,仿佛也一夜未寐,傲气凌人的目光直瞟着我。   胸前、颈项怵目惊心的齿痕只是证实了我和冉闵昨夜的缠绵,裸身未着衣物的我只能躲在被褥里,不知所措。昨天整晚的缠绵折腾已经令我筋疲力尽,切莫还有什么残酷的事情发生,那样真是会残忍!   “你们先下去吧!”兰妃遣退了一旁的宫女,转瞬瞪着我,双眸陡地喷出二道怒焰“不要得意,好戏还在后头,我会让他亲手杀了你!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最好的txt下载网   “何必?他心中始终爱的是你。”此刻只觉心中很淡然,却也谨慎措辞,深怕一不小心失言,又惹得她不快怒气冲天,天知道这个女人忽然又会发什么疯!   她涩然牵起嘴角,切齿冷笑道:“是吗?如果他心中真有我,就不会找一个同样容貌的女子,等着吧,我不会就此放过你,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倏然扯住我的长发,往后一拽,怒不可遏道:“瞧这身上的痕迹,想必是夜夜春宵吧!得意吧,很快我便要你消失!”   “你真的好可怜!无法隐藏的悲悯!虽然我是你的替身,可是他夜夜欢爱的人却是我,虽然我只是你的替身,可是他轻吻的却是我,虽然只是你的替身…”   “够了!”她狠狠打断我的话,扬起身掴了我一巴掌,“贱女人!总有一天我要你生不如死!等着瞧!”言毕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缓步走了出去。   望着她早已经消失的背影,我只能征仲着,泪水刹那决堤般汹涌,模糊了视线,喃喃自语道:“其实就算他轻吻的是我,心中想的仍是你…就算与他夜夜欢爱的是我,他依然叫着你的名字…其实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他心中依然是你而不是我,我永远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罢了!就算这样…你们都不肯放过我…他不肯,你…更不肯。是不是非得我消失,了无踪影才可以,是不是要让我千疮百孔,你俩才肯罢休…”   用力抹掉脸颊的泪水,嘶哑干涩的嗓子,颤不成声,“我不会让你们如意的,从此以后谁也不可以再次伤害我,你不能,冉闵亦不能,我不是你们相互刺激的工具,我是伊天雪,一个被人抛弃却仍坚强生活的伊天雪,世间没有情,我不应该对他动情,我会收回我的情!还有…我的心及我的泪!”   言毕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沉了,是啊,世间无情,十岁时我早就知道了,不应该对他动情,可是却不知那笑也是心酸、凄婉万分。   怅怅落落的心绪盘据心头,苦心孤诣换来的却依然是他的冷漠无情,我应该恨才对…伤也好,痛也好,苦也好…反正无人知晓,只有我一个品尝这刻骨的伤痛,以后的我绝对不再乞怜这漂渺的爱!绝不!这些日子的风云暗涌,在此刻才幡然醒悟!心真的好难受! 第35章 一厢情愿   陡步迈出房间,此刻的我恍然像换了一个人,脸上仿若蒙了层寒霜!冉闵浓眉纠结的盯着我,盛怒的责问道:“你怎么了,感觉好奇怪,出了什么事?我们现在要回府了,你怎么好像不高兴?舍不得大王?”   “我有吗?”我淡淡的回着他,撮唇不屑的冷笑着!如此快的转变,怎不启人疑窦?但早已不在乎,原来将心隐藏,抹去那丝柔情是如此容易!再无情意,只有那丝丝痛彻入骨的恨意与绝然。   他疑惑不解的看着我,心中自是疑虑万分,却又道不出个所以来,也只好做罢,喟叹低语道:“有事可以和我说,你是我的妾!也是我的女人,什么事都不要藏心里。”   我毫无掩饰的嗤之以鼻道:“是吗?藏心里太沉重了,我受不起,妾!我不稀罕,以后我不再是她的影子,我是伊天雪,也不在是你暖床的工具!泄愤的工具,以后的你不准再碰我,我不再是你的女人!不再是!”眼中分明有悲戚,声音中亦有轻微的愤懑与拒人千里的冷漠!   “哈哈哈…”他莫名其妙的狂笑,笑睇我不驯的眸。噶然道:“看不出你还挺有骨气,最好是这样!不是我的女人?且尤不得你,你只会是我的女人!除非你还在妄想些什么?我告诉你什么都不要多想!”   他的话语亦铮铮然,一直嵌到我心头,满心凄苦,无法回答。只能不置可否的走着,怨怼真的可以蒙住一个人的心智?表面风平浪静、面无表情的走着,方寸之间却兴起万丈狂涛,对他始终无法淡漠!这个男人仿佛魔鬼般令我沉迷,无法自拔,尽管早已伤痕累累,却依然为他着迷。   顷刻便回到府邸,董卿见我们安然无事,便急忙跑上前道:“相公,还好你们无事,我就知道兰妃娘娘有办法!还好你们安然无恙,真的好担心!天雪,你没事就太好了。”她依然如此真诚待我。   冉闵轻搂着她的腰道:“夫人多虑了,为夫应该好好奖赏夫人才是,有好些年不见了吧?可有想我?我们回房去谈吧!这里有外人在,不方便,你说对吧?”   话毕冷眼斜睨着我,而我竟是他言语中的外人,温柔的模样似在警告我的不驯,是啊…这个男人从不吝惜来刺伤我,尽管我早已体无完肤、遍体鳞伤!可是他却依然如此伤我!   董卿脸颊蓦地通红,娇羞道:“相公…”   心中一阵揪紧,思绪一滞,背脊微微发凉。不想见他们温存的模样,冷瞥了他眼便朝房里走去,调匀呼吸,亦将快要涌出的泪逼回,尽管如此伤痛依旧蔓延到了心底,这会是梦吧!   但愿如此!失了身、失了心,接下来还能失去些什么?我不知,只能无语问苍天!如果可以请不要再痛!如果可以……   孤独的小屋中依然毫无生机,菱发镜里的容颜依旧,只是眸中那星星点点的泪光出卖了自己的灵魂,霎时百感丛生,是自欺欺人,是义无反顾,亦是…不可自拔!   一厢情愿果真换来摧肝折肺的悲苦!如果早些死去或成为那些士兵的盘中餐,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痛了? 第36章 困囿愁城   “天雪在想什么?如此出神?该不会是在想相公吧!”董卿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倏那响起。   我轻笑着摇摇头,眼眸却是轻漾如蒙薄雾,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人呢?怎么好像几天未见了,他很忙吗?”   董卿温和一笑道:“相公最近一直在陪大王狩猎,所以没时间来陪你了,刚刚回府,所以…”   “哦!”我漫不经心的轻声应着,就算是陪大王也没理由几天不来见我一次,明显着惩罚,而董卿似为善意的欺瞒!   “天雪知道佛图澄吗?他如今很得大王宠爱,其实他也是高僧,可是不知为何相公很讨厌他。”   我扯唇苦笑着,“佛图澄应该也有109岁高龄了,肯定是高僧,我倒是十分欣赏他,通过异术来弘传佛教,所宣讲的教义,也多限于因果善恶。其实他的学问也非常深厚,不然在他门下就不会有众多的高僧会集。”   “如果这些话让相公听到一定会大怒,你要谨言慎行才是,在相公面前万万不能提他。”董卿惶恐的吩咐着。   我汾然冷笑道:“那又如何,佛图澄本来就是圣僧,就算他不喜欢,也不能阻止这个事实。”   “是吗?高僧!”冉闵鬼魅般的声音倏地响起,阴冷凛冽的视线直射我的脸颊,忿懑之意如此明显。   “是啊!高僧。”我亦不驯的回复着,陡然见他,虽然心喜,却依然不愿附和他。   而董卿早已噤入寒蝉,朝我使着眼色,轻步退了出去,冉闵怒火却已越烧越焰,他的话岂容我违拗“所谓高僧不会顷入权野,而他只知道叫大王建造寺庙,最可恶的是…”   “最可恶的是他将兰灵是女儿身告知石虎,你所谓气恼的只是为了这个,在你心中他早已是奸宄小人,又何须我多言,是好是坏自有别人定论,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神情淡然冷静得不合情理,冷笑着嘲弄着他。   “你…”他英俊的脸上有着不寻常的灰败,转而托住我的后脑勺,唇放肆的咬吻着,鼻与鼻之间只剩绸缪的气息,如袭掠般离唇,他冷笑道:“妾如衣履,破了可补可换,别一再违拗我,否则你的下场不止如此。”   “你羞辱够了?可以请你离开了。”我冷淡轻笑,只是眼中含着荧荧泪珠,他骤然的一句话,令我徘徊迷路,困囿愁城,心似刀割。   “离开?我以为这几天你已经想通了,想不到性情还是如刺猬!可惜这张脸,如此冷漠。”他强抑的怒火,已经燃出了火药味,似乎一触即发。   “是啊,的确可惜了!如果不是这张脸只怕早已死无全尸了,早已在那些士兵肚腹中了,我应该好好珍惜这张脸才是,应该利用它来得到你倍加的宠爱,这样才对吧!”心知他的话谁也不敢披其逆鳞,却仍是忍不住刺激他,或者想他冲冠一怒,了结我还要直接,至少心不会痛!   “我好心来看你,哪知你的性子依然如此,好好反醒才对,如果再如此,我真怕会亲自了结了你。”他忿怒瞥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怅然跌坐,这不就是我要的结果吗?为何听着心还会痛不可言!   注:绸缪:缠绵的意思。披其逆鳞:因为某件事而惹恼了别人,违背他的意思。 第37章 话佛   “天雪,快打扮吧,我们要随相公入宫了。”董卿依然笑眯眯的吩咐我。   “入宫?”我不解的看着她,我只不过是小妾罢了,何得何能可以入宫?难不成兰灵又耍了什么阴谋?   “对呀,每隔不久,大王都会大会群臣,”   “噢?可是我身份低微,何德何能陪伴相公进宫,难不成是兰妃娘娘特意吩咐的?”我佯装不经意的问着。   董卿不置可否的轻笑转身离去,顷刻打扮好之后,我与董卿便到了金壁辉煌的皇宫中,冉闵早已在入殿前等待,黑眸拂过我脸颊时有抹淡然的异光。   大臣见到我时都惊讶不已,在我与兰妃脸上相互打量着,石虎更是对坐在他身旁的高僧佛图澄道:“您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彻见千里外事,又能预知吉凶,可知为何此女与我兰妃相同模样?”   而我更是与佛图澄对视着,他体形十分瘦小,胡子全白,脸上皱纹颇多,已是109高岁的人可是仍是健硕的模样。   佛图澄摸着泛白的胡子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能说是一个缘字。”   瞧着这位百岁僧人,不由得来了一抹捉弄之意,便轻声道:“日落香残,扫去凡心一点。炉寒火尽,须把意马牢拴,大师可猜出此句意为何?”曾记得这首诗,出自清代纪晓岚之手,他年轻时戏谑和尚所出,而我说出此句只是为冉闵…倘若冉闵知道此句之意,不免笑掉大牙。   “可是说佛教之人的生活规矩?”石虎好奇的盯着我,眼中尽是兴奋之意。   “见笑了!”我轻倚身,佛图澄却依然未忘宣扬佛法,笑道:“三界轮回,六道往返,受尽一切酸甜苦辣,痛苦无量,烦恼无尽,犹如大海波涛汹涌,永无止息,沉沦于六道之众生,何时能离苦得乐,破迷启悟,破邪显正,转凡入圣,而成就佛道,圆满佛道。”   “因缘所生,因缘所灭,无常幻化,不能永恒不变,缺陷累累。所谓靠山山崩、靠海海枯、一切皆变化无常。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红尘滚滚,看破世间,人世间毕竟不是归依处,人生无尽的缺陷说不尽,更有道不完的无奈话!何处能是真正归依处?是不是归依我佛真正能独善其身?忘了前尘烦事?”我无耐苦笑望着他,眼中竟是悲凉,如果某天我能看破这个情字,或许真正有心归依佛门…   佛图澄眼中出现一丝光泽,他定是想不到我竟然如此懂得佛法,笑道“积聚皆销散,崇高必堕落,合会要当离,有生无不死,归依处处求,求之十方,究竟归处,三宝最吉祥。(1)”   “大师所说及是,小女受教了,”我真诚的看着他,心中也为那句戏谑对联所后悔,不应该如此戏弄百岁老人。   “想不到竟然有与佛如此有缘之女,真是难得,日后定当讨论一二才是,”佛图澄眼中竟是赞赏之意,如此一个宣传佛法的痴人,我倒是真受教了。   挨坐冉闵身旁,他眼中尽是不满之意,汾怒道:“日落香残,扫去凡心一点。炉寒火尽,须把意马牢拴这是什么意思?你阿谀奉承他?”   “香去了日,凡去了一点是什么字?炉字去掉火,马在旁边栓牢又是什么字?”我不禁白眼看着他,不满说着。   “秃驴?”他瞠目结舌看着我,猛然轻笑,四目相对,眼中竟显缕缕情意…   (1)取自佛经里,大概是说,财产、名位、离合、生死皆无常,多变化的,美中不足的,不是我们归依处,十方世界都求过了,没有方寸之地是究竟安稳处,都是无常生灭法,不能达到永恒不变的理想,最后归依安稳处,三宝最吉祥。 第38章 妩媚   “要不你以为是什么?我用不着奉承他吧,不过也不会以为他是奸宄小人,他的确是一代高僧。”我器张的高抬下巴,一双杏眼盈然定视他,见他笑本心中无比欢喜,可是还是改不了那脾气,总想刺激他!   “是吗?”他撮唇轻笑,未有不满与忿怒之意。转而在我耳畔轻喃道:“那你为何骂他?为了我?你不是说不会做我的女人了?此刻却是为我吗?”   他热气拂在我耳处,瞬时脸色粉红,心头一恸,道:“我哪有为了你,我才不会喜欢你,别自做多情了,像你这么可恶的人我怎么会喜欢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哦?是吗?”他宛如鬼魅发出的嗓音,贴着我耳畔低迥,令我浑身不自在,仿佛如坐针毡,只能将头转向别处。   “你怎么会懂佛理,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你真是一个谜,一个令人沉醉的谜。天雪…”他双眼炯炯生辉,阳刚寒洌的脸泛出一抹喜色与沉醉。   心中只为他唤我真名而微酸,他终于不再将我当作兰灵了,或许早已明白了我藏着的痛楚与艰辛。心念颤动着,失神涣散的眼终闪出一道亮光,将头撇开,害怕自己柔弱的神色呈现他眼前。   群臣似乎未将我俩的小动作放在眼中,只是各自饮着美酒佳酿,夜幕慢慢低垂,殿上挂著了许多大铁灯,将整个宫殿照耀如同白昼。   众人随石虎起身看杂技表演,在灯下有数千戴金银佩饰的宫女也一同陪看,在殿外,三十部鼓吹同时演奏,鼓乐震天,场面令我震撼,民不聊生,而他们却依然如此奢华。   石虎强令百姓五人出车1乘、牛2头、米15斛、绢10匹,为征战备物,如有违令不征者,以斩论处。在此严酷统治下,百姓只好卖子以充征调,不足者就亲自应征调。沉重的劳役、征调负担,造成石赵国道路上“死者相望”的凄凉境象,百姓如何凄惨,而他们却穷奢极欲,真是活该灭族。   冉闵轻揽着我,将我神情尽收眼底,此刻的他却毫无心思看杂技,目光一直逗留在我脸上。   “你今晚好迷人!”他轻声喃语着,揽着的手更是加重了力度,似乎想将我嵌进他壮阔的胸膛。   “那是因为你以前从未认真看过我。”我咬牙着下唇,强抑住内心无比的欣喜,却始终还是露出一副陶醉的痴笑。   “那从今开始我会好好看着你,天雪…”他性感扯着唇,定定的看着我,一瞬未瞬。   “不要再叫我名字了好不好!”我脸刹红,只觉脸红过耳。他每唤我名字一次,就直觉似乎要飞上天,我是不是太容易知足了,抑或他的声音太有魅力了,直搅得我心悸跳乱。   “天雪…”他依然不死心的叫着,轻捏我的脸颊,眼中闪过一抹调侃的神情。   我几欲将头埋入他胸膛,羞涩的睫毛低垂着,且不知自己此刻现出小女人的神采,令已经好看的姿容,分外妩媚动人。轻戳着他的心窝一字一顿道:“我警告你不要再叫我了。”   “哈哈哈…”他欣然大笑,此时的天地中仿佛只有我们二人,掉转头凝目望向别处,兰灵那恐怖嗜血的眼神映入了眼帘,她一直都有看到吧! 第39章 太子   兰灵面带微笑朝我们走近,温和道:“天雪可否借一步说话,想请天雪去本宫寝殿谈谈佛理,看天雪如此精通连大师也亲自赞扬了,可否?”   我惶惶不安的依畏着冉闵,抿了抿唇,不语,心中不免暗自惴测思量。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轻则让他误会我,重则丢命!不小心不行!   冉闵眼中闪过一抹异样,旋而轻笑道:“那你就去吧,稍候我便去接你回府,记得好好跟兰妃娘娘谈心。”   我无耐垂目,稍作踟蹰,终还是应了她,抬眸凝望,她眼中竟闪过一丝得意,似乎在盘算些什么,不安的感觉顷刻笼罩心头,久久盘旋,心中忽然打了个寒噤!   兰妃拉着我的手,稍用了些力度,眼底眉间迅速闪掠一丝奸险,却表面平静道:“我会照顾她的,莫非你还担心我会将你的爱妾吃了,况且我刚也和大王说过了,不用担心,会安然无恙。”   原来她是有背而来,我只得无耐的跟着她走,轻浅回眸望着冉闵,他眼中的关怀之意如此浓烈,温柔的眼神似乎叫我安心,可心仿佛坠落在谷底,真的能安心吗?   兰妃的寝殿也非常华丽,布置都非常精美无比,可以瞧出她此刻亦是非常受大王宠爱,走到寝殿后她才遣退所有人,嗤鼻冷笑道:“向妹妹介绍一个人,出来吧。”   太子石邃从旁走出,眼中那抹赤裸之意如此明显,轻笑道:“小王早就想单独见见天雪姑娘了,刚那一番说辞着实令人震惊不已,还望没吓着姑娘。”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全是有计谋的,太子的好色早就得知,难不成兰灵想将我献给他?真是太荒唐了。   我面带微笑,得体地隐藏起心中的惊慌失措,道:“怎敢劳烦太子您,能与太子说说佛理实在是三生有幸,小女怎敢不从,但凭太子吩咐就是。”   “是吗?你真是知晓大义之人,难怪将军那么宠你,直叫人眼谗。我先出去了,你们慢聊才是,天雪可要好些侍候太子才是。”兰灵毫不掩饰兴奋的讥笑着转身离去,独留我与这个魔鬼转世的太子!   太子勾起唇,冷冽邪恶的微笑道:“依姑娘所见何为最苦?民生疾苦算不算。”   我硬挤出一个恐怖的笑容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求不得、五阴炽盛,这都是苦。”   “噢!”他似乎不感兴趣,双眸闪着不寻常的炽光,“你可知何为人间最兴奋之事,最愉悦之事?”   如此赤??的说话要想不知也难,我猛咽唾沫道:“不太明白,我累了,我想下次再来讨论这个好了,有空我们再聊,不用送了,我先走了。”   话毕便转身向外走去,他跃到我面前,伸手阻拦道:“当个小妾未免太贬低姑娘了,不如跟了本太子,穿金戴银不在话下,享受不尽的荣华福贵,你说对不对?”   我僵硬笑道:“太子你挺好的,可惜一女怎侍二夫,再说了将军对我挺好的,以后再谈吧,忽然感觉头有点昏沉,我想是时候告辞了,”   “可惜本太子想现在好好谈谈,如此良宵真的可以好好说说,别着急。”他双眸闪着狂野赤裸的淫意,直叫我心一阵惊悚。 第40章 怎能瞑目   实在无法再对这个淫魔挤出笑容,我目眦几欲暴裂,寒霜满面怒视道:“你让不让开,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他挑眉轻笑道:“不客气?姑娘怎么不客气?本太子倒想瞧瞧姑娘还有何惊人之举。”   可恶的家伙,我万分无耐在心中拼命咒骂,强抑怒气,微带几分自矜,一字一顿地道:“请让开!否则后果自负,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太子!”   “姑娘真的好可爱…如果可以本王真想将姑娘打扮得更加美艳…然后再…”他贼笑看着我,口水欲滴。   心深深一震,也更惊慌与忿满,他言下之意如果可以想将我头割下洗干净留着观看,然后再将我尸体煮着吃!   “你知道什么叫变态吗?就像你这种人就叫变态,几千来才来一个,你可以去当国宝了,快给我闪开!”盯着他的面孔,愈发觉得匪夷所思,好好的人吃什么人肉!   虽然极力掩饰那份惊恐,却依然逃不过他的厉眼,他放肆野烈的纵声狂笑道:“变态?姑娘说话真是让人摸不着头绪,百思不得其解,但言下之意似乎在骂本太子?”   我无耐绕开他向外跑去,如此纠缠只怕是没完没了,他亦跑上前攥着我的手腕道:“从没有人可以在本太子身前逃走,也没有人敢拒绝本太子!”   “放开我,真是不可理喻,快放开我。”我慌乱挣扎着,却被他越挟紧,转而放声尖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他淫意的神色参杂了怒气,愠怒道:“从来没有人可以如此不识抬举,你最好给我闭嘴。”   “救命啊…救…”欲再度放声高叫,却让他捂住嘴鼻不能呼吸,脸颊憋得通红,猛然想到了自卫,脚朝他胯下踢去。   “唉呀!”他大声惨叫捂住胯下,艰难地弓起身子,颤抖的手指和憎恶的目光指向我,“该死的汉女,如此不识抬举敢伤了本太子,这次我倒想瞧瞧谁能替你撑腰,我非要处死你不可,可恶!”   兰妃闻声匆忙进来,眼中闪出一抹诧异之色,焦急扶着太子,声音微微地颤,既惊且忧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天雪伤你了?让大王知道可如何是好。”   我无耐垂首,踟蹰着要如何应付,思付再三也只好作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是中了兰妃诡计心有不甘罢了!   “快请大王前来!就说天雪伤了太子,请大王前来定论!”兰妃高声朝外吩咐着,扶起太子坐在一旁,踱至我眼前,嘴唇微微翕张,欲言又止,嘴角浮出一抹得意之色,那神情似乎在告知我,我完蛋了!   我浑身不自在,却对她微笑,既已展露微笑就不能有丝毫僵硬,嘲弄道“你不用跟我说什么假惺惺的话,我什么都知道,你怀什么心思你自己明了,孰赢孰输都是未知之数。”   “你…”她微显征仲,旋即恢复平静道“你伤的是太子爷,就想如此不了了知?我劝你还是乖乖等大王处置你,现在谁也不能救你,包括石闵!”   “我未想过能活着,可是…我好不甘心”我轻笑盯着她,毕竟是她的诡计,罗织我入罪还一再凌辱我,若因此而被斩首,未免死得太冤了,教我怎能瞑目? 第41章 错愕   她淡然而缓慢的轻启朱唇一字一字清晰道:“不甘心也没办法,谁叫你和我如此相似,认命吧!”   我神色复杂的望着她,本想对她冷潮热讽一番,但她那受伤的眼神及悲凉的神情却让我心沉谷底!硬吐不出伤人的话。   半响才微哑道:“何苦…如果你真心爱他就会祝福他,而不是折磨他的女人,你的爱太自私了,或许对你来说这是他欠你的,可是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   她神色微微一征,唇边惯有的冷笑不知不觉敛了下去,凄楚复杂的凝眸,道:“就算自私又何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不是从前我了!他也不是从前的他了!”   心中深深一震,因太痴情而如此对我,我有何理由质问或责备她?理亏的亦然是我,看着她轻漾薄雾的眼眸,心中陡然一酸,只能强行镇定,将胸中的波涛光涌隐匿在平静的神色下。   “参见大王。”正在我愕愣之际,她朝我身后请安道。 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最好的txt下载网   石虎随佛图澄、冉闵等一起进来,上下打量着太子,神色凝重道:“你又怎么了,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如此任性,你倘若再不听,就休怪为父了。”   原来石虎自登位后,就是太子石邃处理朝政,自己只是玩乐,太子掌管政务后,整日沉溺于荒淫酒色、骄横无道,游荡田猎。负责处理的尚书奏事因不合石虎心愿,受到石虎的责骂、杖捶,一月之内就有三次之多。   太子挣扎着撑起身道:“父皇这次真不是儿臣的错,儿臣只是叫此汉女讲解佛理,谁料她竟然对我下此毒手,”   石虎眉目间神色凝重,看着我轻声问道:“可有此事?”   “您信吗?我相信您是个明白事理,处事公正的大王,太子的事你也有耳闻吧,您相信我会无缘无故对他下毒手?况且我只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何来毒手之说?”我慢条斯理的垂首说着,低柔的嗓音融揉着蛊惑人心的柔情。   佛图澄忽道:“此女信佛之人,怎会下毒手,大王是应该好好察明事理,不可冤枉好人才是,信佛之人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大王应该彻查此事。”   他轻抚着胡须点头道:“没错,你一个弱女子何来伤人之说,太子太胡闹了。”   “太子也不是胡闹,只不过他比较贪玩,如果他再如此,真怕会扫了大王的英名。”我依然轻笑着,心底却早已惊惶不已,忐忑不安!表面却是如此温文无害,也不明白佛图澄为何要帮我说话,而冉闵只是神色复杂的瞅着我,一瞬未瞬。   石虎狠狠的瞪着太子,骤然激动起来,几欲颤抖的道:“真是太不像话了,来人啊,给我杖责三十大板,看你以后还敢如此任性。”   太子脸色惨白,唇色也是骇人的煞白,冷汗盈盈道:“父皇,你竟不信儿臣所说,这个汉女当真伤了儿臣,兰妃可以作证,兰妃也有看到。”   佛图澄插话道:“世间的事说不明也道不清,有时亲眼所见却并非事实,大王应该明白。”   佛图澄的态度令众人错愕,他竟然如此唯护我,而我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他怀着某种目的?抑或想借我之手来对付冉闵? 第42章 扯心(1)   石虎对佛图澄深信不已,见他为我说话也不加以责备我,只是吩咐太监对太子杖捶。兰灵轻扬眉梢,清亮的眸中流光冰冷直射向我,踌躇片刻,转身对石虎面无表情道:“如果臣妾说天雪的确有对太子下毒手,大王信吗?”我竭力隐藏起眸子里的一丝惊悚,扯着嘴角嘲弄道:“请问兰妃可有亲眼瞧见?”“臣妾有亲眼见到,天雪她…”她欲言又止,不知要如果讲解才对,“我怎么了?我伤着太子哪里了?兰妃叫我前来之时,可是让我给你讲解佛理?可是前来见到的是太子,你不觉得应该解释这些才对吗?”我接下她的话柄,凛然的目光直盯着她,端视她脸面瞬息的变化,心中只觉好笑,惊悚之意也生生抹去!   她气恼的瞪着我,秀眉蹙结才团,不明白我何时变得如此大胆,拉下脸,厉声道:“大王是不信臣妾了?大王可以宠信旁人,也不信臣妾所言?她的确对太子下了毒手!她…”“罢了,休要再说了,太子以前所做所为还不够吗?你无须为他辩解,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石虎谒然截断兰灵的话语,不耐烦的冷瞥她眼,旋即转身随佛图澄离去。   寝宫只剩我、兰灵与冉闵,三人静默着都不发言语,似乎没人愿意打破这片寂静,我淡然垂首斜睨着冉闵的神情,他黑眸中尽是复杂、深邃之意,面如寒霜!心思让人无法琢磨。   兰灵亦改往日温婉的模样,眼角一扬,将那丝丝缕缕的寒意,向我横扫过来,良久良久,才嘴唇轻微翕动道:“算你狠,真是小看你了,我以为你真的很柔弱,想不到连那贼僧也帮你,真是小看你了!”转身便神情楚楚亦含怨怼之意对冉闵道:“这就是你的妾,存心来和我做对!扪心自问我并无对不住你,大王要怪罪于你也是我说尽好话,可是你却如此待我!多年情义竟不如一个小妾,石闵你真狠心!我看错你了!”冉闵呆呆的不发一言,忧邑的敛眉,眸中掠过锐利的星火,肌肉紧绷道:“我从未负你,也从未对她用情,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她,我可以打发她离开。”心中陡然颤动,薄情如他,真是瞬间心凉,心痛得无以复加,唇边倏然衔起一丝矜持的笑,仍佯装几分不屑道:“要我离开?我从未缠着你,一开始都是你在缠着我,而且我从未喜欢过你!一点都没有!是你莫名其妙要了我罢了,别以为任何女子都想高攀上你!”狂言出口,字字句句都戳着自己的痛处,心仿然被撕扯着,真是痛不可言,这个男人竟然对我毫无情意!   他脸色兀变,目中森然,直凛凛地朝我拂来,道:“那样更好,你可以自己离去,忘了我们相识过,从经以后你也不再是我的妾,我们毫无瓜葛,好自为之。”“好一句毫无瓜葛,冉闵我真是看错了你了,不过也不算太晚,没有你并非没有了全部,我的人生照样精彩,可是请你记住,总有一天你欠我的,我要双倍讨回,如果就此罢手,我就并非伊天雪!”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瞧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真想上前狠狠掴他二巴掌。 第43章 扯心(2)   他黑眸闪过一丝惊悚,浑身散发着沉谧气息,锐利几可伤人的眸光瞅着我一瞬未瞬。   半响才艰难开口道:“就当是我负了你,人心险恶,你要好自为之。”话语中亦含有关怀之情及决然之情,使我心深深一痛,亦是铮铮然,一直嵌到心头里去了,仿佛掏肺剜心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兰灵蓦地狂笑,笑声犹如裂帛,泪眼迷离的瞪着我俩,启唇狠声道:“她叫你冉闵!我以为只有我知道,料不到你连她也毫不隐瞒!好你个冉闵…你全告诉了她吧,冉闵…我倒是差点忘记了这个名字,石闵才是你!”她虽然大笑,却毫不掩饰这一刻的凄惶,豆大的泪珠在眼眶转动着,凄然掉落,可是心痛的又何止是她?   “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知道的…”看着她凄惶的模样我忍不住为冉闵辩解着,心中十万分不忍他被误解!不想他痛楚,又惊她再如此大笑惊动大王可如何是好?   “你自己知道?骗鬼去吧!冉闵,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她漠然大叫,眼中全是怨怼及火焰,深身散发的怨气让人心酸,我的辩解只是加重了她的怨气罢了。   冉闵见她心碎的模样,血中尽是血丝,恐怖至极,屏息静气地紧盯着我,一巴掌猛然掴上我的脸颊,四面顿时静得骇人,摸着火辣的脸颊,心早已凉透底,呆立久久…悲痛难持的盯着他,而他却没有丝毫心疼歉疚之意。   我身心顿时疲惫不堪,一丝表情也无,只剩漠然,然而那冰凉彻骨的眼神却是如此凄厉,温润的泪畜了满眼,几欲夺眶而出,狠狠撑起目眶,仰首将泪逼回。   嗫嚅道:“我会离开你走得远远的,对…就当从来不曾遇到过…反正我也不曾喜欢过你,充其量只是依靠着你苟延残喘的活着,我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你!”百转的柔肠只剩那丝丝的痛楚及恨意,深深看着他,悲惶的掩面离去,冉闵…为何你要如此对我,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心中痛苦不堪,仿佛蚀心裂肝般弥漫全身,只能强抑满眼泪意,步履蹒跚的朝宫外走去,寂静而阴霾的夜格外凄凉,等步出皇宫,轰响的雷声漫天响起,划破夜的寂静,紫红色的闪电在空中闪耀,为黑夜照下一丝恐惧!转瞬豆大的雨从天袭来,让这黑夜更加凄凉。   耳畔只剩雨声,身子簌簌颤抖,泪在此刻滑出了眼眶,只是早已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泪抑或雨水……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此恨绵绵无绝期…(1)”我拼命全力的嘶吼着,似乎只为与天相斗,斗它的雷声大还是我的悲痛深。   心头一阵痉挛,温柔的泪在我眼中,如同雨在这阴沉的天空里,那样决堤般倾泄着,如汩汩流水,浑身早已湿透,脚步也越来越迟缓,脑里早已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思绪…只能如鬼魅般在黑夜暴雨中行走着…   漫天的晕眩朝我袭来,眼一眨一眨,我要死了吗?传说人会因悲伤过度而死去,是这种感觉吗?   心中的痛已经无法言明,此刻竟然有种轻松的感觉,真的就可以如此死去吗?真的可以摆脱纷沓的尘世了?原来死亡的感觉竟是如此解脱…真的是解脱…   (1)中句子是白居易的《长恨歌》里头的,因全文太长了,所以只截取最悲伤的,{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此句意思为:宫中钟鼓迟迟敲响,夜这么长,看看天上银河还在发光。天快亮,还不亮!霜这么重,房上鸳鸯瓦这么冷,翠被冰凉,有谁同拥?你死去了,我还活着,此别悠悠已经隔了年,从不见你的灵魂进入我的梦中。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此句大概是说:只要我们的心像金和钿一样坚牢,虽然远隔天上与人间,总还能相见!临走叮咛还有一句话儿紧要,这句誓言只有他和我知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半夜里没人我们两个话悄悄。在天上我们但愿永做比翼鸟,在地上我们但愿永做连理枝条。天长地久也有一天会终结,这恨啊,长久不断,永不会有消除的那一朝。 第44章 暗无天日   可能是在雨水的淋漓之下,昏迷没多久便幽然转醒,夜依然是黑夜,天地间一片阒黑,只剩某些残光,雨却是越下越大。   整个人早已狼狈不堪,唯有心痛仿若雨滴般遍遍地敲着心扉,哆嗦着站起身朝漫无边际之处走去,我的路在哪?似乎已经没有路可以容我走,可怜蝼蚁尚且贪生,而我除了想死已经失去了任何念头!   雨中猛然又冒出几个人,拿着麻布袋朝我头上一罩,转瞬便让人扛在了肩上,一路上惟其默默,不挣扎也不反抗,心里自知想绑我的除了太子便是兰灵,死对我来说早已淡然,盘中餐也罢,什么都好,只要能让我痛快的死去亦不是坏事。   半响后,他们终于放下我,扯开了布袋,兰灵那冷如冰的面容映入眼帘。   她神色黯然的遣走下人,眼眸尽露凶光,眦裂发指道:“在你走后不久他便追了出去,神情尽是担忧,根本无从顾忌我,他喜欢上你了吧!竟然如此待我,本以为会安慰我,岂知竟是如此,所以我也四处派人找寻你,终于…”心中微微震愕,孰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依我所知的冉闵根本不会顾虑到我的死活,要不然不会因为兰灵而如此待我,他根本就未曾将我放在心上。   淡然垂眸,掩去了眼中蔓延的伧然和伤悲,道:“你抓我前来是想做什么?不让我离开是想将我秘密处死?还是加倍折磨?”她苍白如雪的容颜,傲气凌人的目光中竟是朦胧,饱含不甘,怨怼冷笑道:“我要将你秘密献给太子,那样绝对是生不如死,只等他玩腻了就会将你…”“杀了吃是吗!”我苦笑着接下她的话语,难以比拟的苦涩涌上心头,神情尽是疲惫与无耐,从穿越到这里开始就没有一天是安心的,时时刻刻高悬着心一刻也没落下过,现在倒是坦然了,死亦何惧?   “不管你害不害怕我都会这样做,这也别怨我,只怪命该如此。我绝不会心慈手软!”她矛盾的微阖着双目,心中仿佛也有丝侧然,但终究还是想置我于死地。   “我不会怪你,这都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如硝烟终有散去时,死有何难?”我连眼帘也未抬起,只淡淡地回着。   她陡然睁眼,脸色凝重瞥了我一眼,朝门外吩咐道:“将她送去给太子,请太子好好招待她!不要让人发现了!太子一定会喜欢你!一定会!”门外的人走了进来,将我再次装入布袋中,放入大木厢中朝东宫运去,而我只是合眼思绪着她的话,冉闵真的有追出去吗?他真的有吗?就算有也怎么样,是他先负了我…   我的明天注定是个无底洞,人仿佛站在深不见底的崖边,死亡已经在我的指尖燎过,只等我紧紧抓住纵身一跳,一切结束!   木厢被打开了,站起身,冷眼瞪着俯在床上的太子石邃,不卑不亢。   他冷眸瞬间掠过暴戾之色,双眼泛着骇人的寒光,尽是野兽般冰冷无情的视线,冷笑而咬牙切齿道:“你也会落在我手中,害我白白挨了三十大板,可恶的汉女,这仇若不报,本太子颜面何存?” 第45章 篡位(1)   我冷眼瞅着他,并未言语,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一丝惧色浮现来辱没自己,连命都不要了,还会怕他腥残若恶鬼?   他脸色一径阴沉了下去,面孔满是狰狞与忿然,怒道:“不会是让兰妃割了舌头变哑巴了吧!害本太子卧床不起,还敢如此漠然,将她押来本太子面前瞧瞧,”身边的人听命便将我押至床前,锐眼斜睨着石邃,仍是不发一言,他勉强着站起身子,汾汾道:“该死的汉女,说话,是不是真哑巴了,”倏地抓住我的下巴,语气嫌恶道:“看你还能强撑到何时,总有一天也会叫你明白,你不过是如此而已,会让你乞求本王宽恕你的无礼,等本王想好怎么折磨你时,你就会知道何叫生不如死!”而我仍是不语,冷冷地看着他恫吓,无意呈现惶恐的神色去满足或娱乐这个病态!   连屈辱盆恨的眼神也无一丝,倘若命定我死于他之手,又哪能有太多自欺的幻想?虽然早料想到会亡殁于古代,但心臆还是隐约的刺痛,苍天不仁,莫过如此!   他凶性全露,怨恨渐涨,冷道:“将她押下去,好好看管着,如果逃了,本王会将你们处死,还有不要给她任何东西吃,等她开口求本王,就不信拿你这个卑贱的汉女无可奈何!”我定定的冷瞅着他,浮出一抹冷笑,黑眸闪过一瞬湛然,原来他要的只是我的恐惧,要我哭叫着乞求,匍匐在他的脚边臣服于他,他那癫狂恐怖的性情也只想要别人怕他而已!   将我带至一处偏僻至极的宛子,待遇似乎好过囚犯,无人之时忧色才浮上眼中,从小就没有亲人可以依恃,凡事皆要靠自己,所以必须要学会坚强、学会忍耐,路,总归是我一个人来走的…真正孑然一人,孤独无依。   就这样让关了二天,石邃未曾莅临,仿佛有事,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几欲前胸贴后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最好的txt下载网背,门突然被推了开。   石邃满身酒气的走了进来,狂笑道:“李颜等人竟不听我命,父皇经常鞭笞我,多的时候上百下,你说他该不该杀!随我杀河间公(石邃之弟石宣),不从者便当斩首!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杏目圆瞪的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讽刺之色,道:“应该杀!你们全家都应该杀!都该下地狱,放心吧,你会带头去死,你们要不死天理何在?”他醉不能支,踉跄的晃到我面前大笑道:“还是美人你好,对,都应该杀!等本太子做了大王,你就是王妃了!你说如何?”说完用手勾起我的下鄂,酒气直扑而来。   我毫不客气的打下他的手,顿时退后,讥笑道:“我不稀罕,这等荣耀还是留给你的太子妃和其他侍妾好,”“一点小事就鞭责于我,太子之颜早已扫地,现今托词有病,父皇明日便会亲自来探视,明日我就会杀了他!大位非我莫属!”他继续踉跄的朝我接近,满脸得意之色。   “那恭喜你了,可以出去了,这些荣耀应该和你的太子妃分享才是…不应该来找我,我只是一个囚犯…”屏息静气的瞅着他,一颗心早已乱跳不已,冷汗涔涔,如此醉意的他,不敢有丝毫疏忽。 第46章 篡位(2)   “可是,本太子第一个想来的就是找你,你不会感到非常荣幸吗?举国上下,还有谁敢与本太子匹敌,就算是父皇,我也不看在眼里。”他狂笑着继续接近我,二人仿佛在玩抓迷藏般饶着桌子转来转去。   “你醉了!”我无耐的瞪着他。他指着自己鼻子,旋而点头笑道:“我醉了!恩,我真醉了!所以前来抱美人同眠!”“我不是你的美人!你的美人不在这里!”我猛咽唾沫如临大敌一般,谨慎地目视着他。   “你不是,那谁是?”他不解的看着我,黑眸子里的欲火,灼得我心中张皇,一颗心仿佛急出咽喉,双唇抿得紧紧的。道:“你的美人在…在你自己房里,不在这里!你回房就可以瞧见了!”“真的?”他疑惑的望着我,人晃悠悠的几乎要摔倒,勉强站住轻笑道:“那我先回房去了,明天再来看美人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话毕便踉跄着走了出去。   急上前栓紧房门,久悬着的心终可回落了,心中既惊且忧,逃过这劫以后呢?今日他大醉所以才会如此好骗,恐怕日后就是难事了,如此岁月,当真难捱。   半晌,才凄然笑了,心中早已冰凉透底,我已一无所有,无力再乞求什么了,苟延残喘能活几日便是几日了!悬的心只怕到死那刻方能落实。   第二日午后,石邃再度踢门而进,黑眸中满是怒火,见到我便怒声道:“那女官怎不死!父皇将李颜处斩了!”“李颜是谁?女官又是谁?”我摸不着头绪的看着他,本不想说话,却又十分好奇,只是关我什么事?为何他要对我说?   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怒焰攀升道:“昨晚我喝醉不是来找过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今日父皇本是来看我,孰料听从佛图澄之说未来东宫,只是派身边的女官前来,我拔出佩剑,殴击女官,谁知道竟让她逃走,父皇听闻便当面诘问李颜,李颜竟然道出实话,说本太子要杀石宣、杀父皇。被父皇斩了,也同时下旨幽锢本太子于东宫之内。”“佛图澄…”我喃喃低语着,这个高僧难不成真如传说中的神奇?能知晓天下事?恍然回过神来,警慎的看着他。   他眯着双眼,额际青筋暴跳,低声咒骂道:“本太子图谋篡位,不惧别人,就怕佛图澄有神通,先知其意念。想杀他,岂料却是难上加难,他仿佛知本太子想谋害他,总是可以在眼皮底下溜走,真是可恶。”“大王禁锢你,你怎的不怕?应该先行去道歉才是,还有…昨晚我同你说过些什么,你都记得?”我小心翼翼的问着,喝醉酒的人应该不能记得吧?但愿如此!太子真是蠢不可救,如果想夺位还杀女官做什么?打草惊蛇!真是蠢包!难怪会被石虎斩了,活该!   “怎么会记得!只是以为会告知你,本太子还说过些什么?”他好奇的看着我。   我慌忙摇头如捣蒜,急道:“没…你只说…”“奇怪,前几天你还是不发一言,此刻话却如此之多,怎的?愿意服侍本太子了?”他截断我的话语,骤然欺上前。   我慌忙退后,急辩道:“不是如此,只是因为…因为…”话未完神色已僵硬,他走上前紧搂着我,心急剧跳跃着,只想挣脱他的挟制。 第47章 篡位(3)   “既然如此,本太子就成全你,等我登上皇位,赐你做王妃,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嘻笑着抱着我朝床塌走去。   “不要…你快放开我,”我拼命挣扎着,虽知挣扎亦是惘然却不想就此放弃,这该千刀剐的魔鬼怎么可以蹂躏我的身子。   他将我压倒在床上,挟制住我的双手,嘻笑道:“欲拒还迎,这招我懂,其他美人本太子都会将她们煮熟吃,你却是万分不舍,不用担心本太子会处死你,倘若某一天你真惹怒了我,再吃也不迟。”“混球,快放开我,变态!”我不死心的咒骂,拼命挣扎着,他却越来越兴奋,心顿时感到绝望…   “禀太子,大王下旨释放太子,解除软禁,命您照常朝谒,请太子前来接旨。”门外刹时响起救命的声音,石邃放开我,扯唇轻笑着走了出去,神情满是得意,暂时将我抛于脑后。   紧紧咬着自己毫无血色的下唇,拼命忍住因痛心而要夺眶而出的热泪,全身颤抖哆嗦着,眼中的泪转了好几个回合,但终究没有坠落,因心中懂得,自己早已是满目疮痍,就算泪流干、流尽又能如何?但愿这是噩梦吧,这一定是一场噩梦!只需等待醒来的那一日…   拿出一直戴在腰间的现代钥匙,夜明珠依然不曾发过光,而我似乎都快遗忘了还有这东西…   “都愿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黑暗的时代,”声音早已抖不成言,人早已崩溃,阵阵痛楚直刺心窝。   “我应该死才对…死了…就解脱了!反正从来没有活得快乐过,只是汲汲营营的活着,这样真的太累了…我真的…好累”依然颤不成声的喃喃自语,内心反反复复的挣扎着,死需要的是勇气…   “我会送你出去,不需要死,你是石闵将军的小妾对吗?我会叫他进宫来接你。”耳畔忽然响起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愕然定视着她,秀致的脸颊,肤色细腻润白,眉如新月,丹朱的唇,一身浅红的宫装。她是何时进来的?可能我太过瞑思没注意。   见我呆愣的模样,她便苦笑道:“我是太子妃,命或许比你们这些侍妾好,太子和大王都是如此,不管是谁家的女人,只要看上眼的必定会抢来,下场免不了让烹煮的命运,每天都提心着不知何时会轮到自己…”“你为何要救我?”我不解的看着她。   “因为我也想要你救我,太子被关半日又被放出,大王对他的宠爱已是无以复加,可是大王宣太子朝谒时,他却不叩谢,拜毕便退,大王令左右传谕,可他依然是不听,昂头径出。大王一怒之下已废他为庶人,所以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她蹙起眉心,欲饮欲泣神情婉凄道。   太子被废?如果历史没错,那今晚便是太子一家的死期!天助我?强抑心中惊喜,我轻声问道:“你说…太子被废了?此话可是真?是刚传旨他出去那段时间发生的吗?”她悲戚的轻点头,怆然道:“我想求你让石闵将军求求情,所以…”“不必了,我帮不了你,石闵心中根本无我,就算是出去求情也是枉然,死心吧…再说了就算可以我也不会帮你!”我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历史怎么可能凭一已之力而改?兰妃失宠,太子全家甚至东官僚属一律诛死,这就是报应!   ——————— 谢谢那位读者提出关于前燕与后赵的问题,经过我翻史书才明白,前燕的前必须去掉,但是后赵的后不能去,因为有前赵,谢谢细心的读者,后面还有很大的转变,谢谢欢看,因为前几日实在是脱不开身,今天开始我会努力更新的,大家也新年快乐! 第48章 亡殁(1)   “石闵将军怎么会心中没你,如果没你他就不会一直找你,如果没你他就不会…”“够了…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当真,叫我离开的是他,既然如此他又怎会来找我,我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任他差遣的奴婢,既然要我离开,他绝对不会找我…我也绝不会原谅他!”我倏然抬眼截断她的话语,害怕她说下去自己会心软,害怕又会存有不能实现的幻想,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这是定律。   “太子贬为庶民,兰妃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他们是在同一条船上,要沉会拉着一起沉,如果石将军真的忍心漠视兰妃娘娘失宠…那我也无话可说,你饿了差不多三天了,我可以给你吃的再将你送去将军府…只是想你美言几句,这样总比活活饿死来得强。”她开始转为引诱,温煦的话,入耳却带了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心中不禁微微侧然,这的确是一笔不错的交易,回想冉闵那日的绝情却如此记忆尤新,言犹在耳。他的一言一语就同带刺的鞭,将我全身打得遍体鳞伤,心早已疲惫沉寂如死灰,还能妄想些什么?   有片刻的迟疑,随即,却螓首轻扬,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必了,就当我已经死了,我和他的缘份早已断了,这辈子再也不可能了,就算相见,亦当陌生人!”她嘴唇微微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也没再开口,神情有些局促不安,喟然轻叹转身离开,只遗留下那深不可测的一瞥,似怨似软弱,似悲又似无耐,道不尽说不清的凄凉之感。   愣坐在椅上,委屈亦不曾觉得,只有那满腔的恨意及悲悯,肚腹的饥饿已让我全身乏力,脸色苍白似鬼魅。   伏首在桌上不知过了多时,夜已全黑,门被粗鲁的踢了开,石邃似醉未醉的紧盯着我,狠炽道:“你是灾星!抓你就坏事,父皇怎可以将我贬为庶民,你说说石宣有什么好的?”我扯起嘴角,挤出一个恐怖的笑容,淡然道:“石宣是你弟,你连亲弟、亲爹都不放过,这能怪谁?如果我是你,得知大王生气,就不应该如此嚣张,你被废不怨谁,只能怨你自己。”“住口!都是你,兰妃刚和我说应该杀了你,都是你坏的大事,我要杀了你这个灾星,如果不是碰到你,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黑眸怒火炽燃,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狰狞。兰灵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身上,倒是十分自然。   “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所谓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时辰一到,一切皆会全报,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所以不能愿谁,只能愿你太过凶残与嚣张,这全是你自己应得的,休怪我,”我平静的盯着他,一瞬也未瞬。   微笑亦在瞬间浮上面庞,这种大恶至极的人,死了也不值得同情,只会大快人心,他这一死,肯定又解救了不少女子,他对女子的残暴着实令人发指,天理不容。   “住口!不要和我讲佛理,我不懂!不管怎么样,我会先杀了你,将你洗涮干净,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然后再煮来吃,那肯定是人间美味。”他目光寒洌的紧盯着我,嗜血的模样有多么骇人,直叫人冷颤。 第49章 亡殁(2)   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身,心中已是惊起涛天波浪,脸上却平静无波,拼命压制住想要怒骂的冲动,佯装淡然道:“谬赞了,我的肉一点也不好吃,你杀了我也没用,还有肯定也来不及吃了,因为你父皇已经下令要将你处斩了!”“你休想唬我,父皇再怎么忍心也不会将我处斩,你只不过想拖廷时辰,再说了就算父皇下令将我处斩,你怎会知晓?他只不过气急攻心,稍等些时日便会恢复我太子之位。”他仍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神情言语却甚是惊慌,双眸也是十分空洞与茫然,毫无以往的凶狂与暴戾之色。   “你要不信的话,我们来打赌,稍晚些圣旨便会传来,太子之位会传给石宣,而你却是死路一条!如果不是我甘心情愿被你处死,我说的句句属实,”我勉力自持与他僵持着,失去太子身份的他已是十分惊惶与害怕,只要再加以刺激,肯定会导至精神崩溃,那么我便有逃脱的机会。   “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是你怎会知晓?”他一脸疑惑的盯着我,神情微微僵硬着,精神有些委顿与消沉。   我微微征仲,不知要如何答复他,只得胡编道:“世间一切皆一个缘字,种下怎样的因,便有怎样的果。你杀气太重了,如果有来世一定要学好。”他神情复杂的盯着我,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说法,你以为你是佛图澄?他时常规劝我父皇不要杀孽太重,父皇还不是照常杀戮,你只不过想活命乱编的。”“不管怎么样,你在害怕不是吗?你在发抖!你也应该猜到了他会怎么处置你,并非贬了就了事,依你父皇的性格…”我定定凝视着他,声音微冷,却一字字清如钟敲。   他徒然呆愣着坐于地,凄笑道:“没错…依父皇以往的行为,他会斩尽杀绝,甚至连我儿也不放过…东宫所有的人他都不会放过,所以不用我下手,你也会一同处死,奉旨而来的人根本不会认识你。”他这一刻的凄惨看在我眼中却无法高兴,心格外沉重,他全身散发着冷寒森意令人同情,哀怨之意也是如此浓烈,同情一个杀人如麻的他是不是太讽刺了?   诡异的气氛逐渐蔓延着,四周悄寂无声,我不由自主的与他对峙而坐,欣然开口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一意孤行,你错在不应该如此嚣张。”“记得父皇刚登上大位之时,说我膂力过人,类似父皇,封为天王太子,命我参决尚书奏事,恃宠生骄这能怪我吗?”他轻声诉说着,舌齿间,更有一种冷漠和自傲。   我微微征了征,须臾便轻叹道:“你的凶残是无法找藉口的,为自己找藉口只是证明你根本无心悔过,你应该向苍天孰罪,毕竟你残杀了不少人,自古帝王就是如此无耐与悲凉,可惜你…”话未完,我便瞠大双眼盯着他,腹部悄然间已被他插上一把匕首,血慢慢的渗了出来,钻心刺骨的疼窜入四肢百骸。   我轻轻苦笑道:“早想到过不会逃脱,只是未曾料想到你竟然来这招…同情敌人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这句话不假。” 第50章 亡殁(3)   他玩味地站了起来,露出诡谲的笑,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异芒,五官纠结,阴寒的双眸直盯我,轻声道:“我可以告诉父皇是因为你的挑拨离间,这样他就不会怪罪于我了,你说这样好不好?只是辛苦你了。”“是啊…想不到我死得如此伟大,可惜…你也改变不了历史,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我静静地瞅着他,以前只是极度鄙视他,现在的他令我极度唾弃。   “什么是历史?你为何口口声声咒我死。”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完全摸不着头绪,语气中亦带有几分不满。   “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死我也认了,可是你别想利用我来博取你父皇的欢心,等着吧,我们会一起死,历史是什么你不需要知道!”我微抿着唇,似笑非笑的瞧着他,死亡并不可怕,其实想想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只是腹部的疼痛令我冷汗涔涔,痛彻心扉。   “不管说什么都好,我现在就去叫人将你抬去宫中,送上你的尸体父皇应该知道我的诚意了,至于要如何说我自是想好了。”他临走还是忘重重踹我二脚。   终忍不住疼痛与虚弱,身子晃悠悠地向旁一倒,猩红的血从嘴角慢慢溢出,昔日与冉闵相处的的景象,不断重叠呈现于脑海,眼睛微微红着,然而泪水毕竟没有落下来。   虚弱心碎至极,已无力藏匿胸中的怨怼,冉闵…我真的真的好恨你…你可曾爱过我抑或你对我曾有过一点点心动,一点点就够了…兰灵…我终究还是遂了你的意。   虚弱的倒在地上,只是在等着死,苦撑了一段时间却依然还是神思恍惚着,可以感觉身体的血在慢慢的流出…慢慢的亦不觉得腹部的痛了,只是无力与昏倦侵袭着全身。   忽然听到隐约的嘈杂之声,门被推了开,耳畔响起了几人肆无忌惮的谈话声。   “怎么这里还死了一个,太子也真是活该,整日酗酒好色,纵欲无度,终日游畋,落这个下场也真够惨的,与太子妃等二十六人,全部诛死,同埋在一口棺材里,东宫僚属二百余人也全死了,真是伴君如伴虎,以前大王如此宠爱他,谁知道竟然落到如此下场。”“可不是吗!太子也是命该如此,刚才死之前还直囔着要去求大王,可惜王命难违,谁敢带他去就是跟大王作对了!如果让大王以为是和太子一起的不就完了,只是这个要埋在哪?要不扔去与太子同一个棺材好了,反正还没封。”“也好,瞧她也有几分姿色,只怕是让太子捉来的,可怜…如果晚些时候就不用死了,这就是命。”我好想挣扎着告诉他们我还没死,可是却使不出力,双眼微阖着,任他们将我抬出去,想不到死还要同埋在一个棺材,我跟石邃真是冤孽难断,血依然在流淌着,神思越来越不清醒,晕眩一波一波袭来。   “阿弥陀佛!”耳畔突然传来佛图澄的声音。“大师!”抬着我的人恭敬的叫着。   “此女并未死去,也命不该绝,可否让老纳带走。”他声音庄重,命令不容置喙。   “是…小人将她送去大师的寺庙。”佛图澄你究竟和我有何渊缘,三翻二次的相救我铭记于心,终不再强忍着,任排山倒海袭来的晕眩与黑暗占据…… 第51章 神僧(1)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已过了几日,第一个反应是我没死!佛图澄竟然能从死神手中将我救回,他到底算不算神僧?或是扁鹊再世,能起死回生,他救我也应该怀有某种目的,可惜我已无力再次与谁纠缠、或是利用。   清醒时一直在反复思蕴着,生命是什么?生是偶然,死却是十分必然,生与死除了那几声欢呼,与痛哭外还有什么?   自古女子的命却是如此轻贱,似貂蝉轻舞的团扇,杨玉环抛上树的白绸,抑或是林黛玉葬花的悲吟,窦娥赴刑场的怒火…生命到底是什么,或许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答案,而我也无力为自己的生命寻找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死了又有谁会在乎?心真的死了,或者有一天,不再会等待,也不会再为谁而守望……   “施主,你醒了…”门被推了开,一位清秀的小和尚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大碗黑乌乌的药,递给我,轻声道:“大师有交待,你醒了喝下此药再吃些清淡的食物。”“是大师救了我吗?他人呢?我可不可以见见他,对他当面言谢。”我撑着身子虚弱的问着,脸色想必已是十分苍白,浑身无力,连说话伤口都会传来阵阵刺痛,目光也只是虚无地浮着。   “大师有交待时辰一到,他自会前来相见。”“这么神秘?”我轻挑眉梢,捏着鼻子将苦药一饮而尽,旋而苦笑道:“传说大师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他用麻油和胭脂涂掌,便能于掌上映现千里内外之事物。小和尚可知真假?依大师能将垂死的我救回,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小和尚亦有兴趣,笑道:“传说当今大王有子名斌,已故大王(石勒)甚喜爱,一日忽然暴毙。大王说:吾闻扁鹊有起死回生之术,惜今无此等人,和尚乃国之神师,有救治方法否?大师听后便以杨枝净水治之,石斌还复如故,大王感载得五体投地,令诸子都皈依大师,并常到寺中礼佛,为儿祈愿。”我瞠目结舌的听着,听说只有观世音才有此神通,而那也只是传说罢了,莫非佛图澄果真有此神通?只怕是假的,毕竟真的很难令人信服,杨枝净水便可让人起死回生,任谁也无法相信。   小和尚见我一脸不信的模样,便急切道:“有一年,天气大旱,从元月至六月,滴雨未降,乡民到各祠庙,跪拜祈雨,仍是无雨。当今大王请大师祈雨,当时就见白龙二条降于祠所,刹时大雨顷盆而降,方圆千里内,农作丰收,蛮貊之民,先不识佛法,及闻大师之名,都遥而拜,此可谓德被万民,不言化也。”“太不可思议了,我信…你出去吧,我继续睡…”我疲惫的打发走了小和尚,继续躺睡着。   双目微阖,心思却是清醒地转动着,先不说他是不是真的祈雨了,白龙我定是不会相信,这世界有龙吗?只怕是雨可能是求了,只是对当时的情景加以夸张了,毕竟一人传实,百人传虚,传着传着就变调了。   可是他会怎么样求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真的能求雨?佛图澄就像一个谜团,越解越令人疑惑,他为何救我?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是瞑瞑中他知道某些事!   注:蛮貊:古人对少数民族的贬称,蛮在南,貊,音mò,在北方。 第52章 神僧(2)   身上的伤好得异常快,不知是佛寺清淡舒心的日子还是佛图澄的苦药起了作用,混乱的思绪也开始平静,离开冉闵已经有段时日,思念却依旧汹涌,毫无半点要褪之意。   这个男人已经深深占据我的心,满脑皆是他的身影。佛图澄这个谜,始终不露面,越发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也越想了解他。   整个佛寺以塔为中心,四周由堂、阁围成方形庭院的布局。寺庙进门处为山门,山门之后为天王殿,在山门和天王殿之间有钟鼓楼,鼓楼在左,钟楼在右。   天王殿正对山门一面供奉大肚弥勒佛,他双耳垂肩,脸上满面笑容,笑口大张。身穿袈裟,袒胸露腹,一个按着一个大口袋,一手持着一串佛珠,全身漆满金漆,乐呵呵地看着前来游玩进香的人,见此像,往往受他那坦荡的笑容感染而忘却自身的烦恼。   天王殿后是大雄宝殿,殿正中供奉三世佛,殿后供奉着观音,和尚敲木鱼诵经是每天必听的,他们念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也称《心经》,听着心也更为平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百多岁高龄的佛图澄终于出现。   “大师!”我亦有礼的回着他。他轻笑看着我,摸着长白的胡须的道:“姑娘每日听心经可有所体会,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我佛慈悲!”“想不到大师每日避而不见,却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救命之恩还未言谢,我在这里先行谢过大师。”我表面温文无害的行礼,心底却乍惊,他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亦或者现今已一无所有的我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利用?   “并非避而不见,只是时机未到,姑娘似乎心生芥缔,罪过罪过…”“是我失礼了,还记得曾问过大师,是否归依我佛就能真正能独善其身,忘了前尘烦事?每日听着诵经心情确实平静了不少,是不是此境界就是忘了红尘,诚心归依?”说着唇边便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也是冷涩、空洞的。   他注视我片刻,忽然摇头感慨道:“并非如此,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1)姑娘的心思在何方自己应该知晓,是否真看破红尘,姑娘心中应当有几分明白,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大师所言极是,小女受教了,只是心中日益渐浓的疑惑须要大师指点,大师是否如同传说能知晓事间万事?还是一切根本是子虚乌有?更惊奇的是大师如何知我在太子府,也如何知道被人抬着的是我。”我淡然注视着他,目光中含着少许的歉意,心里不免揣测他会如何答复。   “我所知道的还并非这些,你的来历及以后种种…还有更多的事,你心中所想所念我皆知,只是时机未到。”他目光中尽是蔼然与慈祥,并未有一丝丝阴谋之意。   我心中蓦然一震,凝眸睇他,不置信的摇头,道:“大师既然知道我心中所思所想,就应该知道死对我来说是种解脱,而活着只是更加受痛罢了,而您所做的一切却令我更加惶然,希望能指点一二。”   (1)取自《大学》。相传此书为曾子所作,是一门成年人的学问,系统阐明了孔子的思想,也就是儒学的认识论与实践论。   忿懥(zhi):愤怒。   解释:之所以说修养自身的品性要先端正自己的心思,是因为心有愤怒就不能够端正,心有恐惧就不能够端正,心有喜好就不能够端正,心有忧虑就不能够端正。心思不端正就像心不在自己身上一样:虽然在看,但却像没有看见一样;虽然在听,但却像没有听见一样;虽然在吃东西,但却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所以说,要修养自身的品性必须要先端正自己的心思。 第53章 神僧(3)   他高深莫测的看着我,神色十分严肃道:“姑娘可知为何每间寺庙皆有大钟,晨暮各敲一次,每次紧敲18下,慢敲18下,不紧不慢再敲18下,如此反复两遍,共108下。”我迷茫的摇着头,怔了怔,须臾才道:“我只知道,钟声闻,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炕,愿成佛,度众生。敲钟并非此意吗?”“苦海众生都活在颠倒妄想的五欲中,受生死轮回的摆布,而钟声就有催人警醒,破人迷梦的意途。钟声可以遏制欲望、消除烦恼,震慑妖魔鬼怪,聆听钟声心向菩提,与以往的五欲生活告别,又意味着新生,这才是敲钟的真正定义。”佛图澄喟然深叹着,眼中闪过一抹异样,似乎在盘算些什么。   “大师之意救我只是因为佛缘?抑或者只是因为巧合,还是…您也有某种目的。”我直言不讳的定视着他,心中不免侧然,就算他是出家人亦要插手管俗事,又怎能心如明镜,诚心归依我佛?   他轻挑眉目看着我,旋即大笑道:“不可否认,我的确有自己的心思,救姑娘亦非佛缘、巧合,而是有事要姑娘帮忙,而且此事除了姑娘别人无从插手。”我听闻冷冷的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睨了他一眼,道:“就算是我石闵将军的小妾,也帮不上您什么忙,您一代宗师,荣显已极,当今乱世谁不对您敬重三分,大王对您更是恩宠并重,享受殊荣,在出家人中,可谓极矣。而我现在充其量只不过是蝼蚁之命,任人取之。我能帮您些什么?可以帮您些什么?”“哈哈哈…姑娘的确不是平凡人,豪爽过人,你是石闵的妾…这个身份足以帮我,不管是否脚踩万人之上,或是站在权势的顶端,也有我无法做到的事,而我无法做的事姑娘却可以拼力试试。或许还有机会…”他的言行让我更为摸不着头绪,当今世上还有佛图澄无法做的事而我却能做?   目光自是淡漠而自矜,脸上也毫不掩饰讽刺道:“出家之人常说: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大师看来也平凡得很,枉费了高僧这个名号!大师前来中土传教已有些年日,却如此管世俗之事,叫人岂能信奉!”“人之谤我也,与其能辩,不如能容,人之侮我也,与其能防,不如能化。忍与让,足以消无穷之灾悔。姑娘有空不如去街道上走走,或许能令你更为开开眼界。”他脸上仍是淡然得波澜不生,也毫无怒意。   我凝目看他,微微地惊诧,他如果真能预知未来,是否在提示我什么?征了征,有些窘,有些无奈,亦盛着些歉意道:“大师是否在指示我应该出去走走,或者出去有某些事情发生?”他不置可否的盯着我,旋而轻笑离去,空中传来他的声音“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该来的注定要来,想躲也躲不了,缘份天注定,想躲亦是枉然,一切随缘。”“他到底想告诉我些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不懂,缘份天注定,我和谁的缘份?他到底想利用我做些什么?”我双眉一敛,疑惑的话语亦带冰冷,眸子平视远方,踟蹰良久,终还是决定顺应他的指点——出街!   注: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取自《金刚经》。它的意思是:意识中没有你,没有我,没有众生,没有想长寿这个念头,是佛家看破红尘,看待众生皆平等的思想……这里只是粗浅的解释,其实佛经里头的东西都很深懊,说太深了又怕读者不理解,关于什么人相,我相还有解释的我在这里就不说了,越说越糊涂这样简单比较容易懂。 第54章 提心(1)   仿佛一切都是佛图澄事先安排,连男装都给我准备好,穿上这身素白色的男装整个人看上去极为清雅。寺庙里香火依然很旺,与民生的疾苦成了极强的比喻,可以瞧出佛寺受欢迎的程度!   第一次踏足古代的大街,没有相当热闹的场景,只是冷清的一切,街上走动的人也不多,只是极少,几乎全清一色男子,半个女子也未曾见到,吆喝声也相当冷清,连酒家也是冷清…   “大叔,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见女子,还有怎么这么少人?”随手抓着一个过路的男子便好奇的问。   他上下打量着我,轻叹道:“大王为了补充后宫,民间20岁以下,13岁以上的三万多女子被征,就算是已嫁人的都要征进皇宫,所以一般的汉族人都是举家迁移南方,一些不甘受欺的妇女不得不自杀亡身。能见到这些人算不错的了,留下来的男丁就是被征去,听说死了不少。为大王修建华林园,监工督百姓深夜举烛劳作,遇到暴雨,劳作的百姓死万余人,我劝你赶快离开,否则让人看到了,准抓去。”我竭力隐藏起眸子里的一丝惊悚,迟疑片刻便往佛寺处走去,佛图澄故意陷害我?明知道这样的场景还要我来,可恶至极!不祥之感,顷刻间萦绕在心头。   “站住!穿白衣的站住。”身后倏地响起非常响亮的男声,屏息静气的回转头,十几个高大的士兵在身后瞅着我,硬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如春风和煦,“请问各位官爷有事吗?”为首的男子脸色阴沉的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蹙眉道:“现在朝廷征人服劳役、军役,你是哪家的,没收到命令?看你挺斯文的,可是汉人?跟我们走!”我笑容瞬时凝住,稍露汾懑之色,但终究被我强行压下。心跳有些紊乱,只作会意一笑,道:“官爷,我是佛图澄大师的俗家弟子,刚大师吩咐小人出来修行,回寺后还要禀报所见的一切。”“大师怎么可能收俗家弟子,你别想蒙混过关!”他满脸疑惑的盯着我,想瞧出些端倪。   我镇定的展颜微笑,极力将惊悸之情压下,佯装不满道:“我佛慈悲,俗家与出家又有何区别?只要心中有佛即可,官爷可别污辱了佛理!倘若被大王知道可是砍头的大罪…”“是是是…”他连忙哈腰,客气道:“大师可是圣人,想必您也学会了不少,这只是误会,纯属误会,还请不要劳烦大师了。得罪了得罪了…”“罪过罪过…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会为这点小事怪罪各位,误会罢了,如果没事,我先行告辞…”我依然微笑着告辞,心底纵有波澜万顷,微笑中,却是涟漪一痕也无。   从容的走着,一颗心忐忑不安、七上八下,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如此草菅人命!边走边向身后瞧着,害怕那些官兵再追来,直到撞上一个宽厚的怀里,摸着微微发疼的前额,汾汾道:“让开!”“天雪…”一声痴迷、疲惫的叫声响于耳畔,抬起头,直对上冉闵那深邃幽沉的双眼,与线条冷酷的脸。 第55章 提心(2)   心中顿时五味俱全,曾在心中多少次想像倘若再见我会不会赏他二个耳光,毕竟是他害我死过一次,把苦涩、心痛强行压抑,轻扬眉梢,清亮的眸中流光冰冷。   漠然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天雪,我是佛图澄大师座下的俗家弟子!如果没别的我就先离去了,大师尚在等我回寺。”“不可能,如果不是怎会如此相像。”他攥紧我的手腕,深邃而略显忧郁的双眸即刻紧盯我。   稍稍一征,怨怼之色渗在冷言冷语中,汾汾道:“你真的认错人了,虽然我不知道天雪是谁,但是请放手!我是大师座下的弟子,你如此待我,会让人以为你有断袖之癖。”“是吗?”他森冷蹙眉,随即毫无预警的揽上我的腰,无尽缠绵的印上我的唇,发狠的吮着,仿佛想将我吃进肚腹之中。   我瞠大杏眼盯着他,被他狂肆的举动,震惊得呆愣半响,他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抛弃我再来轻薄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思毕顿时警觉起来,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用牙咬着他的嘴唇逼他放开我,他无可奈何放开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盯着我的目光也越来越炽热。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竟然敢…你还要不要脸!我是男子!被别人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我佛门的清誉!”我慢条斯理的痛斥着,心中张惶不已,勉强镇定,言语依然从容,一丝波动也无。   “你是男子?可否让我验身!验了就知真假!如果你女扮男装,必定不敢验身!”他一脸震惊肆无忌惮的看着我,刀刃一般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直抵我的心田。   “岂有此理!我非女子,你何苦纠缠,再不让开闹到大王那里,我倒想看看谁更有理!”我紧抿着嘴狠狠说着,心中竟然有一缕苦涩泛过,心中百味,只有自己知道。   “你真是男子?不是骗我?”他坚定的神情有了丝疑惑,身上仍散发着沉肃的气息,锐力的眼眸从未离过我脸颊。尽管态度温和,我仍是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真是荒谬之说,我何故骗你?佛门之人最忌妄打诳语,原谅你寻人急切这次先原谅你,告辞!”我慎重的表示宽宏大量,深幽的眼流过强自压抑的冷绝,他之前的所做所为着实令我耿耿于怀。   他面色阴郁,仍攥着我的手腕,性感薄唇勾起一抹冷笑道:“想走没这么容易,跟我回府去验身,如果真是男子我便放过你,如果不是…劝你不要用大王来压我!”“你真是无理取闹,快放开我。”我焦虑不安的挥打着他的手臂,为何他总是不愿让我安静的活着,灿如辰星的眼眸中布满骇异和惶恐,如此一来必定剪不断理还乱,却只能神色凄惶,步履颠踬的任他拉着向府坻走去。   他高深莫测的瞅着我局促不安的神色,黑眸中掠过狡黠,低声道:“回府我会亲自帮你验证,倘若骗我,休怪我捆绑你一辈子,我会牢牢的拴住你。” 第56章 揶揄   我神色更为黯然,喉间顿时只觉干涩,嘴唇微微翕动,恫吓道:“我真的不是,你现在放我回去还来得及,如果让大师知道了,你肯定有些苦头吃,虽然说我佛慈悲,但是你这种行为他老人家绝对不会原谅。”“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番僧,出家之人参与朝政本是他不对,还谈论什么六根清净,如果他当真心无杂念又岂会处处与兰妃做对,争宠他最在行。”他不屑一顾的轻哼着,完全不放在眼里,依然牵着我的手朝府里走去。   牵手的感觉本是好温馨,好美妙也好幸福,可是此时此刻却全然变味,幸福是一刹那的流露,或许这样的牵手和相拥才是最平凡的浪漫,而此刻我的心像极了冷清的街道,与他之间注定有那么一层,横梗着,无法释怀。双唇微抿起,衔了些愁绪,以及模糊的酸楚,心凝重而郁结。   片刻后到达府坻,董卿听闻早已迎了出来,见我满是诧异,好奇道:“相公,他是男是女?这是…天雪吗?”她也是一脸疑惑男儿装扮的我,上下将我打量,眉心紧拢着。   我慌忙直摇头,辩道:“我是男儿身!堂堂的男子,不是你们口中的天雪,你相公他神思有点混乱,不如你放我走可好?我是佛图澄大师的俗家弟子,如果这事让大师知道肯定…”“肯定会怎么样?我的事他管得着吗!他还曾叫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真是无聊至极!别在跟我说这些废话了,我去帮你验明正身。”冉闵嚣狂截断我的话语,挑眉,讪讪的揶揄,须臾便走到了房里,反手将门栓上,此时此刻才将我放开,冷洌而灼热的眸光在我身上轮流轻扫着。   “放过我吧,我是男儿身!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以后叫我如何见人!”我仍不死心的劝说着,原本一股蠢动的怒火,霎时被他盯得无影无踪,这一刻心绪激荡着,即悲即喜,却依然想逃得远远的。   好半响,他才终于启齿,神情端凝,声音亦是有歉意“那天我的语气太重了,因为兰灵她…你知道我和她…她…其实…”他端然有忧色,却不知要如何才能和我解释清楚。   我垂眸,心中一凛,浑然忘了孜孜计较,牵强苦笑道:“你不用和我道歉,我不是她,我不是你口中的天雪…我们只是初见,谈不上对错。或许你对不起她,那都与我无关,放我走吧!”话毕便谨慎地目视了他一瞬。   他抿着嘴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道:“你要装到何时,柔萋十分柔软,喉结也全无,你还要争辩你是男子?真想一辈子都躲着我?你当真…我知道错了!”“既然拆穿了,我就不必伪装了,就当我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是兰灵…也不值得你如此待我,别忘了我早已被你休了,现在是自由身,不过说来也好可笑,你从未娶我过门又何来休之说?我们之间不应该再纠缠着,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谢谢你不再让我自欺欺人,这样真的好累…我真的…好累。”此刻的我没有了悲愁,只是纯粹抒发内心的喟叹。   揶揄:耍笑,嘲弄。戏弄,侮辱的意思。在此文意在闵嘲笑大师! 第57章 无法释怀   “我知道错了…你为何说得如此绝情,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一个弱女子你要如何在这乱世生存,跟我在一起决不会亏欠了你…”他眸光一冷,眼中分明有悲戚,声音中亦有轻微的愤懑与怒意。   “你真的知错了?亏欠我?你早已亏欠我,那天的羞辱我忘不掉,也绝对不会忘记,你根本毫无悔改之意,冉闵,我不要再做她的替身,从今以后你我就是陌路人!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心再次被他的言语所扯痛,黑眸中已聚集了许多水雾,他凭什么再次对我怒言,他根本没资格如此待我,蚀心裂肝的痛要到何时方能休止?   他面色冷淡,涩然牵起嘴角,道:“我一直在找你…一直找你…一直…”他欲言又止,只是沉默的定视着我,亦不知要如何去诠释温柔,这个男人或许从不知道温柔为何物!就算明明想关心某个人,却还是冷漠对待,唯独待兰灵时,他才会柔情似水…或许此刻的他也想温柔待我,只是我们之间注定隔着兰灵,始终不能释怀!   “我们已经结束了,对,或者错,取决于如何选择,如此而已。当时的你已经选择了她,既然怕她受伤,又何苦纠缠于我,这对我来说是如何的残忍,我想要忘记你,也想要离开你…其实我从未喜欢过你…一点也没有…我真的从未爱过你…我…”声音逐渐低弱下去,自然而然地缄了口。   这话仿佛掏肺剜心一般,心中痛楚,排山倒海袭来!眼中的泪仿佛成心作对,一直想涌出,只得转过脸,将蓄了许久的泪意忍下。   他将我身子扮着对向他,眼神柔和,一瞬也不离我,酸楚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真的…如果你想要我八抬大轿娶你,我也会照做,如果你想要名份我也会给你,如果你想要打回我,我也随你!回到我身边来,我…我不能没有你!从你头也不回跑出那刻,我才知道…其实…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他的温柔令我胸中大恸。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撕扯着,泪终于止不住了,如汩汩流水般拼命涌出,那些日子的绝望与死亡却依然如昨,我怎能再次轻易对他动心?   “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会改,真的会改,”他温柔的为我拭泪,堂堂男儿何时曾如此温柔过。   蓦然,将我下颌轻轻地抬起,微泛凉意的唇印上我的脸颊,轻吻着脸上的泪痕,如蜻蜓点水般,只是浅尝即止,而我却是心动销魂,白皙的脸颊上呈现醉人的红晕,令心湖再度激漾起朵朵涟漪,无法自拔!   “让我照顾你,以后的日子我会照顾你!再也不会为了她而责骂你,也不会再对你动手,当时真的…真的气昏了头。”他见我怒意全消,紧拥着我,目中的诚挚是我前所未见。   我沉默不语,只知道紧搂着他,心臆格外颤动着,这是我日夜盼望的温柔,原来他也可以如此温柔多情…   “爹!”门突然被推了开,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孩子闯了进来,他模样可爱俊俏,冲上前拉着冉闵的衣袖,道:“爹,你回来了!娘说一家人可以吃饭了!”“对不起相公,我不知道智儿如此胡闹,听说你回来了,便兴奋得直跑了进来,不知道房里有人。”董卿慌忙从门外赶了进来,见到紧拥的我们先是微微一征,旋即急切解释道。 第58章 割舍   突然的状况令紧贴身躯的我们倏然分开,尴尬至极!董卿声音轻柔道:“天雪…智儿不是故意的,相公,你也别责怪他,饭菜已经备好了,天雪想必也已饿了,要不先吃了再谈。”刚安定的心,霎时乱了,虚弱至极!原来他也有儿子了,还这么大了…爸当时就是因为第三者而抛弃我跟妈,虽然冉闵不会抛弃董卿,但心中却有芥缔!我不想做拆散别人美好家庭的第三者…   “我先回去了,大师应该在等我,告辞了。”冷漠的扫了眼冉闵,抬步想要离去。   手腕却被攥得紧紧的,他静静的瞅着我,目中的炽热消融于眼的寒潭之中,嘶哑道:“你依然还是选择离开!原谅我就有这么困难吗?留下吧,就当是我求你…”董卿更是走上前捉着我的胳膊,道:“天雪,别离开,相公这段时间都在找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何要离开,大师那边我们派人传话就行了,留下好吗?相公找你找得好辛苦。”我斜视着她,平静而淡漠的眼波并无涟漪,她的温柔更令我不舍破坏,我跟冉闵之间隔了太多,不单只是如此,中间还有个兰妃,重回到他的身边意味着重新与兰妃为敌!   为了我一个人苦了、伤了这么多人,又是何必,不如平淡的过完余生纵好,留下只是害人害已,我的确是个灾星…   思绪着勾起唇,僵硬的轻笑道:“你言重了,我答应过大师会回去,再说了这里不是我的家,有空的时候我会回来看看你们,我…我想寻找自己的幸福…所以放我离开吧!”“自己的幸福?天雪你都已经是相公的人了,怎么可以…”董卿欲言又止的盯着我。   “世间这么大,总有属于我的天地…放过我吧!留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这又是何苦?与其如此,不如让我平淡的离去岂不是更好…或许会有那么一个男子不介意我…或许会有那么一个人宠着我…”我亦垂眸轻声说着,却句句如刀割,刺痛自己的心,离开他,我有何幸福可言?   冉闵高深莫测的望着我,黑眸痛楚一闪而过,即而变得犀利如鹰,声音微冷,一字字清厉道:“我会放你离开!去找你的幸福!”他话完随即转身离去,也无做任何挽留,寥寥数语亦道出了他心中的伤痛!   心中顿时痛苦不堪,目光也是虚无的泛着,四脚仿佛无力,并非我绝情,也并非我不想和他在一起,只是以前的我似被伤如沉疴痼疾,又岂只是他温柔的言行所能医治!   这一走只怕是再没见面的机会了吧?我放弃了他,也放弃了自己…再次思绪活着的意义,却不知我如此活着,到底为何?谁能告诉我…我的天空为何只剩灰尽…   神思恍惚漫无目的的走着,前面的路只是一片朦胧,不知道要走向那里,现在才知道,他已经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的全部…我割舍了他,就如同割舍了自己的命…一个人失去了生命,还能如何活,还能如何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去可是遇到缘了,可是化解缘了,可是心如明镜?”佛图澄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慌回过神来,原来我已经不知何时回到了寺庙,我怎么回来的?我也不知道… 第59章 只是这样   “解了…什么都解了…我已经真的一无所有了,真的…一无所有了!大师…现在的我应该何去何从,天下那么大却连容身之所也没有,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要活着…”言毕,泪便坠下,这一刻的自己好柔弱,柔弱到自己也不认识自己,柔弱到好想不顾一切再回头!可是,我能回头吗?   “佛语有云,有就是没有、真就是假、存在就是不存在、最远就是最近,你应当参透这其中的定义,一切都如水中花,镜中月,或许你没能真正化解缘!伤即是不伤!痛也不会是痛!如果你能这么想,情爱自然消失,那心又何来痛之说?”他依然纹丝不动的盯着我。   我悲痛难持的看着他,心中的痛楚并无缓解,而是越来越浓烈,仿如心肺都已掏空。   嘶哑凄婉问道:“大师,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我会遇到他,你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所以你才叫我出去,这一切你都知道对不对!就算穷此一生,我也无法透彻,明明爱过,明明哭过,明明心痛过,怎么可能说没有…怎么可以仿若不痛!佛主说能救世人,可是唯独偏偏不肯救我!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佛主慈悲为怀,解救世人亦是理所当然,你所怨,所恼,所痴,所恨亦为何?人世间就为一个情字最难看透,最难猜透,所以世人才会沉迷万恶无边的红尘中,始终无法自拔,即是如此才越显我佛之慈悲!”他慈眉善目的看着我,眼里亦是真诚,仿佛只为感化我!   “大师…我佛既然慈悲为怀,那为何贫穷的人苟延残喘,性命依然如蝼蚁轻贱,富贵的人挥金如土,却依旧坐拥天下,天理何在?我佛又何在…我佛倘若无处不在,又为何看不到我的痛苦…”我泪流满面的盯着他,这一切都怪他…如果不是他,我又何苦再多痛一次?为什么要出去…为什么要碰到他。   “人世多苦,即使既富且贵,而生、老、病、死之大苦,则极公平,况千万人中难得一二是既富且贵。多数人多为衣食所驱,名利所使,不得自由。你明白吗?”他的真诚却未能消我心头之痛,泪水漫溢,模糊了我酸楚的神色,痛苦从心上碾过,满心凄苦,无法言明。   半响,才崩溃的跪在他面前,心痛凝噎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只想和他在一起,这样就够了,我没有多大的抱负,大师…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够了,你明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当初让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痛苦!你不应该救我…大师…现今的我还有什么可以让你利用?还有什么可以让你拿走?你到底还想图些什么…”他沉默不语的盯着我,眼中溢满善意,却令我更加彷徨失措,泪依然直流不停,心更是痛得无以复加,“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想要得到过什么,就算是孤单一个人我也可以坚强的活着,可是现在的我…只有一个愿望,只是想陪着他,呆在他身边而已,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只是我一个人喜欢他而已,为什么不可以…他可以不用喜欢我,他可以当我是替身,其实都没关系…真的…真的都没关系!只要能陪着他就好…真的只是这样而已…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 第60章 命运(1)   “你们的缘份并没有灭除,直到死的那刻也不会尽,所以你不用痛苦,我并非想图些什么,只是想让你解救他,你不是当世人,你应当明白他的下场,他将来无尽的屠杀,无尽的罪孽要如何才能洗清?”佛图澄目光明澈而专注的盯着我,脸上竟然连丝波澜也无,他知道我不是当世人?他究竟是佛还是人?   四周瞬时静了,心中深深一震,我默然拭泪站起身,不禁正容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你知道我不是当世人?你也知道我是…后来人?你也知道冉闵会死对不对!所以你救我只是为了让我感化他?少做杀孽?”“善哉善哉!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1)。三世因果循环不息,你明白吗?你只能尽量让他少做杀孽,却无法为他改命,因为每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主宰。其实应该说,心才是命运真正的主宰,他心若杀孽重,那只是注定的。”他深深一叹,似乎感慨万千。   此刻的我才明白,他为何说我能救冉闵…“大师,冉闵对你也没有好感,可是你为何想帮他,我实在不明白,事实上你们是敌对的才是,我真的糊涂了!”“其实他是一个不错的人,至少在这乱世,他的确少见,记得他曾当过并州刺史,在当地兴修水利,救济汉族饥民,实在是功得无量,可惜大王却因此将他罢官,胡人也好,汉人也罢,就算我对现世的不满,亦无可奈何!大王杀孽如此重,注定他要受六道轮回的苦果!”佛图澄昂起头,眉间紧紧拢着,凝重悲怜皆有。   “他的确是个好人…所以连大师也想帮他…”我神情茫然的看着他,如果依他所说,我与冉闵还会重聚,是这样吗?   “帮他的只能是你,记得有一日,见一妖马直入宫门,但见其驰向东北,刹时便不见了,便知灾星至矣!更算出棘子面林,将坏人衣…你明白吗?”“棘子面林,将坏人衣…”我喃喃低语着,冉闵小字棘奴,心中一凛,原来他已算出冉闵会杀光石虎后人…我却更为纳闷,原来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人。   “既然你明白就好,我要你出去就是要你去看看民间疾苦,以及与冉闵再度相逢,或许你想死,可是你明白吗?人为甚么有老死?因为有生!没有生就没有老死。生有甚么好处?生的后果就是老死。那为甚么有生?因为有爱!如此反复就可找到答案了,”他慈祥的盯着我,和谒的笑着。   “大师,我终于知道了,有些愚痴的人,觉得活得很痛苦,误以为自杀就可以了断,自杀是从果上断,是断不了的。因为自杀之后,没几天又投胎,活得更苦,还得六道轮回。所以自杀是没完没了,不能解决问题,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只有把问题愈搞愈糟,来生比这一生不知道要苦多少倍。所以得从因、缘上断才行。”心中深深一震,现在的我才明白,原来就算我死也断不了与冉闵的缘份,一段老天注定的缘份。   “一个千年后的人,要在这里生存,真是太难了!你也有你自己的命运,顺其自然吧!老天将你带到此地,想必也有他的道理,你为何与兰妃同模样,这一切都是天意,真是天意弄人!如果能改得了冉闵的命运,你的亦可改,如果不能…你们…”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旋而离去,空中只留下那意味深长的一叹!似怜似愁!   我的命运?他知道…而我却不知道!会怎样?四个字——顺其自然!   (1)取自《佛经》解释是:你前生种什么因,这一生就会得什么果。今生种了什么因,来生也会受什么果。有读者会奇怪佛图澄真有这么神吗?历史上的他的确是如此神,应该说是更神,他简直在历史上形容为神了!不过我也有夸张之说! 第61章 命运(2)   寺内香火不管何时都很旺盛,所有官员、宫里的人经常前来祈福。为了避嫌,我以佛图澄真正的俗家弟子身份暂住此寺,虽是女装,别人未曾过问什么。   日子过得十分清雅、惬意,听佛理听长久了,竟然有种归依我佛的冲动…可惜我是女子,只能心向我佛,如果真是男儿身,定当诚心归依。   寺内的风景自是不在话下,凝望小和尚扫着落叶、落花,忽然感觉到了《红楼梦》中林黛玉哀伤凄恻的葬花吟,黛玉最怜惜花,觉得花落以后埋在土里最干净。见落花而感身世,不觉满目凄凉…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情不自禁的喟然低语着,忧愁再度泛上脸颊,痴呆的望着远方,心绪颤动良久。   “阿弥陀佛!”身后依然响起这千篇一律的开头词,不用回头就可以知道是谁了…   只是身后亦有道火辣的目光盯得我浑身不自在,矜持转身迎目对上冉闵柔和的黑眸,心骇然一惊,他怎么会来?   “大师,石将军。”我眼眸黯沉,眉心紧蹙的盯着他,心中却疑窦丛生,他和大师什么时候可以并肩而站,而且面色友好,温文无害。对峙的二人忽然如此安好,真是不可思议。   “石将军第一次来佛寺,实在是稀客,我将他带来找你,贫僧告辞了,你既是我俗家弟子,便可为将军讲解一二,我想他会满意才是,也会对我佛加深了解。”佛图澄一脸笑意的离去,只留尴尬的我与冉闵。   我两翦美目略黯,淡然垂眸,惴惴不安的睇一眼冉闵柔情似水的黑瞳,无奈开口道:“你怎么会来,不是很讨厌大师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他无可置喙的盯着我,隐入沉凝的默然,过了须臾才轻叹道:“我不能来吗?第一次来佛寺感觉很…很奇怪。”“奇怪?”我摸不着头绪的眸视他,讶然惊问着,怎么会是奇怪?他才奇怪!明明恼我却又来佛寺,到底想干嘛?   他抿唇浅笑,顺手攥着我的胳膊,道“恩,很奇怪,他们都念些什么,难听死了!还在那里敲啊敲啊!你不觉得很吵吗?我感觉好吵,不能适应,亏他们还能边敲边念。”“怎么会奇怪,你应该诚心听才是,你不觉得听着心里十分舒坦清静吗?怎么会是奇怪!奇怪那你还来佛寺,听闻你是第一次来,为何而来?”我愠怒的盯着他,神情皆是不满,话语中含有咄咄逼人地质问。   “因为…”他欲言又止的盯着我,笑意渐褪,垂手敛容,沉稳道:“因为我想来看看你要如何寻找幸福,也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只是因为这样而已,那天叫你走我心里很难受……终究还是放不下你,可是不会强逼你跟我回去,因为那样你不快乐,不开心。如果留在佛寺就能开心的话,我会成全你…只要知道你是安然无恙我也满足了。”这是错觉吧,这一定是错觉,他终于可以温柔的告诉我心中所想,也可以诠释那份关怀,应该在内心反复挣扎过好几天才敢前来吧,冉闵啊冉闵,我到底应该如何对你才是,我还能爱吗?还敢再爱吗?还可以爱吗?   注:无可置喙意思是犹言没话可说。 第62章 命运(3)   “早知现在如此,当初又是何必,我无法当一切并未发生过…因为已经死过一次,所以不会在乎前面的路有多难走,我也会活着,当身体血在慢慢流尽时,我才知道…我们之间不管如何挽救都已经完了,勉强在一起只会让彼此更痛苦。”我凝眸顾他,只是平淡的陈述着。   心中尽管悲悯,却又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原来面对他我也可以如此平静,仿佛他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陌生人,不曾爱过,不曾痛过,甚至不曾动情过,只是心口依然会传来阵阵拧痛…   他怔怔地、微带痛楚地凝视着我。半晌,才脸色兀变,焦急问:“已经死过一次?什么叫已经死过一次了?你不是一直在大师这里吗?怎么会死过一次,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兰妃对你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做过什么,快告诉我!是不是她伤过你,害过你,还是太子?”已经极力隐藏的记忆在他焦急的言语中又慢慢复元,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夕,那只是一段恶梦,可是却如此真实…虽说太子死了却依然心有余悸。   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佯装无谓道:“没什么,都已经过了,我早就忘记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真的不会再发生了…”他嘴唇微微翕张,张口欲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揽住了我,眼中的温柔疼惜前所未见,心中虽然惶惶,却依然从容看着他,此时更是无声胜有声…   “稍晚大王会设群臣夜会,大和尚会入宫晋见,到时候你别忘了呆在佛寺,哪都别去,就算是别人来找你,也别去,兰妃她失宠了,现在情绪也极为不稳定,如果看到你,我怕她会……”他轻拂着我额际的散发,那半截话未出口,只是化作喉间的轻叹…却如此沉重。   “知道了…我会安静的看佛经,哪都不去,对了…你儿子很可爱,他很像你…”轻柔的声,悠悠响起,极力保持泰然自若的微笑,却依然还是僵硬,满怀愁苦,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还有…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不管发生何事都可以来找我,以后的我会代替你承受一切,虽然知道想要弥补已经晚了,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幸福…如果…如果…”他亦酸楚看我,黑眸平视前方,倏然转身离去,那未出口的半截话才忽飘传来“如果你能幸福,我也会高兴,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心中蓦然一震,难以比拟的苦涩,再次袭上心头,盘据着整个心头,再也无法散去…热泪忍不住在眼眶中汇聚,泛滥成灾。   黯然拭泪,亦从相反的方向转身离去,苦笑道:“人生在世几回真,爱过心痛只留痕。有缘相识无缘聚,苍天只欺有情人。敢问苍天谁最真,用心爱过谁无痕。牛郎织女且难聚,况为世间有情人…时间好似河水流,流尽沧桑不回头。愿君青春莫虚度,莫让年华付水流…”这首诗出自哪里我已经全然忘记…只知道它有如我心中的痛楚,亦有如这阴沉的天,如此催人泪下,是哀伤,是心痛,是无耐亦或者是坚强?只知道它是如此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心灵,启动着泪腺…… 第63章 佛泪(1)   呆坐在厢房里,神思久久不能回转,还在为他的言语心绪激荡着,不能自拔,蓦地,门外强烈的敲门声惊醒了我,轻步开了房间,只见小和尚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大师请您过去一谈。”   轻轻的关上房门,便随他走去,大师找我会有什么事?要我陪他进宫?还是有别的事吩咐。   须臾,便到了他的禅房,他依然双目微阖轻敲着木鱼,口里并念念有词,对我视若无见,半响才陡然瞪开眼道:“阿弥陀佛!你来了。”   我轻倚身行礼,浅笑道:“是,不知大师有何吩咐,天雪一切从命!”   “贫僧已经算出女施主有一大劫,可是却算不出因何而起,实属怪异,但却避无可避,或许会受尽折磨,亦或者会身心疲惫直想求死,但贫僧要告知你死何其容易,能活着才是不幸真的大幸,劫要怎么化还须看你自己了!我佛慈悲!但愿到时你能安然度过。”他关切的看着我,慈祥而威严的声音,似带有净化安定一切的力量。   心中愕然一震,旋而恢复平静,该来的始终会来,想躲亦是枉然,只得会意苦笑道:“多谢大师提点,我会顺其自然,不管前面的路如何艰辛,生的意志不会失去,就算是万丈深渊依旧照踏不误,就算是荆棘丛生亦是眉头也不皱。”   “劫越多,情根越深,情至极处,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此乃才是生死相许也。”他高深莫测的望着我,喟然低叹着,脸并无其他表情,平静无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随,问世间情为何苦,真叫人相思成海,眼泪成灾…”我轻轻喃语诉说着,心臆更为朦胧!为何我的情只是化作轻烟飘走,一去不返。   “我们动身前往吧,你必须随我入宫,苦了你了,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你时刻放在身边,熟读心经,能帮你忘却一切烦恼,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他站起身子将手中的经书递给我,手持佛珠朝外走去,而我只能紧跟随在他身后,随他所说的大劫而去。   众人将佛图澄抬桥而至皇宫,而我紧跟其后,到大殿时,很多下等官员都来“举舆”(抬轿子),新任太子石宣与其弟更是扶着舆翼(是指轿子边)随舆而上。当司礼官大唱“大和尚到”时,全体官员起立。如此崇高威望实在是大开眼界,石虎的众多妃嫔,以及皇后等全体有出席。   “大师快请上座,”石虎亲自将佛图澄迎到上座,眼眸似笑非笑瞥过我时,微眯眼道:“大师怎么会收女家弟子,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既然姑娘心向佛门,看来已经看破红尘一切。”   佛图澄抿了抿茶,笑道:“过往一切皆是往事,对她来说现在才是全新的人生,不管过去亦是谁的人,或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只是我的俗家弟子也。”   “大师所言极是,石闵将军抱恙在身未曾出席,真是可惜了,否则不知他会做何所想。”石虎厉眸直在我身上转溜着。   一旁的兰妃更是双眼直冒火焰,杏眼怒瞪着,美丽的脸更是格外扭曲,如今已失宠的她又能耐我如何?我没死,只怕她有千万个为什么想问,直对上她的怒杏,笑容亦幽幽绽出,而她更是怒火攀升,怒不可遏。   气氛一直挺和谐,直到有人忽匆匆来报太子东宫内的佛像忽然流泪,众人皆是错愕,连佛图澄也忍不住好奇,石虎更是带着众人前往,东宫这座在我眼中视为魔鬼的行宫,依然如此华丽,事过境迁,此时的主人却是石宣,从踏上东宫开始,心却更为忐忑不安,跃动非常。   进入东宫后,众人打量着观世音旁另一尊普通的女佛像,石宣也是十分愕然打量着眼前的女佛,道:“父皇,这座佛本不是在这里的!明明不是摆这里,怎么可能忽然多了尊,大哥过逝前此地有十二尊佛像,那些佛像制作都是异常精美,可是我都移至观音像后。怎会又上前?”   石虎丝毫不理会他,欺身上前,拧眉道:“真是太神奇了,佛像怎么会流泪?莫非是对本王的不满,还是怎么样?”转身对着佛图澄问:“大师,依你看是怎么回事?莫非佛有所指?还是佛有不满。真是不可思议!”听大王此说,随行的大臣更是议论纷纷,一时喧闹不止。   前头的兰妃忽然回头瞥了我一眼,狠毒的眼神掺进了一丝阴鸷的味道,显得更为尖锐,转而盯着她身旁的皇后,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靠进石虎,娇声道:“大王,依我看此事未必寻常,莫非关乎已故太子石邃之死,或者因为大王最近新宠了某些人,所以才会如此。”   石虎盯着她,征了征,旋而疑惑道:“新宠了某些人?本王新宠无非是太子石宣与皇后,这关佛主何事?本王实在是糊涂,依你所说难不成佛主认为皇后无能亦或者太子无能?”   皇后杜氏焦急下跪道:“大王恕罪,臣妾虽不知佛主为何流泪,可是臣妾并无半分对不起大王之事,上天明鉴,如果臣妾对不起大王宁愿遭受千刀万剐。”   石虎神色不悦盯着她,愠怒道:“本王只是随意说说,我想大师定能查出原由,你又何必如此焦急辩解。”   “臣妾知罪,只不怕大王受小人挑拨,”皇后瞪了一旁的兰妃,满眼皆是恨意。   佛图澄走去佛像面前,盯着依然在流泪的佛像,神情哀伤幽幽一叹,道:“佛非佛,人非人,流泪者亦是佛心亦是人心,我佛本是慈悲为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事不关乎皇后及太子,大王可以安心。”佛非佛,人非人?众人皆是摸不着头绪的盯着他。   石虎好奇道:“大师可见,佛像一直流泪,如果没有缘由佛主为何流泪?”   我不由自主走上前,盯着眼前的佛像,紧闭双眼的佛像果真泪流满面,让人无法漠视,心思格外沉重,它为何而流泪,是为石虎一家的残暴流泪吗,还是为了那些可怜无辜惨死的百姓而流泪?   佛像流泪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抑或者这其中还有其他的奥妙,只是却感觉灾难在慢慢的靠近我,仿若紧紧扼住我的喉头,直叫人不能呼吸, 第64章 佛泪(2)   兰妃此时又忽道:“佛主流泪莫过于失望、伤心,亦或者是暗示些什么,大师得道高僧应该知道,有些什么人佛主不喜欢,或者是触犯了佛教之事,或者这其中有何人是佛主不认同,亦或者…”   她欲言又止的盯着我,言外之意含沙射影的指向我,眉尖亦衔了隐忍的恨意。   佛图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老衲愿闻娘娘其详。”   兰妃螓首轻扬,微带几分自矜,紧盯着我,冷笑道“世人都知佛家只收男子,可是大师却收女子,佛主会不会因此而流泪怪罪大师?大师是得道高僧,本是无所谓,可是佛主心中所想莫非大师也可以知道?大师今日带她前来,佛像便流泪,仔细想想此事不是太过巧合了吗?”   心中蓦然深深一震,她所言若是古人看来却是事实,而我现代人怎会相信如此荒谬之说?只是佛像流泪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得清,一切来得太忽然、太诡异。   一切都因兰妃的话而静了下来,悄无声息的静谧使人不期然地一阵寒栗,众人目光直射向我,仿佛此刻的我已成凶手。   见众人都怀疑我,兰妃赶紧再鼓动如簧之舌,道“曾记得石闵将军向大王说过,此女已怀有身孕,试问又怎可出家?这不是很不寻常,还请大王定夺,倘若臣妾所言有假,自愿受到任何处罚。”   冉闵说我有身孕一事,怎可忘却,实属大意,却也成为话柄,心中惶惶。但过了须臾,却从容说道“倘若真认为佛泪与我有关,自是无话可说,可是佛主流泪并非寻常,怎可断定?”   佛图澄一言不发的盯着我,注视片刻,忽然感慨道:“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劫,天意,真是天意,天雪,你应当明白,躲亦是枉然,却是有惊无险!所以大可放心。”   他的话让众人更为摸不着头绪,而兰灵更是火上添油道“大王现在还不准备将天雪打入死牢吗?佛主流泪亦怪女子入我佛门,何况还是有身孕之人,请大王快做圣决,否则应当立刻处死才对。”   石虎冷冽邪恶的扯着唇,双眸闪烁着狂野残忍的光芒,脸色铁青的盯着我,在他看来,佛主流泪亦是天大的事,而我在他眼中更是死不足惜。   半响才沉声问:“大师依你看要如何处置,若本王处置了此女想必大师应该毫无疑虑才是!此女既然能惊动佛主,实在罪无可赫,就地处死以慰佛主之泪,大师意下如何?”   佛图澄平静的脸上依然毫无起伏,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只道:“我佛慈怀为怀,既然都认为是此女,那就请大王给此女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方处死可好?也算是对佛主有交待。”   石虎似乎还是不满意,忿怒道:“将此女打入死牢,不准任何人探望,十日后处死,绝不留情,大师如此可好?若依本王之意应该就地处斩,方可解了本王的怒火。”   兰灵唇边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也是冰冷的,毫无温度可言。脸上亦毫不掩饰讽刺之意,道:“大师似乎在迟疑?莫不成还想包庇此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大师竟然也有七情六欲?抑或者在同情此女不成?大王尊敬大师才会廷迟十日后处斩,否则当真以鲜血洗佛像才对!”   佛图澄目光顿时如鹰般凌厉,微蹙眉宇道:“兰妃娘娘何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了,既然大王已做决定,老衲也不想多说什么,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现在多说亦只是枉然。”   转而神情凝重吩咐我道:“天雪,记住我所说的一切,或者你会生不如死,但是我相信伤痛只是暂时,能忍则忍,切莫冲动,安心呆在牢里。”   他仿佛又想暗示我些什么,切莫冲动?事到如今我又能冲动些什么,只能再次面临死亡的恐惧,纵有千回百转的心思也只能无可耐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但愿能行,也能避过这生不如死的大劫。   立刻便有士兵押我走向天牢,心中不免侧然,但终究还是学会了认命,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又有何难?   只是心中仍是疑惑丛丛,为何兰灵会陷害我,依刚才的情形她想害的固然是皇后,可是转而矛头便指向我,还有佛泪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泪并非假,而是的确有流出,皇宫真是阴谋聚集之地,稍有不慎便丢了性命,毫无天日可言。 第65章 假如爱有天意(1)   呆住在天牢里,思绪逐渐转为平淡,拿出心经看着,口中念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你倒是很自在,在死牢还能如此平静,”兰灵不知何时已进了牢中,并遣退了一旁的人。轻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事情发生,想不想知道为何佛主会流泪?你一定很想知道对不对?”   我微挑秀眉,道“恩?”   “其实告诉你也无访,太子东宫早已安插我的人,前些天才告知我,说不经意发现东宫内安置的佛像有流泪,我并非动了什么手脚,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本想借着这一次将皇后扳倒,岂料你竟然出现了,其实我也相当意外,你没死!你怎么会没死?”她踱至我身旁边,双手搭挌在我肩上,尖锐的问着。   而我心思却出奇的平静,幽叹道:“兰灵,停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你本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又何苦为了争宠害人,害人终害已。”   她明眸中闪过一抹痛楚,凄婉道:“当初如果不是石虎,我也不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他我与闵早已结为夫妻,过着人人羡慕的日子…如果不是他,我又何苦一生凄惨。”   “你早就报复了,不是吗?石虎以往宠爱女子都被你害死,你心中永无休止的折磨要到何时才会停止?放过他人,亦是放过了你自己。”   “你什么都不懂。”她倏然在我耳畔尖叫着,神情无比凄惶与柔弱,眼中亦蓄着泪水,转而低声凝噎道:“他在我身上的痛,我会十倍还给他宠爱的女子,可是就算我怎么恨她们也敌不过恨你的心,见到你我的心仿如刀割,那种痛楚你可懂?你可知?你没资格对我晓以大义,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你们都该死。”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原本就没有树,明亮的镜子也并不是台。本来就是虚无没有一物,那里会染上什么尘埃?这一切正如你心中的恨意,如此虚无飘渺而你却执著如固,只是不经意间,伤害了她人,亦伤害了你自己,这又是何苦?”我渭叹的盯着她,这一刻已无恨意,只剩那丝丝的无耐与同情。   她身子稍微颤抖着,目光茫然的盯着我,仿佛明白了几分,顷刻却又被怒意替代,手指骤然指向我道:“你只知道说风凉话,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任他糟蹋了你,毁了你,然后默默的承受着,是不是要这样才对?我绝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石虎身边的女人,你等着吧。”   我脸色凝重的盯着她,肃然道:“兰灵,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如此执著亦是为何?你恨的究竟是石虎抑或你自己?”   “我不跟你争辩,不管我恨的是谁,反正恨意未消之际便不会放过你,乖乖的等死吧。我所承受的痛,直到死那刻也不会停止,”她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便走了出去,只是背影多了些岁月沧桑的痕迹。   心底也曾暗自思量过,兰灵真的很坏吗?凭她三翻四次想置我于死地来说,她的确够讨厌,够我恨一辈子!甚至一直也埋怨着她如此待我。   可要当真在她立场来想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或许我开始同情她了,她这么多年受的痛苦我又怎么会知道,在石虎身边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兰灵…可怜的兰灵,此刻的我对你除了同情便只有同情。   心中微微怅惘,悠悠地叹了一声,坐回到石床上依然看着这卷心经,虽然心经才二百多字,反复琢磨着却更能体会其中的含义,只是不知不觉中冉闵的模样却浮上心头,究竟我要到何时才能除去心中的他?   “石将军…石将军不能擅闯,大王有命不准任何人探望。请将军别为难小人!”远处便听到士卒慌乱的叫阻声。   “给我滚开,里面关的是我的女人,凭什么关她,快滚开。”冉闵的吼叫声更为刺耳,其中的忿怒之意更为明显。顷刻便不顾士卒阻饶冲了进来,目光微转,正好对上他那双幽深狭长且伤痛的眸子。   他神情哀伤的盯着我,一瞬未瞬,双手更是紧抓着牢门,声音稍嘶哑道:“不要担心,我会救你出去,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相信我就可以了,不要害怕知道吗?我真的会救你出去。”   他的言语像是对我的承诺,亦或者更像定心丸,让我可以更为安心,亦欣慰的凝眸睇他,眼中却含着荧荧泪光,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对他说。   “我会救你出去…我会救你出去。”他手指发狠的抓着木门,仿佛想将它拆开,哀伤的模样如此骇人。   “不要为了我做任何傻事,真的不要…我不会有事,相信我…”他的面容赫然就在眼前,依然是如此帅气,我却怔了。其实,他的一切早已烙在了我心臆之间,抹不掉也忘不掉。但不知为何,乍一见面,竟让泪水再次威胁着泛滥成灾,终究还是滑落于脸颊,安定的心也更为扯痛着,只为了他眼中对我的怜惜,对我的痛楚……   “我会救你出去!”他亦只是嘶哑的喃喃重复着,却更令我眼中的泪加快了滑落的速度,想断的缘份终究还是断不了,对他终究是另一种放不下的执着。   “不要救我,不要管我好不好…就当我求求你了…”   “我会救你出去。”他言毕便深深的看着我,转而头也不回的离去,而我只能泪流满面的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已无踪影才虚弱的躺在床上,任泪水淌着……假如爱有天意请让我们在一起吧! 第66章 假如爱有天意(2)   在天牢中安静的度过了二日,而今日料想不到的是皇后娘娘竟然大驾前来,跪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皇后,一身红色宫装,媚眼挑勾,浑身上下充斥一股难以言喻的艳丽风姿,气度雍容。   “你想不想死?本宫可以救你,也可以命石闵将军好好疼惜你,”她娇腻的嗓音清雅不俗,高傲的盯着我,仿佛我只是她手中的一个猎物。   “什么条件?你不会如此好心救我吧,到底图些什么?”心中依然怅然悲愁,原来疼惜也可以命令?   “你很聪明,希望你识时务,这次的事本宫知道,兰妃想害的固然是本宫,而你却成了替死鬼,当然,本宫会给你机会报仇。只要你依本宫而言揭穿兰妃心中还想着石将军既可,怎么样?这是你唯一求生的机会。”她端庄而矜持的微微颔首,如刀刃一般锐利的眼神,令我背脊窜过一阵寒意。   “兰妃说我污辱了我佛,所以大王才非处死我不可,而你却让我揭穿兰妃与石闵?想不到在你们眼中我还挺有利用价值的,”我嘲弄地牵起嘴角,冷冷的回着她。   “她如何能与本宫同比?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弃妇罢了,是本宫基于怜悯,才不想对付她,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本宫,”她眼眸中有显见的妒意与不安的怒火,语气更是差到极点。   “所以你才想利用我对付她?只是奇怪你为何不自己去大王跟前告发她?而是想假藉我之手。”兰妃以前残害众妃的手断想必她也有所耳闻,否则怎么想和我联手?   “本宫前去,大王一定认为本宫是想争宠,而你却不同,你是石将军的小妾,只要你说亲眼所见,大王必定相信,到时兰妃难免不被赐死,本宫也可以保证石将军可以安然无恙!”   我不免冷笑着,嘴角逸出的嘲弄更浓,道“兰妃是错了,可罪不至死,倘若我为了苟活而置她于死的处境,那么不活也罢。反正我只是贱命一条,你请回吧!恕我不能答应你。”   “你…真是不识抬举,是本宫给你机会活命,哪有人不想活着的,本宫给你机会好好考虑,明日再来见你,倘若你依然不从,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就算死之前亦要你受尽折磨痛苦,对付不了兰妃,本宫就对付你!”她怒不可遏的瞥了我一眼,依然高傲的离开。   她会怎么对付我已无瑕去顾忌,如果因为要苟延残喘的活着而置兰灵于死地,我又于心何忍?   她对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爱冉闵太深、太真,付出一切也的确比我多,而我更没有资格害她,也并无想要害她的心思,心中对她的恨不知何时早已褪去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能置我于死地,就算是…我依然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这句话当真应验在了我身上。   “你可是想清楚明白了?到底是从还是不从!”第二日一早,皇后便来到了天牢之中。   “不管你问多少次,我不会从你,不管你要如何对付我,我依然不会从你,如果因为要活命而陷别人于危险当中,试问这样的活着又有何意义?”我苦涩一笑,斜睨着她。   “你可知道石将军为了救你,一直在大王那里求情,活着与死只是在你一念之间,你又何苦执著于兰妃,想想石将军对你的情深义重。”   “我从未想过自己身陷险境,该如何方能自保,若上天注定我非死不可,那么又何须再害多一个人。”我轻浅回着她,心情依然平静无波。   气氛忽地僵凝,接着她挑起眉眼,问:“你当真不从?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真不从,本宫只好折磨你,直到你从了本宫那天方停止。”   “随便。”我低垂眼眉,面无表情的答着。   “你…”她顿时怒焰攀升,吩咐旁边的士卒,道:“砍了她的手指,一天砍一根,砍完了再砍脚指,我就不信她不从,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砍” 第67章 生同鸳鸯死同穴(1)   士卒征了征,小心翼翼问:“皇后娘娘真要砍吗?她可是死囚,若大王知道了,我们要如何交差,石将军也有吩咐让属下好好照顾她,万一…”   “你在怕什么?你是怕大王,石将军抑或本宫?大王面前我自有说法,至于石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她嘴角噙笑,眼神冷漠,转而问我:“天雪,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从或不从,手指若断,肯定不会愈合,你要好好想清楚,本宫只要你一个字!这个字便可决定你是死是活。”   “你们无非是戮戕无辜的人,来达到自己地目的,就算借我之手除去了兰妃,日后还有多少女子会得到大王的宠爱,而你们争宠的心却不会停止,只会日益越烈,我无意成为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工具,所以要砍要杀随你。”我双眉拧蹙着,一径冷眼睨着她,若说心中不慌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好…很好!既然你如此贞烈本宫就成全了你,要怨也怨不得本宫,今天剁了她的小指,明日依着来,本宫倒要瞧瞧,是你嘴硬还是手指硬!”她横眉冷对着我,眼中那簇怒火越来越炽焰。   士卒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依命行事,将我手掌按住,拿着刀架在小拇指上,对我报歉道:“石将军吩咐小人照顾姑娘,可是皇后娘娘命令小人不敢不从,只得委屈姑娘了。”   说完便将刀切了下来,撕心裂肺的痛顷刻窜入我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眼眸中早已泪光莹然,娇小的唇却坚毅的紧抿着,不肯发出任何吟声,雪白额际的汗珠却时刻在提醒我,到底有多痛!   皇后冷哼道:“身在后宫,伴君如伴虎,除了不折手断本宫亦毫无对付其他女人的法子,你必须体谅我的苦衷,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有价值,或者是不该来这是非之地。”   唇依然紧抿着,牙齿却颤抖得格格作响,眼泪也时刻打着转,汇聚在了眼眶,不亢不卑的盯着她,始终迸不出半个字,除了痛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亦或者我还能说些什么?   她嘴角掀起一丝弧度,轻笑道:“知道痛就好,知道流泪就好,如果一个人连痛都不知道,本宫也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驾权你,明日依然会来,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只得闭上双眸,牙关紧咬着,泪却如暴发的山洪,掉落了下来,大师,这就是你所说的大劫吗?为什么佛要流泪,为什么我要受这种痛苦,瞑瞑中到底在安排些什么?何时方才是尽头,我真的好恨…真的好恨啊…眼前顿时只觉一黑,人缓缓的倒在了床上,十指连心,痛不言而喻。   “痛…冉闵…救我!”蛾眉深蹙着,遽痛逼迫我自寤寐中幡然醒来,身子已在一个温暖的怀中,仓皇无措的望着这个日思夜想的男人,生生扯痛着肺腑。   “乖,不会再痛了…没有下次了…”冉闵手臂的力度再次加重,将我紧紧圈在他的怀中,眼中溢满了泪意,却隐忍着。   “你怎么会来…”我虚弱的无力的任他抱着,脸色想必早已苍白骇人,手指早已包扎好,环顾四周依然是在死牢当中。   “这里有我的人…一定很痛对不对…一定很痛…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赶来,都怪我…”他深痛自责的搂着我,声音微颤着,脸颊早已十分削瘦。 第68章 生同鸳鸯死同穴(2)   “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安慰着他,“真的,不会痛…其实只不过是断了一个手指而已,怎么会痛…真的…一点也不会痛。”   “我会紧紧抱着你,再也不会放开你,就算你怎么打我,怎么骂我,怎么对我都好,这辈子我都要紧紧抱着你,任何苦难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你的世界永远有我…”他低垂眼眸,更加用力的搂着我,仿佛想将我嵌进他壮阔的胸膛。   心不禁深深一震,心酸说道:“曾经的你将我残存仅有的奢恋和自欺的盼望一点一滴的吞噬殆尽,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就算你爱的兰灵也没关系…因为…在你身边的永远是我,其实以前就算你骗我也没关系…就算是骗我,说你爱我,我也会相信的…而你却连这样的奢望也未成全过我…现在的我,只想问你…你爱我吗…你会让我爱你吗…”   “会…我会让你爱我…我爱你…真的…”他的眼泪终于掉落在我额际,原来也是如此滚烫与真实,这不是梦…   “这颗心…这辈子只会给你一个人,从此以后,我会无怨无恨的活下去,我会去爱你…拼尽我全身的力量来爱你…我会爱你…其实我一直都有爱你…真的…都有爱你。”舒适的躺在他怀中,任泪水尽情的淌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会在这里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若要砍头,我们一起砍头,若要死,我们一起死,如果一定要这样才能在一起…那就生死同穴吧。”   “往后岁月定相惜,时时刻刻总相携。苍天无情魂将逝,冉闵有泪悲声绝!往昔情,今昔还,我若有灵应待你,生同鸳鸯死同穴…”   “是…生同鸳鸯死同穴…”他更为紧搂着我,眼中的泪掉得更凶。   “其实有的人一辈子也不知道爱,这辈子我也爱过了,就算会处死,亦无怨无悔…你有听闻过一种叫羽的海鸟吗?它们成双成对地飞进飞出,当它们的伴侣死去时,另一只鸟会悲哀地在天空中盘旋,然后一头扎进汹涌的海浪中殉情,在它们死后,身上的羽毛竟会自然脱落,飘浮在海面上,羽因此得名。”我定定的转而凝视着他,轻声诉说着,唇边勾出一抹不堪自然的笑,那笑也是纵然飘忽着的。   他一言不发,只是温柔的搂着我,半响才渭然轻叹道:“我会像羽一样陪着你,不用害怕有天你的世界里没有了我…生死同穴这是承诺…”   他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倾吐着,这话仿佛掏肺剜心一般。睁睁然印入我的心臆之间,激荡着,不能自拔,再次沉迷于他的柔情…   多害怕这一切会是假的,不由自主轻捏着自己的脸颊,真好…会痛,多么真实的一切,原来这都不是梦,这不是梦…缓缓的吁了一口气,眼眸微张着,惺松而幸福。   注明:往后岁月定相惜,时时刻刻总相携。苍天无情魂将逝,冉闵有泪悲声绝!往昔情,今昔还,我若有灵应待你,生同鸳鸯死同穴这是本人原创,如果别的小说借用的会追究!读者请随便,将它发扬光大 第69章 佛非佛(1)   兰灵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的走进牢房,努力保持镇定的看着我们,惨澹的清丽姝颜只剩黯然与痛楚。   冉闵凝视她,语气冰冷道:“你来做什么?现在的你应该满意了吧,有我在,不会再让你伤害她。”   兰灵身子微颤着,不理会他,只是不可置信的盯着我,嗫嚅道:“你怎么这么傻,答应她不就成了吗?为何要这么傻,让自己受这种罪,她让你活命,你为何不依了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你,置你于死地,你为何不愿害我一次…告诉我啊…你为什么…”   “其实我也有怪过你,怨过你,恨过你,可是当看着你的那一刻,就算有半分伤人的话语亦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你比我更苦…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只是爱得太深,所以对我的恨亦深,我不会怪你,也不会觉得委屈,因为这一切都值得。”我回睇她,轻声安抚着,此刻的兰灵让人感觉好柔弱,好彷徨无助。   “其实天牢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只不过想看你会不会答应皇后,如果我知道你如此固执…我不会让你受这种苦,其实…你应该答应她才对,我是这么坏的女人,你何苦为了我…以为你会答应她的,只是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大王早些处死你,可是你却……”她捂住嘴,泪越掉越凶,在她眼中已如山洪,泛滥成灾。   我亦心痛的看着她,眼中的泪迅速聚集,“兰灵,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其实还有一句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只要能做到心如明镜,又何会有尘埃,又何来的恨?你也放手吧。”   “是…我知道应该做了…天雪…从这一刻起,请你紧紧抓着冉闵的手,紧紧抓着……永远也不要放开他…因为…”   她声音格外颤抖着,泪掉落得更凶,心酸道:“因为如果你放开了他的手…我会毫不犹豫的握上去,所以你要紧紧抓着…不要给我机会握着他的手…那样我会舍不得放开…我怕我会再次想置你于死地…所以请你…永远也不要放开。”   忍住满眶的热泪,她再次殷殷叮咛道:“冉闵…不管我出了什么事,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可能我等不到你复仇的那一日,可是…请你好好保护天雪,一定要好好保护她…我们未能完成的爱情,请你和她延续吧…其实我真的…真的…好爱你,爱到不可救药,爱得不可自拔…可是我知道,今生无缘,如有来生,希望你会留给我…”   “兰灵,你想做什么…别为了我做任何事了。”我忐忑不安的定视她,直觉告诉我,兰灵似乎想救我,若想救我除非她亲自向大王说明一切,可是如果她真这么做…那她的下场堪忧,依石虎的品性一定会处死她。   冉闵亦激动道:“你不要做任何事,我会再想办法救她…”   我定了定神,试探问:“你是不是想对大王说出是你陷害我?千万别,如果这样你会死的…”   兰灵黯然无语,悲痛难持的轻扫着我们,半响才道:“我错得实在够多了,我们三个人之间始终有个人不能存在,我愿意成全你们…所以千万别劝我…赎罪也好,还情也罢,别再管我了…”言毕,她便悲惶遮面而去。   我征愣的盯着她远走的背影,泪水刹那决堤般汹涌,模糊了视线,早已忘了拭泪。不禁悲从中来,这悲伤中还渗着怜悯、同情和内疚,满心顿觉凄苦不堪…兰灵,可怜的兰灵…   冉闵只是叹息,长久默然,终于轻声道:“别难过了,我不会让她有事的…你们我都会保护,她为我付出的也够多了,这辈子我注定亏欠二个女人…” 第70章 佛非佛(2)   第二日一早,兰灵便被打入了冷宫,而我却受到了赦免,她似乎放弃了一切,抱着求生的心向大王禀明了一切,换来了我的安然无恙,一根断指换来了她对仇恨的转变,这是福抑或是祸?   “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我柔肠百转的定视着身旁的冉闵,望着他眼底眉间迅速闪掠的痛楚,不禁幽幽一叹,我知道,他对兰灵亦有情,这个情深义重的男人又怎能会舍弃兰灵。   他征了征,不言语,只昂头将目光望向远处,眸中噙着一丝清愁,半响才道:“不用了,那样更会遭人话柄,现在我们亦有头痛之事,因为你未有我的子嗣,若你肚子再毫无反应,那我便是欺君之罪,起先以为能让你尽快怀上,可是中途却出了这么些事,着实料想不到。”   心中不禁一凛,原来我们的事还没有完,涩然牵起嘴角,问:“是不是只要找出佛流泪的真正原因就可救兰灵出冷宫?我会去找的,我一定能找到佛为何而流泪。”   他浓眉一挑,拉着我的柔萋朝宫外走去,边走边道:“你不用再管这事了,兰灵已全招了,她对佛像动了手脚,所以才会流泪,现在我要将你绑在我身边,她出冷宫的事,我再想法子。”   我心中顿时一喜,旋即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嗔道:“她怎么会动手脚?为了救我,她肯定是全招了,不管,我要救她,你想办法让我接近佛,或者弄一尊佛回府里,我慢慢观察,不是有十二尊吗,你向太子要尊他会答应你的。”   “真拿你没办法,去东宫看看吧,若找不出我们就回府,到时你可别跟我闹了,”他孔武有力的手立即死紧的钳住我,语气听为责备,实为宠溺,转而向东宫走去。   忍不住偷望向他俊逸的侧脸,不知为何,我竟开始感到怅然,世间没有永远的相聚,却是有永远的离别,我们真的…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吗?若我再无孩子,只怕又是一场生离死别。   “参见太子。”冉闵到东宫便松开我的手,太子石宣长相略逊色已故太子,与身高八尺的冉闵站一起,简直是高矮悬疏,一双黑眸在我身上溜达着,转而轻笑道:“那日因佛泪之事未曾细看石将军小妾,只道是与兰妃相似,其实相比之下更为美艳,只是可惜兰妃因争宠而……否则的话二人结为金兰也未尝不可。”   “太子过奖了,微臣带她前来只是想见识下佛像,毕竟因为此事害她差些被处斩,另外会流泪的佛像真是少见,还望能一窥堂奥,”冉闵亦客气的与太子寒喧着。   “说起佛像,本王心中就有怒火,兰妃做何事不成,竟然派人在佛像上动手脚,真是可恶至极,若非父皇怜悯她侍候多年,对她亦有情份,恐怕下场必定是处死了。”石宣语气亦是忿忿,神情也皆是愤怒。   我轻咬唇,默然的瞅视着他一会,才问:“请问太子,佛像是否移动过,可还在东宫佛堂?”   “父王前几日以命本王将十二坐佛像全放于观音一起,只是奇怪,若是动了手脚为何还会流泪?除非兰妃根本没动手脚?可是她却招认了?”   他不解的扰着自己的后脑勺,神情满是困惑,接着对冉闵道:“本王这就派人带将军前去,若将军窥得其秘密,可要告知本王。” 第71章 佛非佛(3)   “是,微臣遵命,若是知道为何而流泪,还得有请太子去大王面前为兰妃求求情才是,”冉亦恭敬有礼的轻声回着,只是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恨意。   “哈哈哈…石将军果真是聪明之人,那本王就不多说了,静候佳音。”石宣开怀的大笑着,吩咐门外的宫女道:“快带石将军去佛堂,”   “是,有请将军跟奴婢前去。”秀气的宫女恭敬的领着我们穿过长廊向佛堂而去,相较于前几日,今日的佛堂似乎更为亮眼,皇室对佛教的敬重已达颠峰。   迥回轻扫着眼前的十二尊佛像,心思格外沉重,它们高度与形状相差无异,造工精致自是不在话下。   冉闵轻揽着我,感慨万千道:“兰灵并非动了手脚,你瞧,还会流泪,她只不过想救你,所以承担了这一切。”   “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在佛像面前蹲了下来,轻抚着佛像的脸,它的泪突然流得更为汹涌,汩汩如水般流出,手骇然离了开,惊魂未定道:“真吓人,怎么忽然流得如此凶了,难不成真是在怨我?可能我真是个罪人,要不然你瞧它…为何流得如此汹涌了,”   冉闵亦蹲下,轻抚着我的后背,带着魅惑的语调,轻柔地诱哄着我,道:“别怨自己了,我虽然解释不出原由,但是知道不会是怨你,你心地善良,又如此善解人意,怎会是怨你了?别多想了。”   “可是…为何我抚上它时会流的更为多些,红颜祸水,可能我真是祸水也难说…若不是我,兰灵又何须呆在天牢,若不是我…千错万错都是我。”我仍是心有余悸的盯着佛像,心思却格外怅惆着。   他轻挑起我的下颚,迫使我的视线对着他,一字一顿,温和有力道:“不准你如此说自己,若再这样,休怪我恼你了,好不容易才躲过死刑,你这翻话要让旁人听见,那还了得?手还疼吗?要不先回府里歇着。”   “疼是会疼,不过也没什么,相比之下,兰妃比我受的罪要多,继续看佛像吧,我定要找出原由才行。”我微抿着唇,似笑非笑的拍打下他的手,断指的疼痛又岂是一二日便可安好的?就算疼也得忍着,否则他又要懊恼自责了。   “佛非佛,人非人,流泪者亦是佛心亦是人心?如果不是佛,不是人,那这佛像会是什么?若是佛像他为何要说非佛?”我喃喃自语的回想过佛图澄那日的话,似乎给我的线索很多,却始终道不出所以来。   轻扫着所有的佛像,心中倏然一凛,问:“你瞧见没,所有的佛像似乎大小相似,而且似人坐着的神情与身高?如果佛像是由人身做的话,便可解释为何会流泪,大师或许早就知道了,他不说明的原因只怕是另有目的,或者有何打算,人佛便是非佛非人。”   “你所说不无道理,倘若真是由人而做也并非不可能,已故太子最喜欢将人折磨至死,可是为何会流泪?就算是人做的亦是流血,而非流泪。”他眉心微蹙着,眯着黑眸,疑惑地盯住我。   我略作思忖,掩饰心中的不安及恶心之意,只道:“如果是人做的,五脏俱全,没有被抽空腹腔,就被供放在此地,将尸体加灌石灰,制成神佛,由于天长日久,尸体的防腐失去效力,身体内脏那些开始腐烂,腐水从眼眶中流出,就成了我们误以为的佛泪,这也并不毫不道理。”   俱我所知木乃伊都是空腔内填防腐剂,或者全身放置干燥地方保存,所以才会无恙,如真是人身所做,依已故太子的习性不会如此麻烦将它掏空,那便可解释出一切。   “所以,若按你所说,只要将佛像砸烂一具即可证实,恐怕大王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他汾然的说着,攥紧拳头接着道:“吃人,杀人,将活人制成佛,他幸好还是死了,若还活着,岂不是会残害更多的人,他们都该死,他们…”   我茫然望着他,因这直言不讳而震惊,疾然按住他的唇,轻声安抚道:“别…小心隔墙有耳。” 第72章 怜悯   他轻笑着拿开我的手,道:“恩,是我大意,都这些年了,还如此莽撞,让你为我伤神了。”   我抬眼看了他一会,才道:“去告诉太子吧,如果真是人佛,他会知道怎么做的,想不到堂堂佛像,是用人身与石泥堆砌起来,即是如此,为何不能砸,它究竟有何了不得?”   “事事谨慎,规行矩步,这便是皇宫人所有的特性,万一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如已故太子,”他轻抚着我的后背,没有温度的话语却含有深深的无耐。   “现在开始,任何情况下,我都不要你再被伤害。也不会再心慈手软,实因已受够了教训,以后的你将会永远陪着我…直到老死的那一刻”   我含嗔含悲地笑着,什么也说不上来,只得酸楚盯着他,能躲在他的羽翼中安憩,这是福气,若拖累了他,那我便是祸根,幸福二个字说得容易,要真实现却是难于上青天。   “砸吧,有何事我来担待,不需要去过问太子,他一定不会应同。我也想看看这里头究竟是人还是什么!若是人休怪我以后无情。他们的残暴我已看得太多。”他斜睨着我,嘴角挑勾着一抹阴狠的冷笑,炯炯的眸光锁住我的眼睑,已形于色的怒火提上来,又沉沉的压了回去,用蛮力举着一尊佛像。   “可是…倘若不是应该怎么办?万一真是佛,大王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你怎地都不为自己着想。”我双眉微微一挑,及时上前拉扯他的衣襟,他当真要砸?   他不发一言,只是用力将这坐佛像砸向另一具,“啪”的一声,砸的那尊佛像从头而裂,佛堂顿时静寂无声,怕是连一支针掉落地都能听得明白,我俩都被眼前的一切所惊呆了,彼此陷入沉凝的默然,那烂的佛像流出汩汩腐水,尤为刺鼻,不知道是何腐水,只知道臭不可闻。   他走上前颤抖着双手,拿起佛头细看着,脸色大变的静静瞅着它,神情由骇异转为穷凶恶极的愤怒,猛的往地上一砸,那石泥顿时裂了开,露出苍白的女人头颅,他双手顿时攥得紧紧的,铁青着面孔跑了出去,我走上前细瞧了眼,心中只觉一阵恶心,只得捂住嘴追了出去。   奔至长廊上便瞧见了他,拉住他的衣袖,心急如焚道:“你别冲动好不好,听我说…”   “我不要听!”他毫不留情的甩开我,这一刻已陷入疯狂,原本温柔多情的眸光暗敛,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炽火,如头发疯的狮子,仿佛都忘了我是他想爱想保护的女人。   不由自主冲至他前头,伸手拦住他,凄婉厉声道:“你想去干嘛,想去杀了他们吗?杀了他们就能完事吗?如果此时杀了他们,你自己呢?”   “那你要我怎么做?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他痛苦的定视着我,全身散发的森冷怨气让我一阵哆嗦。   “不要冲动好不好,你不是说过总有一天胡人会消失的吗?别在这闹了好不好,我们先回府,”我只能压低音量劝着他,此刻也是无计可施。   他双目一敛,蹙起一道深刻的皱摺。目中茫然,吼道:“忍忍忍!到底忍到何时才是尽头,我真的受够了,你知不知道我心中的痛苦?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先跟我去禀了太子,我们就回府好不好。”除了温柔声调安抚,我亦无言可劝,刚才的一切想必足已令我今生难忘。   他顿时安静了下来,凌厉的黑眸直盯着我,下巴正兀自颤抖不已,道:“总有一天会消失的对不对…对啊,会消失的…忍住就好了,时机未成熟。”   我愕然的看着他,眸中倏冷,被他那绝望而痛楚的神情所摄住,半响,才嗫嚅道“是…他们会都消失的,一定会的…” 第73章 下毒(1)   “太子,微臣以找到佛像流泪的真正原由,只不过却因此损坏了一具佛像,”冉闵强抑愤怒的单膝跪着。   太子听闻便脸色倏冷道:“损坏了一具佛像?石将军可知损了佛像可是死罪?若让父王知道了,恐怕…”   “禀太子,因疑心佛像是由人身而做,不损坏又岂得真相?”   太子石宣首次露出诧异的表情,顿了许久才道:“人身?你是说它是由活人所做而成?”   “是,人身!”冉闵汾汾的回着,言语似从牙缝中迸出。   太子不明白他何以激动,只道:“将军为何如此激动,若是人身父王也不会怪罪将军,既然如此,将军免礼了,待回了父皇,定不会怪罪,是人身一切皆好办了,怪也只能怪那不争气早死的太子,真不配成为我的大哥。”   我不由得冷哼,石宣你又好得哪去?还不是照样想图谋,最终还不是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   “那微臣先行回府了,一切有劳太子。”冉闵仍是面无表情的寒喧着,只是那双宛似了无波澜的黑眸,实则汹涌如滔滔百川,杀气亦是如此浓烈骇人!   一路上,他将我手腕攥得紧紧的,行将碎裂,痛不言而喻,却也只得随着他快步回府,片刻后方回到府中,许久未见的董卿笑颜满面地迎了上来,见我时征了征,随即恢复温和道:“相公,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了,这几日你一直在宫中,我真的好担心。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冉闵冷漠的瞥了她一眼,依旧攥着我回到房里,丝毫未想放开我的手腕,只得轻扯着他的衣襟,压扁着嗓子道:“好了,别气了,也别恼了,放开我吧,手都让你快捏碎了。”   他似乎此时才回过神来,凝目视我,目光中亦蒙上淡淡的温柔,轻揉着我的手腕,道:“对不起…都让我握得毫无血色了,一定很痛,对不对?都怨我。”   “你别气就成了,你生气的模样真吓人。相信我,他们会有报应的…”   “恩,我知道了,我马上吩咐下人准备热水给你洗净身子,”他眉宇间轻锁的愁思散开几分,目光炯然的看着我。转而吩咐房门外候着的下人:“快准备热水。”   断指之痛加上仓卒跋涉,我真的提不起劲,身子一软,整个人偎进他怀里。   他稳稳的抱住我,坐在床榻上,关切的问道:“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你脸色苍白得骇人,真是苦了你了。”   我涩然一笑,连回答的力气也无,这几天身心真的已是疲惫不堪,双目微阖着,须臾才道:“不用为我伤神了,休息片刻就没事了,你的怀里真的很温暖,曾经多少次幻想过,若你能一辈子抱着我,那会是何等的幸福?其实若能牵着你的手度过此生,我真的无怨无悔,真的…”   他亦柔声在我耳畔低迥道:“你想的我都懂,也都明白,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伤你分毫,再也不会了…也不会让别人伤你分毫,我要保护你,守着你…”   “从现在起,由我做主,我不再听你的,我要你听我的,以后的你只能听我的,就算说我霸道也没关系,那些都无所谓了,以后你只能喜欢我,只能想我,一双眼也只能看着我,因为,以后的我也要这样,只喜欢你,只看你,只想着你,一颗心永远只有你…”我微眨着眼睫,含羞带怯的轻声诉说着。   他更为紧搂着我,眸中有熠熠的亮泽,柔情道:“是…以后的我都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说叫我看着你,我绝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你说叫我想着你,我的心便只有一个你…从此以后,冉闵只为你而活着…”   “不是只为我而活着…而是因为我你必须活着…明白了吗?我要你知道,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若是近在咫尺,她依然会想着你,若是分离了,她会日夜不眠的盼着你,祈求上苍带给你平安…”   心倏时激荡着,不是喜悦,也非慰籍,只是感到一股怪异样的朦胧,我和他的明天会在哪里呀…谁能告诉我?我们会有未来吗… 第74章 下毒(2)   “相公…热水准备好了,天雪可以净身了。”耳畔倏地响起的声响让我侧目寻去,原来董卿一直呆立在房里头,她温婉而有锋芒的黑眸直盯着我。   冉闵却连眼帘也未抬,只是淡然说:“你先出去吧,我帮她…叫人煮好补品,一会送进房里。”   “那…我先出去了,我会亲手做好端进房里。”董卿征了征,半响,才终于启齿,神情依然端凝,声音亦是庄重的,只是水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了…”我小心翼翼地斜睨着他,一抹红云泛上了脸颊。   “你在害羞?”他思索着,唇边带笑,接道:“这有何害羞的,你手指不方便沾水,我来就好了…难不成你心里还在抗拒为夫?还是在责怪为夫让你受伤了…”   我静静而无言的汲取他唇边温柔的笑意,这个男人当真让我迷恋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寂静中,嗓音飘渺的开口道:“我未曾怪过你,你知道的…老爱拿我调侃。”   “是,为夫知道,现在帮夫人宽衣可好?”他眼眸带笑的盯着我,手温柔的解开我身上的束缚,才发现玉体充满了难数的伤痕,痛心道:“都是伤痕,鞭痕,烙印。”   “都是痕迹,不必在意,过去的种种遭遇我都忘记了…”我窘得连耳根都红了,而他只是征愣的盯着我,半响才回过神来,将我抱去大木桶中。   氤氲的水气加速了彼此的呼吸,腾腾的热水,令白嫩的肌肤由里透出炫目的桃红,掩饰了痕迹的难堪。他抓着布巾,从颈项以降,缓缓替我濯净,现今的他好温柔,温柔得令我炫目。   “相公,补品我端了来,可以开始吃了吗?要趁热。”董卿推门而入,眼中再次闪过一抹异样,接道:“要不要我来替天雪洗,相公你也好休息片刻,想必这几日都未好好歇着。”   我只能垂眸,不敢睨视她,人也极为不自然,察觉到我的异样,冉闵轻淡说:“你先出去吧,我来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是,那我先去陪智儿了,”她依然温和的回着,语气中依然毫无半点起伏,当我侧目凝向她时,她忽然轻扬眉梢,清亮的眸中流露冰冷…   穿戴好衣物后,我便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补品发愣,却怎么也不敢入口,董卿那冰凉彻骨的眼神让我征了,不禁警惕起来,直觉告诉我,这事不简单,她原本就不属于那种有心机之人,可是那种眼神…   “怎么了,趁热吃…这是燕窝。”冉闵端起,轻吹着勺子里的便往我嘴里送。   “不能吃,真的不能吃…我怕如果我死了…可是…我现在还不想死。”我脸色如死灰般黯然,直盯着他不放,喉间干涩,嘴唇微微翕动着。   他诧异盯着我,柔声安抚道:“没事,我们已经出宫了,这不是毒品,这是补品,来,乖乖喝了它。”   我颤抖的打掉他手中的燕窝,那掉落在地的燕窝果真冒出一层层气泡,真的有毒…“为什么,为什么她要下毒,她恨我对不对?恨我夺走了你…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为什么人人都想害我…”我竭力隐藏起眸子里的一丝惊悚,声音却是颤抖不已,倏然举目,惶然中带着几分尖锐的审问。   “岂有此理,她向来温和待人,怎会做出这种事,”他眼中蓦地爆出熊熊火焰,忿忿打开门,朝外吼道:“快将夫人带来,”   “我现在的处境,尤如阴曹地府,哪里才能真正容我,除了佛寺,除了我佛,谁还能容我…”我惨澹地低语着,朝床上躺去,拿着被子紧密地包住头脸四肢,只余一双惊恐的眼晴注视着屋中。   他攒紧浓眉,一把扯去薄被,紧搂着我,柔声道:“别担心,可能只是误会,她可能误会是你害了兰妃,毕竟她同兰妃有如姐妹般亲近,相信我,我会查个明白的。”   “真的是这样吗?她不是怪我抢走了你吗?她真的能原谅我吗?她真的不会怪我了吗…”我依然心有余悸的睨着他,却没有探索下去的勇气。 第75章 离开(1)   他转而托住我的后脑勺,温柔定视我道:“对,不会怪你的…她又何忍下毒将你至死,她一直以来都是温柔似水,对下人都舍不得斥责,怎会下毒,相信我好不好…”   “其实我也想装做全然不在意,可是…如果因为我而害了她,我会懊恼自责的,从小到大,只是安静而孤僻的活着,别人怎么待我,我便怎么过日子,现在无端端走进了你的世界,拆散了你们,她一定是怪我了…所以才会下毒的对不对…”   虽不喜欢做第三者,却又明白是他的关怀,付出,成为我赖以维生的泉源,如果尚觉人世间有那么一点点温情、留恋的话,必是因为世上有他。   “不会是这样的,你多想了,你想的太过偏激了,别想太多了,我会问明白的…”他将我更为紧搂入怀,似乎想抹去我身上的沧桑与无助,也许在他想给予于我温暖的同时,也安定了自己的心吧。   董卿神色异样的迈步进了房间,双脚跪于地,抽泣道:“相公,我真的不是故意下毒的,兰妃娘娘正在冷宫之中,我…我一时糊涂了…真的糊涂了…我…”她抖不成言,涕泪俱下。   冉闵听罢,眉宇拧起,依然是满盈的不解,冷冷问:“兰妃打入冷宫,外人一般难以得知,你是如何知道的?还不诚实招来,为夫知你心地善良,说出谁是指使你之人。”   董卿征了征,盯着我的面孔发呆,片刻才道:“是皇后娘娘微服来过,她说天雪陷害兰妃,让她入了冷宫,所以我才会…才会听她所言,相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真是糊涂,若是她害兰妃,我还能如此待她?是兰妃为了救天雪向大王禀明了一切,你真是糊涂至极…”冉闵黑眸中陡地喷出两道火焰,强抑忿怒的盯着她。   “相公,完了…死定了…这次死定了…相公,你快逃吧,”董卿蓦地惊慌了起来,泪如雨下般顺着脸颊流下。   “又怎会死定了?说话能否说明白,你到底还做了何事?怎会危及性命?”   “我将…我将天雪根本没有孩子的事,告知了皇后,我…我真的该死,我…皇后还说会好好利用…我真的应该死…”她痛哭失声的埋首在地,身子也是颤抖不已。   我痛苦的紧闭上眼,挥去心中的震惊,吁口气道:“这都是命,真的都是命…不愿你…只愿自己命该如此。红颜祸水,此话不假,我真的是祸水。”   事到如今才明白,一个人自欺尚可,妄想欺人的话,还真会贻笑大方,这场争夺,真的是彻底输了,输得一无所有了,甚至连性命也在弹指之间输掉了…甚至还连累了冉闵…   他深吸了一口气,力持平稳神色地看着我,道:“不会死…我手中有不少兵权,亦立了不少战功,死是轮不到我,至于你,我会再去求情,皇后至今未说明,只怕是有何目的,不如看她想耍何花样?或许情形没你想得糟。”   我眼波未动,静静地点头:“恩,或许吧…”皇后想做些什么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她无非是想置兰灵于死地,这一次真正死的不是我,就是兰灵,孰赢孰输,早已见了分晓,道高一尺,魔终究还是高了一丈。   董卿却是懊悔不已,一切的一切,想必已是令她悔不当初,依然抽泣道:“都怨我太冲动了,一听兰妃娘娘出了事,整个人就慌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我未曾料想到她会耍尽心计来骗我,我真的…”   “够了,你先出去吧,看好智儿,她的事,我再想办法,以后休要如此糊涂了,无论大小事,先行问过我。”冉闵思索着种种训辞,终究还是不会严辞以对。   “相公,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天雪,真的对不起…”董卿紧磕着头,泪水依然汩汩流出,轻拭着泪,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   我低垂眼帘,紧紧圈住他的腰,这种温存还能有多少时日?死,只是成为一个昭然若揭的答案,虽然彼此都不愿揭穿它…只怕他的心中想必都在思索着吧,却相同的不愿去相信罢了,没有人愿意说明,也没有人愿意碰触,因为没有人准备去承受我和兰妃之中会有一个人不存在。   “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相信我,不会有事的…”灼热的气息来自耳畔,我甚至不敢回眸睇他。   “没有…没有想什么…”心中纵然有千回百转的心思,却依旧淡然自若的答着他,目光更是飘忽着。   “真的吗?我怎地感觉有人在说谎…你不诚实”   “在想我们的未来…”思索片刻,终还是忍不住坦诚的说了,“我们会有未来吗?若我同兰灵只能保全一个,你保的是她还是我?告诉我你的心里话。”   “都会保住,二个女人我都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我要听的是实话…只能选一个,那会是谁?”我咄咄逼人的盯着他,只想要一个明确答案。   他亦确定地点头道:“这是实话,二个我都得保,也都必须保,二人都待我情深义重,怎地能不保?”   “若保不了该如何是好…我想保住兰灵,因为她受的苦比我多,所以我想…想你保住她。”这翻话的确是我的心思,说出来却仍感觉苦涩。 第76章 离开(2)   “这是什么?”他见我悲凉,只得转开话题,拿着我的钥匙扣?榱似鹄矗罢飧鍪肥鞘裁矗壳苹故峭该鞯模孟∑妫褂姓庑┒鳌憔4谏砩希俊?/P>   “我时时刻刻挂着,一刻也不敢疏忽,其实这不是石头,这是夜明珠…它很有用处,我往后能不能离开还得看它。”其实心里也不想承认这是夜明珠,事实上它未发过光,夜明珠不是到夜晚便发光吗?   “可是它不会发光,或许是因为我在上面钻了一个小小的洞,所以才不发光…或许你的后代耍了我。”   “我的后代?你怎么了,是不是让皇后的事吓糊涂了,这小东西真会发光吗?”他以鼻尖磨蹭我的脸颊,低喃的问着。   “我也不知道…或许会吧,总之它不能离身就是了。”   “好了,夜幕已黑,先歇着吧,总之不能糊思乱想,再瞎想,我便要罚你了。”他万般温柔的盯着我,百般怜爱之语随之涌出,低柔道:“不管以后的路会怎样,你的身边永远会有我,生不同衾,死却同穴,魂亦相随。”   “魂亦相随…”我喃喃的重复着,突地,将唇准确地与他贴合于一起,是我急欲索取,抑或是想挑逗于他,总之这一刻,我的身,我的心,皆是他的气息,只为那一句,魂亦相随!   他忍抑不住,剥掉我多余的衣物,呼吸亦急促地与我绸缪亲吻着,粗大的指节挟挤着两朵娇嫩的乳蕾,激渴似乎于瞬间爆发,只得本能地紧拉着他的手臂。他猛地托起我的臀部,与他合为一体,过度的激情,让我将原先的惴惴不安抛掷脑后……   一番云雨似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只得瘫软在他裸裎的胸膛,手指不由自主在他胸前划着圆圈,轻问:“你相信奇迹吗?有的人能死里逃生,所以任何时候我都会相信上苍有奇迹发生。”   “你想告诉我什么?”他轻揽着我,浅笑问。   “我是想告诉你,不管有多少人想我死,我都不会死,因为我的心里装了一个人,让我不能死,不准死,舍不得死。所以我决定相信奇迹,就如同相信你会永远爱着我。”   现在的我终于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或许会失去些什么,但那都不重要,只要他永远平安的活着就好…   他欣然一笑,随即正色敛容,低声嘱咐道:“恩…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真怕你想不开就离我而去,你会吗?答应我此生都别离开我,从此不离不弃。”   “爱你,就是我陪在你身边的理由,也是你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意义。为了你,我愿意相信世界上有永远相爱,不离不弃,此生不渝的爱情。”   不离不弃,四个字,感觉好沉重,若是需要一个分离的理由,我足够有,爱他可以是陪着他的理由,也可以是离他远去的借口,若我不离开,只会让大家一起死,所以我非走不可……我若走了,孩子的事无从考证,那么他们就安全了,而我也会坚强的活下去,因为他还活着……   他满意的紧搂着我,削瘦的脸颊漾开少见的满意笑容,而我的心更为沉重,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双目微阖,心思却是清醒地转着,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呼吸倏时一紧,喉头发出某种细微的怪声。泪顺着眼眶流了出来,湿润的泪足足淌了一夜,湿了衣,湿了枕…   天朦亮,他才辗醒,轻轻的将怀中的我放了下来,摸着我的脸颊自语道:“怎么眼如此红肿,真是傻瓜…肯定是哭了一夜。”话毕便幽幽一叹,起身着衣。   泪水犹未干透,此刻又慢慢地涌上来,我再也无法佯装安睡,坐起身道:“等下,让我看看你…过来,让我看看你吧…让我看看你再去上朝…”   他被我突发的声音吓一跳,旋而无耐轻摇头走了过来,宠溺的轻抚我的脸颊道:“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怎么又哭了,你还真是爱哭,瞧,眼红肿得无法见人了,别哭了好吗?”   “没事…我好想…好想看看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忘记你的模样…我要将你印入我的心里,永远也不要忘记。”我泪如雨下的端视着他的容颜,深深地看着,这一刻,只想将他的一言一行深刻脑海。   “你怎么了…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为何要哭,别哭了好吗?上完朝后我便回来陪你,我真的要走了…别哭了…”他亦是依依不舍的的看着我。   “你会记得我吗?你会忘记我吗?一定不能忘记我知不知道,我要你永远的记住我,记住有那么一个女人,无论在天涯海角都会念着你,想着你…记得吗?”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离我而去…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到底想做些什么?”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兀变的攥紧我的手腕。“不要离开我…真的不要离开我…”   “去上朝吧,我不会离开你的,真的…”我表面波澜不惊的轻声安抚着他,心里却是暗流涌动,跌宕起伏,离开你,是迫不得已,你能明白的…思绪着便颤抖着手指,紧紧地攥住被子,将头也一并蒙上,害怕心软而舍不得离开他。   他只是轻叹着,长久默然,终还是轻声,道:“那我真的走了…很快的,记得乖乖呆在家中,哪里都别去,等我回来。”   “恩…”我只能凝噎应着他,泪依然流个没停,女人是水做的,此刻我倒是真的信了。   片刻之后,我方从被里钻了出来,穿着好衣物,走去菱发镜前,挤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哽咽自语道:“伊天雪,你要加油哦,不要哭…为什么要哭…他们都可以活命了,不是吗?应该要笑…笑一笑…你哭的样子好丑…真的…好丑…”   人已是抖不成言,泪却依然坠落了下来,用力拭干脸上的泪水,半响,终于收住泪,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忧郁的痕迹,似乎我不曾伤心过,笑着朝外走去,只是笑中带泪,更为酸楚。 第77章 离开(3)   “夫人,你在吗?天雪有事找你。”迈步来到董卿的房前,轻敲着房门,片刻后,门打了开,董卿诧异地将我拉进房里,急切道:“天雪,你眼怎么红肿成这样,出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夫人,天雪有事相求,盼能答应。”我噙着泪,微微勾出僵硬地一笑。   “怎么了,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将过昨天的事,你还会相信我吗?如果我能做的一定会帮你,只是希望你别怪我,我真的糊涂了…”她以为我是为了昨天的事伤心,心急如焚地和我解释着。   我轻摇头,泪水再次猝然坠下,怆然道:“我想请夫人帮助我离开,离开这里…我不能拖累了你们,这是欺君大罪,不是他说能解决就能解决的,皇后想置兰灵于死地,想说她与闵之间不清不白,所以请夫人帮我离开。”   她征了征,眼神柔和,一瞬也不离我,半响才问:“如果你离开了,相公怎么办?他这几日发疯般在皇宫求情,如果你再次不见了,他…或许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或许不一定要离开才成的,对不对?”   泪水漫溢,模糊了我决然的神色,只能无耐摇头道:“没用的…欺君大罪应该怎么解决?这是死罪啊…唯一解决的办法是,我走,或是兰妃死,若换了你会怎么做?我和她之间始终只能存在一个,你明白吗…”   “我又何尝不明白…都怨我,若你这一走,只怕与相公再无相见之日了…你真的可以离开他吗?你当真忍心?”她眼中分明有悲戚,声音中亦有惋惜与悲痛,亦是十分不舍我离去。   “我舍不得离开,却是不得不离开…请你帮我离开吧,我身后有人紧跟着,想必是相公发觉了我想离开的念头,所以只有你能帮我了,夫人…”   “可是,我要如何帮你,我…我不知道…要如何方能帮你。”她急得有些语无伦次,紧蹙秀眉,眸中黯然,蓦然道:“帮你离开…我到底能不能帮你离开。”   “可以的,请夫人佯装带天雪去佛寺上香,到时候大师会帮助我的…夫人…只要我离开就好了…”   “那,我试试看…其实…其实想想别的办法也行,天雪,给我弥补的机会… 我…”她轻轻地揽住了我。一瞬间,只有一种欲落泪的心疼。   心中一刹那只觉温暖透底,她都我做过何事,不想再去计较,也无心计较些什么,蔼然看她久久才道:“这是唯一方法,若是逼我留在府里,只是自寻短见罢了,因为…因为我的存在,只会让所有的人都濒临死地,所以…放我离开吧,让我安静的离开…”   热泪再次忍不住在眼眶中汇聚,心剧烈的颤抖着,似乎生生在撕扯着,离开说得何其容易,可我真不想离开…   “那…我帮你准备好包袝,一个人在外要小心知道吗?若真是在外头呆不住,记得回来,到时再想办法…”她殷切的嘱咐着我,眼中亦是荧荧泪光。   “是…我知道了…”拭干脸上泪,唇边倏然衔起一丝矜持的笑,颇有几分酸楚及僵硬,我能离开了…只是为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们都能活了呀,我应该笑着离开,就仿佛从未出现过,除了那颗遗落的心能证明我真的曾经来过……   蹒跚步履茫然踱至房里,我的心也仿若被狠狠戳了一个大洞,无从补缀,汩汩地淌着鲜血,若有下辈子,我决不会再爱了…因为,情字当真太伤人了…   董卿体贴地叫下人帮我准备文房四宝,须臾,笔墨纸张已然备妥,颤抖地拿着毛笔却无从下手,写了又扔,写了又扔,终还是泪流满面的随笔写了封,再次打量着他的房间,或许没有机会再次重见了吧,所有的留恋,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让它成为过眼云烟…就当未曾相遇过…亦未曾将心遗落过… 第78章 离开(4)   “天雪…马车东西都已准备妥然,我们去佛寺吧。”董卿眼眶微红的轻浅说着。   “恩…”我强颜欢笑地挽着她,一同进了马车,将信件递予她,“以后他就有劳你照顾了,这封信麻烦你给他,以后真的…真的不会再次相聚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伊天雪了…”   “你准备去哪?现在乱世,哪里都不会安定,假如你出了什么万一该如何是好,或者…”她接过信,不安道。   “别…别为我伤神了,各人有各人命,我准备去南方,去东晋,北方的确是不安定,南方会很安全。”我坦言道。   她黯然的侧过身子,不敢再与我眼神交融,双肩却在轻颤着,强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传入耳畔,此时的情景却让我忆起北宋才女李清照的《一剪梅》。   情不自禁喃喃低语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泪水再次簌簌落下,一辈子的泪但愿能在一天流尽,往后的我,再也不要流泪…不再流泪…   情字,当真不宜深究,今日一别就当是我欠了冉闵,以后定当永生永世地衔草结环报答,定不能放纵自己的私心,再次不顾一切回头…   “二位夫人,佛寺已到。”马车外紧跟的随从替我们掀开了帘子,一步一步踏上了台阶,而身后的随从亦紧跟着,寸步不离。寺庙里香火依然很旺,川流不息的百姓及达官显贵都在佛寺内逗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来了。”佛图澄脸上依然平静,淡然得波澜不生。   “是大师,天雪与夫人都有事想请教大师,还忘大师能单独谈谈。”   “跟老纳来吧…其他人请在此地稍等。”他似乎瞧出我有难言之隐,只是轻声喟叹着走向佛寺内,而随从听他吩咐亦不敢跟上前。   行至半路,我才拢着秀眉道:“请大师带天雪去后山,天雪想…想离开此地。”   “你要好自为之,任何事都无须逞强,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是,大师,天雪会永远记住大师,受教之恩,永生不忘,”接过董卿递来的包袱,眼眸黯然盯着她,强颜欢笑道:“不要哭了,你眼都肿了,我真的走了…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彼此保重。”   她忧虑忡忡的盯着我,却无可奈何,只好悻然道:“你也要保重…”   我硬挤出一抹笑容,潇洒的随着大师朝后山走去,呵!一切都与我不相干了,千疮百孔的心,早已回复不了原状,离开,会是最好的方法,成全了所有的人,以后的我,当真茕茕孓立,孜然一身,天下无不散的筳席,路,总归要一个人走的。   “万事小心知道吗?老纳就送你到此地吧,以后的路看你自己怎么走,一切都是取决于你。”片刻,便到达了后山,大师慈眉善目的定视着我。   “是…多谢大师了,兰妃的事有劳大师在大王面前说明原由,一切都拜托大师了,天雪先走了…”不宜迟缓,我踉跄地朝后山奔去,等离开此地,去买了马车,过了长江,我便可以永远离开他了…   冉闵,当你看这封信时,或许我已经离你好远好远了,你要我答应你此生都不离不弃,我着实无法做到,那四个字太重了,压得我胸口窒息,无法喘息,所以我终于,不得不离去。以后的你,不要再为我伤心,也不要再找我,生不同衾,死却同穴,魂亦相随!那一瞬,我心绪激荡,又悲又喜,却又是满心凄苦,无法回答你,之所以离开你,皆只是因我,伤若沉疴,困于往昔之中。   所以请你永远记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她会无怨无悔的默默守着你,你若是怪我了,就怪我哭得不够多,只能靠笑与离开来自救吧!所以不要再想着我,也不要再念着我,哪怕是一丝丝的思念也别留给我,永别了…   望着静幽幽的树林,沉重的心思终于褪尽舒展了几分,此时也属盛夏,浓荫遮天的林中小路,到处都是奇花异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林中响彻着一片悦听的鸟鸣之声,遍地都是萋萋芳草,匆匆来去数不尽的游蜂浪蝶,阳光亦垂照于无数层峦叠嶂之上。   在山中左穿右插,直到耳畔响起越来越近的马啼声,才慌忙躲到一旁过丈高的丛草中,连大气也不敢喘着,是他吗?是他追来了?   我的心,霎时乱成一团了,马正好停在我视线中,他的面容赫然就在眼前,只是微眯的眼,泄露了他心中的痛。   “将军,回去吧,找了这么远也不见人影。”随即吆喝停马的随从道。   “为什么你要离我而去…不离不弃,果真有那么难吗?你说啊!谁能告诉我,不离不弃当真这么困难吗!”冉闵失声地在山中咆哮着,那些话,一直刺进我心里去,轻轻地,却又狠狠的,凝目看他,泪水再次顺着脸颊滑落。   “你为何要离我而去,什么是满心凄苦,无法回答,我不懂,也不会明白,我怪你,真的很怪你,不管你躲去哪,我都会找到你,我一定会找到你,这一生,你都休想逃离我,休想!”他依然对着幽幽的森林中撕喊着,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压力,骤然奔袭向我,真的好想不顾一切奔出去,但知道…我不能。   “你真当如此狠心…出来啊!你出来啊!你在附近对不对,我求求你出来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听到的,出来好不好…跟我回去,我会保护你,没人可以伤得了你,只求你…出来!如果一定要离开,求你告诉我,我算什么?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他几欲吼得嗓子都哑了,一脸苍白的四处张望着,那绝望的眼神时时刺痛着我的心。   最终,他还是失望地往回走了,我踉跄地退了两步,勉强站住,望着他的背影,笑而轻浅,只是含着荧荧泪珠,其实只要你回头便可看到我,可惜…你未曾回头。   这便是缘份,有缘无份空痴想,有份无缘望断肠,我们终究还是擦肩而过,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聚了,你一定保重,只要你能平安,我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第79章 遗珠(1)   匆忙在林中换了包袝里的男装,行走于这乱世,还是男装安全,若是女装,恐怕又是多灾多难,况且冉闵不也喜爱女子着男装吗?   思及到他,心再一次扯痛,忘了吧,终究是不能再见了!缓缓地闭上眼,深呼吸!才牵强地笑了出来,只是恍然无觉,这笑是为了掩饰那泪,踉跄了下,扶住一株树,只能听到自己的耳语低喃:“我可以忘记他的…绝对可以的…”   下山时,租了辆马车朝长江边行去,沿途的所见所闻,都让人怵目惊心,数不尽的穷苦百姓在树上自尽,尸体无人安葬,有些甚至发出了阵阵恶臭,亦有许多汉人携带全家老小往长江边奔去。   马车不知为何突地停了下来,掀开向外一看,只见一个全身脏兮不堪,臭气熏天的人伫立马前,身高也算是高大,一米八以上定有,脸上丑黑,仿佛涂了些什么,见我们停下,便毫不客气的钻坐于马夫旁,吩咐马夫道:“快驾着离开啊,愣着干什么,没见大爷想搭乘吗?怎么找这么笨的马夫。”   马夫为难的望向我,我只得无耐摆手道:“随他吧,一路上穷苦人多,搭几个也无事,快去吧,别担搁了行程。”   本是无意惹事,亦无心惹事,孰料话刚出口,他便毫不客气的钻进马车,讪讪道:“不错,不错,都是汉人,相互搭救亦是当然,只不过我生平最不愿受人恩,所以你这样说是小瞧了我。”   我只得遮掩鼻子,淡淡说:“没事,只不过再怎么穷,也应该洗净身子,如此脏乱,当真难闻。”   “兄台,此言差矣,你未听说吗?赵王的传国玉玺(和氏璧)让人偷走,听说偷此玉玺之人可是当今天下有名的神偷苏蔡,我如此脏,肯定不会严格查寻。”   “哈哈哈…你说什么?神偷叫蔬菜?他怎么不叫水果。”我毫不客气的讪笑着,心中的忧郁此刻倒是消弥了少许,怎会有人起名叫蔬菜,真是难听,笑完便又道:“人家抓神偷关你何事?你用得着如此吗?”   他脸色倏地大变,忿忿道:“苏蔡很难听吗?此人进皇宫如同自己家,来去自如,实在是英俊非凡,心胸磊落,行事宽厚,难能可贵的是他年轻,却有如此身手。”   “你有见过他?”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若是心胸磊落,行事宽厚,他又何必偷鸡摸狗?”   “你…你…”他颤抖手指骤然指向我,丑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半响,才抑制怒火,微蹙眉目,善解人意地为神偷辩解着,“他可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神偷,我听说他性格奇怪,若是别人说他是偷贼,他偏要偷得别人家中一无所有,若是别人说他凶狠手辣,他偏要救济乡民,不难为一个光明磊落之人,还有他偷了东西总会留下自己的大名,天下并无他不可偷的东西!”   “这叫性格怪异!毫无理性可言,”我纠正他的错误,如此性格又岂是光明磊落?还留大名,真是脑袋有问题。   他不再与我争辩,目光转向我腰间,兴致盈盈道:“你那串东西是什么?还有那透明的石头?传家宝?我从未见过如此奇特之物,好东西!”   我听罢心中蓦然一震,急切道:“怎会是传家宝,不过是玩的石子罢了,并非好东西,你多想了,你应该洗干净自己的脸,沾了些什么,黑黑的。”   “没事,没事,借来看看可好?这东西到底会是什么?”他依然好奇的盯着我的腰间,我谨慎地目视了他一瞬,恍然直摇头,不再加以理会,兀自抓紧包袱走去马车前头,不敢再与他呆处一室。   “快到江水了,过了江水就安全了,公子不必劳心,呆里面即可,到了老夫为通知你。”马夫在旁眉开眼笑道。   “江水?”我不由苦笑,原来古人称长江为江水,坦言道:“我不敢呆里头,臭气熏天也罢,若是想打何主意才是麻烦上身。独自一人在外,不可不防着些。”   “公子在江南可有亲人?是去投亲还是?”马夫殷殷地问询。   我怔了征,悠悠地叹息道:“朝不虑夕,走一步算一步,并非投亲,我也不知道除了江南,还有何处是安全之地,北方之地人命危浅,时时提心吊胆,南方才是我们汉人之所啊!”   “这倒是实情,唉,有些人想举家南迁都无可耐何呀…留在北方只有死路一条,南方却归不得,这种日子到底何时才是头?”马夫亦是愤恨,也仿若与他有切肤之恨般,的确,石虎的残暴实在是让人无言,什么时候北方才能是我们汉人的理想之地?而并非现在的逃难之所。   片刻后,到了江水边,那丑男仿佛打定主意跟着我,见我上哪条船,他便跟着上,船夫虽不愿意如此臭脏的人上船,给些银子也了事,而他却紧挨着我不远坐着,那双黑眸贼贼的在我身上溜转着,直叫我心中莫名打了个寒噤,这男子当真很诡异,莫非他想耍什么坏心思?   “喂,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拿东西换你腰间的宝贝。”他终还是忍不住移坐了过来,目光淡淡拂了来,漆黑的眸子里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用了…这不是宝贝,再说了,你身上哪有东西可以换?”我眉间衔着不满之意,不禁垂手敛容,肃然盯着他。怎么有如此不讲理之人,看上的东西非要弄上手不可,真是不可理喻。   “你当真小看我?你信不信我跳下河马上便可以找到宝贝?若是我有宝贝你换还是不换?”他试探问着我,扯着嘴衔起一抹微笑,眸中有熠熠的亮泽,见我不搭理他,便一跃身,朝江里跳了下去,船上的人顿时惊呼。   “喂…喂,你在哪里,”我心急如焚的朝江里大叫着,怎会如此蠢的人,他莫非是蠢猪投胎,当真跳了下去,如此急的江水,只怕是性命不保,“喂,死了没啊,你在哪,听到回话。”   湍急的江面露个人头,他飞快攀上船,浑身淌着水,笑嘻嘻道:“我怎会有事,瞧,安然无恙。”   我瞠目结舌的愣住了,这是刚才的丑男?脸的黑东西已经洗掉了,那英俊的五官顿时暴露无疑,高挺的鼻子,似乎放电的桃花眼,性感的薄唇,这是幻觉吧,那精美的五官及桃花眼,真是原先的丑男? 第80章 遗珠(2)   “是你?你就是刚才那个?”我屏息静气地望着他,端然有疑惑,人怎可能瞬间发生如此翻天复地的变化?莫不成我眼花了?可是他却是实实在在伫立我眼前。   方寻思间,他已毫无疑问的点头道:“对,就是我,你换倒是不换呀,换的话我将东西拿给你,换了吧,若不换你肯定会后悔。”   我不容分说道:“不换,任何东西都不换,我说了这只是石头,不是什么宝贝,还有,别缠着我了!”就算男色当前,亦是冷淡,虽说还不能证明此物就是夜明珠,但它的的确确带我穿越了,若换了,后果不敢想像!   “你一定会后悔!我保证你会后悔!”他无可奈何,只好做罢,悻然搁下话,便到一旁呆着,不再理会于我。   我柳眉微蹙,双唇抿得紧紧的,不以为然的坐着,只等船靠岸就可以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了,天底下怪人一大堆,这么奇怪地倒是少见!   船约过了几个时辰才靠上岸,我迫不急待的朝岸上走去,这里是浙江,人杰地灵,大街上热闹非凡,路边的摊档卖不少东西,与北方相比,着实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某些人还在赌鸡,各种吆喝、呐喊声传入耳畔,望着身后未紧跟的人影,悬着的心才回到了原处。   一会工夫,便找了家客栈住下,方想起摸着自己的腰间,才脸色兀变,只顾赶行,我连夜明珠失踪也未晓得,莫不成那个大帅哥是小偷?   可是,他何时下的手,我怎地全然无知?这点,着实让我费尽思量,却又理不清其中的原因,他怎么可能从我腰间拿走,而我竟然一无所知?人海茫茫,我要到何处去找他?我永远回不去了!   忿忿地将包袱仍在床上,喝着茶,喋喋不休地咒骂道:“该死的小偷,你别让我再看到你,若是让我见到你,我一定将你大卸八块,切成肉渣,可恶,偷到我身上来了!不行,我非找到你不可!”   越咒骂,越发忿恨,待忿怒的火焰逐渐冷却了下来,才躺在床上,再次思念着那个男人,冉闵,第一次离开你就让人欺负了,若是你在,一定会帮我教训他的…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真的…眼眸中再次聚集了水雾,离开他的夜真难熬…也让我再一次确定了,结束感情最悲状的结果,似飞蛾扑火…那啮人心肺的感觉又蓦地回来了,纠纠结结挥不去,剪不断,理还乱。   第二日起身后便在街上瞎逛着,看到县衙的告示前挤满了人,好奇的问着身边的人,道:“里面贴的是什么?”   身旁的人上下打量着我,拉我到一旁,轻声讪笑道:“神偷在骂县太爷贪赃妄法的恶劣行径,说他女儿要敢嫁人,他会将那新郎偷走,嫁几次偷几次!县太爷不信,在抛绣球招婿。”   我略微沉吟,笑道:“这神偷真叫蔬菜?好怪的名字!还有他怎么偷活人?”   “公子未曾听闻?其实朝廷一直在捉拿苏蔡,尤其听闻最近他偷了赵国大王的传国玉玺和氏璧,更是加派人手捉拿于他,为了争夺传国玉玺,也有不少武林中人打了神偷的主意,这次若敢去县衙,我看呀,他肯定是完了,他还当传国玉玺不是一回事呢,皇上甚至放话了,谁能找到传国玉玺就加官进爵!若能捉到苏蔡直接拜相!”   我静心细听,便瞧了红榜一眼,更加好奇问:“没人见过蔬菜长什么样吗?怎么都没他的画像。”   “神偷呀!人如其名,武功精绝,少与伦比,来无影去无踪,谁能有幸见他一面,那真是三生有幸!”他慢条斯理接道:“听说他自吹英俊非凡,心胸磊落,行事宽厚,但是没人见过,他性格非常怪异,说什么不能偷的,他肯定要去偷来,谁敢骂他,他管你是不是好人坏人,将你家里准偷个精光!所以都没人敢当面说他!”   正谈得高兴之时,旁边又钻来一男子,暧昧地讪笑出声,插话道:“还有还有…当今小公主自视甚高,说她是天下第一美女,苏蔡听闻,当晚就潜入皇宫,将她的脸划了二刀,容貌彻底毁了,”   见我听得正愣,他更娓娓道:“以前,有人说是天下第一富人,结果他当晚就潜入,偷了不少银票,然后往县衙前一放,听闻被人抢光了,并写了一封信。”   “什么信?说些什么?”我和身旁的人同时急问,显然他也不知信的内容。   他吊足了我俩的胃口后,才又道:“信上说道,天下第一富,我帮你散尽家财,你还能富吗?结果,天下第一富当场吐血身亡。苏蔡第二日又写一封信,天下第一富,终于成了天下第一尸,以后谁妄敢称富,我要他成天下第二尸!”   “哈哈哈…哈哈…他怎么如此怪异,真的好笑…”我毫不客气的扑哧大笑了起来,原来天底下还有这种好玩的人。   众人的目光忽地齐齐射向我,更是有位官爷走来我面前,上下打量点头道:“不错不错,就他吧,带去给县太爷瞧瞧。”   我摸不着头绪的急忙问:“请问官爷,什么就是我?我怎么了,我不是神偷啊!你们别误会。”   他一手攥紧我的手腕,往县衙里拖,边走边道:“谁说你是神偷了,让你给县老爷做女婿,这是天大的好事,人家求都求不来的,所以你要乖乖配合,不要反抗!”   “女婿?”我蓦地惊呼,看热闹百姓同情的目光一齐扫向我,七嘴八舌谈论又更兴致勃勃了,有人高呼道:“我说官爷啊,不是美事,你把人家俊小伙往火坑里送呀。谁不知道县太爷女儿如花似玉呀,不过那花可不是一般的花,大肥花!”其余的人也齐点头附喝着。   “那没办法,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你们想想呀,县太爷抛绣球有些时日了,却无人敢来,这样下去,我们的小命还要不要保?小姐还要不要嫁?都没人敢娶,莫不成要我们娶?终难免牵扯到别人身上,自然平息为是。”官爷亦同情的轻扫我,却还是将我往县衙里送。   县太爷威风八面的打量着我,突地摇头叹气,呼吁不已,哀求道:“你行行好吧,做我的女婿吧,看你英俊非凡,一表人才,肯定是人中龙凤,我女儿长得也是如花似玉,当真凑巧,你们二人绝配,绝配,我着实很头痛,头痛…”   头痛?我柳眉挑了挑,拜托,是我头痛吧?同是女儿身,怎能娶你家女儿,气得怒火填胸,只得强忍忿恨,劝道:“信口胡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可乱相婚配,万万不能。”   “不管,就你了,对外放话,小姐今日完婚,然后布置好一切,只等神偷一来,嘿嘿…到时候拜相封爵全不在话下。”他见软的不成,就直接不理会我,兀自吩咐着下人将我带了下去。   新房内样样周到讲究,已然备就,想必是早有意随便拉人完婚,只得万般无耐地呆在新房里,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一个小偷如此霸道胡闹,北方是民不聊生,南方却如此荒谬绝伦,如此的乱世,能生存的到处有几人?我的明天到底在哪,我到底有没有未来?为何我的脑里除了空白便是茫然,谁能告诉我,前面的路应该怎么走?是否顺其自然就当真可行了? 第81章 遗珠(3)   须臾,门被轻轻推了开,一堆丫环端着喜服走了进来,齐声道:“请姑爷换上喜服,一会就须拜天地了。”   “这么快?”我讶然回问着,自己事迫倒悬,万般无耐,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道:“可不可以请老爷过来商量商量?或许不用成亲如此严重吧?既无父母之命,又无…”   “相公,你不想嫁我吗?哟,我的相公好生英俊!啧!啧!好喜欢,相公,你好英俊”门外倏时又闯入一名体形肥硕的女子,身上的赘肉亦随着她跳动的身躯剧烈摆动着,五官更是让满脸的肥肉挤到了一堆,满面堆欢,早笑得合不拢嘴,朝我奔来。   “她…就是我要娶的女子?你们的小姐?”我瞠大杏眼盯着她,艰难的咽着唾沫,指着她问身旁的丫环,突然有啼笑不得的悲哀!就算我是男人,也不想娶她!   “对呀,相公…”她亲热的朝我扑了过来,我只得围着茶桌与她对峙,上帝,难怪没人接绣球,有谁愿意娶头猪?还是头犯花痴的母猪,这样的女子也叫如花似玉?她爹也未免太能吹了吧!   “相公,你为何要躲着我,一会全县城的人都会来恭贺我们成亲,别躲呀,”她的意志力非常坚强,这我敢肯定,否则不会围着桌子转十几个圈,还不放弃!   “我这朵鲜花插在你这穷酸的牛粪上,你还敢躲着我!真是有眼无珠!”她双手叉腰,嚣张地高抬下巴,一双眼眸怒意盈视,娇喘咻咻,香汗淋漓地停了下来,模样好生沷辣!   我啼笑皆非,粗着嗓子问:“拜托,你这样还叫鲜花?当真不能一概而论,有这么大一朵鲜花吗?你也不照照自己的身形,当真丑不可言,我是不会娶你的!再说了,我们根本不能成亲!”   我已是克制噎满喉头的笑意,出语亦不是十分伤人,尽量也维持了起码的风度,若是换了以前,当然尽量讥笑她。   “你说我丑!”她眯着小眼瞪着我,似乎素来量小,不能容物,已然气上加气,嗓音明显上扬,火气似乎也将一触即发。气忿忿地说道:“你休得意,我爹明明说我如花似玉,你说我丑?人家怎么可能丑,我不信,我找我爹去,爹都说是你高攀我,你竟然敢嫌我丑,爹…”   “慢走哦,不送!”我挥挥手和她道别,见她出去,才喃喃傻笑道:“如花似玉…呵呵…我的妈呀…如花似玉!她说她自己如花似玉…”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听的笑话!   县太爷怒气冲冲拉着她如花似玉的女儿走了进来,愠怒问:“你说我女儿丑?你倒说说她哪里丑了?她全身上下全像我,你瞧瞧,这眼晴,小眯眯的,这嘴,厚厚的,这鼻子…”   “扁扁地…”我若无其事替他接下话尾,县太爷固然可恶,有心翻脸,又觉许多不便,更恐无事生非,只得汾然作色道:“我不会娶她的,你死心吧,她如花似玉,多的是男人要,何苦一定要勉强我呢?实不相瞒,我在家中已有一妻四妾,你女儿充其量只能做第五个!”   实在毫无他法,只得瞎编乱造的敷衍着他!只有老天知道,这二父女有多难缠!   “爹…人家不依啦,他怎么可能娶这么多个,我不要排第五,我要做第一,我要做最大的!”   县太爷好似有些不耐烦,也不时回首温言抚慰“好好…你做第一,爹爹马上命令他休妻,乖乖…”   我且不答话,稍候才冷笑一声道:“我不会休妻,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娶你做第五个小妾,若是不愿,我只好走人了!”   虽说不忍刺激她,但为了自保,伤人的话亦是随意出口,再说了她耐力如此之好,就算刺激,也应当无恙才对!县太爷也该稍微发现一点天良,怎可乱来婚配?   “我心口如一,说一不二,总之今日拜了堂入了洞房,明日我们再一一算,等我捉了神偷封爵拜相还怕你不从?女儿乖乖去打扮,瞧这么俊的相公跑不掉的!”县太爷一副事不关已的神态,似一定能捉拿到神偷的模样,喜得直笑,柔声安抚他女儿,哄着她朝外走去。   在出门口时,她突然回头对我莞尔一笑,那抹恐怖的笑容让我口中的茶水直喷了出来,不禁笑得肚疼,想不到离开冉闵,我的命运竟是如此…可笑! 第82章 神偷(1)   “一拜天地…”我僵硬地让她们套上了喜服,迫于县太爷的淫威,只得乖乖的拜着天地,反正我是女儿身,莫非到时候还逼着我洞房?   县太爷轻轻挑眉,笑容里满是得意之色,向前来看热闹的乡亲道:“大家看吧,神偷也不过如此,莫非这么大的活人,他还真敢来偷不成?神偷怎会在我眼皮地下犯事!我看必是言过其实。”   人群中一下嘻笑了开,县太爷更为得意道:“大家看看,我女儿与女婿实在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此乃是本县多年难遇之喜事呀!”   “送入洞房!”一声尖叫倏地传入耳畔,亦打断了县太爷喋喋不休地话语,见这等形势,终是心惊,这可真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后悔心急亦是无用,只是心中惴惴,窃窃思量要如何逃脱而已,神偷,此刻的我真想拜托你前来搭救我出火坑!   丫环将我俩拥入洞房后,新娘便急不可耐的哄走所有的人,笑吟吟地羞怯道:“相公,入洞房了!”   “是啊…要入洞房了!对啊…真要入洞房了!”我苦笑不得地愣住了,方自盘算,如被误会,如何应对?只得瞪大水眸,与她对峙道:“要不…你先安睡?为夫好累!身心疲惫!”   她轻挑眉,倏地站起,似笑非笑的走近我,道:“相公呀,我真的是你的妻了,你可要好生待我!不能负了我才是!一起睡嘛!”   “你不要过来…你要冷静,慢慢的坐下,我们来玩个游戏?”我略作思忖,掩饰心中的不安,忽急中生智道。   “游戏?”她将下颚抬得老高,尽是好奇之色。   “对,夫人如花似玉的美貌实在令为夫沉醉,所以…为夫想拿东西绑着夫人,然后夫人可以试着挣扎,若挣扎了开,为夫回去休了所有的妻妾,今生…只留夫人一人!”我瞅着她,眸光一闪,狡狯更形于色。   罪恶感顿时涌上心头,虽说她是咎由自取,但毕竟也算是弱女子,但我除了绑她,亦无可奈何!想到这里,不禁焦急如焚,神偷怎还不来?   “当真?实在太好了,我们就玩游戏!相公来绑吧!”她双手背于身后,毫无防范地轻笑着。   我将送来彩礼的绳子拆了下来,霎时精神奕奕地朝她奔了过去,“夫人,我真的要绑了呀!准备好啦。”   她蓦地回头,轻笑道:“相公,先吻我一个,先吻再和你玩!”女人的心思真难猜,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咬牙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正在愁颜相对时。   岂料,嘴还未亲到她的脸,房间的烛火忽地熄了,一个布袋朝我头上罩了下来,接着将我扛于肩上,终于吁了口气,神偷,你终于来了…   半响后,布袋才被松了开,“想不到我们又相见了!我在人群里看到你时也吓了一跳,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勾搭上县太爷了!”耳畔倏地响地似乎熟悉的声音。   凝目看他,微觉悚然,征了半响,强抑怒气,微带几分自矜,一字一顿地道“怎么是你…可恶的小偷,将石头还我!你知不知道我正在找你!原来你就是神偷蔬菜!”   苏蔡眼眸轻灵地一转,蓦然说:“我说过要跟你换,你不肯换,不能愿我,再说你有瞧见我下手了?”   “我已尽知,无须再说!若不是你,谁会看中一个石头?除了你,不可能再有人如此无聊了!”我嘴角轻扯,牙痒痒地盯着他,这家伙,明明偷了东西,凭什么还在此大放厥词? 第83章 神偷(2)   “骗子?”他拖长了声音,嘲笑从容,没将我放在眼中,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沉了,“原来我是骗子!算了,扯平了,一般人不能瞧到我的真实面目,既然我俩有缘相识,过往的种种就算了吧,我走了!”   我已气极,猛地攥紧他的胳膊,急切而恫吓道:“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将石头还我,不以前事介怀,若你走了,我肯定将你画像招贴去官府,到那时你就肯定后悔莫及了!虽说你暂时无事,后患实多。”   他半是叹息,半是幸灾乐祸,絮絮说道:“我想你也不愿意娶那肥婆吧,好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有如此待救命恩人的?本神偷向来光明磊落,素来说一句算一句,休说身外之物,哪怕与人赌命,只要一输便算数,决不更改,我先前问过你是否愿意交换,你自己不愿意,怎地怨我?不与你计较!好了,我真要走了。”   “等一下!”我拼命攥紧他的胳膊,丝毫不肯放松,粉颊红生,秋波莹莹,隐含悲愤,哀求道:“算我求你了,那石子对我真的重要,你不能拿走,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况且有何物是你得不到的?把石头还我吧,求求你了!”   他双目垂视,神采灼灼,道:“你真不放手?再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面色苍白,眼中隐约泛出泪光,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凄婉道:“你不是心胸磊落吗?你不是好人吗?为何要偷我的东西,那对我来说…就如同我的命,还我!割爱与否,自当全凭我,哪有强夺之理?”   他一时语塞,稍后却轻哼了一声,道:“若是石头你还如此纠缠?既然如同你的命,那肯定不会给你,我要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才行,能不能敲碎?”   “别…你不要破坏它,如要出了差错,就算把命饶上,我也不会放过你,这样吧不如我俩一起研究好了…反正我也未能参透,那是我的东西,我一定可以帮你的…”心中虽是恨极,却也无可耐何,只得客气回他。   他稍作停顿,似是思考,凝目看我,还不甚信,旋即便道:“以后会是我的东西,既然你觉得亏,我可以给你些银子!或者我将传国玉玺与你做交换!怎样,你绝对赚!”   “和氏璧?不要,我拿那东西没用,我只要那石子,你还我,或者,你开个条件。”我汾然而伤心地盯着他,手指颤抖,依然紧紧地攥住他不放。   “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他一字一字的用力吼着,神自依然自如,竟理也未理我,用力将我手扮开,转瞬便消失在我面前,轻轻的来…轻轻的走,果真不假!   “蔬菜!我咒你不得好死!王八蛋!怎么可以强抢我的东西,你简直不是个东西!我回不去了,我真的回不去了…我想要回去,我真的要回去…”只得颓丧跌坐着,攒着眉,身子哆嗦地抽泣着,发觉自己从没如此软弱过!   突地站起身,心中一片茫然,只是漫无目的地朝前头跑着,月夜下摇曳的树影,如青面獠牙般纠葛着我颠踬的步履,山路越走越仄,野草渐深,高低不平,甚是难走。   不知颠倒了几多次,亦不知道膝盖是否磨破,只知道向神偷消失的方向奔跑而去,惆怅是加倍的,心绪剧颤着,生生扯痛了我的胸臆…等到愕然惊觉时才发生自己原来处在漫无边际的荒野山林之中…恐惧突地加倍! 第84章 妙儿(1)   直到天蒙蒙亮,才回到先前安身的客栈,小二一脸诧异地望着我,轻声问:“客倌,你怎么了,遇上打劫的了?怎会如此狼狈,要不要帮你报官。”   我苦涩轻笑,茫然盯着他的面孔发呆,半响,才道:“不用了,只是不小心跑到山上去了,走了一夜才回来,所以才会满身泥土,脏乱不堪,麻烦打些水让我洗净身子。”   “是…小人这就去,您先回房里歇着吧,想必也是十分劳累了,”   怅然跌坐于浴桶中,疲惫地合上双目,心中却早已懂得,自己其实是满目疮痍,亦是遍体鳞伤,哪怕是曾经执着的爱,我都放下了,可是夜明珠,始终无法放弃。   虽然知道能回去的机会是万分之一,却仍不想放弃,有些人的确永远不必宽容,亦如那个该死的神偷!到底还要吃多少闷亏,我才会无情些?这个问题突兀地浮上心口,是啊,人应该无情些!   这一天,终于睡得很沉,似乎晚上的奔跑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头脑亦是沉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有在梦中,我才有个幸福的家,才会同冉闵幸福的生活中…是啊,这一切只有在梦中才会呈现…现实,确实想都不敢想!   四肢无力,头脑昏沉地在街上逛着,只盼能在人群中找到神偷,街上繁华的吵闹声,我都充耳不闻,兀自往街的另一端走去,信步间便来到了平安寺,听小二说起,此佛寺香火十分旺盛,而且传闻求姻缘很灵验,怀着好奇的心态走了进去。   当真有不少善男信女前来上香及问姻缘,猝然间一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映入眼帘,她一身素白衣裙,眉目如画,肤色如凝脂,黑如子夜的眼眸,苍白地容颜中唯有唇瓣带点红嫣,莲步款款,白嫩地柔萋拿着一支签文,身边陪着二名丫环。   “先生解签,求姻缘…”那声音仿若天簌之音般格外悦耳。   “小姐此签是最下等,签文上指明小姐缘姻虽到,却是如水中月,唉…”解签的先生直摇头。   “无妨,多谢先生了…”她依然温婉地放了些碎银子,模样更为楚楚动人,起身离开。而且举止安详,吐词娴雅,大家闺秀也难有此风范。   “小妹,解了?签文怎么说?”她身旁不知何时又倏地出现一个男人,那声音听着十分耳熟,好像是神偷的声音?抬眸打量着却只见背影。   “站住!”我咬牙切齿,如离弦的箭般疾驰奔去他面前,杏眼圆瞪着眼前的男人!心中怒焰攀升,但过了须臾,却从容说道:“蔬菜兄!真是有缘呀,想不到在此地也能见到你,幸会了!”   苏蔡征了征,如临大敌一般,谨慎地目视了我一瞬,微微地哼了一声,略停一会,转而笑吟吟道:“唉呀!是你呀!真是幸会了,想到我们如此有缘,妙儿,这是我在赵国游玩时结识的好友!”   游玩?敢情这小偷的妹妹也不知兄长是干哪行的?苏蔡大名远播,谁人不知呀,他是如何堵住幽幽众口?   “苏妙儿见过…”妙儿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称呼于我,只好睨着苏蔡,“我伊天雪…”我快嘴地道出全名,甫一出口,便察觉到他兄妹的面色已微微一变,心中顿时后悔,一听便是女名,要如何方能挽回局面?   想了想,无计可施,不禁又忧急起来,只能道:“因为我降生的时候,下了几天几夜的雪,所以…唉…所以就是这名了!”   苏蔡连忙用力拍着我的肩膀,扯起唇角,嘲讽地一笑,道“我这位好友非常想改名,却又因是父母所赐,挺难听对不对,不过没关系,为兄结交朋友从不介意这些小节!其实他很想见妙儿的,只不过为兄前段时间非常忙碌,一时将他给忘了,他可是千里迢迢从赵国慕名而来!”他言毕便往我背脊一戮,暗示我接口。   “对对…听蔬菜兄经常提到妙儿你…所以…我…”可恶的家伙,他若再敢戮我,我发誓会咬掉他的手指头!心念忽地疾转,忙问道:“我很想去你府上拜访,可否方便?”   “当然方便!我刚正想着何时去接伊兄,既然如此,那相请不如偶遇,走走,我们先行回府!”苏蔡仿若换了一人,态度转变之快让我讶然,莫非这是错觉,抑或者他又打什么主意?这家伙不得不堤防!   说他存心不善,又觉不像,再三想了又想,想不出个理来,只得随他。 第85章 妙儿(2)   出了佛寺,便紧跟着这二兄妹来到居住之地,原来他们居住于离街道稍远之地,四周人烟稀少,地颇幽静,一座大的宅园映入眼帘,扁上写了苏府二个大字,原来是姓苏,而非蔬!   “喂你叫哪个菜?不是吃菜的菜?”我好奇的用胳肘顶了一下身旁的苏蔡。   他捏紧我的手腕,写了个蔡,汾汾道:“不要叫我苏菜了,我说难怪第一次听到我名号,就讥笑!”   “哈哈…那是误会…以后不会了,苏兄怎会是菜呢!唉!”我调侃道,心中只觉好笑,就算不是也不用起这种名吧?   不知不觉已走进苏府,院落甚大,厅内屏门后面有一小门,与内院可以通行。花园之内,有太湖山石,园内景物陈设更是不伧不俗,浓淡相宜,各具匠心,别有佳趣,到处叫人看了心清神爽,都是恬静安逸景象。   日照当空,厅内静的出奇,侍女先行奉茶,我接过饮了小口,只觉香气袭人,鲜醇甘美,“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真是好茶!”   “好句,有动人的芬芳,香叶,有楚楚的形态,饮茶之时,应是夜后陪明月,晨前对朝霞,真是如神仙般的生活,而茶可洗尽古今人不倦,又是何等的妙用!真是好句!”苏妙儿微微一笑,笑得很清,若春日的烟柳。   苏蔡玩味地将身子往后靠向椅背,露出诡谲的笑,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异芒,蓦地道:“小妹你有所不知,我这位好友才高八斗!瞧,还一表人才,简直是人中龙凤!不可多得,而且心地善良。”   我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沉了,只道:“苏兄过奖了!怎可和苏兄相比呢?苏兄才是英俊非凡,心胸磊落!我想单独同苏兄谈某些大事,可否借前一步?”   苏蔡挑挑眉,挂着一个邪肆笑容,低沉道:“我刚好也有事想同伊兄商议,妙儿,你先稍等为兄,片刻便来。”   我牙痒痒地随他步出了大厅,他背靠着长廊的拦杆,只道:“我们做笔交易!不论你来意如何,我决无伤害之理。”   “那倒不如明说的好,省得叫人胡猜,你莫非是想将舍妹往我身上推?我是不可能跟她怎么样。”我唇边绽放着一抹了然的冷笑,他这点把戏我怎会不知呢?   “你陪我妹二个月,石头我便还你!如若不然我将它砸碎,所以你没得选择,只有与我交易!”   “为何是二个月?果真不再缠着我了?二个月内我要做些什么?成亲的话别找我!”我不解地蹙起眉,他又想玩什么?   他眼神突然转黯,似乎有难言之隐,淡笑着的唇角有丝僵硬,征了征,才酸楚道:“因为她只能活二个月了,她的命只有二个月,所以这二个月内,我要你让她知道何为爱!我要她爱上你。”   “其实…不行啊…因为我…其实我是…那个!”我吞吞吐吐一时也不知要怎么解释,我怎能做感情的大骗子呢?   “你没得选择,除非你不在乎那石头,既然如此,我捏碎它算了,反正你也不要了,我拿着也毫无用处!”他冷笑一声,倏地直盯着我。   “别,事便依你,如出了错,可别怨我,说好了只有二个月,二个月后我就走人了,”我无耐垂眸,有几分不甘,亦有几分淡淡的无奈,全当是善心吧,想不到如此美丽水灵的女子却要红颜早逝!苍天真是没眼!   “客栈别回了,就住这里,我会派人去将你包袝拿来,好了,你去陪我小妹!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若往后惹她伤心,我会立刻掐死你!”他阴寒的鹰眸直视着我,令我身子莫名地哆嗦。   本以为是我有千万的理由飞扬跋扈,必竟是他有求于我,岂料更惨,连性命都受到威胁!只得小声应道:“知道了!不能让她伤心,还得让她受上我,真把我当神了!”   口吻虽是轻,却有几分讽刺,虽说女人了解女人,但是要如何才能让她爱上我?一个假的男人! 第86章 雨尘心(1)   “妙儿…我们谈好了,伊兄想在府里借住,他大老远赶来,一时也无安身之所,所以为兄同意了!虽是初交,人却侠气,还有些肝胆呢,人极忠诚,只是性直,得罪不少人,比愚兄鲁莽些。”   “对,打扰了,我在江南亦无亲人可投靠,只有打扰贵府了,”我脸色想必已是难看,什么时候肝胆侠气了?却仍得笑,就算笑得僵硬抽筋,也要好好说完这翻客套话,真是挺辛苦的!   “无妨,公子请坐!这么大的宅子,平常也只有妙儿与哥还有些下人,哥从不带外人前来的…我已吩咐人准备午膳了。想必你也跋涉劳苦,自在歇息会。”她微微一拂长发,浅浅一笑,眸光依然清浅而莹澈,言语依旧温柔而淡然。   然后一切平静了下来,悄无声息的静谧使人格外不自在,苏蔡二眉拧蹙着,一径冷眼旁观,见我半天不言语,拼命给我使眼色,见我如木头般,只得站起身指着外头道:“伊兄,下雨了,六月的天就是如此,太阳正中也大雨滂沱,伊兄何不来二句,妙儿可是很喜欢与人谈诗谈佛!”   “诗呀!”我哭笑不得地盯着他,虽是满腹愁肠,却也不得不依他,无耐把柄在他手上,朝他手臂狠狠一捏,才道:“雨尘心,雨尘染,雨尘心上雨尘染,尘心一时,尘染一时!”   妙儿听闻不禁莞尔,微笑颔首,温顺和婉地对道:“彩云天,彩云间,彩云天上彩云间,云天永久,云间永久!”   苏蔡居然笑得眉目飞扬,黑眸中闪出一道亮光,转而用力捏我的胳膊道:“真是妙呀!雨对彩云,一时对永久,伊兄何不继续!真是太精彩了!”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我愀然生怒,忿而推开他,揉捏着手臂,他挺疼妙儿,但也不用将我拖下水吧?怎地忽然感觉自己身陷泥潭之中。   妙儿笑亦很快蔓上了眼角,踟躇片刻,回道:“读书亭,读书声,读书亭中读书声,书亭万年,书声万年!”   “妙儿真是好文采,佩服佩服,”这次不等苏蔡说出口,我便从怀中拿出大师赠予我的心经,道:“这是心经,听令兄说妙儿妹妹心地善良,喜欢佛!这是我特意从北方带来,是佛图澄大师亲自所赠,现今转送与妙儿!无以为赠,不足挂齿,还忘笑纳!”   妙儿顿时俏脸红涨,原已姝丽的容貌益添三分迷人丰采,美眸低垂,颤抖着柔萋接过,并未客套,羞怯道:“谢谢…真是顶顶有名的佛图澄大师所赠送吗?我对他也好生喜欢,可是大哥说北方混乱,而我的身子也弱,不宜远行。”   “大师已是百岁高龄,可是身体仍是健硕,妙儿不需担心,等你身子好些,我便带你前去。”心中不免侧然,多美丽,善良,惹人怜爱的女子,可惜她就要…   思绪着胸臆揪得死紧,这就是所谓的天妒红颜吧,背脊一僵,旋即转身不敢再看她,意外地迎上了苏蔡那双湿润痛楚的狭长黑眸。   现在我才知道,神偷的身上藏了很多故事,并非眼见的意气风发,他迷惘而又哀伤的神情并非难以窥视,只需细心便可察觉,可能他自以为隐藏得极好,或者在他笑时,心里在哭泣,用笑遮泪罢了… 第87章 雨尘心(2)   他眼中似闪过抹挣扎,嘶哑着仰头,然后轻笑道:“妙儿要好好保存着,这可是伊兄的一翻心意。”   “恩…妙儿会好好保管的,”她依然轻笑着,眼中的笑迷离而淡然。“哥…不要伤心!妙儿知道人各有命,即是命应该如此,又何苦伤心,开心也是死,伤心也是死!对不对…你这模样别吓坏了伊公子…”   我心中一凛,那话,隐约有看彻人世的练达与悲凉,心中对她的怜爱又陡添了几分,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红,佯装轻松道:“不要想这些了,妙儿,我没事的…只不过…因为…”   想安慰她,自己声音却微微地颤,逐渐低弱下去,自然而然地缄了口,难以比拟的苦涩袭上心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双眸中已是泪光莹然,虽然初次见面,心却还是忍不住扯痛着,霎时百感丛生,是怜悯,同情,心痛,到最后,凝结成浓浓的悲哀,我和她到底谁才算真正命苦?   “少爷,小姐,开饭了!”侍女的出现,让尴尬伤怀的我们回神了,都悄然无声的朝桌前走去,丰盛的菜在我口中已失了味道,心中若苦,吃什么都是浑然无味。   “妙儿,你多吃点!来,多吃点。”我情不自禁地将桌上的菜往她碗中挟,直至堆成小山模样,才静静地观看她吃饭的模样,那樱桃小嘴微微翕张着,脸颊亦是粉红,着实料想不到,她害羞吃饭的模样是如此迷人。   脚蓦地让人用力一踩,我收回视线,瞪着身旁的凶手,摸着酸疼的脚,吼道:“干嘛踩我,我惹你了?”   苏蔡的目光一瞬间突变得犀利如鹰,直盯得我浑身不自在,火气亦让我压了回去,心不甘地安静吃饭。   妙儿抿着嘴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嗔道:“哥,你别这样盯着他,谁让你盯着都会不自在…”   众人因她的话更为寂寂,仿佛吃饭是种折磨,苏蔡放下碗,攥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们吃饱了,哥和他有事谈,你先乖乖吃,一会哥来陪你!”   “我什么时候有说吃饱了…”我小声地嘀咕着,未料他却听得分明,眼神如刀般疾射向我,仿佛要将我千刀万剐,这家伙的目光真骇人,让我连大气也不敢喘!   “你这个色狼!我要宰了你!”将我拖至长廊外,他才暴戾地吐出这几个字,眼中更是突迸出灼烈火光。   我摸不着头绪地盯着他,不禁温言劝道:“我哪有色?你看到我色她了!我可是关心她,关心与色不同,你不能冲动!”再说了,我自己都是女人,对女人没有兴趣,凭什么说我是色狼?   “你还敢说你不是?你是什么目光?一直盯着我妹吃饭,还有你那双眼色眯眯,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目光中倏地有一抹冷酷的杀意,有力的手死紧地钳住我,不许我轻举妄动。   “等…等一下,你要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解释,我并非色她,是你叫她爱上我的对不对?若想让她爱上我就得关心她对不对?我只不过听从你的吩咐,连她手指也没动过,凭什么说我是色狼?”我平心而论,道出了事实,心虽一惊,仍装镇静,一面留神防备。 第88章 寡人有疾(1)   他听了更为之气结,却又不得不承认我所说不假,仍还是疑惑问:“你当真对她没兴趣?”   “你当真叫人寒心不已,是你自己要她爱上我,现在又不准我对她有兴趣,虽然说我的确对她没兴趣,但是…”   “够了!”他咆哮地打断我,眸中怒焰更炽,声音倏然扬高,“你的说我怪人对不对?行,我怪给你看!”   “你想干嘛,我只是随便说说,其实你是个好人!我说错了…”我心惊地连忙澄清,怎么可以忘记神偷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怪人呢?真是自取灭亡!   “不必多说了,走,我带你去妓院!不是说我是怪人吗?为了证明你对我妹妹没兴趣,那跟我走!”他阴侧侧地狂笑了几声,容不得我迟疑,攥着我的胳膊便朝外走去…   这是一个没天理的世界,我敢确定!这是一个怪人吗?他的确是一个怪人!完全不是正常人的逻辑!天下第一美女也没碍着他,他偏要将她毁容,可想而之,我这二个月会生不如死,性命堪忧呀!他难不成想去妓院,看我与妓女办事?太恐怖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片刻后,便来到了一家香翠楼的妓院,他非常大方与我同去一个姑娘房中,吩咐人准备了满桌的酒菜。   “吃吧,不是说没吃饱?现在酒菜也有,美人也有,开始吧!”他唇角凝淡地笑意愈来愈深。   “我不会喝酒…”我耳语似地轻声道,蓦然察觉到他双眸中尖锐的一闪,心中既惊且忧,转口道:“不过没关系,我办事不喜欢喝酒,所以…你在这里喝,我和美人去床上,失陪了!苏兄!”   “去吧!放心,我不会防碍你,男人不好色怎么可能,对吧?早些办完早些回去!”他兴味盎然地直盯着我和那姑娘。我点头如捣蒜,急道:“我真是急不可耐了,先去了,你一个人慢慢喝!”   姑娘也是愕然地盯着我,到了床上,才小声问:“他怎么可以呆在一个房间。”我衣也未脱,直接坐在床上,拿出银票,在她耳畔悄声道:“放心吧,有帘子,他什么也看不到,想不想赚银子?”   她接过银票,在我脸颊上亲吻,讪笑道:“公子,你好坏哟,谁不想赚呀!”   “那就好,我睡在一旁,你一个人叫床,知道吗?别打扰我,一个人叫!不准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我将被子盖住二人,语气威胁道。   “知道啦,你睡在我身旁就成了,这是小事,不过公子,你是不是不行呀,呵呵…放心哟,我不会说出去的。”她善解人意地朝我眨着媚眼,脱光衣物,兀自开始叫了起来。   不可否认,我真的很聪明,能见招拆招,这种方法也能想到,实在是不佩服自己也不行了!其实我还真的挺聪明的…思量着,便讪讪地轻笑了出来。   睡了半响后,见时机差不多,我便起身,假装整理着衣物,对着仍在独自喝酒的苏蔡道:“这女人真是够味,下次还要找她,真是一流!”   他脸不红,气不喘,接道:“你还想有下次?找死?”低沉的嗓音中有风雨欲来之前的狂怒徵兆,更好似暗含奚落之意,我连忙安抚道:“不…当然没有下次,以后我会专心陪令妹,我会一心一意待她,放心好了!”   我现在百分百确定,他当真是个怪人!瞧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莫非…寡人有疾?真是人不能看外貌,瞧他俊美的不像话,原来…等拿回夜明珠,我再也不想与他有何纠缠!绝对不再有纠缠! 第89章 寡人有疾(2)   在苏府呆了几日,也慢慢与妙儿熟识,她时常喜爱一个人呆愣地坐着,或许在一个人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间,是喜欢独自怀念这一切吧,要怪只能怪她本身就是个错误的人,既然以错误的方式开始,便注定了最后死的结果。   “妙儿,在想什么如此出神。”我望着她平静而生疏苍白的容颜,苦涩问。   她淡淡垂眸,思绪片刻,才问:“北方好玩吗?我想像燕子一样,自由自在地高飞着,可是哥从不带我去,我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求姻缘,哥说…其他地方我不能去…”   我静静地望着她,又突地悲悲切切了起来,怆然道:“你哥或许想保护你…他…”   “你为何要着男装?这几日我观察过你,明明就是女子,骗不了我的!我知道哥在想些什么!”妙儿直言不讳地盯着我,神色依然是淡然。   我倏然抬眼,心中波澜又起,默然片刻,才坦言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原本早就知道了?你哥他…他…”   “你喜欢我哥对不对?所以男扮女装混了进来,一定是这样!我可以帮你呀,”妙儿抿唇浅笑,凤眸中闪动着别样的光芒。   “没…我没有喜欢他,那个…真的没有…我…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除了他,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的!”吞吐半天,终于决定坦白,神色却有些局促不安“这样啊…”她失望地垂眸,眼神微黯,亦有莹莹泪光,却仍是笑道:“其实哥很疼我,我一直都很担心,因为他那奇怪的性格,所以我怕他以后没有人陪,那样他一定很难过…一定会很难过的,所以就算我想哭,我也会笑着对他说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他心中比我更痛,如果我哭了,他会比我更难过,更伤心…所以我会强忍着不要哭…就算眼泪掉落在地也没关系…我依然会笑着对他说,我真的没关系…”   我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任她将心中的伤悲,痛楚宣泄而出,“哭吧,妙儿,难过就哭出来,为何要强忍着,有些事既然已经注定了,那么就将自己心中的痛哭出来,哭,是女人的权利,眼泪为什么要吞回肚子,太不公平了…”   她悲痛难持地抱着我,温润的泪,湿了我的襟,也痛了她的心,曾经告诉自己,若不能忘了哭倒在地上哀痛得不能自己的那一幕,那么就学会坚强吧,不要做泪眼婆娑的女人,即使有一瞬间被他人所打动,也不要哭。   可是此刻的我却做不到,泪也从我眼中溢了出来,就算告诉过自己千百回,不要哭,不能哭,却依旧还是泪如雨下…   “你们在干什么,大白天的,你们竟然…”耳畔倏地响起一声忿怒冲天的尖叫。   “哥…妙儿好难过…哥…”妙儿无法自持地奔去他怀中哭泣着,我亦难过的奔去了苏蔡怀中,捶着他的胸口,凝噎道:“我也好难过,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苏蔡…”   “你们怎么了…别哭呀,告诉我怎么回事,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给我闭嘴!别哭了!”他夹带着怒意而轻柔的哄骂着。   “苏蔡…”我哭得更为伤心,泪…再也无法遏止滚滚落下,越哭越凶,其实如果抱着我的是冉闵,那应该有多好,但是只要有人可以抱着我,让我渲泄地哭着,我不再管他是谁,只知道…我想哭,我真的好想哭…   这是压抑到了极限终于无法再压抑而爆发的哭声,也是一种痛彻心肺的痛哭…流泪,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第90章 寡人有疾(3)   “你竟然让我妹伤心成这样?”苏蔡将妙儿哄入睡后,便怒气冲天地质问我,那英俊的脸庞上有股压抑的怒气,指着我的鼻梁怒骂道:“你是个男人,你怎么和她一同哭?瞧你这模样,真是为你感到羞愧!”   “如果我不是男人,是不是就可以哭?如果我是别人抛弃的小妾,而且还被人斩过一根手指,我是不是就有权利哭?如果我是弱女子,是不是真的可以哭了?”我不顾一切,朝他咆哮撕喊,此刻只是觉得心痛如绞,或许是因妙儿而触发了我的伤感,可是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很痛!   他凝视着我,微微发怔,随即粲然一笑,道:“别装了,你无非怕我讥笑你,所以才…若你是女人,那妓院的事怎么说?”   “我也不想哭,我也想要快乐,但是真的做不到,离开他,我仿佛连生的决心都没有了,为什么我忘记不了他,为什么…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忘记不了他!为什么…”我无瑕顾他,索性走前几步,字字句句都戳着自己的痛处!只知道哭出心中的痛楚,悲哀的低吼只为发泄。   “你说你是女子?行,”他话音刚落,便猝不及防地擒住我,手掌探入我怀中,触碰我胸前的柔软,转而愕然盯住我的容颜,揭去我束发之物,乌黑柔亮似锦的秀发彷如飞瀑般倾覆而下,嘴唇紧抿着,委屈地瞪着他,他怎么可以非礼我?   “啪”我怒火几乎燃到了眉梢,伸手掴了他一巴掌,骤然扬眸,拭去泪,换下悲戚的语调道:“你下流,怎么可以非礼我,不要脸,大变态,超级大色狼,”   他喉间干涩,嘴唇微微翕动,许久才迸出几个字,道:“为何男扮女装!”   “你白痴呀,是女扮男装,我哪里是男人,让我打傻了?”泪水依然簌簌落下,我此刻反而从容起来,忿忿然盯着他,一瞬未瞬,“你将珠子还给我,我就可以走了,我这么惨了,你还要欺负我!真是没天理!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你竟然是女人!那妓院…”   “很简单呀,她在唱独角戏,就是一个人乱叫瞎叫,满意了?你别告诉我,还不相信我是女人。”   他闻言,不再争论,略微释然,轻轻点了点头,却颔首不语,性感的薄唇微微一扯,将我拉入怀中,强吻了起来,湿热炙人的唇压住我的唇,狂野激烈地吮吻着,另一只手更是狠扣着我的后脑勺,让我连挣脱的机会也无,他放肆的举动让我为之咋舌,更是羞愤至极,只得发狠地一扣交着他的唇,逼他自动放开。   他不再强吻,只是紧搂着我,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瓣,狂妄道:“不错,敢骗我你可知有何下场?我此生最憎别人欺骗我,所以…我要你!”   “我骗了你,所以你要我?你什么逻辑,快放开我,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就算长得好看又怎么样,我对你没兴趣,而且我已经有了一个心属的男人,所以…”   “无妨,我不介意,要是那男人果真有这么好,你又何苦断指,出逃?做我的女人谁都动不了你分毫,”他邪笑截断我的话语,以指腹纤开我紧蹙的秀眉。   “你是个疯子,你简直是个疯子!我只不过骗了你而已,你就要我…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放开我,”我使劲挣扎着,这个男人真是太怪异了,怎会有这样迥回的想法?他真的好恐怖。   “伊天雪,你会是我的女人!”他嘴角噙笑,俯视我忿怒地双眼,黑眸中尽是摄人的光华,蓦地,如蜻蜓点水般再次轻吻着,转身离去,只剩下思绪已经呆滞的我…   耳畔轰然,一切声响都凝滞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跌住在床榻上,这是恶梦吧,我为何碰上一个如此不可理喻的男人?   对,一定是恶梦,就因为我骗了他…就因为我骗了一个人…就因为这样,所以他要我做他的女人?天理何在?这个世界难不成真没天理?我想回现代,我讨厌这里…我真的讨厌这里…因为我骗了他,所以将自己给骗没了… 第91章 难于弥缝   残月如钩,天地间一片阒黑,我偷偷穿过长廊,直达花园间的后门,轻轻地打开门逃了出来,自由就是好,我凭什么要任他宰割?夜明珠不要也罢,反正它又不曾发过光!   “再见了怪人!再见了妙儿,不对,永远不要再见了,相见不如怀念!”我如耳语般小声叫着,大步朝黑暗无边之处走去,天真的好黑,伸手不见五指,心里忍不住阵阵恐慌。   “你想去哪?这么晚还出来走动,真有闲情呀!”耳畔倏地传出那熟悉地声音,黑夜看不清切,趁着朦胧的月光,终于看到苏蔡正双手交叉,斜倚在树边。   “我…我出来散散步,你怎么也睡不着吗?真的好巧!太热了,真是无法安睡,你不觉得很热吗?”我挤出一个灿烂的笑靥,好半晌才困难地自齿缝中逼出话来。   他刀刃一般锐利的眼神直射向我,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一眼,叹道:“这么晚出来走动呀,既然你睡不着,我带你去树上乘凉好了,不必谢我!”   话毕便撺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腰,双腿在树上如着平地般登了上去!   “好高…”我惊魂未定地紧攥着他胳膊,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他真厉害,这也可以三二下上来。   “等你摔下去,应该摔不死,”他轻眯着眼,语气如渭叹般说着。“自己好好反省,想逃?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的,”   说完便松开手,将我向外一推,让我臀部结结实实着地,真是丧尽天良,他怎么可以摔我,这么高的树!   这一摔,令我脑中有些晕眩,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又酸又痛,悲厉的哀嚎道:“你简直不是人,怎么可以摔我,就算我想逃你也不用摔我呀,万一摔死了怎么办?你当真丧尽天良!”   他不知何时已跳了下来,踱至我身旁,轻笑道:“你不是没死吗?那还哀叫什么?要不要我发善心将你扛回去?”   不顾我同意与否,他兀自将我倒扛于肩,朝屋里走去,这个夜真的很恐怖!   “滚啊!怪人!你真的从没遇到过你这种人,离我远点,”回到房里,我便怒气冲天,美美的脸蛋硬拧出贱佞的模样向他咆哮。   他嘴角轻扬,笑纳我夹棍带棒地讽刺,道“别逼我现在就要了你!都知我是怪人了,就不要惹怒我,否则有你好受,乖乖地呆着,不要妄想逃脱!”   我蓦然抬头,声音微颤,悲切问:“你到底想怎样?石头我不要了,行吗?放我走好不好!我只想离开这里,放我走好不好…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这辈子,我只会爱他,真的只会爱他…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只会是他的女人,所以放过我吧…不要再缠着我了…”   他性感的薄唇微微一扯,嘲讽的意味尽显其中,道“没想到你还如此专情呀!真是难得,可惜太过专情容易早死,所以你就乖乖地呆着,或许哪天我高兴了,就会放过你了…”   “你是个混蛋,你简直不是人,你是个怪物,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我讨厌你,很讨厌你…”   心中惶然,也觉得万分委屈,睫毛轻轻一扇,眼睛蒙上了迷离的轻雾,他究竟是哪种人?哪种心思?   他慵懒地伸了一下腰,嗤鼻道:“随便,要死要活都随你,死了刚好,墓上可以写苏蔡之妻,死吧,痛快点!别再迟疑了,若是想要刀子跟我说声,我看着你死!”   那阴恻恻的只言片语,却足以使我铭记羞辱,却又无耐何,只得攥着薄被将头蒙上,我发誓,若我有机会定当宰了他!虽说自己出逃在前,难于弥缝,但他异常嗔怪,早晚必有不测之忧,当真惶急。 第92章 孰赢孰输   帘幕低垂,我在柔软的榻上卧着,浑身似散架,哪都不能去,人自是病恹恹的,精神有些委顿,心中的悲悯与痛楚,是言语所不能及的,面色苍白,眼中隐约泛出泪光,却是无人怜惜…   “你怎么了,别不开心呀…哥他只是一时好玩,不会将你怎么样…”妙儿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瞅着我瞧,端然有忧色。   “我想要离开,真的只想离开,他太奇怪了,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竟然…”那半截话无法出口,吞咽下去,只化作喉间的涩意,心再次莫名地紧揪着…痛!   妙儿只是叹息,长久默然,终于轻声道:“别伤心了,哥其实没你想像中坏,或许只不过想找个人陪我罢了,若你当真想离开,我叫他放你离去…”   心蓦地深深一震,我要走的心意是非常笃定的,也不会犹豫不决,只是妙儿她当真可怜,我岂不知?走字莫再提起也罢,除非事到临头非走不可,那就当真无法了,“别不开心了,要不我跟哥说去,放心吧,你可以走的…我一定会叫他放你走的,别担心。”妙儿不明白我内心的转折挣扎,依然温柔轻笑着。   我心下酸楚,恐她悲悯,又复忍住,只道:“我留下,决定了,不会再逃了,我陪你…妙儿,真的,我陪你…”   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撕扯着,只为眼前这个女孩,眼神漫游至窗外,赫然发现伫立着一抹欣长的人影,原来他在偷听…   “你真的留下吗?你真的愿意陪着我吗,不会离开我吗?”妙儿心微微激荡着,神色却努力表现如常,欢喜从眼神中漫溢。   我怔了怔,须臾,唇角缓缓拉出一丝弧度,温婉的眼神掺进了一丝阴鸷的味道,显得有些尖锐,轻笑道:“对呀,我会留下…陪你,还有…你哥!其实我挺喜欢他的…”   那笑纵然飘忽的,若我想筹谋些什么,可以说完美无缺,苏蔡准备接招吧,越来越好玩了,不是吗?再次疑望窗外,那欣长的人影已无踪影,笑容不免越来越灿烂了,未来人对付怪人,孰赢孰输,立见分晓!想着又宽心了许多。   “苏蔡…我漂亮吗?”我将长发倾泻而下,只在发尾松松挽着发带,一身浅碧衣裙随风轻扬,抹上胭脂的双颊,有如霞晕,丹朱的唇十分诱人。   他坐于亭中小凳上,炯炯双目睇向我,蹙起眉心,语带困惑道:“怎么了?你前几日不是哭死哭活想逃?今日换回女装,又打扮如此妖艳,莫非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我用柔萋轻按着他双肩,脸凑至他耳畔,低徊道:“别这样说,我想清楚了,你是神偷,身手如此好,而且跟着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再说了,你的确英俊非凡,不同凡响,还有这容貌,直叫我心神激荡,不可自拔,我喜欢上你了,韬晦多年,受尽艰难辛苦,好不容易才遇到你,有了安身之处,还有这荣华富贵…”   这一开口,真是有条有理,滔滔不绝,两目开合之间仿若有光。   他待我说完,才多生惊异,扮开我的手,蓦地站起身,浓眉轻挑,面色冷淡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就是因为…真是不可理喻,我警告你,不准如此妖艳与我说话,否则,我当真对你不客气。”   “你怎么了…既然说我是你的女人,当然要打扮,对不对?你不喜欢这样吗?或许你喜欢更妖艳些?怎么可以对我不客气,我是你的女人呀!”我轻笑接近他,语带遣责。   他慌忙步步向后退,神色仓皇道:“罢了,我只不过是和你闹着玩,谁要你呀,你别过来,我不要你了,那个石子也还你,你走好了,我不会再阻止你了,别过来呀,我警告你别过来,否则…”   “否则怎样?你不知我底细,先未过问,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突地截断他的话,冲过来,将他压于栏旁,粉嫩的脸在他身上磨蹭,嗔娇道:“我好喜欢你…苏蔡…我不会走的,无论你打我,骂我,羞辱我,我也不会走的,这辈子,我都会跟着你…休想推开我!”   肉麻话出口,舌头都险先打结,身上想必已起了不少疙瘩,却也大功一件,因已彻底摸清他的性格,原来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越想要得到,若有人对他献媚,他却会万分抗拒,甚至会惊惶!神偷,不过如此而已!   “走开啦,你再不走开,我当真…我当真对你不客气了,拿开你的脏手,你别碰我…你…我还给你石头…别…”他神情已是仓皇不堪,脸逐渐转白,嘴唇也变得干涩,甚是愁虑,真是可怜!   “不要…苏蔡,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吻我,真是令人沉醉,我们继续吧,吻我…”我狡黠一笑,凝着渴望的水瞳与他对峙着。   他万不得已,只得用力扮开我的手,朝亭下的水池里一跃而下,模样凄惨不已,好半会才爬上岸,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便仓惶朝自个房里逃去。   心脏几欲笑得承受不住,苏蔡呀苏蔡,以后我可以在你眼前做威做福了,看到底是谁欺负谁?摔地之仇,定当三倍奉还!好戏还在后头呢!莫非此时的我还忌你不成? 第93章 免却后患   “我哥怎么了?天雪,他怎么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我叫他,他也不答我。”妙儿好奇的问。   “他一直躲在房里头吗?我刚对他告白,他竟然跳水,唉…”我强抑笑意,可怜兮兮地瞠大水眸,呈现楚楚可怜的模样,转而狡黠轻笑,道:“妙儿,你呆在等我会,我去房里叫他出来…他说要将东西还我的…真是太好了。”   “恩,天雪别捉弄我哥了…你真的好坏!不过家中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妙儿已看出实情,嗔斥着,黑眸中竟是盈盈笑意,未有不满。   “我会适可而止,妙儿,我先去了…”我婉言安慰她,随口答道。怎可以不再捉弄呢?好戏才刚刚开始,若不捉弄他,哪有乐趣可言!   莲莲款款行至苏蔡房门前,兀直推开走了进去,房间未见他的踪影,寻找时却发现他在浴帘后,双目微合着,正休闲的涤身。   我牵起唇畔,噙着一抹诡异的笑,目光里却溢出灼灼热光,道:“你真是舒适呀,原来躲在房里头洗身!害妙儿还在为你担心呢,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是你!”他忿懑的盯着我,黑眸中陡地喷出两道火焰,这些话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见我上前,转而急促道:“你别过来,我光着身子,你没瞧见吗?别过来!”   “若我过来又如何,你可是我的未来相公呀!怎么了,你不是说过要我做你的女人吗?不算数了?”我亦娇声斥责,他虎目圆瞪,忧急如焚道:“那个小石子还你,在我衣袋里头,你拿走好了,别再缠着我了!”   我淡然一笑,伸手将搭在帘子上的衣物搁于手臂,往袋里掏着,果真,钥匙扣与夜明珠都还串在一起,翩然转身,轻笑道:“谢啦,衣服我帮你带走了,你可以呼叫下人帮你拿来,或者你光着身子起身也未尝不可,随你啦。”   “你别走呀,将衣服搁那,喂!伊天雪,给我回来,该死的!要是让我抓到你,我…”他突地咆哮了起来,我听闻,愀然生怒,倏然折回,冷冷地截断他的话,双手叉腰道:“你怎样?行,我回来了,来吧,想怎么样?”   他怒焰一下降了回去,脸色尴尬,终还是被磨得无法,细声如蚊道:“不怎么样,你出去好了,我自己起身再拿,真是怕你了!出去吧…”   “你叫我出去就出去呀?你叫我回来就回来?我算什么,偏不走,我坐这里好了!”我轻挑秀眉,端然坐在桌前,美眸流转,在他面上绕了一圈,才又道:“怎么不吭声了,我在呀,你继续洗好了,当我是透明人!”   “我求你出去!求!我没求过人,这次求你出去!”他强抑怒火,眼中隐约闪着既将爆发的火花,已燃出浓浓的火药味,看来已让我激到极点了。   我表情暧昧的瞥了他一眼,才慢条斯理道:“既然求我,我就给你个面子,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眼神倏地再次暗沉了下来,口气极差的冷问:“什么条件,快点说。”   “很简单,带我去偷一次,我很想看你如何偷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好了,答应我便将衣服还给你!”   “好,晚上等我,可以出去了?”他极不耐烦地囔道。我走上前将衣服搁在浴帘上,步出房门恶作剧折回,调侃道:“其实你身材很棒,不用如此遮遮掩掩,真像个女人。”   “滚!”他暴戾的吐出这个字,用力捶着水面,浅出不少水花,真是太狼狈了,拿回了珠子,免却了后患,自然快意!我心仿若飞到云之中,脸上的笑容也是灿烂不已。 第94章 最高境界   蜡烛火旺燃点着,皎洁的月光照映出二条黑影,此蹿彼跃,听不见步履声息。   半响后,苏蔡方将我带县衙后门,“为什么我要换回男装?还有为什么来这里?这不是县衙吗?你打何许主意?”我不解地看着他,好奇问道。   他嘴角噙笑,俯视我道:“你不是想偷吗?偷的最高境界是什么知道吗?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不知道!所以嘛,特别带你来见识见识。”   偷还有最高境界?这我倒是真的不知道,不由更为好奇道:“是什么?还有最高境界吗?要怎么做,是不是悄无声息的偷东西?可是你偷东西都是如此呀?”   他不由分说将我揽入怀中,翻跃过墙,在我耳畔低语道:“你想飞吗?其实偷的最高境界是…”   “是什么?不要故做神秘好不好,直接些,还有,你会轻功吗?你能飞?好呀,带我飞。”我嘴角一弯,朝他挑眉轻笑道。   “当然,你想飞对吧,我成全你,其实偷的最高境界是物归原主!”他低沉的嗓音揉入一丝危险的气息,薄唇却牵起一抹戏狎之意。   “物归原主?”我自语重复着,却更为摸不着头绪,若是物归原主还用偷吗?未等我会意过来,他已进我用力抛至水塘中!这声巨响惊动了不少人,县衙里立刻灯火通明,大批人马朝水塘处奔了过来。   我憋气从水底游至草下,以防露了行藏,偷偷呼吸着,幸好这里有大量水草,适合遮掩,此等情景,也益发明白了大半,原来这就是飞!   岸上的人疑惑道:“刚刚声音好大,怎么这会不见半个影子,莫非是什么东西掉入水中?要不要找人打捞?”   心猛地一惊,正在为难着急时,另外有声音道:“不用了,可能是什么东西掉入水中,或者我们听错了,早些去睡吧,都让神偷捉弄得大惊小怪。”   脚步似乎越离越远,我却仍呆在水中不敢露面,黑暗的夜,寂静无声的水池中,突觉恐怖,虽是盛夏,水却凉冰彻骨,该死的苏蔡,我非杀了你不可!   在水中呆了好半响,才悄悄的游去岸边,上岸脚便不由自主的哆嗦着,脸已是苍白得骇人,整个人直打着寒颤,轻步走去开了后门,便直冲苏家。   “苏蔡给我滚出来,滚出来!”狼狈不堪地踢开苏蔡的房门,顾不得浑身湿冷,因此时已是怒火冲天,本是料此行无事,哪知他竟如此可恶,而他却轻闲地躺地床上,故作惊诧状起身道:“唉呀,这不是天雪吗?你怎么了?半夜去游泳?”   他当然想故作不知,就此过去了事!越想事不关已,我越发忿恨,定然不会放过于他,颤抖着手指和憎恶的目光,骤然指向他,牙更是格格作响,只得强忍忿恨,怒喝道:“你故意的…人渣!你就不怕我不会游泳淹死了?你就不怕我让人抓住了?你就不怕我…”   “不怕…你如此聪明会捉弄人,怎么可能英年早逝,对不对?既然这样又怎么可能让抓对不对?”他邪笑转炽,眼里充满了挑衅,唇畔是冷冽邪恶的微笑。   “气死我了…说什么神偷,原来也不过是如此,行,算我认栽了,我告诉你,我们没完没了,敢捉弄我是吧!”直定视他那邪恶的面孔,一股怒意涌了上来,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深痛恶绝!   “休怪我,是你自己想要飞的,我只不过成全你罢了,你应该谢谢我才对,不是吗?”他黑眸闪过丝湛然,令人不禁提防不已,又想玩什么?   “我还要谢谢你呀?行,算你狠,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们走着瞧,看谁先整死谁!”我凝眸顾他,口气自是极差,身子却依旧哆嗦着,好冷!这家伙果真不懂得怜香惜玉,不懂就算了,也不用折磨女人吧?没风度,没度量,自私自利到极点!我当真鄙视他。   他不置信,只是一味笑道:“我说天雪呀,你小心别伤风,瞧你这身狼狈,真是可怜呀!我真是疼惜你,来来,让我抱着你,要不伤风了怎么办?”   “不要假仁假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跟你卯上了,走着瞧。”我性傲,不肯输气,汾汾地走了出去,他却突地发出一阵笑声,传入耳畔极为刺耳!   说他老奸巨滑,果然不差,怪不得如此怪异,对女人一点也不客气,我哪还有心情、闲空在此久留?为了妙儿,也只好留下,管他看得高低呢?笑吧总有一天我要你哭! 第95章 偷帝(1)   今天相较前几日天气算是极差,整个天色阴沉沉,妙儿却吩咐人将我换房,我见新房屋宇宽敞,陈设精雅,床上铺设以及妆具一切无不华丽,不禁叹道:“妙儿情重,样样周到讲究,辞谢固觉矫情,有辜你一翻盛意,就此领受,又怎敢当呢?”   妙儿轻笑道:“家中现成东西,并非重新购置,前几日因以你是男子,所以有所怠慢,还忘姐姐别见怪才是。”   我不禁凄笑道:“我命薄福低,一路颠连,饱尝艰苦,恨是女儿身,无一可安舒,如此盛意厚待,我也无法推谢,不过以后相处日长,还忘不再厚施才是。”   “我所深知,大哥向来不与他人客气,知你实有难言之隐,但还望见谅,大哥那脾气实无法改,如若妙儿日后离去,还有请姐姐代来照顾大哥,盼望成全!不以前事介怀。常时往来,真有什么事,总可有人商量着。”她说罢低垂眼眸,眼中含莹莹泪光,叫人着实不忍拒绝。   “妙儿妹妹宽心,我会照顾他的…别哭才是,不如姐姐做东西你吃可否?”我不禁拉着她柔萋,温言抚慰,她实在楚楚可怜,让人万分疼惜。   “好呀,也可以做些与大哥吃吗?”她淡淡含笑,目光矜持,却有灼人的热量,似乎是祈盼我应了下来。   本是想说万分不愿,恐她受惊,又复忍住,便笑道:“当然,保证你们未曾尝试过,惊叹连连。”   转瞬便在厨房气折腾半会,做了样珍珠汤元端了来客厅,苏蔡一双眼半睁半闭,只是含笑与妙儿说着,他见小汤元都一般大小,颜色雪白,便诧异问道:“怎么做的?你做的?灵巧好看,可是不知味怎样。”   我笑道:“我在里头包了两种细而香腴的甜馅,色香味三绝呀,馅子用核桃仁,花生米,桂元肉,等,先将它们分别磨碎,捣乱成泥,外皮是好糥女七成,香粳稻三更磨成粉,再重磨,加水揉匀备用,用糖水煮开,文火熬汤,”   他速时端过,狼吞虎咽般下肚,吃光见底才道:“真难吃!什么东西吗?”   “你真是满眼俗恶,不伦不类,难怪别人说你奇怪,明明吃完了,还说难吃,小心我剖开你肚子拿出来,可恶,我对别人都是温和有礼,对你怎么就是疾声厉色,和气不来?这就证明你人品有多差。”我没好气翻白眼道。   妙儿也尝完,在旁闻言,才笑道:“哥说不好吃,就是好吃,姐姐别见怪,习惯就好,他能吃完的东西没许多,对姐姐这东西倒是特别,对不对哥?”   苏蔡微微哼了一声,略停一会,神色有异道:“本就不好吃,为何要赞她?我是不肯无故欺害善良的,少拿这些东西出去害人才是,别人吃吐了,我可不管,”又忽然唤一旁的丫环道:“再去给我盛一碗。”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呀,也敢无理欺人,思毕不禁怒火提升却又甚觉好笑,方嗔道:“吃,再吃你个大头鬼,不准吃了!可恶!不好吃还要一碗接过一碗?小心我下毒害你!”   “要你管?不好吃的东西我帮你吃完,省得残害他人,毒我倒是不怕,来吧!”他说得大义凛然,却让我更为牙痒,好生悔恨,早知如此,就不给他吃了,正寻思要如何方能抵他之时,突然猛觉大地旋转,脚软如绵,再也支持不住,往前一仆,倒在他身上,失去了知觉。 第96章 偷帝(2)   待我醒时已是新月爬上中天,睁开黑瞳,映入眼帘地是苏蔡那倦极的容颜,他默然呆坐于床畔,我心一震,自觉酸楚,曾几何时有人亦如此待我,可惜福份薄弱无法相守。   苏蔡似乎天生一对灵耳,哪怕睡梦之间,稍有动静便可听出,轻声说:“你终于醒了,大夫说你身子弱需要调养,还说你受了不少惊吓,所以会时常头晕,调养段时间就会无事,不必担忧。”   他突转柔情的目光逼迫得我不敢卒视,侧转着,背对他道:“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我睡会就没事了。”   “我受妙儿之托,前来照顾你,既然已摸准我脾气,知我不爱管闲事,就乖乖按我吩咐做,我去将补品端来,你乖乖喝完,方才好休息。”他声音极为慵懒,转瞬便走了出去。   “来,快趁热喝,我叫人时刻都保热的,这可是我在皇宫大内偷的百年灵芝,保管一补到底。”他将我温柔的扶了起来,将枕垫于我背后,亲自喂我。   “我自己来吧,这个…我有手呀…怎敢劳烦你!”我目光淡漠而自矜,声音却是柔软的,含着笑意,他转变为何如此快?莫非自责以为是他害的我?   他不理会,只是将汤药轻吹着,喂向我,双目精光湛然,英芒内蕴,轻声道:“妙儿也时常昏倒,早已习惯了,她身子也很弱,有时我都担心她会一睡不起…为什么女儿家身子都如弱呢?对了你以前怎会做别人小妾?看你性子如此倔,又怎会委屈了自己?应该不会是糊弄我吧?”   “交浅不能言深,对你纵不尽识,也都知你底与性格,至于我嘛…你不必知道,反正你要知道的是,我很烦、很让人讨厌,而且很难缠,所以不要与我有何相交才是。”我不禁微蹙秀眉,且莫使他看出我是装作如此,不过他有些莫名其妙呢,怎么会突然对我的往事感兴趣?   我对他这种本领高强,脾气古怪,随心任性,不拘小节的人可不感兴趣。   他并未气恼,只是轻点头道:“也甚有理,不必对我说,再说了为什么要对我说?”我只是白眼一翻,明明是他先问,这会倒成了我执意要告诉他了?   “对了,你妹是何病,难道医不了吗?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抓个什么神医来医她呀?为何不医呢?弄不好能捉个如扁鹊般的神医呀,你应该去试试才对!”我好奇问。   他恍然大悟般叹道:“对呀,我为何不偷个神医来呢?或许还有救也说不定,对呀,东晋谁的医术最为高明?我好生想想,谁医术最高?可是并未听闻有医术高明之人呀!”   “皇宫大内肯定有,你想能治皇帝的都是些什么人?肯定是医术高明之人,你去皇宫偷个来不就成了?何必如此苦恼,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你都要把握才对!”我理所当然道。   他黑眸中闪出一丝亮光,将碗搁桌上,不置可否的冲了出去,瞬间无了踪迹,我知道他心中悬念着妙儿,无暇顾忌我,但是这未免也太快了吧,只得自己起身,将剩下的补品喝完,如此好东西,浪费还真可惜… 第97章 偷帝(3)   天朦朦亮,他才不顾礼节冲进我房中,急促道:“我在皇宫偷来了一个人,可是他胆敢说不是神医,你陪我去审问他,若是不医我妹,我留他何用?杀了还要了事。”   我惴惴不安与他同去柴房,果真见一男子目光呆滞坐于地上,大约二十上下的模样,模样俊美非凡,一身亵衣,看来是就寝时就被偷了来,急忙蹲于他前,小心翼翼问道:“你果真不是太医?那你是谁?”   他瞟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只得黯然垂眸,我静心一想,忽然省悟,不禁吃了一惊,暗付:若不是太医,能在皇宫就寝的除了皇帝就是太监,看他身上那股贵气,肯定不是太监,莫非他是?   按照历史记载,晋成帝,名司马衍(公元321~342年),字世根,明帝长子,明帝死后继位。在位17年,病死,终年21岁,按理也是这个年纪,十有八九那白痴偷来了一个皇帝。   急忙推着苏蔡出房门道:“你去看着妙儿,我来质问他,一定让他医好妙儿!”苏蔡也只好做罢,忿忿地瞥了他一眼便走了出去,出门后还搁下狠话道:“若他不从,我会杀了他!省得说出我们藏身之所,若让外人知道我是神偷,会伤及妙儿。”   我自是哑口无言,若是皇帝怎可说杀就杀?关上房门,才耐着性子问道:“你是不是当今皇帝司马衍?”   他征了征,却抬起头来,与我蓦然相对。目光清亮,却又微含凉意,不满道:“是又怎么样?大胆神偷,连朕也敢偷!若知是朕应该放了才是,还放狠话,真是荒谬。”   我也纵觉好笑,也只能忍住,柔声道:“你知他是神偷,又怎会放你走?他其实是心疼自己小妹性命快不保,一时心慌,所以将你偷了来,既然人都来了,又岂有放走之理?若他知你不是太医,肯定会了结了你,他才不管你是不是皇帝,想活命的话,乖乖听我的话,否则的话,惹怒了他,必死无疑,我也希望能保你万全。”   他脸色一敛,征了半响,才轻声问:“要如何做才放朕走?他妹有性命之危?可是关朕何事,他怎可将朕偷来?”   “你现在要做的是开口闭口将朕字去掉,说我字!虽说你心中恨极,但是现在是他家中,所以便要见机行事,事事看着他脸色来,实不相瞒,我也与你雷同,被困与府中,可是也无可耐何”我唯心而论,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可行的,毕竟人家是皇帝,未免以后牵罪于我,还是得客气三分。   说到这里,低头沉思了一下,笑道:“其实你也别怪他,自己都下令抓他,若他知道你是皇帝,只怕你下场堪忧,死路一条呀!”   他赞同地点头,幽幽轻叹,忽然蔼然说道:“那姑娘是否能帮朕…不是,是帮我脱离苦海,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报答。”   “我定是想帮你才支开他,其实神偷本人不坏,只不过爱妹心切,唯今之计,你只好假装太医,然后再想其他法子,毕竟也只有此计可行,再说了,你现在死不了,可以安一百二十个心,只请安心,不要害怕,我来说就是了。”我不禁温言劝道,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苦海又岂是如此好脱离?   他蓦地忿然作色,怨道:“早就听闻神偷之名,此人极不讲理,以侠盗自命,自称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不轻欺压良善,可是我如今见他,却是心狠心辣,睚眦之怨必报,树敌太多!此人不除真是不快人心。”   门突地被推了开,苏蔡双眸闪烁着狂野残忍的血色光芒,神情更是狠毒寡绝,气冲冲指向他道:“你说我什么?不除不快人心?你个小小的太医竟敢如此诽谤于我,真是简有此理。”   我只能将司马衍拦于身,他说得刚合我意,本也是就事论事,却只是陪笑道:“别生气,他只不过…他只不过想说你不欺压良善,别生气,他已答应救妙儿了,所以你别恼他,更不能杀他!”   “他当真愿意了,那就好,我还想着若杀了他会脏手,我吩咐下人替他准备房间,别妄想出逃,既然进来就别想出去,出来啊,还愣着干嘛,先去替我妹妹把脉。”他语气更差地吼道,声音如雷震耳。   “知道了,来来,我们走…”我微觉惊悚,但心中却松了口气,真是皇帝遇上贼,有理说不清,而我这个局外人,却不能坐视不理,只得事事谨慎。 第98章 荷花仙子(1)   亭内,妙儿正静静望着河中的莲花,已有些出神,乌黑柔亮的长发披肩,往日灿似星辰的眸,空蒙而沉寂。   那娉婷媚颜尽现苍白,唯有唇瓣带点红嫣,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屏息静气,因她美艳出奇的容貌而震惊,尤如坠落凡尘的仙子,也因她弱不经风的身子而揪心。   苏蔡默然摇头,上前轻揽住她,淡然遣责道:“为兄说过,不要呆亭旁,你这样万一掉落下去,可如何是好?万一没人瞧见,不是会…”   “哥…我不想死…哥…我不想离开你,若我离了你,你以后应怎么办…为何不能让我陪着你…”妙儿翩然转身,粉颊上已是泪痕,略微肿起的双眼,配上迷离的眼神,着实让人心莫名地疼。   我竭力隐藏起眸子里的一丝痛楚,轻笑走上前道:“妙儿不会死,不会的…瞧,你哥帮你请了位神医,他能医好你的,乖乖,别哭了,妙儿不会有事的…”   司马衍似乎也心疼,亦跑上前轻声安慰道:“姑娘不会有事的,我会治好姑娘,怎么会死呢?不许你提死字,我一定会想办法医好姑娘。”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被偷来关押的皇帝,也并非真正太医。   “你真的能治好她?她真的有救吗?是不是真的可以治好她,若你能治好她,我一定满足你任何心愿,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苏蔡微挑眉,急切道。   司马衍静静地望着妙儿,一瞬未瞬,回过神来便拉着苏蔡的胳膊道:“苏兄,我所知皇宫内有位医术高明的李太医,他曾治好过我某些急症,一会我告诉你他府上,你去将他偷来,那样便可以治好妙儿姑娘了,不能让她死,我命令你绝对不能让她死,若她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这么说你不是太医?那我留你何用?你不会放过我?她是我妹,你莫不成想打她何许主意?”苏蔡倏然举目,惶然中带着几分尖锐的审问。   我真是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打圆场道:“若都是为了妙儿,你又何必置人于死地?又何苦拉着脸凶人,他是出于善意,你不去将人偷来,更待何时?莫非你想看着妙儿痛苦?”   他性感的薄唇微扯着,欲辩,却又默然,这样尖锐的质问,他到底也平静地接受了,只道:“天黑就去,大白天不好行动,既然你不是太医,我姑且留你条狗命,不许接近妙儿!”   司马衍静静地凝视着妙儿,陶醉痴迷的眼眸,似乎已被填足得无以复加,眼中那抹怜惜却让我看得清切,想不到当今皇上也会因美人而不顾被人怒骂,唉…情自伤人呀,更逞论既将性命不保的妙儿?   苏蔡阴冷凛冽的视线地射向他,神色微微一僵,旋即露出了一抹暴戾,嘴角扬起一抹残酷地杀意,手直伸向他颈间,忿怒道:“小子,竟然敢如此看我妹,简直不想活了。”司马衍已是脸色通红,呼吸困难双手捶打着。 第99章 荷花仙子(2)   “哥,别…哥,放开他,你别这样…不要乱杀人,哥,妙儿求你了。”妙儿急切地想扮开他的手,却仍是无能为力。   “喂,苏蔡你放手,别掐死他,他尚不知你为何要置他于死地,未免死得太冤了,不论死活,务要明说,免得他不能瞑目,做鬼也不和你甘休,你先放开他…”我不顾他目光中噬血的恨意,硬是使劲扮着他的手。   眼见司马衍呼呼越来越困难,似乎已快不行,只好跳着搂住苏蔡的脖子,双腿死死挟住他的腰,念念道:“放开他呀,你再不放开他,我对你不客气了,我…我…我当真对你不客气了…”   见他对我不予理踩,只得张嘴狠狠咬住他的肩头,他眸中迸射出火花,气愤难平地吼道:“给我下来,听到没有,再咬小心我先掐死你,听到没有。”   牙龈已是酸疼,心急如焚地松口,转而堵住他的嘴,他瞠大虎目,掐司马衍的手松了开,见司马衍得救,我便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舔舔唇瓣道:“牙都咬疼了,以后不准你再如此无理了,想杀人便杀人,真是毫无规理信可言,妙儿我们走,别理他了,太奇怪了,再呆这里小心性命不保。”   司马衍的心想必已是凉了半截,担忧害怕的情绪全涌了上来,拉扯着我的衣袖,拼命从喉咙里发出嘶哑声音道:“我们快些走吧,他太…太…我不敢…他…”   我假装有气道:“胡说,冤有头,债有主,好歹也须盘问出个来历再杀,对不对?其实呀…我们苏蔡哪会杀人呢?他心地不知多好,对不对妙儿…他不会再轻易掐你的,我们先走吧,让他吹吹风就会明理了。”   心中早已是惶惶不安,不免暗自惴测思量。我可未忘记他说会掐死我,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见我想逃,他那阴魅如鬼般的声音响起于身后,双手不知何时已紧搂着我蛮腰,冷冷道:“不准走,说得明白再走。”   我勉力自持,只能眼睁睁看着妙儿与司马衍离去,转而悲哀的苦笑着,未敢转身,轻声抚慰道:“你别冲动呀,我半生奔走,未得遂愿,日夜悲愤,若你现今将我掐死了…我…我…”   “你怎么样?”他热气拂在我耳处,宛如鬼魅发出的嗓音,贴着我耳畔低迥,直叫我更为紧张,只得转身对视他,道:“你别冲动…那个…万事好商量,我知道你最讨厌别人亲你,可是我毫无它法,依刚才的情形…你说…”   他搂着我的手,加重了些力度,眼底眉间迅速闪掠一丝奸险,将我神情尽收眼底,撮唇轻笑,道:“我的确很冲动…要如何方能不冲动呢?你能告知我?”   他黑眸子里的跳跃地欲火,灼得我心中张皇,一颗心仿佛急出咽喉,猛咽唾沫如临大敌一般,谨慎地目视着他,半响,才不安道:“我也不知道…以后再谈…我好累,我想走了…你放我走好不好。”   “不好,为何要放你走,”他性感扯着唇,定定的看着我,一瞬未瞬,亦直接拒绝,丝毫不留些情面,又道:“我们去房里头谈好了,这样安静,无人打扰。”   我恍然直摇头,心中揪痛,却又清晰地感受到一份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无助,几欲哭道:“你先放开我,我…先放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可以,我已嫁过人了,所以…”   “无妨,我不介意,”他深情凝眸于我,低沉醇厚的嗓音十分性感,转而使劲搂住我,唇袭上我的唇,心蓦地惊起了阵波涛,这个男人真的好奇怪…他又怎么想要我了?   错觉,一定是错觉,我肯定是在做梦,可是这个吻却那么真实,他的唇是如此湿润,让我百分百肯定这不是梦… 第100章 荷花仙子(3)   不知哪来的力气,陡然推开他,朝亭下的水池跃去,温暖地湖水让我知道了,这真不是梦,我可以无拘无束地在水中舒展、扭动自己,抛却了一切烦恼,心中感觉无比畅快,像一条鱼享受水的怀抱。   又像是随风飘荡的柳枝,那么美,那么无束,这种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而他紧跟着跃了下来,二人似乎在水中捉迷藏般游来游去,休力逐渐不支。   他在水底紧搂着我,强吻了过来,慢慢地浮出水面,更加深了这个吻,双手更是狠狠按住我后脑勺,防止我逃脱与挣扎,用力吭吸我的唇,那霸道而浓烈的气息占据了我全身,片刻后方结束这深情的吻。   我沉迷地摸着他的脸颊,唇边便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也是十分沉醉,双眼更是含情脉脉,低喃道:“冉闵…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你…”苦涩的泪顺着湿润的脸颊滑落,心…痛不可言,却依然在笑…   苏蔡征了征,脸上掠过了一丝索然的痛楚,张口欲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搂着我,这一瞬,也几欲落泪,四周荷叶摇拽着,湖水荡漾着莲籽,花叶清秀,花香四溢,泌人肺腑,也让我呈现幻觉。   泪无法止落,汹涌而出,我依畏着他喃喃道:“知道荷花吗?荷花相传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一个美貌侍女——玉姬的化身。当初玉姬看见人间双双对对,男耕女织,十分羡慕,因此动了凡心,在河神女儿的陪伴下偷出天宫,来到杭州的西子湖畔。西湖秀丽的风光使玉姬流连忘返,忘情地在湖中嬉戏,到天亮也舍不得离开。王母娘娘知道后用莲花宝座将玉姬打入湖中,并让她”打入淤泥,永世不得再登南天“。从此,天宫中少了一位美貌的侍女,而人间多了一种玉肌水灵的鲜花…”   他沉默,似听非听的样子,片刻,方酸楚道:“若是我也愿双双对对,孤独真的太冷清,这辈子若有想要珍惜的女人,会是种福气,可能我也有了想要珍惜的女人…可能她也出现了…”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为了你,我愿意做那朵荷花,愿意紧闭着自己的心…只为将心留给你,我爱你…冉闵…”   他的面容赫然就在眼前,我却征了,竟心神恍惚起来,缥缥缈缈,好不真实,热泪依旧涟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柔肠霎时百转,充斥的竟是阵阵刺痛与心酸。   “够了,看清楚,我不是你想的那个男人,”他蓦地忿怒了将我推开,怔怔地、微带痛楚地凝视着我。半晌,径自离去,那孤独而沧桑的背影让我心再次扯痛了。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我是故意的…”我惨澹低语着,泪越落越汹,再次潜入水中,因为我想要忘记这一切…是啊,忘记吧,若是不能忘,心会何其沉重,人何其痛苦?世间的一切束缚都应该抛去,独留心中唯一的颤动…唯一的…   这一日,我足足在水里游了好些时辰,直到四肢险些发软,腿脚无力才爬上岸,随即那冰凉的感觉却充刺了我全身,似乎在惩罚我的肆意妄为,不远处那灼热的目光却未曾忽视过,因他一直在盯着我,佯装毫不在意,却依然无法做到漠然,应该是担心我出何意外,所以迟迟不肯离去?   苏蔡呀,我无法爱上你,亦如我不是荷花,亦无法做到如莲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境界,你永远也无法体会个中的怅然悲愁…因为爱就是爱,没任何理由可言。 第101章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回到屋中热水已然备就,褪尽满身的衣物,每一寸都是白皙如雪的肌肤,任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白嫩的肌肤上滑落,钜细弥遗地清洗着,眼神自是迷离涣散,美丽的睫毛低垂,将全身缓缓濯净。   突地一双手按住我双肩,夺走我手上的布巾,粗鲁地在我身上擦拭着,蓦地护住前胸转身。   苏蔡斜?着我,嘴角挑勾着一抹阴狠的冷笑,道:“何必如此反应,莫非没男人见过你身子?大惊小怪,可能不知何时就被我强占也说不定,放宽些心对自己有好处,否则…”   我的心被不安和惶恐擒住,全身绷紧了,无来由地猛一战栗,半响才从齿缝中迸出话道:“卑鄙小人,无耻透顶!”   他狠狠擒住我的下巴,冷冷道:“我是神偷,不止偷人,还会偷心,所以你要时刻小心,这场火由谁起,理由谁灭,妄想事不关已,除非我死!”   “恕不奉陪,要疯随你自己,别拉我下水,我无力陪你疯。”我毫不客气的打掉他的手,小心谨慎地凝眸顾他,此刻他身上散发的森冷寒意,让我惶恐不已,他怎会一时间有如此大的转变,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吗?不奉陪?若不给,我就直接抢,若抢也无法抢到,我会直接毁了你,反正你记着,若我心痛了半分,你也无法安然,所以别妄想惹怒我,否则你下场堪忧,一开始你就不应该…不应如此待我,不应出现在我跟前,甚至不该先行挑逗于我,所以时刻记住,你的心中想的只能是我。”他轻眯着眼,语气危险的道。   “你不仅是个怪人,还是个疯子,简直是强词夺理,我可没要你痛过,为何要威胁于我?莫不成你怪的如何做人也忘记了?理义廉耻你懂不懂怎么写?”我拼命压制住想要怒骂的冲动,全身却颤抖,他那阴冷的视线让我惶惶不安,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怨念更让感到一阵哆嗦,寒意直从脚底窜出。   “如果说要你爱我,是一种强迫,那么你告诉我,在你眼中,我算什么?我可以找到理由,一次一次不杀你,却也有更多的理由让我杀手了结你,因为…我的心从来没有痛过,可是你竟然将我当成另一个男人,想要对你温柔半分也做不到,那么我唯有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我亦不在乎!”他冷眸瞬间掠过暴戾之色,目光中尽是野兽般无情的视线,只是那迷惘而又哀伤的神情却让我看的透彻。   我汾汾而伤心吼道:“一开始就是你偷了我的东西,为何此刻却要加罪于我,我从未当你是他,因为你永远也取代不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你不配!给他提鞋都不配。”   “闭嘴!你给闭嘴!”他蓦地大怒了,被我的不驯激出了怒气,肌肉已是紧绷,额际的青筋窜跳着几欲爆裂开来,冷酷无情地扯着我的长发,嘴接着压了下来,粗暴地蹂躏着我的唇,报复地啃咬着我的颈,完全不将我的脆弱放在心上。   察觉到我浑身的僵硬,才抬头,嘴角倏地扬起一抹冷笑道:“你瞧见了?你是如此无力反抗,就算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若你不能爱我,留着又有何用!所以从今天开始,你所想,所念也必须是我,若不能是我,那么便恨我,恨也需要用感情,若不能爱上我,那么便恨我!恨我吧,没关系,因为我毫不在乎!”   我含泪抱着胸口,咬唇道:“你想逼死我,对不对?我不可能想你,也不可能爱上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先前明明不是这样,你明明讨厌我,为何现在又说喜欢我,你真的好矛盾,好怪异,你可以不顾我的哀求兀自离开,你可以因我出逃,将我从树上重重的丢下去,毫不顾忌我的死活,你也可以将我残忍的丢入河中,只为了报复我捉弄你,那这次呢,这次算什么?我又做了什么让你非得到我不可?”   他注视我片刻,并不回答,眼中却泛出一抹悲凉,片刻方一字一字沉声道:“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有心痛的感觉!我的心,真的很痛,莫名的痛,痛得好像已经破碎,为了不再心痛,所以你的心里必须只有我!若不能是我,我宁愿你死,那么我的心也不会再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痛,但我讨厌心痛的感觉!”   “你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我简直对你深痛恶绝,滚出去,给我滚出去…”我心中惶然,也觉得委屈,眼眶不禁微微一红,只得紧紧咬着下唇,让眼泪独自打着转,久久不肯落下!   “你会是我的女人,不管承认与否,我妹时日已无多,所以,一个月后我们成亲!同意也罢,拒绝也罢,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让你思量着,若到时不肯成亲,休怪我无情!”他冷酷地抚着我的脸颊,扯唇冷冷一笑,走了出去。   胸中大恸,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撕扯着,这一瞬间的绝望,让我如神思几乎呆滞,他那狂戾的举动,在我脑海似如烙印般深刻着,蕴满泪水的眸中,只剩凄楚的不甘与绝望,他要我跟他成亲?不…我也不愿,也不能! 第102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1)   呆愣地坐在床榻,不知要要用何种死法,我想若人活在世间,要没有爱,还活他做什么?他算是将我欺侮凌践个够了,还要强他所难,明明办不到的事,偏要这等强逼,不知是什么心理,行,既然逼我,我就死给他看!宁愿死也不与他成亲!   正自寻思,门却推了开,苏蔡却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那凌厉的目光似乎能直看到我心臆间,冷哼道:“莫不成还想寻死?也是,你活着做什么?害人害已罢了,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我也可以娶了你!”   “变态!”我嘴角轻扯,牙痒痒地对他怒骂着,那阴恻恻的只言片语,却足以使我铭记羞辱,原来就算死,他也不会放过我,果真是个怪人!怪得彻底!   他冷冽的黑眸足以冻结四周的气息,冷道:“我近来不知怎么了,心肠软了许多,轻易不打算弄死人,就如那个假太医,也不知是我心软还是你嘴厉害,一亲就让我放过了他,若你死了也好,我可以无拘无束地杀人,想杀便杀,不用再顾忌于你,所以要死的话痛快些,我无法帮你,唯一可帮的是送把刀子给你!”   话完,便从怀里抽出一手掌般大小的匕首,递给我道:“早些了结了吧,我还等着看呢,你心中思量些什么我都知道,也别为难了,既然不想嫁我,那么便以死保住贞洁还要好,我不会看不起你,相反墓碑上的字都想好了要怎么写,你说怎么写呢?苏蔡之亡妻?苏蔡未婚妻,还是苏蔡的女人?你喜欢哪种,或许我会遂了你心愿,刀给你…”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我当真没有碰过这种人,他竟然叫我去死!他竟然…可恶,当真以为我不敢死?未免太小看我了,死就死,谁怕谁。   我汾汾地接过匕首,怒道:“死就死,莫以为我当真不敢死,成心小瞧人,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你也好不到哪去,我是让你逼死的!永远记得,别忘了,叫你内疚一辈子!”   “我哪有逼你?这叫成全,不叫逼,滥用词汇,你定当多谢我才是,若不是我,你哪能死得如此痛快?肯定不能一刀了事对不对?所以别迟疑,快动手吧,我等着收尸呢!别担搁了,要死就快点…浪费时辰!”他慢条斯理冷哼道,嘴角却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一眼。   “我浪费时辰?还要死就快些?你简直莫名其妙,我喜欢何时死关你屁事,别以为激将法就管用,死就死,谁怕谁呀?可恶至极,死都喜欢催人。”我当真怀疑他是否故意在戏弄我,可从他一成不变的神色中我看不出任何意图,只能归结于他人品太恶劣,哪有劝人死的?   他端然坐着,一面饮茶一面慢悠悠地说道:“那你死呀,废话真多,快点行吗?我还要去陪妙儿!一会还要将你埋了,真费事,还要处置那个假太医,怎会让人活着出苏府呢?快死吧…若你担心我会内疚,你放心,我保证坦然,毕竟是你一心求死,我只不过是成全你罢了,做鬼也缠不到我身上。”   “那我可以放心死了!我真死了呀?”我疑惑地问着他,亦深感一头雾水,莫非他当真让我死?不过他那种口气都可以气死人了!   他毫无迟疑答道:“明白,放心死吧。”   “那我…真的去了?”我再次不确定的问着,他果真不介意?他亦坚定地点头,只道:“都不想做我的女人,我拦你何用?所以勿须迟疑,一刀下去可能还要痛少许,你忍忍就没事了,若死不了,我再帮你补上一刀,也就了事了。”   “一刀死不了吗?会很痛吗?你还会再捅我一刀?若你再捅一刀也不死呢?”我忐忑不安地问着,的确以前太子是没一刀将我捅死,照样救活了,可是补上一刀的话,身上开二个洞那要多痛呀!   他眼中掠过丝狡黠,依然轻笑道:“应该会很痛!一刀通常是比较难死,我捅一刀的话应该就能死了,到时就不痛了!”   “那我真的去了,你自己保重,来世再见了…”我失落地垂眸,又补充道:“不,还是永远别相见了,我讨厌你,讨厌到骨子里去了,希望来世不要再碰到你这般变态的人了,否则,那才叫生不如死!”   他轻浅回道:“但愿如此!”话毕便专注地定着我,眼中充满挑衅,那种眼神就仿若在说,你要不死就无颜存活了!真是老天没眼呀,这下不想死都不成了!   将刀小心翼翼对准腹部,掌心已渗出不少汗水,心早已凉了半截,死的确是需要勇气的,这我早就知道了,其实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死就死吧,思着,便朝肚上一捅,倏地传来一力量将我的刀打飞了出去,仔细找寻,原来是小石子,回首望他,他眼中满是怒焰,忿怒道:“你还当真求死!真是可恶,怕是不知痛为何物了?”   我心中顿觉啼笑皆非,只道:“是你要我死的呀?我只不过按你说的做罢了,又何已怨到我身上了?你那种语气,任谁听了都会自尽,活着只会受你嘲笑与侮辱罢了。”   “还好我将石子握于手中,待需要时将你刀打飞,若我打个不准,你岂不是一命呜呼了?我妹想活还不成,你却一心求死?真是活着多余!”他面容狰狞,目光凶狂地瞪着我,神色间仿若有山雨欲来之势。   我一言不发,只是呆住着,心中五味俱全,若不是他步步紧逼,我又何必求死呢?这下倒是好了,全推到我身上了,好像成了我一心求死,而他却好言相劝了? 第103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2)   “我是好心来帮你送药,刚才瞧见你身上众多伤口痕迹,”他从怀中掏出一白色小瓷瓶,又喋喋不休道:“早晚各抹一次,我帮你抹背部,有不少鞭痕,当真难看,还有手臂的烙印,还有胸口那些。”   我不禁愤然道:“你倒是刚我瞧得仔细呀?全身上下还有哪没看?贼就是贼,连眼晴都是贼眼,贼眼眯眯,果真不假,还有我为何要你帮我抹,我自己没手吗?”   他对我不加以理会,径自走来床畔,轻笑道:“快脱了,我帮你抹上,别害羞了,你背后又无生眼,怎地能自己抹伤口?乖乖听话。”   “你怎么忽冷忽热?你没觉得自己性格很怪异吗?刚冷漠如冰,这会又要帮我擦药,你能不能只有一种性格,这么多种你不累吗?”我好奇问,心中不免揣测他是否脑袋有问题,或者他是双面人?   “女人就是麻烦,我叫妙儿前来,”他无可耐何地瞥了我一眼,匆忙走了出去,似乎在逃避些什么,莫非他有难言之隐?   顷刻,妙儿便莲步款款前来,眸光依然是清浅而淡然,只不过透眉间的喜色却是实实在在,没有娇媚,没有娇饰,仿若从心底绽放出的愉悦,使她更为明丽动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用于她身极为合理。   “天雪姐,哥说与你一个月后成亲,是真是假?真的要成亲了吗,你以后会陪着哥对吗?”她语气依然淡然,只是却含着少许期盼与喜悦,让人听得真切。   我不置可否地轻笑着,心念一转,问道:“你哥是否有何难言之隐,怎会忽冷忽热,他的性格好生奇怪,你若说他坏,他偏好,你若说他冷,他偏要对你温柔,是否受了哪些刺激?还有,你当真不知你哥在外头做些什么?”   “没呀,他就是如此,其实我都知道哥在外头做了些什么,只不过不拆穿他罢了,神偷名气如此大,多少也有些听闻,既然他有意欺瞒,我又何苦揭穿他。”妙儿坦言着,替我掀去衣物,抹着甁中的药膏。   我微觉诧异,旋即又恢复平静,渭叹道:“妙儿时时为他人着想,可否有为自己做打算么?莫非真是由天定?”   “司马公子说李太医医术高明,晚些便可瞧见了,也可由他帮妙儿症治,生死由命,多想亦是惘然,我已经放宽心了,以前是舍不得大哥,现在有天雪姐照顾他,已是安心许多了,”她淡淡道。   “司马公子?他有告知你他叫司马?”心中不勉好奇,虽说妙儿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司马衍未免也太大方了,司马可是皇室姓,要让苏蔡知道了,肯定猜出个八九分明白,到时候司马衍的小命只怕不能保了!   妙儿唇边绽出一抹美丽而清雅的笑容,轻笑道:“相处半日,方觉司马公子见识不少,亦熟知不少事,和他在一起,好生开怀,他懂得亦常多,诗词就不用说了,还有许多趣事,与他相谈甚欢,不知为何!”   “妙儿不能喜欢他!”我唇边的轻笑已不知不觉敛了下去,庄重而严肃地望着她,一字一字道:“喜欢谁也不可以喜欢他知道吗?万万不能喜欢他!”司马衍是东晋时一个早死的皇帝,应该也活不成多久了,若妙儿跟着他,岂不是二个命苦之人在一起?虽说妙儿现今还不知有没有救,但喜欢皇帝,那是注定一个下场——悲惨!   妙儿秀眉微蹙,神色复杂地盯着我,半响才问:“天雪姐有对人心动过吗?比如说看着他会情不自禁地高兴,心莫名急跳,或者若不能见他,便是肝肠寸断,整个人方觉虚弱无力般。”   我微微地叹了口气,真诚道:“这叫爱…我至始至终相信,人这一辈子都会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而且是唯一的,可是妙儿不能喜欢他,真的不能!”   “为什么不能呢?我不明白!”她继续专注而认真的涂着药膏,不解问。   “因为…”我征了征,不禁暗付:我也知冉闵命薄,却也是深爱着,亦是义无返顾,而妙儿看情形已对司马衍那短命皇帝动心,我又怎好拆散?早已明白这个中滋味不好受,终只好做罢,苦笑道:“既然妙儿喜欢他,那么姐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愿天下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妙儿蓦地伤痛,悲哀充盈着她向来宁静淡然的眼眸,分外凄凉道:“其实他不应该出现的,若他不出现,我永生都不知心动是如何模样,可是…我会舍不得他的…”   “一见钟情,的确很伤人,情字真的很难猜透,有时候相处若干年,也才知所爱非人,有时初次见面,就仿佛注定了一世姻缘,我也不知何种爱为爱,现在的我逐渐为所知的爱情感到迷茫,或许世间根本没有生死同穴的爱吧,只是希望的人多了,也逐渐成了爱…亦或者世间根本无情。”我双眸自是轻漾着薄雾,心中亦有些泛酸,情字,当真伤人,不宜深究才是!   涂好药膏后,妙儿仿佛明白了几分,道:“天雪姐,我先出去了,哥吩咐涂好之后让你背部空闲着,切勿着衣,等药干了再起身知道吗?”   “恩…”我轻微点头应许着,身子软趴着,头却越来越昏沉,直接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双手在我背部游动着,似亲吻似抚摸,我陡地惊醒,拉着薄被将自己包得严实,一见到他,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逃!   “那么害怕?我们都快成亲了,何须害怕?”苏蔡挑眉轻问。   “我才不要和你成亲,况且我也没答应你,所以别逼我好不好…或许以后我会喜欢你也说不定,那都是以后的事…能不能别逼我…或许我们会有机会也说不定,让我心甘情愿嫁给你不是很好吗?”我心中茫然,却又清晰地感受到一份前所未有压力朝我奔袭而来,直压得我无法呼吸,心力憔悴,这个当真男人邪魅到不可理喻的境地。   苏蔡有片刻的征愣,接着勾起薄唇邪笑道:“一个月的时间不够吗?若是有感觉我相信足够了,我们会是最快乐的一对,你说呢?若是有了子女,我一定教会他们神偷的绝技。”   “放我走发不好…你明明知道的,又何苦强逼,我的身,我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人,始终无法再给你,或许以后我对他的感情会淡望,但是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的我,无法忘记他,亦无法接受你,所以放过我吧…或许还有别的女人你会喜欢呀,你看我长得又不怎么样,而且…”   “我也不知为何,独独对你沉迷,感觉好奇怪,我仿佛着了魔,或许这一切就是缘份,若不是缘份怎会几次相遇,对不对?既然是缘份,又何苦往外推…不如顺其自然…”他嗓音低低沉沉,仿若带着魅惑的语调,目光亦是拂出淡淡柔情。   “别喜欢我好不好…”我几欲是哭着哀求,为何会碰到这种男人?   “我会把太医偷过来给你瞧瞧身子,瞧你仿佛弱不经风的模样,当真让我心疼…”他唇角凝着淡淡的笑意,邪笑俯首,在我脸颊上轻吻,便走了出去。   我还可以爱吗?还敢爱吗?纵然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他是他,我是我,抑或总有一日,我们谁都不是…所有的悲欢离合,似命运注定,今时明日,谁又能记住谁?   就算记住,也只是那匆匆一瞥,再回首,全然忘记,因天依旧是那么蓝,云依旧是那么潇洒,世间万物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或许终一日,待我身心疲惫,只会想归依我佛,逃离这纠缠纷扰的一切,一出好戏,亦如好的人生,有悲有喜,有哭有笑,酸甜苦辣全凭自己去尝试,但愿这一切,只是场好戏…如今的我只想逃…越远越好… 第104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苏蔡果真将李太医偷了来,众人心眼都提得老高,怕不能救,李太医见司马衍时,差点叫了出来,幸亏及时止住,若不然只有死路一条,他惴惴不安地替妙儿症治着,询了病因,病情,既是渭叹又是摇头。   “能救吗?她有救吗?我命令你尽一切所能将她病医好,否则…”司马衍似乎比任何人都担忧妙儿的病情。   李太医微微一叹,抬眸道:“只怕是难呀,沉疴痼疾回天乏力,好好过些日子吧,若见吐血就证明时日无多了,现今无吐血就表示时日尚多,但是切忌,不能伤心,若为情所伤,死得更快,明白吗?切忌不要动情!”   苏蔡听闻脸更紧绷,仿若蒙了层寒霜,道:“那我留你何用?既然救不活她,那你便受死,活着也枉费了太医的称号,如此小病也不懂医治!”   我慌忙攥着他的手腕,哀求道:“别…或许他一时想不到救治之法,别杀人好吗…”   他那双晦暗昏浊的眼睛,却依旧是冰冷的,深深的瞥了我一眼,便痛楚地走了出去,那背影纵然惹我怜惜,他的痛,我又岂会不知,只是…   司马衍此时完全无了皇者的威严,拉着妙儿的手,黑眸中尽是闪闪的泪光,却轻笑道:“妙儿,别担心,会医好的,他可是最好的太医,你一定能好的,一定会没事的…”   妙儿依然是笑脸,那么美,那么纯,道:“我知道…其实早已不含任何希望,只是担心哥罢了,老天注定的事,是改不了的,我很高兴能遇见你…所以…此生无撼!”   司马衍动情地紧搂着她,低语道:“是,此生无撼,从没有女人可以震惊我的心,你是唯一的,我愿意永远陪着你,或许连我自己都不肯相信,不知何时,我已喜欢上了你…真的好奇妙,那亭中一见似乎永生难忘…”   我犹带微笑,却侧过脸,得体地隐藏起那些苦楚与泪水,惨澹低语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悄悄地扯着李太医地衣袖退了出去,独留房中二人,或许司马衍后宫有佳丽三千,但我想,在他心中无人可以比拟妙儿,她的美,她的纯洁,她的好,是无人可比,亦是独一无二,那抹淡淡的笑容看透了世间的一切,可惜司马衍又何尝知道,他的命运又能好到哪里去?   或许不久之后,司马衍的病逝与妙儿有关,亦或许他是为殉情而自尽…这瞑瞑中似乎注定了某些事,只待旁观者去回味,去探索…去感动… 第105章 剪不断,理还乱   在苏府着急寻找苏蔡,想必他已是十分难过,看着自己的妹妹面对死亡,而他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我懂,他的痛,我亦懂,终在房里头找到了他,地上皆是酒甁的碎片,桌上还有不少酒,他已是满身酒气,醉意已有了三分。   “别喝了,”我不忍的夺下了他手上洒甁,他双眼通红地瞟了我一眼,转手又揭开另一甁,直向口中灌去,醉意道:“为何不能喝?醉了才好,醉了人就不会难受了…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何要管我?”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酒不醉人,人自醉,别喝了!”我粗鲁地抢下他手中的酒甁,心却是十分沉重。   他扯起嘴唇,嘲讽一笑道:“你当真奇怪,我喝我的,你管些什么,简直是多管闲事,出去!”   “成,我们一起喝,不醉不归,”心亦是苦极,毫不犹豫地拿起便往嘴里头灌,酒当真涩口刺喉,难喝,不知不觉已让我喝了一甁,眼直觉冒金花,大地也在旋转着。   苏蔡方急道:“你不会喝就别喝,喝了伤身。”我醉意地趴在桌子上,眼眸迷离道:“因为我好难过…我一直都好难过…若是真心相爱,为何不能在一起…告诉我为何不能在一起…你的痛,我懂,我的痛…你懂吗?”   苏蔡征了征,目光中有淡淡的惊异,柔声问:“你当真如此爱那个男人?若是如此为何要离开?既然离开又为何放不下,或许你们缘份尽了,不是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你知道为何海比天蓝吗?因为天空和海相爱了,可是他们相距太远,无法牵手,天哭了,泪水滴在海里,从此海比天蓝…云和风相爱了,可是风总是飘忽不定,云爱风,知道若风失去了自由,就不再是风了,从此云随风飘…爱情就是如此…我爱他,所以要保全他…我爱他…所以只好选择离开他…”我依然是醉泪朦胧地盯着他,一瞬未瞬,泪却直接涌了出来,拿着酒,接着灌,因为此刻在我眼中,酒如水…   他沉默半响,才轻揽着我,道:“你醉了…既然彷徨,也无法下定决心忘了他,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在回绝我?酒后吐真言,那你告诉我…你想从头开始或是远远离开,若是想离开,我会放你离开…你若想重新开始,我亦会等着你…”   我迷迷糊糊地盯着他,半响,才醉意地痴迷道:“我想忘了他…想要忘了他…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你一定没见过我跳舞,其实我也会跳…我好想跳给他看,但是却从未跳过。”   我朝他妩媚一笑,便翩然起舞,衣裙翩翩,旋转如风,雪白的额头上已渗出丝丝汗珠,灿烂的笑靥似由心底发出,因为酒后的我终于可以忘却那丝痛楚…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只知旋转。   他屏息静气,眉目濯濯,脸上亦堆着笑容,那陶醉痴迷的黑眸中只有我…这时的天地是静止的那该有多好,因我俩都忘了痛…   他终忍抑不住,将我抓住,抱上床,柔声道:“你醉了,睡吧…醒了就不会痛了…睡吧…终有日,我会让你明白,痛楚过后还有希望…就算彼此的心相距千里,我也会从内心深处感动你,到时…我们的心会就紧贴着,我不会是孤独一人,永远会有个女人陪着我…我爱的女人…”话毕便幽幽一叹,轻声关门走了出去!   “是吗?感动我?但愿可以,我也希望可以…”我忍不住泛出一抹苦笑,紧闭的眼悄然滑出一滴泪,顺着脸颊滴落于枕…   夏天的夜却感觉凄凉无比,原来酒并不一定能醉人…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第106章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这一日,天正刮着大风,亦下着大雨,雨打在屋外的树上及屋顶的瓦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鳞鳞千瓣的屋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夹着一股股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于地。   滴滴点点,似幻似真,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似汹涌澎湃的海涛余波,不断滚滚传来,紫红色的闪电在空中闪耀,格外刺眼。   我与妙儿、司马衍三人呆坐于房里,一时也无事可做,众人寂寂,苏蔡不知跑去了哪,李太医恭恭敬敬地伫立在旁,不敢搭话,司马衍神色不似平常,好几次欲言又止。   我早已心灰意冷,但还是勉强笑道:“你们二人怎么了?好像有心事?怎么了,告诉我?”   司马衍征了征,忐忑道:“我都同妙儿说了,也想同苏兄明说,我会收回皇命,还苏兄一个公道…只想…”   “只想与妙儿在一起?”我微挑眉,接下他的话语,皇帝想必动真心了,何叫还苏蔡一个公道?   他本来就偷了别人东西…这公道若要还了,肯定还招来不少怨声,毕竟他偷的东西、做的坏事够多了。   他沉默半晌,方叹道:“我想将妙儿接入皇宫,毕竟皇宫里何事都方便,苏兄若想看她,可以随时去,也很方便,但却不知…苏兄会不会应同。”   “妙儿想去吗?苏蔡怎会舍她离开呢?只怕是不能离开,若让他知你是皇帝,休说离开,与妙儿在一起也不会认同。”我无耐道出事实。   “我…”妙儿拧眉犹豫着,“妙儿你同意了?当真忍心离你哥远去?”我步步紧逼,若是在她眼中爱意坚定,那么离开又何妨?   门在此时却粗鲁被推了开,苏蔡满面寒霜地走了进来,刚才一切想必已全然听清了,对司马衍切齿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给我滚出去,永远也不要打妙儿主意,你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后宫女子众多,妙儿承受不起…亦受之有愧!你的厚爱更是无福消受,若你慢走半步,我定当饶不了你!”   妙儿及开言,泪便坠下,凝噎道:“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妙儿不会离开你…可是也想留在他身边…妙儿…求哥不要让他离开,好不好?哥…”   “滚!快些给我滚!”苏蔡轻眯着眼,话似乎从齿缝中迸出,嘴角突勾起一抹杀意。司马衍哪肯死心,放下身段,颤抖地哀求道:“苏兄,我真无恶意,对令妹亦是真情,还望苏兄成全,皇宫中太医都是最好的,可能会治好妙儿,苏兄…求求你…”   “滚!”苏蔡悲哀的再次低吼,手直接攥着司马衍便往院子里拖,不顾外头的倾盘大雨,将他直接扔在雨中的院子里,李太医慌忙拿把伞跟了出去。   我只能漠漠地扶着妙儿,苏蔡进屋,怒气依然高涨,忿然作色道:“你怎可如此不自爱?才几天就勾上他?简直不知羞耻,以后不准再见他,否则我定取了他小命!”   “哥…我求求你…哥…不要伤害他…我会乖乖地呆在房里哪都不去,求哥不要伤害他…不要伤了他…”妙儿无助地哀求道。   苏蔡眼底地愤恨,怕是怎么也无法平息了,转而对我忿忿道:“还有你,帮凶!原来你早就知情,竟然敢瞒骗于我,给我看好妙儿,否则对你也不客气!”   我听闻背蓦地僵直,不敢接话,他此时尤如一头发狂的狮子,那阴冷凛冽的视线更是让人头皮发麻,见我不出声,他双眼更是泛着骇人的寒光,口气恶狠狠又充满嗜血的凶残,道:“怎么,骂二句就不说话了?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第107章 最难将息   “哦,我知道了,我会看好妙儿的。”我猛吞唾沫,艰难应道。   岂料他更为忿恨,道:“巧言令色,若不是叫我偷太医,怎会出这种事?这一切都怨你!从你到这里开始,没一刻安宁过!”   我忍不住气结囔道:“苏蔡,你真的是莫名其妙,想我当初男身时,你要让妙儿爱上我,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个爱上的男人,你就要拆散,我是叫你偷太医,是你自己白痴偷个皇帝来,现在来怪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人?自己妹妹好不容易动心一次,好不容易知道爱上人,你…”   他脸色倏地大变,黑眸中的怒焰攀升,截道我道:“她爱上的是什么人?是当朝皇帝,你还敢跟我拌嘴,皇帝后宫有多少嫔妃?他会真心真意?简直是不知所谓,我宁愿妙儿嫁给乞丐也不愿她跟皇帝在一起!绝对不会让他们在一起,死心吧!”   “她还有时日吗?她还有多少时日爱上乞丐?只剩多少时日了?你为何不成全了她?其实最不知所谓的人是你,可恶到极点。”   我怒焰更炽,用手指戳向他的心窝,吼道:“你想在我面前彰显什么,你的恶行劣状吗?还是你异于常人的脾气,亦狂亦邪的复杂人格?还是你想说你懂爱?就算你懂爱,如若是你让人拆散你会是何种心态?你不可一世给谁看?除了欺负人,你还懂些什么?除了玩弄人,你还会做些什么?自吹自擂你最拿手,就是多了你这种人,才会民不聊生!”   他步步后退,眸光遽冷道:“不要对我这种口气,小心我揍你,不要再指我了,我警告你!”   “你打呀!有种就打死我,否则你的恶行我全帮你批判出来!”我杏目圆瞪,大义凛然,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若敢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以为我不敢!”他鸷冷的黑眸深邃幽远,如寒潭,似深渊,却为炽热灼人的热度,手倏时扬起,作势要打下来,牙关紧咬着,已是气结,却始终无法下手。   只得做罢,悻然道:“以后不要惹我,虽说现今舍不得动你,以后可难保证了,你这脾气比我还凶,当真气人!”   心蓦地深深一震,怒意全消,轻笑道:“你将我抛入水中,摔下地的时候,可是半点犹豫也无,现在倒是知道怜香惜玉了?真是很好的转变,知道疼人就好。”   妙儿见状,慌跑上来,睨着他小心翼翼问道:“哥,能不能让他先进来再说,雨下得好大,他全身都淋湿了…”   他不置可否,语气矜淡道:“伊天雪,跟我走!”话毕便攥着我的手腕向外拖,妙儿稍作踟躇,睨着他道:“哥,那他…”   我朝她调皮地眨眼,轻笑道:“那就是准了,这还不懂,傻丫头,快去叫他进来,小心别淋到自己了。”苏蔡骤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大声不满道:“你又知道?我有说同意?”   我直撞上他的胸膛,摸着额头,委屈道:“你又要攥紧我的手,又要停下不走,搞什么呀?你是没说同意,但你有说不准?真是奇怪,妙儿这么怕你,我不说你同意的话,皇帝老儿还能进屋吗?”   “话真多,雨都停了,他呆会也无事。”他亦是不在乎道,原本略显硬气的眉眼已添了几分柔和。   我闻言朝外看去,雨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心念一转,轻笑道:“因为你不生气了,所以雨也适可而止对不对?” 第108章 怎一个愁字了得(1)   “那为了讨好你的怜牙俐嘴,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讨好我?做些什么?”我满脸疑惑“不用了吧,若你想送什么值钱东西给我,还是可以接受,若是别的,就算了,你的心思很难猜,想想还是不必了!”   “很值钱,跟我走!”他声律轻浅,手劲却格外用力,拉着我朝外走去,暮霭低垂,已渐渐进入黄昏,大雨过后的空气,空?鞫曰茫邢肝抛牛迩逅滦拢幸坏愕愕愕〉那逑悖┕だ龋ㄔ埃愕酱锪寺矸俊?/P>   来不及思量,他已牵了匹白马,双脚一蹬,将我挟制上了马,挥动马鞭,吆喝道:“驾。”   我忐忑不安靠着他胸膛,问:“想带我去哪?天快要黑了呀!”他不言明,只是低喃道:“闭着眼。”   我莫名其妙地闭上眼,听到耳边的风呼呼响,紧张抽搐着的风,仿佛在拍打我,推动我,鞭笞我的神经。马儿迅疾,仿佛感觉地壳在下陷,在沉没,有时又陡地上升,人竟是如此孤立无援,我有些惧怕,又有些怜悯自己。   苏蔡更为紧搂着我,在我耳畔低语道:“你放轻松先,全身别崩紧着,第一次是如此,慢慢放松就好了。”   “好了…看…”   “瀑布!彩虹!”我仍不住惊呼,纵使这辈子我也难忘记眼前的情景,从树间瞭望,看激湍盘旋而前,翻下悬崖,那片浩瀚汹涌地水,尽日横冲直滚,飞悬倒洒,砰訇澎渤,似雷鸣山崩,那些虹霞中空中弯亘横跨,庄严而呈异显灵。让人在举目眺望间感受那份超然和与世无争的宁静。   “美吗?是不是特别美,以前我总会来这里…或者遇到烦心的事也会来…”苏蔡亦是兴奋道。我心不禁侧然,第一次有男人如此待我,如此想讨我欢心,逃避吧,我不能沉醉。   “是啊…很美…”我坦言。   “和我成亲吧,我会好好待你…这辈子,我只想与你在一起,若你愿意,我们可以在此搭间屋子,也可以在不远处弄很大的马场,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愿意…”他大声朝山里叫道“和我成亲!伊天雪!做我的女人!”   我只是默然,且不答话,温柔的泪在我枯涩的眼里,如迟疑在这天空里的雨,久不落下,我知躲避不是聪明之举,因感受到了他的情,他的好,就算可以躲过,莫不成连自己头顶上的苍穹也躲得开,面对这渴求不餍的真情,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我亦情不自禁大叫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这首《声声慢》是我最为喜欢的,因它抒发了孤寂落寞、悲凉愁苦的心绪,词风深沉凝重、哀婉凄苦,她写时心中极愁,景景含愁,通篇是愁,当真哪是一个愁字可了得?亦有如我现今的心情,又岂是一个愁字便可答他? 第109章 怎一个愁字了得(2)   他似懂未懂,渭然轻叹道:“你又愁些什么?我哪里又惹你愁了?即未强逼,也未非礼于你,只是求你嫁我?莫不然求还不成?你可知天下有多少女子想嫁我,我还不屑一顾。”   “苏蔡…”我再一次朝山里大叫了起来,“若三年后,你还喜欢我,我们就成亲,好不好?等我三年!等我放下该放下的,我们便成亲!你同不同意?”   身后的人明显征仲着,踟躇了好会,才大声叫道:“好,三年,若三年之后你不同意,我直接抢!若你敢出何意外,做鬼我也不愿放过你,我会生生世世缠着你,直到老死那一刻,直到你的心全是我,直到你是为我而哭…”   我貌似无辜地,回首轻声问道:“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变态,忽冷忽热?”   他征了征,定定的注视我片刻,微笑亦在瞬间浮上面庞,轻敲下我的头道:“我哪有变态?”   “干嘛敲我?刚约定就变脸了,真是可恶,不理你了,回去…”我佯装怒道。   “你生气啦?”   “对,我生气了!绝对生气了!”   “那我亲下敲的地方就不会疼了…好不好?”他温柔问。我纵觉好笑,大声催促道:“不好…回去啦!我要回去休息!我想睡觉了,快回去!”   他驾马而回,我仰起头,天空低垂如灰色地雾幕,落下一些小雨点到我脸上,有只鹰仿佛带着愤怒,对这沉重天色的气忿,平张双翅从天空斜插下,转而又鼓扑着双翅,作出猛烈的声响腾飞了,那有力的鸣声,如同我心中的呼号,如此充满生机,三年是否当真?   抑或者这只不过是我的推辞,未来的事又有谁能预料到,或许三年后,我已回了现代,亦或者三年后,我已死去,除了天知,地知,便是我知…   回到山庄,苏蔡先行拴马,我便一人回到大厅,刚踏足大厅,脖子上多了把刀,妙儿更是失声叫道:“天雪…”   我稍一怔,才打量着大厅的情形,不知何时已多了十多个着平民衣的武士,司马衍与妙儿,以及一些家丁全然被捉,猝然间一双凌厉的黑眸映入眼帘,心蓦地一惊,失声叫道:“冉闵…怎么是你?”   日夜思念的人赫然就在眼前,心中却侧然,他那冷酷无情的脸色让我彻底征住了,他在怪我…对呀,哪会不怪我?   “很好,想不到为了找传国玉玺还会重遇故人,若是缘份深了,想逃想必也是惘然,对吗?”他勾起魅惑的嘴角,唇畔是冷冽邪恶的微笑,阴冷凛冽的视线直在我身上打量着,并示意武士将我押了过去。   “你不要伤害任何人…他们是无辜的。”心中无重逢的欢喜,只是更为沉重,故人,现今的他用此词来形容于我!   多可笑的字眼,小妾到故人,我与他之间越来越远。 第110章 跳江(1)   他将我侍强拉入怀中,接着一个湿热炙人的唇便压了下来,狂野激烈的吮吻着,丝毫不顾忌周遭的人,乍闻熟悉男人的气息,我的泪便不受控制的淌着,他的吻似乎只是狠狠地发泄,若不然大庭广众,他怎么能如此待我?   “你放开她!”耳畔倏地响起一阵怒吼,苏蔡怒气冲天地走了进来。   “想必你就是神偷苏蔡?可让我一阵好找,放开她?”冉闵轻挑眉,脸上也呈现出毫不掩饰的嘲讽之色,又漠然道:“你可知她是我什么人?一个我出逃的小妾,凭什么让外人来命令我放开她?她是我的女人!”   他的讽刺之言让苏蔡额际的青筋窜跳着,随时都有爆裂的可能,忿忿道:“即是出逃,那你们便毫无瓜葛,放开她!若你不放,休怪我不客气,想从神偷手中抢人,那要看你够不够本事!”   “哈哈哈…”冉闵突地大笑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冷寒森意,眼眸中尽是野兽般无情的视线,道:“抢人?对她我何须抢?她的命是我所救,同样她也是我的女人,何须抢?”   苏蔡丝毫不顾忌那些武士,怒火更炙道:“过去的一切我全然不计较,她已准备与我成亲,那便是我的女人!所以给我放开她,传国玉玺我给你,若不然,我会毁了传国玉玺,到时倒想瞧瞧你如何向赵王交待!”   冉闵顿时脸色铁青,切齿道:“你在威胁我?我最不受人威胁,所以死心吧,传国玉玺我要拿回,她我亦要捉回!别忘了我手上还有这几条人命,你若敢将玉玺毁了,他们几个的人头也会落地!”   “不要,不要杀人好不好…他们是无辜的,你放过他们,我求你了,冉闵…别滥杀无辜。”我心急如焚哀求,凉意霎时笼上心头,他果真在气恼于我!   他加重搂着我的力度,蔼然看我,久久,才冷声问:“那先回答,在你眼中我算什么?想离开便离开,不离不弃有那么困难吗?什么是满心凄苦,无法回答?我在山中叫唤你时,你可曾听到?我的感受,你是否有想过?留下一封莫名的信给我,就独自离开,要我如何不怪你?如何不怨你?”   我咬了咬唇,欲辨,却已忘言,他更为咄咄逼人道:“你还准备与他成亲?告诉我,你是不是当真要写他成亲?亲口告诉我,若你敢骗我半字,我绝不轻易饶了你!绝对不!”   我的心,霎时乱了,伤心至此,已无力藏匿胸中的怨怼,螓首轻扬,一字一字清响道:“对,我答应与他成亲,也答应要忘了你,其实我早忘了你,所以…”   这话仿佛掏肺剜心一般,让我心阵阵刺痛,泪水亦犹未干透,此刻又慢慢地涌上来。   “好…很好,非常好,看来,我来得是时候,想离开我,先问过我愿不愿,若我不同意,这辈子都与你纠缠到底,至死方休!想离开我,除非我死!要不然就别妄想。”他阴寒的鹰眸高深莫测的瞅着我,语气更是森冷,尤如冬天的霜雪。   “不要伤人,求你了,我跟你走就是,苏蔡将传国玉玺给他…”我焦急劝道。甫一出口,便察觉到冉闵的面色已微微一变,一股肃杀之气,转瞬即逝。 第111章 跳江(2)   苏蔡黑眸中掠过丝狡黠,旋而无耐道:“行,我给你,放了其余的人,至于天雪,若你有把握将她带出东晋,大可试试,真能带出,我就要佩服你了,最好时时防着我,偷人我最拿手!”   “我已尽知,无须再说,定当日夕小心戒备,好让苏兄你施展神偷妙术,我得一开眼界,心仪已久,不论以偷或以客来,均盼从速好了,否则过了江水,回了赵国,苏兄纵使有登天本领也无法从我身边偷人了!”冉闵说得固是咬牙切齿,眉尖亦衔了隐忍的恨意,搂着我的手又加重了少许力度。   “将军未免也太小看苏某了,赵国皇宫是何等严备,照样不是偷了来?小小的将军府未免也太大题小作了,我想偷天下人都无法阻止,何况我的女人在你手中,不偷怎成呢?放心吧,你能出了东晋再说,可能前脚刚踏出此地,马上便被抓走也难说了。”苏蔡双手交抱,勾抹起一浅笑,讽刺意味竟现脸上。   “是吗!静候佳音,我倒真想瞧瞧是如何本领高强,若被你偷走,只能怨我没有本事,连个妾也看不好!”他特意加重妾字,只为宣告我是他的女人。   苏蔡暂不答话,只是走上前,将茶桌上,垫着茶壶的一包东西拿出来,扔给冉闵道:“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传国玉玺不过如此罢了,亏你们还当宝呢,真是可笑,在我家中毫无用处,只好用来垫茶壶了。”   冉闵一手接过,忿然作色,却又不好发作,只道:“苏兄偷的东西如此多,怎会将这等东西放在心头?”转而讥笑道:“想必苏兄仇人也众多吧,要小心当朝皇帝可是对你下了杀令,格杀勿论,能保住小命再说。”   司马衍闻言,脸色已是十分难看,只得黯然悻叹着,亦无可奈何,就算要免了格杀令,也要回得了皇宫再说。苏蔡却不放在心头,似乎胸有成竹,料定可以将我偷走,冷道:“我的生死不劳你关心,只是求你好生待我的女人,不要为难于她,若她出了何意外,我会对你不客气!能日防夜防是你本事,稍有差池,我便取你性命!”   冉闵不接话,只是示意手下放人,挟制我朝外走去,到了外头,才粗鲁地将我抱上早已候着的马上,双手更是紧紧圈着,惩罚咬着我的耳垂,直至通红,仍不解气,羞辱道:“着实料不到,你如此快便可勾上人了,还是神偷,想不到我的女人本事还不小。”说罢,亲咬着我的颈间,冷笑道:“他尝过这里吗?”   “你够了没有,这里是马上,想要羞辱我,也勿须大庭广众?一定要这样,你才会休甘?才会得意?”我声音微颤,眼眶泛红,心不免侧然,他怪我是理所当然,但又何苦羞辱于我?男人吃醋当真不可理喻!   他见我委屈,似乎也不忍,只得无情道:“行,我们回客栈去慢慢谈,有的是时辰与你亲热,这次看你能往哪里逃。”我征了征,张口欲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他都忍心羞辱我,我又何惧?只是心却像极被什么东西辗过,痛不可言!   见我漠然不语,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紧搂着我,无消多时,便到达一偏僻小庄,此地人烟稀少,风景秀丽,吩咐人严加看管后,便抱着我朝庄内走去。   “这是我们暂时落脚地,我来此地已有好些日子了,本也派了人找你,岂料毫无音信,现今好了,东西也到手,你也找到,看来是老天之意了,明日便起程回赵国,我看他怎么来偷你!”他粗鲁地踢开房门,将我重重摔到床上。 第112章 跳江(3)   我艰难地坐了过来,全身顿时如散架般酸疼,眸中掠过愠怒的锋芒,忿忿道:“你做什么?成心摔死我?我何时惹你了,我俩已经不相甘了,你当真以为我还是你的小妾?告诉你,早已不是了!我早就不是你的女人了,所以也绝不会跟你回去!”   他咬牙切齿,无情地将我扑倒,仿如野兽般撕裂我的衣物,将头埋近我的双峰,残暴地吸吮着,咆哮道:“该死的,告诉我,你跟他到了什么地步,他为何要娶你?你当真如此不知羞耻,方逃离了我,又如此迫不及待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告诉我,他有没有碰过你!”   “不要你管,别碰我,我们当真已无关系,我再也不要…不要做你的小妾,我讨厌这个称呼,为何是小妾,我讨厌你有别的女人!我讨厌!”我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恨意燃生,不过,一切终是徒劳无功,我终还是耐何不了他半分。   他抬头,怒火冲天地将拳打在我耳旁,咄咄逼人道:“告诉我,他有没有…碰过你?”   “你关心的就只有这个?只是这个?只是关心我有没有跟别的男人,丝毫不顾忌我别的感想?只是关心这些吗?”我薄唇微颤,眼中更是蓄满了泪,仿佛只要一眨眼,便会淌下来。   他征了征,顷刻,便含住我的唇,似乎惩罚地噬嚼着,如同饥渴一阵狂吮后,才依依不舍松开,呼吸急促道:“不是…只关心这个,而是…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不等我错愕过来,他已欣起薄被,覆住二人,将我侍强拉入怀中道:“告诉我…我要知道,你有没有背叛过我?他…他有没有…告诉我,我讨厌猜测,有抑或没有?”   我咬着下唇,汩汩的泪水滑下脸颊,顺势滑到了他手臂,嘲弄惨笑道:“我算是什么?你就如此不信我?我没有对不起你,一直都没有,你信也罢,不信也罢,都随你意,可以走了?”   “别哭,我信你,别哭好吗?”他顿时慌乱不已,着急为我拭泪,目光中渐有和煦的暖意。“跟我回去吧,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跟我回去好吗?我会想办法为你脱罪,跟我回去…”   “脱罪?我又怎么成罪人了?”我不解问道。“再说了,我不能回去,我没有孩子,拿什么去跟大王交待,还有,妙儿时日无多,我想陪着她…你自己先回去。”   “妙儿?就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为何要陪她?我不准你再离开我,说什么自己回去?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你当真如此忍心?”他两臂当钳,紧紧地搂着我,鼻尖在我脸颊上轻蹭着,神情皆是不满,又念道:“你是不是当真要嫁给那小偷?为何你要承认,我知道你不会,是不是他逼你了?”   “小偷?我是答应了,他对我如此好,我为何不愿嫁他?莫不成还得跟着你,回去继续当小妾?”胸臆间一下子涨满愁思,的确,我回去也是跟别的女人分享他,细心想想,我当真不愿,也当真容不得!   “你不愿当小妾?明知在我心中,你已胜过夫人,又何苦为了那个虚无的位子而吃醋?我永远只是你的…任谁也抢不走。”他灼热的眸光盯住我,焕发异样的光彩。   “我无法与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若你不能抛弃她,那便放我离去,你可以慢慢考虑,若是休了她,我自愿回去!”我轻浅回着,眸中意外平静无波,胸口紧紧一缩,不是我不愿回去,也不是我不愿与夫人共存,只是…我的回去注定是灾难的开始,若是这样,离开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心酸总会过去…   “说来说去,你无非是舍不得那男人,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脱,好好考虑清楚,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由不得你做主,你是我的女人,夫为尊,夫为大,你可懂?”他的眼底迅速凝聚强大的风暴,口气自是极差。   我急急翻转过身,背对着他,那番话语亦是铮铮然,一直嵌到我的心头里去,本是为他好,岂料他是一再误会,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我有再次离开的勇气及借口,有一种爱叫放弃,我又何尝不知?   身后的人半天不见再回话,待转身细看,他不知何时已安然入睡,俊颜已是疲惫不堪,想必为了找传国玉玺费力不少,心中不免暗自揣测,苏蔡当真会来?但愿他真能来… 第113章 跳江(4)   “看,江水滔滔,岸边的景色是不是很美?别不开心好吗?过了江水我们便可以在一起了,他如何来偷?你永远都属于我了…”冉闵温柔将我抱坐在大船上,深邃而又带着欣欣然的喜气的眸光紧锁住我。   我微露倦意的目光中,没有喜,亦没有悲,从容和顺道:“知道了…”我的千言万语,亦只是深深一稽首,事到如今还能说些什么?他宁愿将自己陷于困境之中,也要将我带回,我还可以挣扎顾虑些什么?除去所有的纷纷扰扰,或许会跟着他,毕竟他是我生命中的唯一,但始终除不去,不是吗?   “我不准你不开心,为何你的神情好似不开心?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男人?你的心里,除了我便只能有我,你可知道?你的心,你的人,都只能是我的。”他锐利的眸子扫向我,眉宇紧蹙着,这个男人永远都是如此霸道无理。   我不堪承受这话中的分量,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挑眉道:“你若真以为我跟他,我当真会跟了他,你若认为我想他,我当真会想着他,至少,他会哄我开怀,比你不知好过多少倍,除了不断的伤我,你能做的还有些什么?除了不断霸道的要求我必须想着你,那你呢?你的人可不是唯独我一人的!你的心也不是唯独装着我!”   “这话说得真对,所以应该跟我走才对,你说对不对,天雪…”耳畔倏地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心陡地一惊,冉闵已攥着我的手腕站了起身,苏蔡双手交抱,玩味地将身子往后靠向背栏,露出诡谲的笑,他是何时上船无人得知,尤如天神下降般兀自现身,或许他早已藏身于船上。   冉闵笑得有些僵硬,冷冷道:“神偷不愧是神偷,连现身都是如此突然,着实令我佩服,可惜能上船,不一定能活着离开,自己送死罢了,你说呢,天雪!”   突然有啼笑不得的悲哀,我要如何回答二人?何事都喜欢将我扯上,真是无理透顶,苏蔡却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浅笑道:“真是好奇怪啊,传国玉玺又给我偷来了,我说呀,将军你是如何保护的?实在是不敢吹嘘,不知,若这传国玉玺势入滚滚江水中,是否还能找到?真的好奇怪,还有你那些手下,似乎都睡着了,要不要先行叫醒他们?”   “该死,你下了迷药?神偷也使些卑鄙技俩?想必也不过尔尔罢了,到底想怎么样,将传国玉玺抛过来。”冉闵忿忿道。苏蔡将传国玉玺在手中玩味地抛着,性感的薄唇微微一扯,嘲讽的意味尽显其中,道:“何必如此紧张呢,既然能再偷就没打算给回你,难不成你没感觉自己头此刻有些昏沉?可能你武艺高强,不过放心也撑不了多少时辰,我本只是想来找回我的女人,不过想想你对她如此态度恶劣,这东西我也不给回你了,再想拿,看你本事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若你敢将它抛若河中,我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于你!”冉闵额际青筋已让他气得窜跳,脸色已是铁青。苏蔡不理会他,只是将手伸向我道:“天雪,过来我这里,我们走,不理会他,他很快就会倒下去,弄不好还会葬身江水,过来我这里。”   冉闵攥着我的手劲更为加大力度,目光中亦是柔情似水,突地松开我,拿起刀朝苏蔡砍了过去,口中念念道:“我先让你死了再说,免得活着残害世人。”   苏蔡唇边绽放出一抹优雅的笑容,一边闪躲一边笑道:“如此便好,我自当倾力一博,成败无悔,生死在天,你小心别砍到你们赵王的宝贝,若不然肯定会诛你九族。”他蓦地朝我使着眼色,将传国玉玺丢与我,道:“天雪,接住了,送给你的礼物,不是很喜欢贵重的东西?这东西以后是你的了。”   受他嘲弄,冉闵脸色更为难看,已是愤不可遏,刀溜起一串寒芒,仿若闪电,身法越来越快,攻击越来越强,将苏蔡完全笼罩于刀光之中,苏蔡并不和他正经交手,窜前跃后,左纵右跳,似乎只拿他开心,身轻如燕,矫捷如猴,冉闵见状,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砍个粉碎,二人自是打得不可开交。   我小心翼翼接着传国玉玺,心已是提到喉间,越气越急,焦急大叫道:“不要打了好不好,苏蔡你别闹了,都停下来,我命令你们都停下来,不要打了好不好…求求你们了…不要再打了,会受伤的。”   二人异口同声吼道:“不能。”话毕,各自瞪了一眼,打得更为厉害,似乎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苏蔡振臂一挥间,手中已多了一把软剑,剑光直若流星一般,朝冉闵攻击而去,似乎也怒焰中烧,忿怒欲狂,微微喘息,冷冷一笑,道:“世人都知我无武器,可不知我的武器比任何人都要独特,今日不你死就是我亡,除非对方死了,若不然怎么可以独得天雪?你却是枉自白费力气,丝毫奈何我不得。”   冉闵似乎迷药开始发作,刀势越来越弱,苏蔡却手疾眼快,虚实相并,变化无穷,身法刀法更是灵巧,我怒火上头,心急如焚咆哮道:“你们再打,再不停手我跳下去,我当真跳下去。”二人都微微一征,苏蔡厉眸一闪,依然不搭话,继续打了起来。   我无耐只得将传国玉玺放入怀中,语气危险道:“是不是不信我会跳?行,我当真跳给你们看。”二人依然自顾自打了起来,我忿恨地踱起脚,翻了栏杆朝长江一跳而下,死活已全然不顾忌,此刻只想他们停手,耳畔传来二声嘶心裂肺的吼叫,“不要…” 第114章:血咒(1)   湍急的河水将我身子推动着,转了几个旋涡,让我身子直往下沉,片刻才逐渐稳定,却依然在水底沉浮,船上亦跳下了一条身影,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将我拖向水面,紧急的浪花却一波接一波地扑来,着实让我呛了不少水。   “别怕,有我在…”耳畔依然有那温柔的安抚声,苏蔡紧搂着我,朝与船相反的方向游去,我疲惫地撑起眼眶,诧异问:“为何不向船游去?冉闵不会动手的,这样我们离船越来越远。”   “船会越到中央,若我们赶不上船,岂不是更加危险?相信我,很快便会游到岸边,你紧抓着我,不要放手。”他奋力朝岸边游去,轻吻我的脸颊,调侃道:“我知道了他的弱点,他竟然不习水性,旱鸭子。”   我疲惫地任他攥着,虚弱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说笑,快划吧,要不我们会葬生江里了,都怨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跳江来阻止。”   他若有所思地将眼神瞅向我,俊脸已是十分苍白,喘气道:“死也不错,死能同穴,未尝不可?”我无耐垂眸,忧心忡忡问:“我们会不会死在江中?若死在江中怎么办,我全身好无力,好虚弱,使不上劲。”   “我来就可以了,或许你可以闭上眼睡会,一觉醒来,我们便回到岸上去了。”他依然柔声安抚着我。猛急的江水却一波急过一波,不时淹没了我们,直在水中翻滚着,若当真如同他所说轻松就好了。   不知他游了多久,我们幸运到了岸边,并未葬身水里,全身湿淋淋倒在了岸边,望眼而去,四周寂寂,连人影也无,想必是荒凉之地,我躺在岸边粗喘,心想,若不是他我想必早已丢了性命了,他的情深义重也令我另眼相看。   “苏蔡,谢谢你了…你还好吧,要不要紧…”我关切问,身旁的人却不出声,慌起身察看,他胸前一直滴着血,衣服早已让血渗透,脸色已苍白如鬼魅,心陡地收紧,蹬下身试探着他的鼻息,未闻有气,天啊,难不成…他已经死了?   “苏蔡,你醒醒,别吓我,你别死,别死呀…”我慌忙在他手上拍打着,“你别吓我好不好,是不是咽到水了,你不是很厉害吗?别死好不好,你怎么会有刀伤,难道冉闵他伤了你了?苏蔡…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怕…苏蔡”泪不自觉涌了出来,滴落在他脸颊上。   “人工呼吸,对,人工呼吸,我能救活你的,你不能死…你不能有事…”我回忆着老师讲过的人工呼呼的过程,先胸腹朝天,然后,自己深吸一口气,对着他的口(两嘴要对紧不要漏气)将气吹人,造成吸气。为使空气不从鼻孔漏出,此时用一手将他鼻子捏住,然后嘴离开,将捏住的鼻孔放开,并用一手压其胸部,以帮助呼气。这样反复进行。   我深吸气,毫不迟疑朝他亲了下去,未料他的双手突然紧压住我的后脑勺,使我挣扎不得,舌更是趁机占入我口中,与我舌开始纠缠,可恶,竟敢耍我,我手猛地将他胸口轻捶。   他松开手,尖叫道:“唉呀,好痛,你干嘛,谋杀亲夫?我真的受伤了,不是骗你。”   “当真?”我挑眉,仍是一脸不信,更为忿怒道:“你干嘛装死,你知不知道我快让你吓死了,我以为…我以为…”   声音微微地颤,逐渐低弱下去,自然而然地缄了口,双手更是黯然拭泪,他却蓦然问道:“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只留下你一个人了,所以伤心得哭鼻子了?” 第115章:血咒(2)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应该吓我,你真坏!”我凝噎着斥责,他情不自禁轻抚着我的脸颊,唇边便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似由心底发出,道:“你的泪是为我而流,对吗?你的伤心也是为了我,我真的好高兴,别哭了,我怎么会有事,那时看你跳江,我一时心急,让他刺中了,又怕你担心,所以瞒着不告诉你,又游了这么远,一时虚弱无力,倒在地了…想不到我神偷也会有倒地的一天…”   我微微一征,心中泛过一抹暖流,释然道:“可是你脸色好苍白,好吓人,怎么办,这里都不见人影,我不知道要如何医治你,这里是哪?我们会有危险吗?”   “没事的,别担心…扶着我去山里踩些草药先止血,要不然如此下去,真是活不成了,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一切有我在…”他紧抿的双唇虽然含有些无耐,却依然忧美得勾人魂魄。   心思沉重地踩在小径上,悬着的心怎么也不能安定,他都只剩半条命了,为何还要怕我担心?怔忡之间,叹了再叹,复而又叹,我丢了自己,逐渐迷了方向,我的幸福究竟在那里?   直到天黑,我们才手忙脚乱地包好了伤,拾了不少柴火,坐在荒山之中,天黑得不见五指,唯有柴发出的光照着,四周隐约还听到莫名的怪叫声,苏蔡的脸色依然苍白,身子也虚弱不已。   我慢慢的挨在他身旁坐着,轻声道:“苏蔡,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吗?以前我看过一部电影,名叫《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电影是什么?”他好奇地道,“为什么叫一个女人的来信,好奇怪?那是什么东西?”   我略作思量,决定从简,挑眉道:“简单些说吧,我不说电影,故事你懂吧?全当这是一个故事吧,它发生在深冬时分,一个男子在41岁生日当天收到一封厚厚的信,这封信出自一个临死的女人,说的是一个缠绵的爱情故事,而这个故事的男主人公对此一无所知。故事始自18年前,她初遇男人的刹那,两人有短暂的结合,而后她经历了少女的痴迷、青春的激情,甚而伦落风尘,但未曾改变对男人的爱,直至临死前才决定告白……”   “然后呢?”   “如果有来世,我还是要和你相遇,还是要在第一眼就爱上你…因为这种爱情,燃尽了我一生的热情与希冀,我不允许它溜走。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会如此卑微地爱你,即使你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因为那瞬间的甜蜜,已经给我足够的勇气…如果有来世,我还是愿意带着你的孩子离开,成全你自由放纵的灵魂,只是因为,我爱你,却可以与你无关…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会用记忆里仅有的那点情愫,来延长我爱情的生命,在漫长的岁月里任性地等待,你下一次不经意的眷顾…”   我轻笑诉说,依然微笑,眼中却泛出一抹悲凉,女人的坚强与倔强,对待爱情的执著,的确是独一无二的,若男人也像女人那该有多好。   “我并不因为孤单而思念,也不因为思念而孤单,我的思念,反而让我不再孤单,思念,让你我的生命相连…青春的惨烈,不是痛,而是痛快,爱情的伤感,不是伤,而是洗礼,我对自己所有的残忍,只是因为那一天,阳光明媚的晨曦下,你温暖的微笑,在我心头撞击出的那点点火花,幻化出的那片片涟漪……是不是很感人?我很喜欢这些话,诠释了女人的心。”   苏蔡征仲着,半响,才开口道:“太悲哀,太凄婉了,让人觉得很难受,我不希望你是这种女人,为何爱,却可以与男人无关?所以我要你知道,不管如何,我都会代替你心中的那个男人,直到你的心装满的全是我为止…所以在这以前,我会执著地爱着你,不要叫我放手。” 第116章:血咒(3)   “可是,我注定不能给你些什么,你越对我好,我越迷茫,不知应该如何是好…”我心不禁侧然,说给他听,无非是想让他明白,就算不能与冉闵在一起,我对他的爱,亦是如此深,到了履水难收的地步。   他既不怒,也不恼,惟有漠然,片刻才轻声道:“因为想要把心交给你,所以给了,不是你要我收回就可以收回的。就如同你的心给了他,不是我要你收回,便可收回的。”   “你瞧,星星好美,对不对?”我一时茫然,慌忙扯开话题道。他定定地望着我,一瞬未瞬,手陡然将我拉入怀中,并将我头贴在他胸膛上,魅惑地说道:“听,我的心跳,全然是因为你,若是没有你,我宁愿它不再跳动,所以若你敢离开我,我绝对会将它掏出来,然后立下血咒!”   “血咒?”我一脸茫然。他痴迷地轻抚着我的脸颊,眼中似闪过抹挣扎,嘶哑着仰头,切齿道:“是,血咒,我会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与他在一起,我会诅咒将你的魂永封入那透明的石头内,然后让你深埋荷花池底,让你灵魂独自孤独几百年,直到遇到我,才可以解封,我会如此咒你,所以不要妄想离开我,就算不成,我也会尽力一试,我会让血咒缠着你永生永世,直到你魂飞魄散。”   身子不禁一阵哆嗦,世上真有这种咒语吗?此刻的他忽然之间变得好恐怖,完全似变了一个人,阴翳笼上我的心头,且不断蔓延,一股寒意也从脚底直窜心臆间,血咒…血咒…真的会发生吗?为何我突感好冷…冷…   “别怕好吗…我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说出口,或者…你会爱上我对不对?正如同你所说,我是一个怪人…别怕我,好吗?”他面无表情地安抚着,唇边涌著邪魅的笑,冷冰的唇慢慢亲吻我的脸、耳垂,可是我竟然没一点感觉,只是感觉惶恐不安,仿佛血咒当真会应验,似乎已被冰封在水底,全身突感一阵哆嗦…六月的夜,原来如此冷…我会如荷花女神般打入淤泥?不…我不要,我不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血咒,我当真不信!绝不能相信!   这一夜,我只是任他搂着,一夜未眠,内疚的不祥之感,时刻萦绕在心头,他所说的每个字,尤如一根刺,让我心莫名地慌,莫名地痛,血咒…想着,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第117章:本待将心托明月(1)   一夜未眠,天未亮,又黯然醒来,环顾着四周,已有朦朦亮度,却不见苏蔡,他身上有伤,能去哪?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心急如焚满山大叫道:“苏蔡,你在哪里…苏蔡,你在哪!”   “我在这…”苏蔡双手正拿着些野果跟我挥手,步履轻快地奔了过来,喘气道:“受伤了就是不好,找些野果都会觉得累,怎么了,担心我不要你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只是看你都没吃东西,所以…吃吧。”   我接过他递的野梨,含嗔含悲地笑着,什么也说不上来,这个男人温柔的时候使人眩感,冷冰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寒心,他怎么会有如此颠狂的性格?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扬起脸,迷惘的看着他,半天才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妙儿一定很着急了。”   “恩,我们去皇宫,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司马衍在分别时已说了,我可以随时进宫找他,”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黄色令牌,轻笑道:“瞧,免死金牌,见它有如见司马衍。”   “你会放在眼里?莫不成谁还能耐你如何?走吧,神偷!也真奇怪,你会同意让她进宫…良心发现呀?”我特意加重神偷二次,而他瞪着我,没有表情,却目不转晴…   妙儿依然一身素白衣物,没有太多的转变,笑依然是清淡与安详,若碧波的涟漪,在她身上丝毫瞧不出恐惧与黯然,一个人能如此平静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是否太让人震憾?若是换了我,绝对做不到如此安详与平静。   “哥…天雪姐,你们来了,我真的好高兴。”妙儿轻笑拉着我的柔萋,一双眼依然是清澈。   司马衍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苏兄,朕以下旨了,不得伤你…希望苏兄不要将妙儿带出宫,还有…还有…”司马衍神色突地异常,吞吐不已,好像很难启口。   苏蔡拧眉竖目,面上殊无重逢的喜色,只问:“还有什么?可不可以一次说完?”   “是这样的…小公主你知道吗?就是先前你在她脸上划过伤痕…当然她不知苏兄你是神偷,只是听朕提起,然后想见见苏兄,并无恶意,她为人和善,只是顽皮少许,苏兄,你意下如何?”皇上神色仍是十分仓惶,他当然不会忘记曾被苏蔡掐到快断气的场景,一个视万物都不屑一顾的男子,又怎会忌讳他是皇帝?   “你现在要做的是,招太医替妙儿症治,至于不相干的人提他做甚?若不是妙儿,我可不想呆在皇宫,别让我瞧见她,否则再将她划上二刀,就真当毁了。”苏蔡说话间,锐眸有意无意地瞟向我。   皇上自是一脸难堪,却又无可耐何,只是轻声安抚道:“朕已为苏兄及伊姑娘安排好住处,也已命人不得随便出入苏兄安住之地,若还有什么不如愿之处,妄见谅才是。”   “皇兄…”一声娇滴滴地叫声倏时传入耳畔,错愕之余,有一美人已莲步款款走来,那双能勾魂摄魄的眼,水嫩的肌肤让人忍不住咬上二口,人面桃花,当真美艳不可方物,若妙儿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那她便是艳压群芳的牡丹,只不过想较妙儿还是要逊色不少,妙儿的美无人能比拟!   皇上神色更为忐忑,慌介绍道:“这就是小公主,司马伊蓉,”转而对司马伊蓉斥责道:“怎没经皇兄传诏便来,不是叫你先行候着?看你这脾气,”他心中想必是十分惧怕苏蔡带着妙儿出宫,所以言语间可以听出仓惶。   伊蓉不加以理会,静静地盯着苏蔡时,凤眸闪过一丝异样,妖笑道:“他也姓苏呀?这姓不好!那可恶的神偷也姓苏,还划花我的脸,幸亏痕迹消了,若不然我定会让他好看,皇兄也真是的,为何不加派人手去捉拿他,反而下了道莫名其妙的圣旨,不得再追杀他,为何不能追杀?依我说他死千次百次都不足已消了我心头之火。” 第118章:本待将心托明月(2)   皇上脸色倏然大变,也不好发作,只好痛声斥责道:“皇妹不得胡说,神偷纵有不是,也已事过境迁,此事休得再提,听闻苏兄身上还有伤,不如先行去休息。”   伊蓉闻言语意皆坚,垂泪叹道:“皇兄好生无情,本就是那小偷不对,还斥责于我,叫我有何脸面为人?”苏蔡神色僵硬,冷冷哼了一声,便攥着我的手道:“这是苏某未婚妻,如无别的事,我先行带她去休息。”   伊蓉不甚聪明地发出妒语:“瞧苏公子如此俊美,她却实属一般,顶多算清秀,当个妾或许合适,若是当了苏公子的妻,只怕是会怡笑大方,早已听闻皇兄对公子赞不绝口,可是不知公子的眼光竟是如此肤浅!”   我全身打量着自己,也不是很差呀?我会怡笑大方?怎么说也是个美人胚子!公主真是目中无人,眼光肤浅啊!   苏蔡脸色更是十分难看,隐忍不住,沉下俊脸道:“你实不该口出恶言,尤其是对我最想好生疼惜的女人,小心某天死于非命,也不知是何原由,你那张脸,迟早会毁了。”   “苏兄别和朕皇妹一般见识,来人呀,还不快带苏公子前去休息。”皇上急忙出来打圆场,急声安慰道:“天雪姑娘好生劝劝苏兄,皇妹她并无恶意,只不过…性子太急。”   苏蔡轻轻一笑,是轻谬的冷笑,不加以理会,只是紧拉着我去休息,背后那抹恶毒的目光却时刻紧盯着我…心中不觉好笑,本待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用在她身上真恰如其分。   关上房门,苏蔡才怜爱地拂开贴在我脸颊的发丝,“别为了那种女人生气,若你气不过,我晚上去…”   我疾然按住他的唇,只觉得好不忍心,浅笑道:“得失随缘,心无增减,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世间可笑之人,你又何为了我却弄伤一个女人的容颜,当她不存在岂不是更好?何苦气了自己。”   他拿下我的柔萋,目光明澈而专注,缓缓道:“只要你别气恼就好,那女人当真不可理喻,若她再惹事,休怪我不客气了,管她是否公主,我当真会毁了她。”   “你先行出去,我想休息了,劳累了好几日,”我盈盈一笑,心中只感慨世事殊异,他对我的情意已是照然若揭,我能逃避吗?又能逃去哪?   皇宫中的日子是无聊的,或许不应该用无聊来形容自己的人生,但的确如此,无聊透顶,但是衡量情势,这里我是非呆不可,想必冉闵已在宫外找寻,失去了和氏璧他是不会回赵国,宫里唯一让人感兴趣的是,小公主一直纠缠着苏蔡…   若是苏蔡爱上小公主,或许我的心不会如此悬着,但是小公主的霸道与无理,又岂是他会动心呢?那日的话,已深刻我脑海,血咒二字又突兀涌上心头,直挥不去,浑身再次泛着丝凉意,当真森冷…   方寸思付之间,门被粗鲁地推了开,司马伊蓉怒气冲天指着我道:“你算什么东西,一无身份,二无地位,三没容貌,他凭什么为了你躲着本公主!”   “无聊…”我眼都未眨,礼亦未行,直接冲向外去,我从来无意也不愿介入别人的争夺之中,兰灵的事已让我受够了教训,女人吃醋,是不可理喻,亦是疯狂。苏蔡先不论才气如何,那俊美的容貌的确可以勾住所有人的魂,可惜唯我除外,不可否认,他也的确让我心颤过,但并非我心高气傲,只是心中已有了冉闵。   她忿怒地追上我,咆哮道:“不准走,本公主命令你不准走,说明白,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我口气自是极差,头也不回道:“若你不想容貌再次被毁,可别对我动手,否则,你十条命也不够死。”   “可恶,给我住,你听到没有,竟然敢威胁本公主,给我站住!不准再走!”她不死心地追了上来,伸手拦在我跟前,忿怒道:“本公主要你出宫,远离他,否则,准备赐死!”   我不禁勾出一抹冷笑,刺激她道:“真是好笑,他是我未婚夫,凭什么要我离他而去?告诉你,我爱他爱到骨子里去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果真气极,脸色倏变,嗤鼻道:“你果真低贱,他,我要定了,你识相便离开,否则,我定会对你不客气,到时别怪我心狠手辣,我自有办法毁了你。”说罢挑衅地朝我一笑,转身离去。 第119章:泪珠飘落知何以   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所说的话?心狠手辣,她会吗?似乎容不得我多想。她要对付我本就是件容易之事,这又何必咄咄见怪?   自己想得纵然明白,心里也就释然了,我迟回着步履,树上已有些叶子开始泛黄,有些亦已飘落在地,油然有一脉浓重而灵秘的感觉,浮上心头,使我幽然意远,漠然神凝,快入秋了吧,时间过得当真快。日子一天天虚度,岁月在指尖流淌,我到底在追求什么?知我者谓我忧心,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你怎么了,闷闷不乐?树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如此认真看?”苏蔡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旁,拾起一片落叶,在手中玩弄,浅笑道:“刚才瞧见小公主离开,她是否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倏然转身,一瞬未瞬,直勾他,冷问:“世上真的有血咒吗?是否真的能下血咒?若是真能下血咒,我要将自己魂锁夜明珠,埋于荷花底,期待能一直跟着他…”   “你在说些什么?你怎会相信血咒如此荒谬之说?我那时只不过吓吓你随便说的,你怎么了?”他诧异地拉着我的手,柔声问:“别有这种想法好吗?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怎会忍你孤独上百年。”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魂却相随……”我凝眸顾他,依然眼都未眨,面无表情,道:“若几年后他会死去,我会试试,今生无缘,待来生再聚,若来生无缘,我愿魂陪他生生世世。”   他征仲半响,才从齿缝迸出字道:“你疯了!那我呢?你可有想过我?”又痛楚道:“你太伤人了…告诉我,你不会这样做对不对…你绝对不可以立下这样的誓言,虽说不一定成功,但是我怕…怕你有何意外,求你,不要…”   我冷冷一笑,声音如雾般飘渺,道:“男人或许要很多理由才可以爱上女人,也可以因一个理由而离开女人,但是我却有一万个理由也不放弃他,只凭一个理由———爱,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错了,我因一个理由就爱上了你,也同样有一万个理由也不会放弃你,我绝不会让你做这种傻事,有我在,你就死心吧。”他狠狠地瞥了我一眼,将手中的树叶撕个粉碎。   我心中肃然,不禁正容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是否当真默默呆在远方看着他就好了,现在的我才知道…并非如此,我要的是,今生不成,便待来生,若来生不能,就一直等待,或许日子久了,爱意会淡,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现今的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陪着他…不管今生还是来世。”   “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你怎么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到底怎么了?”他扬起脸,迷惘的看着我。   “因为,心中的痛,不是痛,而是痛快,爱情的伤感,不是伤,而是洗礼,我对自己所有的残忍,只是因为那一天,他的微笑,在我心头撞击出的那点点火花,幻化出的那片片涟漪…这才是女人,不是吗?”   我目光轻轻投注,黝黑的眸子中散发出坚毅的光泽,今生我注定不能与他在一起,若有来生,但愿可以,其实我也怕一个人孤独上百年,但是…若真有血咒,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总有一生,能与他相遇…   他征仲半响,才低沉道:“你果真疯了,有我在,你想都别想,若你敢下血咒,我也会相同下血咒,我会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所以你最好死心。”   “你不会这样做的…”   “我会,我一定会,一定一定会,”   “你不会的…”   “那你等着看,我一定会,一定会,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也不得在一起,不能在一起,不可以在一起,”他蓦然抬头,声音微颤,肌肉更是紧绷如弦!那无助和揪心的眼神却直扫向我,牙痒痒地狠瞪着,转身离去。   望着远走的背影,我绽放出一抹格外欣然的笑容,喃喃低语道:“你不会…若这样能让你对我死心,我宁愿往后对你冷漠,因为我轻易就可以将你刺得遍体鳞伤,只要你对我死心,爱上别的女人,那么…我走也会安心不少,就算死,也不会觉得亏歉于你,只求你…别再对我好了,因为…不值得。”   泪珠飘落萦心曲,迷茫如雨蒙华屋,何事又离愁,凝思悠复悠。霏霏窗外雨,滴滴淋街宇,似为我忧心,低吟凄楚声。泪珠飘落知何以?忧思宛转凝胸际,嫌厌未曾栽,心烦无故来。沉沉多怨虑,不识愁何处,无爱亦无嗔,微心争不宁……   夜阑人静,万物都在梦乡里沉睡,惟有我彻底不寐,时而叹息,时而转辗反侧,皇宫里令我窒息,苏蔡让我恐惧,那个邪魅男人的爱,是如此热烈与霸道,他那玉石俱焚的性格也让我心颤。   一黑影悄然无声地走进来,双手握住我的嘴,在我耳畔轻声道:“不要说话,我便不杀你。”这熟悉的声音使我错愕,冉闵?显然他未认出我。   他见我点头,便松开手,房里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我紧张地开口道:“是我…你怎么会进宫?”   甫一出口,他更是沉默不语,我摸着黑点着蜡烛,被眼前的情景着实吓了一跳,他一身黑衣,脸色已铁青,手臂有明显的刀伤,血正汩汩地流着,微眯着眼低声咒语道:“该死,你怎么在这里,神偷那小子,刀上抹了毒,我刚偷进宫时,被他发现,伤了。”   我手足无措地盯着他,倏地呼吸一紧,喉头发出某种细微的怪声,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凝噎跑扶着他躺到床上道:“那怎么办,要怎么解毒,我要怎么办?你受伤了…你竟然在流血…” 第120章:无爱亦无嗔,微心争不宁   他牵强扯出一抹笑容道:“乖,别哭,我会没事的,瞧你,一点小伤也爱哭,别哭鼻子了,真丑。”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你都受伤了,疼吗?”   “因为,我终于找到你了…看到神偷没死,我也猜到你没死,这些日子当真好担心,那天我想跳下船时,已经昏了过去,”他痛苦地蹙紧眉宇,却还是浅笑。   “你不习水性!”我心中一惊,却也道出事实,低头将他伤口的血小心翼翼擦拭,“若你跳下,我们三人都会葬身江底,到时,就真的会死了。”   “没用,神偷下的毒只怕他有解药,而且他应当快追来了,若他带了人来…”   “我不会让他伤了你。”我平静截断他的话,柔声安抚道:“解药的事我会想法子,你别担心,现在的你只须静下心呆在这里既可,知道吗?这里是皇上安排的偏院,所以一般不会有人来。”   “我本是进宫来找和氏璧…”他颤抖地说道,扬起脸露出一个迷人勾魂的笑脸,“可是却找到比它更好的东西,你对我来说,重要过一切,若我能活着,跟我回去好吗?”   “你不会死…”我拿布巾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滴欣然滴落,真的可以回去吗?我真的…真的能吗?   门突地推开,苏蔡满面寒霜地走了进来,手中的剑直指他,冷冷道:“他会死!他一定会死!我马上就会要他死!”他浑身所散发的怨念让我忍不住哆嗦,那阴冷凛冽的视线更让我惶恐不已,舌齿间,更有一种冷漠和自傲。   起身,拦在剑前,酸楚道:“你不能杀他,将解药给我,求你将解药给我,他不能死…他不能!”   他神色微微一僵,已冷漠如寒风凛冽的冬,阴冷轻笑道:“为何我不能杀他?我杀的就是他,解药休想,就算我不杀他,他会也死,没有我的解药,他非死不可,让开!”   “不,你不能杀他,将解药给我。”   “让开!”他暴戾地低吼着,剑已直指我脸前,“若不让开,我会将你脸划花,到时,看他如何爱你,怎么爱你。”   我的心被不安和惶恐擒住,全身绷紧了,无来由地猛一战栗,却坦然地直视他,轻声道:“我会做你的女人,我会嫁给你,只求你,救救他…”   一切声响,戛然而止,他征了半响,剑在我脸前颤抖着,颤着声音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紧紧咬着自己毫无血色的下唇,拼命忍住因伤心而将夺眶而出的热泪,迷惘而又哀伤的说道:“我会嫁给你,会做你的女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只求你…不要伤害他,救救他…我会心甘情愿做你的女人!只要放过他就好…真的…求求你放过他就好,只是这样而已…放过他就好了…真的…”   他怔怔地、微带痛楚地凝视着我。半晌,才咆哮道:“因为要救他,所以做我的女人,你真的好狠,你可以无视我的心意,你可以一次一次轻而易举地刺伤我,伊天雪,你当真狠,如果爱上你,只是为了伤心,那我为何要爱,若是我的爱,始终无法打动你,那么…我便成全你,我会让你做我的女人,我会成全你这一切…就算只是得到你的身体也没关系,因为…你的心里始终连一点点也不愿接纳我,所以就算只是得到你的身体,那也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   他眼眶亦让泪意逼得微红,却隐忍着,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这一瞬,我心绪激荡,心中顿时痛苦不堪,泪水滚滚而下,出语亦是伤痛道:“是…因为要救他,所以做你的女人…若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你听明白了?若他死了,我亦会随他而去,你可以救,也可以不救…他活着,所以我才会存活,如果有来世,我还是要和他相遇相爱,还是要在第一眼就爱上他…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会卑微地爱他,就算不能陪着他,那也没关系…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会任性地等着他…爱着他,就算不能在一起也没关系…真的…都没关系,只要他能平安,就算,我离开,我死,也没关系…”   他手中的剑欣然掉落在地,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眼中的泪再也无法忍住,坠落脸颊,声音微冷,蓦地发出让人战栗的笑声,一字一字清晰道:“你当真如此心狠,其实就算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可是…你偏要如此伤我,算你狠,要我救他?想都别想!我会亲眼看着他死,既然我痛了,你也应该痛才对,记住,就算你死了,也会是我的女人!他绝对撑不过今晚…”   说罢便转身离开…那背影却是凄凉与孤独…   怅然跌住于床榻上,泪掉得更凶…我错了吗?我当真错了吗…谁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冉闵为何半天没声响,莫非他?不…慌忙转身,他已不知何时昏了过去,似乎并未瞧见刚发生的一切…   手情不自禁摸抚他的睡颜,任汩汩泪水滴落于他脸上,惨澹低语道:“昏了就好…昏了你就会不明白真相,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若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不会独活…我不会让你死的…”   侧过脸,调匀呼吸,将泪拭干,双眸扬起,顺手又一捋那垂着的额发,颠踬着步履奔向苏蔡房里…冉闵,惹你问我会不会后悔,我会坚定地告诉你…此生不悔! 第121章:胭脂泪,留人醉(1)   颤抖着手,推开苏蔡的房间,他神色悲凄地坐于桌前,全身皆是酒气,见我进来,微微一征,了然道:“怎么,为了救他都不顾夜已深辰?孤男寡女更处一室,你不怕有何闲言闲语?”   我扬眸直盯着他,哀求道:“求求你…救救他就好了,不要见死不救好不好?只要你答应救他,我什么也愿意做,真的…你说叫我做什么,我便会做什么,我会很听话的…真的…”   他盯着我,面无表情,却是目不转晴,空气中突地弥漫一种剑拔弩张的紧迫感,使我有窒息般的无奈和沉重,他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沉了,脸上更是毫不掩饰讽刺之色,轻声道:“什么都愿意?包括些什么,我不明白,要如何方叫什么都愿意?是指献身?还是成亲?抑或为奴为婢?”   轻声地话,入耳却带了些沧桑,还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我目光恍恍惚惚,蓦然趋前一步,垂眸道:“都可以…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为奴为婢也罢,做你的女人也罢,只要你救他就好了…只要你救他,我便此生不会离开你半步。”   他陡然将酒甁摔在地,冷冷站身,侍强将我拉入怀中,切齿道:“这么听话?我是不是先试过再说,行,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但是不会娶你,我要你痛苦一辈子,这都是你该得的。”   话毕,便双手将我抱着,用力摔到床上,身子朝我欺压下来,他的身体遽颤,所有的原始欲望瞬间急切地苏醒过来,将唇印上我冰冷的唇,又吸,又咬,又唇,彻底地轻薄殆尽。   相反,我平静而冷漠地注视着他,不带任何情绪,只是任由他亲吻着,原来并不是同每个男人亲吻的感觉都相似,若他并非你所爱的男人,连亲吻都觉得…漠然,毫无半点激情可言!   他邪笑转炽,粗鲁地撕开我身上的衣物,沿着粉颈吸吮着,手更是肆无忌惮地在我傲人的双峰上爱抚着,眼神阴狠中还带着些放浪的邪气,突地开口道:“你确定用身子换解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只是交易…”   “你最好别逼我!”他咬牙切齿地迸出话来,“我会让你知道这个所谓的交易有多真实,我现在就可以占有你,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否当真愿意?不管我对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第122章:胭脂泪,留人醉(2)   “我会任你摆布…”我抬起眼,清澈的眼尤如一面镜子,嗓音早飘渺地开口,早已流干泪的黑眸直盯着床顶,是如此空洞灰蒙,不带一丝感情,连痛都早已忘却…我的世间本就注定黑暗,不是吗?   “好…很好…你果真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我很高兴可以知道这些,这就证明了不管我做什么,你的心都不会容下我…我…果真有那么差?你连看着我都觉得厌了?”   他的手继续在我身上恣意地游走,出人意料地突爆发几生狂笑,那笑声似泣似悲,似苦似痛,又似万分无耐与悲悯…   我依然沉默不语,这样尖锐的质问,我还欲辩吗?面色忽然现出前所未有的迷惘,眼神更为空洞,了无生气,千疮百孔的心早已回复不了原状。   他倏地紧捏着我的脸颊,继续摧残我的唇,只是他眼中的泪不断滴落,咸咸的的味道顺着他的舌卷进我的口中,竟然是如此…扯痛!   好半响,他再未有下一步行动,只是哭得不能自己,突地仰首大笑,笑得泪洒两腮,咆哮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爱到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地步…爱到不可自拔,亦爱到…舍不得伤你半分,求你告诉我,为何要遇到你…为何我要如此迷恋你…迷恋到连自己都觉得骇然的地步…迷恋到…想为你放弃一切…”   我的心此刻亦是颤动着,起身,温柔地,轻轻地抱住他,感受他强遏地颤抖!在他耳边,细细地喃道:“爱…就是爱…没有任何理由可言…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心情,救他好吗…”   他宛似发了疯地紧搂着我,头贴于我胸口,颤抖身子道:“不要离开我…如果没有了妙儿…我不能再没有你…妙儿曾经是我存活的目的,你现在是我存活的目的…你选择他是你的选择,我选择你是我的选择,你或许会改变你的选择,而我却不会。于是我会执著地等待着幸福的到来…等待你爱上我那一刻…”   这一刻,带给我的震憾是如此强烈,花固怜人,人亦惜花,泪眼相向之际,究竟是人留花抑或花留人,已惝恍分!   尤如我与他,有时说得太多,难以明辨孰轻孰重,再有所保留的付出,也无非是属覆水难收的贪恋,心痛,是神经末梢的细微反应,未到指尖,便蒸发殆尽,呆滞的心干涸的哀伤,皆俱是梦幻,但是否真如梦幻般洒脱?   一身泪纵然落得悄无声息,茫然回首人生却已溃散,然后重生…从此尤如过路人…只是心中那一刻的颤动却如此清晰…这个对我付出的男人,我终还是无法漠然对他…   或许有时候未必相爱,也可相守一生,只要彼此愿意,将心中的真爱小心藏匿,又未尝不可?唉!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123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1)   苏蔡终还是救了冉闵,我呆坐于床榻上,望着昏迷不醒,但苍白脸色已逐渐有些红润的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实,斜睨着苏蔡,心中的感动不言而喻,这个男人,到底还要对我付出多少才肯罢休呢?   要我对他不动心,确属难事,或许,我对他只是感动,但若长此下去,我怕我的心会沦陷……怎样的爱才算是真爱?   若我对冉闵的爱是真爱,是真心,那苏蔡对我的爱又岂非不是真爱?或者他对我的爱,相比我爱冉闵更为沉重,更为心痛……   “苏蔡,你去休息吧,喝了不少酒,我照顾他就行了……我会记得我说过的每一个字,此生,不管你是否还愿意要我,为奴为婢,我也跟着你……”我思量片刻后柔声的低咛道。   他既不怒,也不恼,此刻已全无表情,看不出悲喜,惟有漠然,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方道:“等他伤好,我便会带他离开,从此以后,我要你们再无瓜葛,若再有瓜葛,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他!绝对不会再为你手下留情!既然做我的女人,就必须跟他一刀二断,否则……”   他未说明,我心中已明了七八分,悻然道:“我说过的话,全记得!我不是他的女人,早已不是了……其实我也不想跟他回去,所以你大可放心,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我都会跟着你……”   “但愿如此!”他依然冷漠地迸出四个字,转身离去,看着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我却征了,无论话语之间,他已全然不再像他,似乎更像极……一块冰!对,冷……   从救冉闵那刻开始,他已经敛去了所有的笑容,所有的悲苦,除了冷,便是漠然…他彻底变了……我亦彻底将一个颠狂性格的男人改变了,只是这种改变,却让我更为心痛…… 直至第二天,冉闵才苏醒,我只得将他留在房里头,哪都不敢去,也小心翼翼地堤防别人闯进来,冉闵躺在床榻,一瞬未瞬地盯着我,似有千言万语想问,却又无法出口,他好像猜到了什么,毕竟依苏蔡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救他,而我亦是心事重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天雪,跟我回去好吗?”他终忍不住打破沉寂。我僵硬微笑,踌躇不言,心底纵有波澜万顷,微笑中,却是涟漪一痕也无,片刻,才道:“先养好伤再说吧,你如今伤重,还理这些做甚么?养好我们再谈。”   他眸光瞬间如鹰般锐利,凝重问:“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些什么?否则他又怎会救我?告诉我,你是不是答应跟着他?从此不再与我相守?如是这样,我宁愿死!”   我默然无语,定了定神,才严肃道:“冉闵,你认真听我说,你的命是留来救我们汉人的,不是说死便可以死,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抛弃,我一个女人,不能帮你些什么,只能劝你,死何其轻重,你要轻如鸿毛,我也无法,但是…大丈夫,理当死得其所,不可轻易为了一个女人而弃命于不顾,你懂吗?”   “你是不是当真打算跟他成亲?是不是当真打算离我而去,现在的我,只想知道这些!”他咄咄逼人,丝毫未想放过我。   我狠下心肠,硬将苦涩吞咽,轻笑道:“是,我是准备与他成亲,其实不知何时,我已爱上他了…你知道吗,他是第一个知道关心我的男人,也是第一个逗我开心的男人,其实从他跳下江水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早已装了他,今生我与你的缘份已尽了,若有来生…我会…我会留在你身边,你可以怨我,因为我三心二意…不懂自爱,其实我跟他早已…早已山盟海誓,早已有白守之约,只能怨我心意不定,才会…让你误会。” 第124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2)   “你在骗我对不对?告诉我,是不是在骗我?我想知道实情!我对你的心你应当明白!为何要…”   “那你告诉我,你会为了我抛弃一切吗?你做不到对不对?因为在你心中有更大的计谋,汉人的命运掌握在你手中,所以忘了我,实现你的梦想,将胡人赶出中土,这本也是你的意愿,不是吗?我在你心中何其弱小…亦是微不足道!”我无情地截断他的话语,起身,将和氏璧递与他。   他诧异接过,并未再言明,只是失落道:“没错…将胡人赶出中土,是我心中所想,拥有一生至爱,亦是我心中所想,事上无两全齐美的事…我早就应该明白…你当真…爱他?用你的心告诉我!你当真愿意舍我而去?若你当真爱他,我便会成全你,因为我爱你,是希望你能过得快乐,跟着我,只是受尽无究的痛苦…这点,我懂…怪只怪我,未曾好好珍惜你,想珍惜时已错过彼过…你爱上他了?”   我狠狠撑起泪眶,将泪意逼回,吞咽腹中,极力镇定道:“是…我当真爱他,在他不顾生死要与我在一起时,我就已经爱上他了,所幸发现未晚,对不对?祝福我吧,我会快乐的…我一定会快乐…一定会…”   “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你,将胡人赶出中土也是你的心愿,对不对?不管在赵国再怎么困难,我依然会存活,我会将所有胡人赶出中土,若他们扩张到南方,你也会有危险,所以…为了你不再受苦,为了所有的汉人不再受苦,终有一天,我会亲手将他们逐出中土,天雪,不过,我仍是不会放过你…若你不快乐,我依然会回头找你…就算死,我也不会忘记你…”他垂眸,幽幽一叹,似有万般无耐在心头挥之不去…   “我会很快乐的,他会平安送你出宫…到时,你我,当真天涯各一方,永远无再见面的机会…你要保重,记得不管在何时何地,永远会有那么一个女人,她会为你祈求平安,也会祝福你…”我尽管勉力自持,但深深攒起的眉心有自然的悲怆与酸楚,嗫嚅的唇齿间亦有千言万语…但,他会明白吗?有时候善意的欺瞒是否当真…无悔?   “我…我爱你…伊天雪…记住,若有来世,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会紧紧抓牢,因为一旦放开你,就会溜走,若有来世,我依然还会爱上你…我…”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却被推开,苏蔡似乎已在外听很久,冷冷瞥了我一眼,对他道:“你应该出去了,什么前世今生,都是虚无,走吧,我送你出宫。”   冉闵朝我深深凝视,似有千言万语在口中无法说明,但我却会意,这是否是传说中的心有灵曦一点通?   不知是否,但我深知,此刻我的心意是一致的,虽然都未曾开口,那目光却是一目了然…   我轻倚在门口,一瞬未瞬地看着他们早已无影踪的背影,二行热泪终忍不住滑落脸颊,记得,曾有智者说过,人生本来如此寂寞凄凉,何必多言,看花开花谢云起云落,任千帆过尽冬去春来,只求寸心安宁片波不兴。   无论身在何方,亦无喜无悲无爱无憎无垢无净无得无失,世人皆苦世人皆难,唯我看破者无苦无难无情无欲无悲无喜,一切有缘皆有因果。无色无形无神无魔知此者为上上仙,苦海无边回头亦不是岸。吾待渡汝功力太浅,好自为之天地宽……   我的心思又岂是三言二语可以说完?亦无语问苍天,命运为何如此可笑,可叹,可悲,可怜,惹人如怨如诉,若凄若楚,这当中,是否真有几人能生同鸳鸯死同穴?   往后岁月定相惜,时时刻刻总相携。苍天无情魂将逝,冉闵有泪悲声绝!往昔情,今昔还,我若有灵应待你,生同鸳鸯死同穴……我的心思,天可懂?地可知? 第125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3)   自从他走后,一切又恢复平静,不同的是苏蔡变了,他再不是我认识所知的那个他,冷漠是他脸上唯一的表情,而妙儿的病似乎越来越重,好似时日无多,众人是能陪她多久便多久,有时能逗她开怀一笑,亦是打从心眼里高兴了起来。   众人都脸色凝重地陪着妙儿赏花,御花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又放置各色山石盆景,千奇百怪。   小公主司马伊蓉妩媚轻笑道“皇兄,苏公子,快看这些花,开得多动人,多美艳。”   苏蔡脸上更有如结了一层霜,冷得让人心寒,只是冷冷地走着,既不搭话,也不出声,仿如除了身体在这里,心已不知飞向何处…   司马伊蓉却好似爱极他这种模样,更为动情地走上前去,笑眯眯道:“苏公子是不是有何烦恼之事,不知我是否可替公子解除?曾听闻,几天前,你与未婚妻大吵过?是否当真呀?”   转而扯着我的衣襟道:“是否当真呀?听说苏公子还送一名陌生男子出宫呀?莫非你?”   我轻轻一笑,是轻谬的冷笑,哼道:“无须知道太多就不要问太多,因为你无须知道,也不要你理解,因为毫无意义,只要管好自己就成,何必多添烦恼?”   她脸色倏色,尖声道:“谁都知道你偷人,所以苏公子不再理会于你,还装如此清高作甚?你以为你是谁呀,充其量只不过是一弃妇罢了。”   “你连弃妇都不够格,我偷人怎了,碍着你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心中悲痛,出语亦是伤痛,毫无顾忌,亦毫不留情面,谁要她没事找事?   她指着我的鼻子,纵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怎地这般口气,”   似乎委屈极了,跑去前头攥着苏蔡的衣襟,楚楚可怜道:“苏公子,你怎会同如此野蛮不讲理的女子定亲?瞧她没规没矩,其实比她好的女子还很多,瞧她走路大大咧咧,毫无体统可言,这种女子你怎会要?”   苏蔡没有反驳,只剩漠然,我的心直接沉到谷底,这一切应算是我活该自找吧,本想抽身离开,却不经意间伤了二个男人,其实最应该死的是我,不是吗?思寸间,自嘲地讪笑出声了。   司马伊蓉更加嘲讽道:“苏公子都伤成这样,你还笑?要不要脸?”   司马衍终也被吵得无可耐何,不禁怒道:“安静地赏花不好吗?皇妹你何须如此多话,打扰到妙儿了。”   妙儿依然轻轻一笑,道:“无妨,只是哥你的确满怀心事,不妨说出来可好?有时闷着会让人更为心疼。”   她说罢,便轻扯着我的衣角,想必她也猜出与我有关。 第126章 自欺欺人(1)   我无耐,只得硬着头皮道:“好漂亮的风景哦…真是漂亮…好开心!”司马伊蓉朝我翻了翻白眼道:“你真无聊!”   我心思更重,微抿起双唇,衔了些清愁,以及模糊的柔情,轻声道:“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天雪姐,说得真好…实在是妙…”妙儿不禁轻笑道,偷偷睨着苏蔡却依然毫无表情,莫非我真的伤他到如此境地?   自从送从冉闵后,他似乎未曾与我开口说过一句话,若他恼我,骂我,我可能还要好过些,可是如此冷漠,只是更让我伤心与不安罢了。   司马衍似乎也深有所动,征征地看着妙儿,良久良久…   此时不禁想起历史上的记载,晋王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奇怪的王朝,在它的历史上没有过几年风平浪静、与民休养生息的日子,之所以在西晋灭后还能偏安江南若干年,实在是时也运也命也!   而司马家的男人,也有如历史记载,大多都长得俊美非凡,而且大多热衷于自相残杀,命都不能活过三十,于是从上到下都笼罩在一种醉生梦死、感叹人生匆匆的气氛里!   司马衍却是活不过明年…   司马伊蓉已无游园的兴致,拉着苏蔡衣袖道:“苏公子,伊蓉带你去个地方可好?保证会让你开笑,走…”   苏蔡亦只是尤如木头,任她拉走,我没有阻拦,亦无权阻拦,或许,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若他能喜欢上伊蓉,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心痛!我也会更为安心。   当天,我不知苏蔡是何时回的房里,只知第二天司马伊蓉很得意地大早跑来,大声讽刺我道:“你想不想知道昨天我和苏公子去了哪,他对我做过此什么?若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随你…”我冷冷回着她,她还当真是一小女孩,顶多二人上床了,有什么大不了?莫不成还想诏告天下?   “我那天请他喝了很多酒,他一时情不自禁,亲了我…然后…”她欲言又止,凤眸中竟现得意,“所以我要你离开,你不准再跟我抢他,想必苏公子未曾亲过你吧,他那天亲了我好久好久,可惜后来不知怎么他推开我,跑了出去,想必是害羞了,他也对我有情对不对?我本就知道,哪有人会抗拒得了我的美色?”   我心微微一颤,仿若有股酸楚浮上心头,坦言道:“我答应过,永远不离开他,除非我死,否则还当真为难,若你想让我离开他,不妨杀了我!”随即又幽幽一叹,愁怀满苦道:“其实死对我来说,倒是一种解脱,活着只是害人害已罢了,我活着究竟有何意义呢?不敢想,也无法明白。”   她听闻身子一僵,忿忿作色道:“你别说得如此大义,无非是看中苏公子的相貌罢了,若是宫中传闻不假,苏公子那日的确亲自送位男子出宫,想必定是你的奸夫,真是好笑,还说死是解脱。” 第127章 自欺欺人(2)   “奸夫?”我自嘲一笑,旋而道:“就算某天他当真爱上你,我也会跟着他,因为这是承诺,而且他不会娶我,所以你大安心,争风吃醋,我不会,也不能,更是由不得我。”   她轻谬的冷笑,道:“算了,你当真如同弃妇了,既然知道他不会娶你,我也就放心了,或许你做个奴婢我也会接纳你,总之,只要你不再勾引苏公子,我便会对你好些。”   我微露倦意的目光中,没有喜,亦没有悲,只是冷漠道:“那我便多谢公主了!不送!”   她未恼,只是挑衅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找苏公子,你就慢慢呆在房里头深思吧,你跟我相比,着实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明眼人都知选了,对不对?其实你主动放弃是好事,若不然…行了,话不多说,本公主先真走了。”   我轻笑端着桌上的茶,抿了抿,亦不动声色地抿去了感慨之意…爱是什么?又有谁能够说的清,道的明呢?   几日后,宫中便传出传闻,小公主与苏蔡好上了,站在一个弃妇的角度,我理所当然受到一些同情的目光,苏蔡此刻像极了行尸走肉,没有怒,没有喜,亦没有悲,只有冷…   我房间虽就在他隔壁,但却自始自终二人无过交谈,我无法得知他心中的想法,亦如他不知我心中所想。   树叶渐渐黄了,飘落在地,秋天终于来了,庭院里满是落叶,残花,妙儿的病时好时坏,但却是活了不止二个月,爱情当真可以令她延长寿命!   或许会有奇迹发生,每个人都在等待奇迹…对于奇迹我始终深信不疑,只要用力呼吸,就能看见奇迹,我相信…   妙儿似乎有意撮合我与苏蔡,今日未叫别人陪伴,只是让我与苏蔡陪着她逛花园,她哀婉道:“真快,瞧叶子都要掉光了,我应该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哥也正是的,一言不发,似乎忘了我是你妹妹!其实,若哥与天雪姐好好相处,少让妙儿担心,病肯定会好得更快些才对…说不定一时高兴便好了…”   苏蔡微微一征,半响,才迸出话道:“妙儿休得多想,我与她好得很,无须挂怀,自个身子要注意好,或许能医好,毕竟你活了不止二个月了,所以一定会好的…”   而我只是默然,片刻才牵强勾出一抹笑容道:“妙儿果真多想了,我与他很好…天天都有相谈,只不过因在房中,所以外人没瞧见罢了,宫中的流言只是流言,不可尽信。”   “可是,你俩明明就不同,从陪我来园中这么久,也未见眼神有过交集,都明显在逃避对方,我哥以前并非如此对你,你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小公主的事烦恼?还是在生气?”妙儿脸上笑容不知何时已敛去,只剩担忧与焦虑。   “小公主还可爱…跟你兄长亦是十分相配,若他喜欢她,也算是美事一件,又何须烦恼,生气呢?人生就是如此,亦如秋去冬天是不定的变律,不可能为了某一个人而停滞不前。”我平静道。   苏蔡身子一阵颤抖,双手紧握成拳,脸更如寒霜,紧盯着我,切齿道:“是啊,她很好!至少比你好上百倍,你勿须烦恼,勿须生气,只管开心等我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到时你就能自由了!”   我不置可否,只怅然轻叹道:“我的人生注定是那么寂寥,终究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日日夜夜的徘徊,到最后得到的是擦身而过的缘份,从最初的时候开始,我便知道会带给你痛苦,可是无论多么害怕,多么不安,也不管会多么伤心,我只是不想给你负担,若你真心爱上她,我祝福你…只求你不要让我有负罪感。”   妙儿已然明白了几分,拉着我俩便往房中走去,将我俩推入房中后,轻笑关门,在外顽皮道:“我将门锁上了,哥,你们须说清楚些,明儿我再吩咐人来开门,希望到时候能听到好消息,为了我哥的幸福,我也不管什么礼节了,只是希望若真有情,相爱,能在一起。”   苏蔡双手交抱,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瞪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却是目不转晴…我一时无措,只得将头埋于胳膊之间,伏在桌上不敢与他对视,谁都不敢言语,周围鸦雀无声,空气中的气氛只是尴尬紧张到了极点。 第128章 玉姬显灵(1)   心中却忍不住暗自思量,曾有人说过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叹息。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无奈…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遗憾。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幸福…我跟他想必就是前种,注定是种叹息…可能是这几日整夜都无法入睡,我竟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醒来时,苏蔡已不知去向,而我却躺在他的床榻上,所幸衣物完好,未有脱落地迹像,慌忙开了房门,却瞧见司马伊蓉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外,侧身进门,忿怒指着我道:“你简直卑鄙,下流,说什么放弃他了,却与他…真是气死我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怎可如此下贱,竟然与他同睡…你简直不知羞耻为何物!”   我一面退后,一面却在踟蹰,只得冷冷道:“我…现今就算有千言万语也说不清,道不明,我与他是怎么回事,我们自己知道就成了,何劳公主你费尽心思,况且昨夜我们并未有何不规矩!”   她手指一戳,直抵我眉心,表情狰狞,道:“你还说并未怎样?你颈间的痕迹,哼,真是丢人…”   我心中一凛,极力抑住泛滥地惊慌与不安。只得将喋喋不休咒骂的她推去门外,关紧门,将身上的衣物解开,兀自望着自己,胸前、颈项明显的青瘀点点,怵目惊心的齿痕,震惊自不在话下,他竟然趁人之危?而我竟然睡得如头猪般,任他宰割…   我轻轻着好衫,脑里已是一片空白,不知应该如何思绪,脚步突地虚浮,几欲跌倒,睫毛轻轻一扇,眼睛蒙上了一阵迷离的轻雾,心中忽然为一种悲悯之感所笼罩,久久无法言语,自是难以掩饰这一瞬的凄惶…   司马伊蓉见我开了房门,便尖叫咒骂道:“你总算开门了,果真如此不要脸,跑来男人房间。来将我推出去,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放肆,我是公主!”   “他在哪里!他现在人在哪里!”我狠狠截断她的话语,双唇抿得紧紧的,逼问道:“快说,他人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快告诉我!”   她见我这般模样,火气亦是压下了,神色仓惶道:“他在…他在陪妙儿,在御花园中。”我听罢自奔御花园,一路只觉头晕目眩,晃悠悠的,几欲要摔倒。   “天雪…”妙儿见我前来,有些仓促地唤我一声。我不理会她,只是兀自走到苏蔡跟前,凝眸顾他,不置信道:“告诉我,昨天什么也没发生,对不对?什么都没发生…求求你告诉我,你没对我做任何事,对不对?”   他深邃而略显忧郁的双眸即刻转向我,只是一味冷笑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我只不过得到我应该得到的东西,未觉有何不妥,倒是你,想质问我些什么?还是会懊恼些什么?懊恼自己不应该做这笔交易?为时已晚!”   我心中蓦然一痛,牵扯得眉心也微微一蹙,凄楚笑道:“是啊…我想质问你些什么…我还能质问你些什么,这只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我到底还在想些什么…怎会跑来质问你,我算是什么东西!”   心中一刹那冰凉透底,当真已觉我是一无所有,无力再乞求什么了,或许应将诸般忧愁,藏于心中,冷暖自知才好。 第129章 玉姬显灵(2)   他双目却避了开,不再看我,藏住那一丝轻微的犹疑,略一踟蹰,才道:“你知道就好,的确是早晚的事,或许早些发生才可以斩断你的情根,那也未尝不好?”   我并不答话,在此刻才方觉幡然醒悟,当真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后悔亦无用,只是更为茫然,可是他的理由,又何其正当?趁人之危,终究是小人罢了!   只得转过脸,调匀呼吸,亦将蓄了许久的泪意忍下,勉强笑道:“对呀,这样就好了,我会忘记了他,现在的我已经认命了!自欺欺人的幻想,当真会怡笑大方。”   “可惜你到现在才知道,跟着我便不要再自欺欺人,幻想终究成不了真,人实际比较好,我会等…等到你求我娶你的那一刻,我要你求我!”他性感的薄唇微微一扯,嘲讽的意味尽显其中,声音更是冷冰冰。   “哥,别说这些冲动话,你刚不是还说要尽快办了婚事吗?此刻怎么又刺激她了,这不是存心让人难堪吗?”妙儿亦觉不妥,语带歉意柔声问:“天雪…你会不会怪我,都怨我将你们锁于房中,我当时也是一时贪玩,其实我只是说假话,门我其实未锁,怎料你们不去开…我…”   我并不惊讶,亦不回避,只凄婉一笑,“没事…其实这样未尝不好,总算是摆脱了我心中自欺的幻想,从此以后,我也好死心踏地跟着你哥,他都不介意我曾是别人小妾,我又何须介意自己?”   “你安心好了,哥刚才谈到与你的婚事,他不会扔下你不管,对你不闻不问的,其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你,紧张你,只不过嘴硬罢了,婚事我一定会安排人办得热热闹闹。”妙儿仍是柔声安抚。   苏蔡双目一敛,蹙起一道深刻的皱摺,语气亦是十分冰冷,“不必了,她自愿为奴为婢,哥定当成全于她,又怎会娶她,既然自找,那么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奴婢,别妄想我会娶你。”   我苍白的一张脸,隐隐泛青,目中茫然,嗫嚅道:“我知道了…你不会娶我!他也不会再要我了…我真是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这一切都是我活该,”   他嘴唇微微翕动着,深浓的剑眉下,黑眸十分黯沉,面色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迷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迸出口,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我抿了抿唇,掩去心中密密渗透的酸楚、难过与万分无奈,脚步虚无地朝房里走去,忽然掉转头,泪眼迷离的扯唇冷笑道:“你会后悔如此待我,一定会后悔!”   这个夜太冷清,我眼睛是潮湿的,只是没有眼泪,呆杵在长廊亭中,连月光都变得黯淡而冷漠,我微微一颤,黑暗中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为住,或许我应该清醒地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今的我已经是苏蔡的人,与冉闵再也不可能,只是怅怅落落的心却依然扯痛,人应该存活在虚幻中才好,现实当真太伤感…   突地纵身投入湖中,秋天的湖水终是有些冰冷,我只是借着朦胧的月光在游淌,黑暗无边的河底并没有加深我的恐惧,反而有种想投入湖底永不再浮出水面的感觉,只是拼尽全力地游着,似乎湖水能冲去我身上的痕迹,只有躲在湖底泪才流了下来,只是分不清是湖水抑或是泪水,脑海里掠过他的手碰触我身的景象…   难堪,羞愧,悲愤,霎时全涌上心头,到直胸腔内的空气即将殆尽,才浮出水面,狠狠地吸了几口空气,再度沉了下去…   心中突然祈祷起来,若荷花仙子有灵,请让我魂锁夜明珠,埋入荷花池底吧,我宁愿在湖水中自由自在,也不愿再受世间烦俗的困惑,只是世间是否当真有荷花仙子?   此刻我竟是祈祷荷花的传说属实,若玉姬真是荷花的化身,请成全于我,思寸着,我便不再浮出水面,亦不再游淌,任凭身子往下沉……   湖水瞬间钻入我的口中,呛了好几口,头也逐渐昏沉,我不怕死,也但愿能早些死去,思量着,整个人竟然在河中勾出一抹笑容,只是意识已快全昏,我要死了吧,原来死的感觉竟然是如此轻松…世俗的一切,我终究还是抛弃了…   一只柔软的手突然将我拖向水面,耳畔亦是传来细声的轻叹,奋力想挣开眼,却发现眼皮仍是沉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是玉姬显灵了吗?玉姬救了我?若不然还会有谁?原来世间真有荷花女神… 第130章 珠光(1)   当我再次苏醒时已在床塌,昨天的一切尤如一场梦,依然躺在床榻,只不过身上的素白衣物已换,只剩下亵衣,裤,莫不成昨日当真是做梦?妙儿突然闯入我房间道:“天雪,你有没有听说,昨天这院子里闹鬼了,听说有一个白影在荷花池抱着一个东西走过,而且不像走,简直是飞…”   我捏了捏脸颊,示意自己清醒,不敢置信问:“当真看到了?有人看到了吗?就是我这个院子里的荷花池里?是穿白衣吗?原来这是真的,不是梦…是真的!”   “什么真的?天雪,你怎么了,莫不成也吓呆了?我想要皇上给你们换院子,但是哥说不必了,没事,真的好奇怪呀,昨天听说是巡逻的士兵瞧见的,那士兵瞧见水里有动静,都吓呆了…”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传说是真的,荷花女神,哈哈哈…”我倏地大笑,灰蒙的眸中总算有了丝亮度。妙儿更是惊吓道:“天雪,你怎么了,什么女神?你是不是中邪了,你怎么了,别吓我,我去叫哥来,你等我…”   我双眼茫然地盯着她焦急出走的身影,唇畔浮出一抹诡异地笑,若是真有女神,我要实现我的诺言!   苏蔡推门而进,眼眸如寒潭,如深渊,却有灼人的热度及关怀之意,冷声问:“你发什么疯,吓到妙儿了,若你疯自己疯,不要吓到妙儿,我只有这个妹妹,别忘记了你的身份。”   我并不接茬,只是潜意识里,始终存了一些疑窦,世上真有神?但是苏蔡也是习惯一身白衣,而且他的武功高强,什么地方都如履平地,莫非昨天的是他?征了半响,才试探问:“你昨天有没有去过院中的荷花池?或者说你有没有瞧见些什么,比如说白影?或是听到奇怪的响声?”   他定视着我,一瞬未瞬,忽然悠悠地叹了一声,随即正色敛容,低声怒道:“你真是吓得不轻,我好好的为何要去荷花池?莫非我疯了?别问些莫名其妙的话,休怪别人以为你是疯子!”   “你当真没瞧见,没骗我?一直呆在房里头,当真哪都没去?或者你知道些什么,亦或者昨天你救我?”我依然怀疑,若不是他,莫不成真有神?可是神为何要救我?   他轻敲着我的脑袋道,厉声道:“莫非你昨天还寻死过?是不是因为我碰了你,所以你连命都不想要了?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胡乱出去,天黑马上睡,记住,你是我的奴婢,我是你的主人!”   “不是,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玉姬的故事吗,就是荷花女神?”   “恩?”他一脸不在意地轻哼,挑眉问:“那关她什么事?都是传说罢了,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告诉我,你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你相信我,我没胡说,我的确是寻死过,也的确心灰意冷想求死,但是…你不许告诉别人,昨天我明明耳畔听到一声细长的轻叹,有人将我拖向湖岸,如果那不是人呢?你没救我,那皇宫里谁还会救我,而且夜那么黑,水里面那么黑,只有些月光的亮度,她却可以轻易找到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一切真是匪荑所思。”   “或许你可以这么想,你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水里,然后感觉有人救了你?若是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还有,你不准再去湖里,莫不成你答应的事倒是忘记了?”他目中微澜,泛着淡淡温情,语气却依旧是冰冷。   我亦是疑惑地直摇头,语气坚定道:“做梦?你说我做梦?是这样吗?但是我却感觉是那么真实!不可能是梦!”   他不觉微微作色,冷笑道:“你的确在做梦,因为你昨天根本未曾离开过房间!一切都是幻觉!你昨天一步也未曾离开过!好好休息吧,别再疑神疑鬼了!”   “是梦吗?不管它是不是梦,我自然有办法应对,绝对不会是梦!”我踌躇满志,心中却疑窦丛生,苏蔡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些改变?言语间少了份冷漠,   “对,是梦。”他似乎不想再接触我的视线,步出的背影有些仓惶… 第131章 珠光(2)   天依然黑得不见五指,我静静地坐在岸前,月光依然是朦胧的,用手轻拂着湖水,泛起点点波光,“馨香清幽送东风,湖水涟漪细无声…玉姬…玉姬…你在湖里对不对?我可以听到我的传唤对不对?我知道一定是你…荷花仙子…”   脸上勾抹起一丝欣喜的笑容,毫不迟疑地朝水中一跃而下,任由湖水呛入我的鼻孔,嘴里,玉姬…若你真有灵,还会救我的对不对?果不其然,朦胧间有一手将我拖上岸,依然是那阵莫名的轻叹…   再次苏醒时,我依然是穿着亵衣睡在床榻上,一切都无变,可能真是梦吧…   —————————————   “姑娘,公主有请。”门外突有宫女来报,司马伊蓉找我?好奇地跟着宫女步去公主寝宫,心中忍不住揣测她会因何事找我,每次都是她气冲冲前来找我,这会是叫人通传,莫不成是想显示她公主的身份?   司马伊蓉躺在软榻上美眸足足瞪了我半响,才问道:“你是不是将我的告诫当成耳边风?到底离不离开苏公子!若你当真不离开他,小心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我凝睇她,一字一顿地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若你离开,我会保你安然无恙,另外金银珠宝尽管开口,本公主绝对不会亏待了你,若你有何要求也尽管说明。”她慎重地表达了慷慨与宽宏大量之情。   我一时沉默不语只顾想着荷花女神的诡异,神思早已恍惚了起来,似听非听,答非所问地呢喃道:“噢!”   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道:“你当真愿意,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任何都抵不过这些,你也无非如此。”   “没事,那我走了,不用送了。”我心急如焚便朝外走,想回去弄清楚荷花池的真相,可能我再投一次也无妨,白天若荷花女神出现了,那便不是梦了。   “等下,你去哪?”她轻挑眉叫住我,疑惑问:“怎么可以去,我派人送你出宫呀,你着急去哪?你刚有没有听我说的话?你怎么今日怪怪的?”   “你说些什么?”我好奇蹙着秀眉,她刚和我说些什么?语带困惑道:“对了,你叫我来这里有些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以后别乱叫人通传了,”   她勃然大怒地站起身,忿忿踱至我跟前,怒道:“我刚说什么你竟然不知道,我叫你离开苏公子!你竟然给我装傻充愣,实在可恶至极!真是放肆。”   我词不搭话,问:“完了吗?行了,我走了,有事下次再说,我现在真的有事…”   “来人,给我将她抓起来!关去房里,不得放出!天黑再悄悄运出宫!”她想必已是气极,虎视眈眈地瞅着我,蓦地冷笑道:“到那时我可以告诉苏公子,是你好财逃走,要是如此,他定会对你死心的…你不能怪我,应该同情我才对!”   公主说得好义正词严,我现在不能出宫,出宫,荷花女神怎么办?未等我思绪过来,手已然被抓着,人也被拖着走,经过长廊时,我才发现,原来每个庭院,都有池塘,而且她的明显比我们庭院的大,忽地计上心来,对侍从道:“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   他们默然不语,却依然拖着我往前走,我眼神一黯,无耐道:“放开我,我只想欣赏下湖里的风景,并非别的意思,我保证你们放开我一会,我便乖乖合作跟你们走,你瞧这里的湖好大,”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斜睨着我,齐声问:“你当真不闹?只是看下?”   “对,我当真不闹!”我肯定地点头,他们无耐便松手,我兴奋地指着湖里道:“你们会游水吗?宫里懂游水的不多吧?基本都是旱鸭子吧?”   “对,不是很多,侍卫不需要游水,只需武功高强!”   “那就好。”我说罢便朝水里一跃,瞬间钻入水里,朝侍卫挥手道:“快来抓我,不来抓我,我就大叫救命了,到时把宫里的人引来,我倒想瞧瞧,公主脸还往哪搁,想和我斗,门都没有,不是武功高强吗,快来!”   侍卫惨白脸面面相觑,却不敢跳下水,我扯开嗓子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出人命了!”叫人自是吸来了不少宫女,太监,却也引来了司马伊蓉,她牙痒痒地看着我,朝侍卫吩咐道:“看谁能下水的,去将她给我抓上来,否则!本公主全将你们斩了。”   我再次钻入湖底,不理会她,入秋的湖水真是凉,直让我打了几个寒颤,半天,还是没侍卫敢下水,司马伊蓉似乎拿我无可耐何,只能咒骂道:“想不到你还会游水,行,算你狠,本公主倒想瞧瞧,你能在水里呆多久,夜幕快黑,到时,你若不上岸,死在湖里头也怨不得谁了。” 第132章 爱,原来如此(1)   身子猛地一阵哆嗦,这样下去,当真不是办法,却也无可耐何,只能硬着头皮道:“不是我不愿意离开,而是我现在不能离开皇宫,你懂吗?我想你也不懂,我还有些事未曾弄明白,若出了皇宫,岂不是永远都不明白了?而且若他不喜欢你,强逼也是不喜欢,反之会让他更为讨厌你!”   司马伊蓉却盈盈一笑,笑靥明亮,挑眉轻笑道:“你有本事就不要上来了,我告诉你,呆在水中只是死路一条,除非天上有神仙愿意帮你,否则,等着吧,我倒真想瞧瞧,你会不会上来?”   “荷花仙子一定会帮我的!一定会,若我快死了,她会出来相救!”我咬了咬下唇,冷静清晰地说着。未料岸上的却是一片哄笑,司马伊蓉更是笑得颤声问:“荷花仙子?哈哈,行,我也想见识见识仙子是何模样,那你就等着神仙出来相救吧!死也能死得明白。”   我脸色死败如灰,木然道:“是啊,我也想瞧瞧她是什么模样…可惜我能瞧见吗?”话毕再次钻入水底,心中却是惴惴不安,当真有荷花仙子吗?   夜逐渐来临,身子早已冻得不行,脸色想必已是苍白如鬼魅,脚也逐渐要软了下去,却也无法,岸边到处是人,团团将我围住,早已放弃了呼救,我当真要命丧荷花池吗?   宫女,太监早已拿着蜡烛、灯笼照着,司马伊蓉一脸轻松地道:“你不如上岸来,那样还可以活一命,瞧你这身恐怕是撑不住了,真是可怜呀!我都为你可怜,上岸来,只要你乖乖配合出宫,我决不会为难你。”   “在未弄清楚荷花池是怎么回事前,我是不会出宫的,你死心吧!”我虚弱道。眼直觉已冒金花,脚也更为无力,这个夜真是黑冷得彻底,突然岸边的人发出一连串尖叫,“光…光…光呀!发光了!她竟然发光了!”   我奋力地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果真,我身上发出一股光亮照耀大地,黑夜仿如白昼,不知为何这股光特别亮眼,心蓦地一惊,莫非是夜明珠发光了?沉入水底,取出腰间的夜明珠,太不可思议了,夜明珠竟然在此时发光,我有救了对不对?将夜明珠放回腰间,浮出水面,任光亮从我身上散发出,一颗心也仿若急跃出喉间,疲惫地身子亦有了力气,来回在水里游动着,此时的我更像是传说中的荷花仙子…玉姬…   岸上的人全是默然,呆愣地看着我,不知此刻的我是否格外迷人,却只是随意地游淌着,好想游着游着,便回到了现代,只是腿却逐渐无力,人撑不住了,逐渐往下沉去…岸上跃下一人,将我搂出水面,是——苏蔡!   我将头依畏在他胸膛,声音低如耳语,浅笑道:“我能回去了…我能回去了…夜明珠终于发光了,能带我回家了…我终于能摆脱这一切了。”   他微微一征,声音嘶哑,仿佛透着痛楚,道:“你不能回去!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话毕,便走到了岸边,夜光珠依然在发着光,众人却已为是我在发光,都自动让开,司马伊蓉却脸色黯然,尖叫道:“她是荷花仙子,她是…我竟然如此对她,天呀,她会杀了我的…她竟然是荷花仙子!她一定会要我死的,不…” 第133章 爱,原来如此(2)   我只是冷冷一笑,并未言明,随她疯颠大叫,四处躲着,轻声问苏蔡:“你相信真的有荷花仙子吗?从前我也会怀疑,但是此刻的我不再怀疑了…因为有真实的仙子,她的名字叫…玉姬”   他脸色异常难看,抱着我往房里走,一路上亦不理会旁人,半响,才回道:“我不信!你身子好冰,是不是呆在水里头很久了?是不是很冷…”   “是啊…很冷,但是我的心里却是温暖的,你知道吗?从我来到古代开始,没有一刻过得安宁,好几次都险些让人杀死了,但是老天总是让我逢凶化吉,”我依畏着他,轻声诉说,低着头,几分喜悦顿时化作双颊的飞霞,道:“刚来的时候,我碰到了冉闵,他救了我好几次,我理所当然成了他的女人…那段时光虽然过得很辛苦,但我从来不曾后悔过,”   他用脚踢上房门,将我衣物脱落,用被子将我紧紧裹着,担忧问:“还冷吗?你嘴都紫了…”   我蓦然抬头直定视着他,声音微颤,却格外清晰,自顾自说道:“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冉闵不爱我的那一刻,心似刀割,当我知道他救我,只是因为我与他爱的女子相似时,我好恨,恨不得划花自己的脸,当我无助的在雨里奔走时,他未曾追出来…那时候我心灰意冷,死是唯一的感觉…后来太子差点置我于死地…当我血慢慢流出的那一刻,心里当真恨!恨老天的不公平,恨他何为要如此待我…”   “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你们如何相爱?你有想到过我的感受吗?当那日送他出宫,我的心就已经死了,当司马伊蓉吻上我的那一刻,我心中想到的就只是你…只是你…我竟然连吻她的感觉也没有…唯一想的就是你知道后会怎么样…可是你竟然如此漠然对我…”他全身绷紧了,眼底眉间迅速闪掠一抹痛楚。   我怔住,他却抬起头来,与我蓦然相对,目光清亮,却又含着伤楚,更为紧搂着我道:“所以,不要再说离开我的话…那样我真的好难受,纵使你可以离开,也请你留下…我不能没有你…就如同看见你难受,我的心也会痛…你若走了,我的心也不会在了,这样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惊,不禁温言劝道:“其实依你的容貌,只要随便招招手,便有大堆女子等着你…又何苦为了我如此呢?真的不值得…我不值得你如此待我。”   “如同你所说,爱没有理由,我爱你,爱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就算想伤自己,也不愿伤了你…”   “你瞧,夜明珠真的发光了…房间里好亮,比白天还明亮,对不对?”我兴奋地拿着珠子给他瞧,想转移话题,他似乎看出我的用意,接过夜明珠,便独自欣赏着,亦难掩好奇道:“它的光怎会如此明亮?当真不可思议,其实若不是它,你恐怕已经在水底遇到不测了,我就是看到光,才好奇跑去。”   “所以我说,荷花仙子果真被困在水底,她一定很孤独,很可怜,对不对?她一定想出来,所以显灵了!”我的目光淡漠而自矜,声音却是柔声的,仿佛含着笑意,我能回去了…可是要如何做,夜明珠才能带我回去?   他定定地凝视着我,唇边勾出一抹不甚自然的笑意,“难怪当初,你拼死拼活都说要回这珠子,可是,你说它能带你回去?可是当真,是回到哪去?”   我坦言道:“可以回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家…虽然我的家人不再要我,但却是我出生的地方,而且在那里不用时刻担心会随时死掉,”   他神色微微一僵,旋即露出了恍然的神色,脸上更是掠过了一丝索然的苦笑,“你还是想着要离开我,当真如此狠心…那我便要你永远都不能回去,你当真不能回去…我不能没有你…”   夜明珠却在此时黯了下来,又恢复平常的模样,屋里顿时黑得不见五指,苏蔡蓦地将我压倒在身下,贴在我耳边低迥道:“我要你…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对不对?”   “我不早就是你的人了吗?”我讶然回问,想要逃离他的身下,却是无能为力,此刻的我显得不胜荏弱…“我很累,可不可以…不要…”   他征了征,旋而将我紧搂于怀,低叹道:“睡吧…”我无言地闭上眼,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着,所有的自制力似乎正在接受最严厉的考验,火焰亦在蔓烧,但他却只是搂着我,什么也没有做…这个夜的他,让我感动…   宫内又有新的传闻,传说司马伊蓉因陷害我,而被荷花仙子惩处,人已经接近半疯了,我自是一笑,不加以理会,却也整日呆在院中的荷花池畔,哪都不去,夜明珠在我最危急时刻发光,还有那日救我的白影,这中间是否有何联系?或者仙子时刻在我身边? 第134章 妙逝(1)   轻轻拨弄着湖水,自言自语地碎碎念道:“这世界真的有神吗?若是无神仙又怎么解释这一切,太离奇了。”   “没有神,你多想了,这一切不过巧合罢了!”苏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近得宛如就在咫尺。   我陡地转过身子,讶异问:“你当真确定?巧合吗?我不信,当真不信,果真是巧合?夜明珠发光亦是在湖中呀,而且晚上真的有人救我,若你不相信,我晚上再来投给你瞧。”   “还投?”他轻挑眉宇,随即渭叹道:“别投了,那天晚上救你的人是我,二次都是我,恐怕我若是不说出来,你非弄个一清二白不可,当真是我…我轻叹也是为你而叹…”   “当真是你?”我依然不确信,拧眉道:“就算是你,那夜明珠发光怎么解释?这都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而且在我快不行的时候,它刚好发光,好像在保护着我,每次有危险我快死的时候,总有人救我,这中间除非存在什么联系,我非得弄清楚不可,可是它现在又不发光了…为什么不再发光了?”   “我也不知为何发光,这一切说出来太过诡异,所以还是别找到答案,有些事,永远不知道答案更好,对不对?你接下来,只要想好,如何嫁给我,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就成了。”他轻捏我的脸颊道。   “新娘?我…你不是说永远不会娶我吗?可是现在…”我低了头,几分羞涩顿时化作双颊的飞霞。心中却是十分不安,我当真要嫁他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眼神柔和,一瞬也不离我,柔声道:“对…嫁给我,你愿意吗?你愿意成全一颗已经死却的心吗?愿意让它再次为你而复活吗?你愿意跟着一个男人,浪迹天涯从此不离不弃吗?你愿意相信,此生将会有一个男人爱你胜过爱他自己千百倍,只想宠着你,爱着你吗?嫁给我…”   我倏然抬眼,心中波澜又起,不安道:“让我想想行吗,我现在思绪一片混乱,无法思考,我不知道要如何答复你,只知道我好无助,一颗心好乱…或者嫁给你会很幸福,又或者嫁给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想不清楚,给我点时间,我会答复你的,我真的想好好想想,行吗…”   他温柔拨弄着我额前的发丝,瞧出了我黑眸已布满骇异和惶惑,浓眉纠结,却轻声道:“别急,我会给你些时日好好想想,若你想清楚了再嫁给我,我会很高兴,因这代表你的心里愿意接纳我…所以不要害怕…就算天下人都存在伤害你的念头,你始终要相信,我没有…而我也容不得任何人伤你分毫!”   这份爱情太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是否应该接受?我都无从说起,只知道心里好乱好乱,若我再伤了他,他又会变成何等模样,妙儿的身子一天弱过一天,看样子时日无多,我当真忍心拒绝吗?怎一个愁字了得! 第135章 妙逝(2)   爱情是什么颜色的,如果回忆是灰色的?那么爱情就是灰色的,象天空一样深远,寒彻心扉,不敢去想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也许,只有白云懂天空的伤悲,也许,只有水懂鱼的无奈,可是谁能懂自己?他早已不在我身边,我为何还守着那些承诺,什么样的诺言可以守住永远?何时我能少份拘束,多份洒脱,少些禁锢,多些自由呢?   “妙儿…”我惨澹地叫着已病恹恹的妙儿,她用柔萋捂住胸口,噙着泪,微微一笑,轻声道:“天雪姐…你来了,我听大哥说你们快完婚了,此话当真吗?你会帮我照顾他的对不对?”   “对,我们快成亲了,你要撑住,相信奇迹好吗?我们会成亲给你看的,我和你哥他…真的快成亲了,你一定要撑住,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仓惶点头,一丝犹豫也无。   她清丽姝颜只余黯然与无措,气若游丝,道:“可是我放不下衍,皇后三月才去逝,而今我现在的身子又不行…帮我照顾哥…若我真去了,请你帮我照顾他…哥他表面很坚强,其实心里很脆弱,他失去了我,不能再没有你…答应你,无论如何也不离开他,不要离开他…”   “是…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你一定要活下去…我真的不会丢下他不管…妙儿…一定要撑住…”自古红颜多薄命,但是当真没有奇迹吗?若是没有奇迹,为何要说闭上眼,深呼吸就可以看到奇迹?   “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哥很爱你,天雪姐,若我死后,请将我的尸骨焚烧,我想飞…自由自在飞…我想像小鸟一样在天空飞翔,去看看所有的一切…我真的好想去…”她凝眸平视别处,轻轻柔柔地笑了,连眉眼间的笑意也是恬静的。   “不…你不会死的,妙儿,我会跟你哥成亲,等你身子好了,我们会带你去四处游玩,这样好不好?你可以想像天空是多么的蓝,大地的一切是多少的充满生机,你也可以和小鸟一样,四处飞,那种感觉很美对不对?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因为活着才有希望,因为…要活着才可以看见你哥与我幸福的在一起…一定要活着…”我终忍不住落泪,手指颤抖,紧紧地攥住床边,心似刀割,更叫我无法喘息。   “对呀…活着…我也想要活着…可是真的不行了…我的身子,当真撑不过几日了,天雪姐…我好想看着你与大哥成亲,那样就算死,我也安心不少…天雪姐…”她突然用手娟捂住嘴,吐出一滩血水,模样更是凄楚万分。   “你吐血了…你吐血了…太医说过不能吐血的…吐血就表示…不…”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撕扯着,她当真不行了!老天是何其残忍…   她面色苍白,眼中隐约泛出泪光,嗫嚅道:“我当真撑不住几日了,不要告诉他们…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吐血了,这几天一直在吐血,我都瞒着…不要告诉我哥,他会发狂的…天雪姐…我好想活着…”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替自己着想好吗?为何你总是这么善良,你要死了…那你哥怎么办…妙儿,你不能自私,想想你哥…想想所有的人…你当真不能自私…”我的心已经痛得无可补救,我的泪亦是无可止住,若是可以,只求老天让她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她再次向前一倾,呕一声,仿如心肺也要倾吐出来,猩红的颜色,黏稠的液体,刺激我的眼球,我脚步虚浮步步后退,拼命摇头,无法相信…只本能地向外疯狂跑去…我的心,是怎样痛楚的悸动…   这天夜里,天下起了好大的雨,电闪雷鸣,我将绵被裹住自己,目光虚无地看着窗外,心里很不安,浑身哆嗦着,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苏蔡兀然出现在窗口,见我这般模样微微一征,旋即推门而进,温和问:“你怎么了,为何颤抖成这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手摸上我的脸颊,更急道:“为何你的脸如此冰,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苏蔡…为何想死的人不能死,不想死的人却要短命…我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好人总是要短命,有些坏人,命却那么长…老天是不是没眼?苏蔡,我的心好痛…好痛…”我仓惶无措地依畏着他,心…真的很难受!   他紧搂着我,低喃问:“你怎么了…为何身子抖成这般模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在惧怕什么?是不是有人想要伤害你,有我的,不要怕…好吗?” 第136章 妙逝(3)   “苏蔡…大雨的夜,通常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都是这样的…妙儿她不行了,你知不知道,她会死的…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苏蔡…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她的心愿就是看着我们成亲,我们成亲…”我的声音也浸染了泪意,然而,却侧身,咬牙道:“我们成亲吧,我们快些成亲,这是她的心愿,我愿意嫁给你…”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当真愿意嫁给我?天雪…是不是真的?”他眸中出现熠熠的亮泽,旋即却又黯然垂目,“不对,你不会心甘情愿嫁给我,你只是为了妙儿…我要的是你的心…若你不是甘心情愿,就算能嫁我,又能如何?你心中始终有另一个男人…”   “佛图澄大师曾说过,我与他的缘份是天注定的,想断也是断不了…可是我渐渐疑惑了,或是缘份天注定,为何不能在一起?事实只有一个,我与他已经缘尽…或许以后会重逢,但那又是另一种身份罢了…我们成亲吧!我会高兴地与你成亲…”我怆然的紧盯他,唇边倏然衔起一丝矜持的笑,颇有几分僵硬。   他眼眸如寒潭,如深渊,却有灼人的热度,只是轻叹道:“你不会高兴,要你勉强嫁给我如何能高兴得起来?就如同我爱你,心中容不下别的男人,你爱他,又何尝可以容得下别的男人!你在逼你自己,你想逼自己忘了他,想逼自己接受我,可是你却不知道,这样反而会让心更痛…”   “你怎么会这样…要我嫁的也是你,怕我痛的也是你,你不相信我对不对?我们成亲吧,我是认真的,就当我想逃避,就当我想逃离,这一刻,我只想与你成亲…人生有太多不如意的事,我不愿再发生在我身上,如果与你成亲,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活一辈子,我愿意这样…”   他怆然的紧盯我,神色微微怔住,张口欲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将我搂住,半响,才渭然长叹道:“我要的是你的心,并非你的人…或许某一天,你的心中永远只有我,没有别人,又或许,某一天你会为了我,而吃醋,而生气,那才是我想要的…你经常骂我是怪人,我就是如此奇怪,舍不得你委屈了半分…若你的心里只有他,我也会成全你们…可是我知道,你不想跟他,对不对?那就代表了,我还有希望…”   “你错了…或许某一天,我已经离开了,又或者某一天,我已经如妙儿般…所以我想要珍惜这仅有的时光,曾经有人说过,相爱吧,就像没有受到伤害一样,就好像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会试着爱上你,纵使平平淡淡过完此生,也没关系,因为我的心,早已碎得不能补救…”我疲惫不堪,一丝表情也无,然而那怆然的悲伤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此刻反而从容起来,浑然忘了孜孜计较,心中只是反复思量,若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会做些什么?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若嫁给我,你不幸福,那么…我也不会幸福…我只希望你能快乐。”他淡然地说着,深邃的眸子却魅惑如妖精一般勾魂。   “跟我走。”我挣扎站起身,拉着他的手,便冲向院子的荷花池中,紫红色的闪电在空中闪耀,遥远处,隆隆的雷声像汹涌澎湃的海涛余波似的不断滚滚传来,隐忍了太久的委屈和苦涩,就让这场暴雨洗去冲洗吧。   任雨淋漓着,我神情端凝,声音亦是庄重的叫道:“你看着我手中的夜明珠,然后再看着荷花池,现在,我伊天雪,向荷花仙子玉姬起誓,若我今生负了苏蔡,我愿意魂锁夜明珠,埋于荷花池底,永不得见天日,我愿意魂魄无依,独自孤独上百年,直到再度遇上苏蔡,直到苏蔡愿意帮我解开封印为止。”   他激动地看着我,俊颜上浮出一抹笑意,唇边终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似由心底发出,亦是严肃道:“我苏蔡,亦向玉姬起誓,若此生负了伊天雪,便不得善终,若伤她半分,便罚我永生永世自愿对她不离不弃,无论她是否为人,生生世世痴心爱她…直到魂飞魄散方休止!”   雨下得更猛了,心中半是忧伤,半是欢喜,宿命的凉薄,此时是恍然无觉的,只是有一种认真而决绝的神情,我此生不应该再辜负这个男人。   狂风撕扯着云层,伴着划破夜空的闪电,甩下瓢泼大雨,敲打着……两个人。此时,夜明珠突发出耀眼的光芒,让阴霾的天色,又亮了几分。苏蔡紧紧搂住我,冰冷的唇向我印了过来,眼角溢出的一缕热浪冲开我面部的冰冷,又被一阵冰冷淹没……鼻与鼻之间只剩绸缪的气息缭绕,眼泪纵然划落之际,已然不觉是泪水,抑或雨水?一切思绪戛然而止…   夜明珠往往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发出阵阵亮光,是否意味着什么,我的心,早已在这煎熬中破碎无救,伤痛是迟早的,只是却还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隐约盘踞心头,仿佛这个誓言,会成真…但,真的会成真吗?大师也说过,我与冉闵缘分未尽,真的能再见吗?我以后的命运又会路向何方,方感觉这个誓言,我太过冲动… 第137章 妙逝(4)   荷花池的誓言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从起誓那刻开始,我的心终日惶恐不安,苏蔡也渐渐对我好了许多,只是妙儿的病,让他性格时热时冷,这是一个怎么样的男子,我无从说起…   妙儿的病,终究还是拖不了多长时日,日渐消瘦的身子与频繁的吐血、昏睡,都只是证明了她以到了生命的尽头,在她不分日夜的昏迷辗转中,那些昔日欢畅的景象,不断重叠,回忆着却更让人心痛,皇宫里的气氛很凝重,直压得人无法喘息,最难过的是皇上,苏蔡,抑或是全部人?   静谧肃穆的气氛弥漫着整个寝殿,众人寂寂,都愣在床跟前不敢言语,怕开口便会惊醒被褥下昏睡的妙儿,好半会,她才幽然转醒,依旧浮出那抹轻笑,凄婉开口道:“你们都在呀,真好,我只怕熬不过今晚了,哥,一定记得要好好待天雪姐,我好想看着你成亲,可是身子不听话,哥…”   我将脸埋进臂弯,眼泪直涌了出来。不断做着深呼吸,企图抚慰心里的哀伤,可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只能任眼泪流淌着,妙儿,可怜的妙儿…   苏蔡亦红着眼眶奔去床前,握着她瘦骨如柴的柔萋,轻柔地诱抚道:“乖,别说这些傻话,有些人不是说你只能活二个月,结果却不是,对不对?我的妹妹是最坚强的,所以你要坚持下去…你不是最想去北方吗?哥带你去北方好不好…”   “哥,我好喜欢北方的高僧佛图澄大师,可不可以到时候将我的骨灰带过去。我想归依佛门,可是却…可以吗?哥,将我骨灰送去,我想要火化,到时就能像小鸟般在空中盘旋了。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做只小鸟,因为它们无拘无束。”妙儿脸色已苍白如雪,气若游丝的声音更为刺痛人心悸…   苏蔡轻抚着她的脸颊,安慰道:“哥,答应你…是啊,若有来生,妙儿会做只小鸟,天南地北可以到处飞翔…那么哥,想做一只大鸟,即便是妙儿累了,也可以躲来哥的羽翼下休息,所以妙儿要坚强地活着,到时与哥一起去投胎,就不会感觉害怕了,牛郎马面很吓人的,所以一定要等哥…”   “哥,你一定不要伤心知道吗?就算妙儿去了,还有天雪姐会陪在你身边。哥,妙儿此生无悔,当真无悔…所以哥一定不能伤心知道吗。”妙儿声音依然低柔,只是伤痛、悲哀充盈着她向来平静、宁和的眸子。   “哥,不会伤心,因为妙儿活在哥的心中,哥又怎么会伤心。哥会笑着一个人过。”苏蔡只是紧紧将她的柔萋合于掌心,噙着泪,微微一笑。   “皇上,”妙儿声音悲戚低叫道,司马衍慌忙低头安抚道:“朕在,妙儿,你不会有事的…朕怎么可以让你有事,太医一定会治好你的对不对?一定要撑住,别忘了我们的白首之约。”   “白首之约…”妙儿美眸迷离幻散,喃喃重复着,晶莹的泪遂然滴落,“我恐怕等不到与你白头了,下一世,我依然会爱上你,依然会从第一眼便爱上你…其实,我真的很幸福,因为可以遇到你们…哥,可不可以将我抱回家,我不要死在这里,因为死在这里,只会让皇上永远忘不了我,我想回家…”   “是,哥抱你回家,我们回家,因为家里的一切都是妙儿亲自打点的,所以我们回家,回家你就会好了。”苏蔡伤痛地瞥了我一眼,抱着妙儿朝外走去,他明明想哭泣,但却不得不拭去泪水,装作坚强,其实是好想痛哭一场,或许他怕他的泪更让妙儿心痛…   司马衍泪洒两腮却不跟上前,我轻扯着他衣袖道:“我们走…回家去,你怎么不走?”他凄凉拭泪,神色惨然,哀伤道:“她说不要我看她死的样子,所以不准我前去,若我去了,她会死得不安心,其实…我好想去…”   我狠狠撑起目眶向外追去,妙儿与司马衍之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可以看出,她此生应当无悔,司马衍对她的爱亦是那么深,憾人泪下,人世间能得真爱有几人,她却得到了…虽然相爱只有几个月,但我相信这几个月比别人一辈子都要幸福,妙儿,你安心去吧…不久之后,司马衍便会来陪你了… 第138章 殉情(1)   半晌,才颠颇到家中,苏蔡目光呆滞地将她温柔地放在床上,喃喃低语道:“妙儿,你要撑住,我们回家了…你看,我们回家了…妙儿,哥,当真不能没有你,妙儿,哥求求你醒过来,你不能睡,真的不能睡。”   妙儿睡了?我诧异跑上前,颤抖手试探着她的呼吸,痛苦铺天盖地般朝我袭来,眼中的泪,泛滥成灾,只能无力地摇着妙儿,失声痛哭道:“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好不好,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当真丢下了我们,妙儿,你醒醒,司马衍和你还有白首之约的对不对,你怎么可以一睡不醒,妙儿…”   “她只是睡了,你干嘛说她死了,她只是睡着了,天雪,你告诉我,她只是睡了对不对…你瞧,她的手还很温暖,她都不知道回到家了…怎么可能会死,你说对不对…告诉我,她没死…”苏蔡俊颜只剩灰败,无一丝血色,黑眸中只剩茫然,接而又噙泪叫道:“妙儿…哥不伤心…你只是在吓哥对不对,你瞧,哥真的不伤心,所以你醒来好不好…我求你醒来呀,为何要抛弃哥不管,妙儿…哥没掉泪,也没哭过,你不是最怕哥伤心的吗?我求求你醒来呀…”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苏蔡,若你不开心就哭出来,她当真死了,我求求你哭出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吓我,求你不要吓我…”   他冰冷的眼,终于淌下了滚烫的泪,目光只是虚无地浮着,嗫嚅道:“她死了…她在我怀中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可是她竟然真的死了,以前的她为了怕我伤心,所以就算再怎么恐惧也不会哭,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我想她哭出来,可是哭是伤心对不对,那样她就会伤心,我舍不得她伤心,她终于还是死了…”   我双肩颤抖地搂着他,凝噎道:“你还有我,真的还有我…她真的死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她真的死了…”   “你不是我的,你会离我而去,从此以后,我又是一个人了,你们都会离我而去,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了,你们都走了…”他目光依然虚无,那原本明亮的黑眸,只是黯然无光。   我喉间干涩,嘴唇微微翕动,道:“我不会走…我会陪着你,以后,伊天雪,永远是你的女人…她已经死了,请你接受事实,我知道你疼她,可是已经不能救活了,你早就知道她会死的对不对…”   “为什么说她死了!她没死!”他猛然推开我,受伤的眼神如此骇人,仿若野兽般无情的视线,神情更是阴鸷狠毒,紧紧扼住我的脖子,怒道:“是你害死她的,是你!现在我要你告诉我,她没死!说她没死,说啊,你!”   “你疯了…我是天雪…放开我。”我呼吸急促地拼命捶打他的手腕,仿佛只须片刻就会将我掐断气,他目光茫然地望着我,此刻已经分不清我是谁,只是蹙紧眉宇,忿怒道:“你为什么不说,她还活着对不对,我好恨你,恨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她一定还活着,为什么你要骗我,你是什么居心…”   司马衍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不理会我的死活,只是泪流满面地奔向床上的人,哭喊道:“妙儿…你醒醒,我违背了对你的约定,明明说好不能来看你,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来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妙儿…”   苏蔡松开了我脖子上的手,悲怆难忍地双腿跪于地,颤抖地抓着头发,摇头哭喊道:“她真的死了!我妹真的死了!”   这一幕真是永生难已忘怀,二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哭倒在地。妙儿虽说可怜,却也算是幸福,她得到了皇上的爱,亦有神偷这样的好哥哥,相比之下,北方的汉女,是不是更为惨痛些? 第139章 殉情(2)   她的面容仍是安详的,就算死,她依然是那温柔的笑容,当苏蔡扔下火把的那一刻,我想他的心已经痛得无以复加,熊熊烈火焚烧着妙儿的尸体,三人只是目光茫然地望着,目不转睛。   司马衍亲自装上骨灰,递与苏蔡,英俊的脸亦是如死灰,惨淡无光,道:“三月,皇后去逝时,我也未曾有如此痛过,我终于知道了…心死是什么感觉,世间的一切都与我不相干了,很快我便会去陪着妙儿…心已如死灰不欲偷生。”   他悲哀转身的那刻,我终于知道了原来男人也可以心死……轻轻地闭上眼睛,使劲、贪婪地呼吸着没有冉闵的空气。是伤心还是思念?我无法回答自己,原来没有他的空气如此地稀薄,我终究还是忘不了他。   苏蔡再次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就像是木头,一动不动地呆在家中,似乎都忘记了妙儿临终遗言,她想将骨灰送去大师的寺庙,是不是意味着,我会再次与冉闵重遇?命运又在开始转动了吗?   “苏蔡,妙儿说要将骨灰送去给大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去?”我惴惴不安地问道,他目光依然茫然,黝黑的眸子中散发出空洞之色,瞥了我一眼,依然沉默不语。   我脸色亦是黯沉得十分鸷冷,隐藏在胸口的怒气似乎要爆发,怒声斥喝道:“你几天不吃不喝,是不是要死了才甘休,我可以等你心思平静再去送骨灰,但是我求求开口说句话好不好,你说话呀,你可以骂我,可以掐死我,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待自己…你清醒过来好不好,妙儿已经死了,就算你折磨自己,她也不会活过来!”   他嘴唇微微翕动着,欲言又止,深浓的剑眉下,黑眸十分黯沉,面色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迷惘…   “我求求你说话好不好,求求你,我真的很担心你,真的…妙儿已经死了,我不要你再有事,说话好不好…”我忍不住大声叫骂,他继续不发一言的呆愣着,沉静的面容,依然波澜不起,眉宇间的阴郁也更为浓烈。   终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此时对这个男人,除了疼惜再无其他,他冰冷的眼,终于蓄满了泪水,声音飘渺如天际传出“我在想些什么?以后我还能做什么?不断地问着自己,却无法回答,现在的我没有了想法,却有呼吸,清晰地呼吸,我可以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有力地,一下一下跳动着,我到底还是活着的,可是却比死更痛苦…”   此时的我却无言回答,只是紧紧搂着他,泪遂然掉落的瞬间,我的心也开始迷茫了…   风平浪静地过了大半年后,苏蔡终于不再茫然,只是不爱说话,也没有将妙儿的骨灰带去北方,只是喜爱一个人对着骨灰念念碎,对我亦是冷淡不含温度,让人感觉不到他在想些什么,他当真变了。   司马衍病重时,派人传诏我们进宫,再次见他时,依然是俊美非凡,只不过已是病恹恹的躺在龙榻上,见我们时牵强扯出一抹笑容道:“你们来了,朕现在才知道妙儿病重的感觉,很难受…” 第140章 殉情(3)   苏蔡身子微微一僵,又露出恍然的神情,半响,才回道:“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何苦记挂在心?瞧你这身病,只怕是因她而起,妙儿在天有灵也不会安息的…”   “无妨,朕最近经常会梦到她,依然是那温和的笑容,她还是那么美…我们快可以在一起了…”司马衍淡然地说着,茫然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亮泽,随而又悻叹道:“朕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从遇到她那刻开始,朕就知道了,她会是朕的毒药…又像是朕的灵药,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朕盼这日子盼了好久。”   “所以,你的病也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你也不会病,她应该是你的毒药吧…”苏蔡心酸地替他下了结论,任谁都可以看出司马衍对妙儿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   司马衍清笑而不答,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了什么,直向前伸手,迷离的眼眸也是光泽四溢,口中喃喃道:“妙儿,你终于来接朕了,妙儿…朕好想你…妙儿…”稍后便轻笑着合上了眼,手也摊倒在榻上…   太医急上前诊治,悲痛叫道:“皇上已经去逝!”大臣们慌跪地哀痛呼喊道:“皇上…皇上…”   苏蔡默默地离去,而我却更加迷茫,仿佛看到了妙儿与司马衍在向我招手,伸出手,却只触碰到一片空白。我知道,几百年后他们依然会相爱,只是却少了我的思念…传说人死后会化成天上的星星,那妙儿与司马衍会是哪颗星?会是最亮眼的那几颗吗?   若说每个人都是生命中的过客,何必念念不忘,那冉闵是否也只是我的过客?想起他,我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看天,不是蓝色的,是灰冷的,我终还是无法强迫自己不去想他…这个夏天竟然有些冷…   一切依历史轨迹在运行,公元342年正月,东晋皇帝司马衍起病。6月,病重,急忙宣召中书监庾冰、中书何充、武陵王司马唏、会稽王司马昱等入卧房接受顾命,宣布立琅砑王司马岳为太子。3天后(癸巳日),司马衍病死于建康宫中西堂。司马衍死后的庙号为显宗,谥号为成帝。   苏蔡最终还是决定将妙儿骨灰送去北方,而我也紧随其后,佛图澄大师依然没有变,身体依然是健硕,向他如此高龄的人却是少见,他定定地打量着我,轻笑道:“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你相信了?这便是缘份,相躲也是枉然。”   “大师…”我苦笑问候,递给他骨灰道:“这是故人骨灰,有劳大师了,她最终心愿便是归依我佛,还望大师成全。”   “我佛慈悲!”佛图澄接过骨灰,吩咐一旁的弟子道:“送二位客人去厢房休息,我会好好为她超渡,盼她下世投胎能享受人间福份,我佛慈悲!”   苏蔡此时才开口道:“一切有劳大师,苏某在此谢过,如若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尽当全力以赴。”   “果真如此?”佛图澄挑眉问,我微微一征,不禁疑窦丛生,大师得高望重,还有何处需要用上苏蔡?   苏蔡眸光依然淡然,未有任何疑虑开口道:“不错,只有苏某能力所及,必当效全马之劳。”佛图澄微微颔首,严峻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温和笑容,说:“那老纳替公子引见一位故人,这位故人,天雪姑娘也熟识,这边请。”   一路上暗自揣测他会带我们去见谁,思量再三,也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冉闵?这个念头兀然浮上胸口,直叫我仓惶,一颗心七上八下,我有何面目见他呢?   原本以为此生再无交集的人,此刻倏然出现在眼前,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这半年来我习惯与寂寞孤独为伍,只是料想不到,还会与他有重逢的一天。 第141章 离别背后的重逢   他亦是诧异地望着我,目不转睛,佛图澄见此状况才开口道:“石闵将军经常来佛寺为姑娘祈福,凑巧今日也在,所以老纳替你们引见,还望别见怪才是。”   苏蔡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淡淡开口道:“怎会,石将军与苏某亦是有缘分,既是有缘相见自是故友,只是不知大师想要苏某所做何事?莫非与石将军有关?”   “素闻苏公子身手非凡,老纳想请苏公子保护石将军,可好?”佛图澄意味深长地盯着我,又道:“我想苏公子与天雪姑娘不会拒绝。”   冉闵征了征,犀利的视线直盯大师,疑惑道:“大师岂非强人所难,苏公子向来不为世俗礼节所干扰,大师又怎会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呢?这万万不能。”   “只要大师能替小妹超度,了却她平生心愿,苏某定当从之,还请石将军不要推辞,平淡日子过久了,也会想要换个环境,或者如此才能彻底忘记某些人……”苏蔡眼眸中依然平静无奇,似乎从未将我放在心头。   “那便有劳公子了,令妹之事尽管放心,你们三人闲聊,老纳先行去安置好令妹之事。”佛图澄说罢便退了出去,弟子轻关上房门,屋内气氛倏然沉凝了下来,我尴尬垂首,不知应当如何面对他们,疑云四起,只是心中揣测大师此举之意又是为何?思量半晌终还是摸不着头脑……   冉闵打破沉静,开口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缘分的事还真是难说,苏兄若不愿,石某不会强求。”   我斜睨着苏蔡,轻扯他的衣袖,盼他能拒绝,岂料他却道:“我说一不二,既然答应大师又岂会反悔,定当跟随你左右保你周全,绝不反悔!一事论一事罢了。”   我身子突然哆嗦着,心一阵惶恐,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会是什么呢?我却无从答起,只能听天由命,就像老天注定谁会死,躲也躲不过……   府中的一切依旧没有变,熟悉的布置,熟悉的人,董卿依然是那么温柔、体贴,我与他又在一起了,不同的是身份变了,这或许是宿命注定。   再见兰灵时,她的打扮清淡了许多,不再是浓妆艳丽,见我漠然的眼神,她心中想必也十分不好过,哀愁道:“天雪,别不开心,你怎么了?你失踪这么久,孩子的事皇后未曾提起,大王也似乎忘记了,别伤心了,好吗?”   我的心狠狠抽动着,却轻轻一笑道:“没有……我现在和他已经毫无瓜葛了,他是他,我是我,应当说从今以后再也没有瓜葛……所有的悲欢离合,我已经全然忘记了,只求平淡过完此生,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懂吗?”   她迷惘地直摇头,雪白明亮的杏眼蒙上了淡淡的雾气,喟然哀叹道:“若不是我,又怎会惹出这么些事,都怨我,天雪,你怪我吧,我心里会好过些,真是悔不当初,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重新来过……”   “这不怪你,不过现在是你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情不自禁拉着她的柔荑缓缓道:“兰灵,不要再跟别人争宠了,也不要再害人了,有些事既然命中注定又何须抢呢?平静才能淡忘。”   她泪光莹然地盯着我,娇小的薄唇微抿着,心下酸楚道:“伴君如伴虎,我的苦衷又有谁知,大王的心狠手辣实难忘怀,若我不争,就只会成为惨死的其中一人,你明白吗?”   我定视她的眼眸,心头再次一阵刺痛,她的苦我又岂不明白呢?只是无法接受她会随时身陷危险的境地,既然天注定我们容貌相似,又为何不能对我们公平一些呢?幸福,当真有那么困难吗?   “你们怎么如此伤感,又遇到何事了?”低沉浑厚的嗓音自身侧响起,身子微微一僵,旋即转身,冉闵与苏蔡已到身旁,苏蔡寒冽的脸庞依然平静无波,就算遇到与我相似的人也是冷漠一瞥,未有任何情绪波动,而气氛一时尴尬。   “我有话要问你。”我轻声对苏蔡说,亦不理会他同不同意,直接攥着他的手便往房里走,也能感受到身后那灼热痛楚的目光一瞬也未离开过我。   回到房中,才语带愤怒道:“你究竟什么意思,对我爱理不理,你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我真的很担心你,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回南方,那里才是我们的地方……”   “我没事……”他的回答依然冷淡,脸上的表情犹如寒霜一般冷。   “苏蔡!”我隐忍不住高声咆哮,他当真有气死人的能耐!“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闷闷不乐的模样会让我有负罪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让你伤透心了,求求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合你意,你才会回到以前的你……求求你告诉我啊,为什么要答应保护他,这不像你的性格!”   他双眉一敛,斜睨向我,怔了半晌,才冰冷开口道:“要我说些什么?”随即又苦笑道:“有一天,隐隐约约看见你在我的前方,一步一步向前走,你却离我越来越远,我拼命地向你狂奔,直到你在我的眼前消失。停下脚步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开始笑,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愚蠢,心痛醒来才发现是梦一场,也让我接受了一个事实,你永远不可能属于我。”   “好!很好,既然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我们是不可能,永远不可能,这样我就不会有愧对你的感觉,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会独自回南方!”我只能自嘲苦笑,心里忍抑不住一阵翻滚的酸楚,那可怕的孤独感再次细密地蔓延在我身上,唇边不觉绽放出一抹了然的冷冷笑意,有几分讥讽与不甘,我已是他的女人,他却说不可能属于他?男人的负心薄性,为何都喜欢在我身上呈现?虽说我对他并无爱意,但事实却是如此。   他脸色依然森冷,阴冷精锐的目光轻扫过我,嘴唇微微翕张,最终还是未有片语,独自离去,我方才悲痛地捂住胸口,蹲坐于地,心中的痛,不可言语! 第142章 一个人孤独,两个人相依(1)   我独自拿着包袱离府,未曾有过任何道别,只知道想离开这里,择着山路荒芜之地行走着,一路却未见人烟,思绪一片混乱,离开了这个男人,我今后应当去哪儿?天下如此大,却没有我的栖身之地。   身后传来阵阵马啼声,旋即转身,意外迎上了冉闵那双湿润的黑眸,他关切问:“你去哪儿,这都是荒凉之地,跟我回去,虽我不知你与苏兄为何争吵,但是……”   “你闭嘴!”我愤恨截断他的话语,顿时感觉怒气迅速冲进脑中,我愤恨地踢着石子,咆哮道:“我算什么,凭什么你们要来要去,男人都是负心薄性,我不要回去,我要离你们远远的,这样就不会再受伤了。”   “你独身在外,会有危险。”他未有怒意,只是无比的心急与关怀。他惶急道:“跟我回去,万事都好商量,若你一走了之,岂无再见面的机会了,有何事回府再说,成吗?”   “不成!”我恶气声声地回拒他,心底的希望和绝望激烈地斗争着,我跟冉闵或许还有希望?但是他会介意吗?一定会,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女人曾经不贞过,清醒时虽未与苏蔡有床第之事,但他确实将我全身摸遍!我又哪能抛下苏蔡与冉闵在一起?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消失!   他一阵缄默,只是策马在我身旁跟着,好半晌,才语带宠溺问:“若你不想与苏兄一起,我可以安排别的院子让你住着,或许可以在外头给你另外安排住所,别冲动一走了之,至少让你出现在我眼前,这样我也安心不少,就算你不愿再跟我在一起,可是让我知道你平安无恙,也了却那份担忧。”   我突地掉转头,仰头悲凄问:“你还爱我吗?还想着我吗?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一点点……”他怔了怔,跳下马,拉住我的手,眸中闪过一抹喜色,深情回道:“我还爱你,也有想着你,不是一点点,而是整颗心,你呢,是不是爱着我?告诉我,当初是不是因为他救了我,所以你才会说那样的话,你根本不爱他,对不对?”   “那我告诉你,不要再想着我,也不要再爱我,就算我跳到黄河也难涤清白,因为他碰了我,不管我是什么原因跟他在一起,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所以你应该忘了我!彻底忘了我,不要留有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懂不懂?”我心痛地撕吼,甩开他的手掌,那抹骤寒的凉意瞬间袭掠我全身,原来说出口更为心痛……   他黑眸蓦地暗沉,迅速掠过一抹痛楚,却仍平静道:“就算是这样,也不用走,既然如此,他应该好些对你才是,跟我回去,现在的他听命于我,我会命令他娶你。”   “命令他娶我?”我心酸地步步后退,冰冷的手上忽然感觉到了温暖,原来是滚烫的泪水,我以为自己早已没有了眼泪……他终究还是不懂我……我爱的是他,他却命令别的男人娶我?这一生,我当真难以做到无悲无恨无怨无悔,此时的我……好恨!   他亦是步步向前,温柔道:“是,我会命令他娶你,我会命令他不计前嫌,若他是因你曾是我的女人而亏待你,我会让他好好待你,所以跟我回去,不要走。”   “不计前嫌……”我惨淡地摇头,喃喃重复,他真是振振有词,说得名正言顺,无懈可击啊……伤心至此,我还有何奢望,抹干泪水,继续向前走,亦不理会身旁劝说的他。   “跟我回去,我不会任由你胡作非为!”他牵着缰绳紧跟我身旁,而我依然前行,一步一步踩得格外痛心,我的世界仍然只有我自己,除了哀伤和无奈悄悄地漫延,如今我需要的,只是寂寞…… 第143章 一个人孤独,两个人相依(2)   冉闵未再劝我,只是紧跟着我前行,他不理解我内心的痛楚与无奈,我的世界除了我自己,究竟还有谁能懂?   气氛正凝结时,又疾驰来一匹马,苏蔡亦在我面前停下,跳下马对冉闵道:“将军先回吧,我与她之间有些误会,说清了就没事了,我会带她回去,你先回去,夫人有找。”   冉闵只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依然平静道:“那也好,有何许事慢慢说,现在乱世,外头不安全,待在府中好些,你多劝劝她,那我先行回府了。”平静的语气中,却是含有很浓的担忧之意。   待冉闵不见踪影,苏蔡才柔声道:“回去吧,别闹了,你明明知道你无路可去,或是告诉我,你能去哪儿?天下这么大,并未有你的容身之处。”   我依然前行,苦涩笑道:“是啊,天下如此大,竟然连容身之地也未给我,可是我也明白,容身之地是要自己找,而并非他人安排,我无法事事依赖他人,终有一天,只剩我自己,到时我要如何做?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   “我想了很久才前来……”他似乎忐忑有所顾忌,欲言又止,一阵长叹,才道:“或许,我应当跟你讲个明白,妙儿的事让我看清了许多事实,我知道因她的死迁怒于你,是我不对,不应该冷漠对你,也不应该对你发脾气,可是我当真很惶恐,怕你也会离我而去,到时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有些害怕,却又不敢承认……”   当这个男人对我坦白时,我的心竟然意外平静无波,蓦地勾起一抹冷笑道:“不用惶恐,只要我消失,你们便会安然无恙了,再也无人会想到我,岂非更好?”   “天雪,别闹了,听说皇上下了密旨,命石将军前去辽东郡平郭,我也要跟着去,你若再这样胡闹,叫人走得怎么安心?”他俊颜满是愁容,语气却格外关怀,我斜睨着他,挑眉轻问:“辽东郡平郭?燕与高丽交界?慕容恪将军所镇守之地?去那里干吗,他们是仇人,传说慕容恪是个十全十美的男人!是否当真?”若历史记载无误,那男人简直是十全十美了,当然若一定要指出缺陷,没野心是他最大的缺点!   他怔了怔,轻哼道:“石将军可是汉人,现在的朝廷可是羯人,你想想朝廷中的人会放过石将军?况且石将军为人真是义气侠胆,光明磊落,我们已结拜为兄弟!至于慕容恪,那是个小人物!”   “不错嘛,以前还是仇人,现在还拜把子结兄弟了?若我没忘记你差点置他于死地,我不会回去,你死心吧!”男人的心思真难猜,明明敌对,才须几天,就可以结拜?   “你当真不回去?那休怪我不客气了!”他紧攥住我的手腕,未等我诧异挣扎,便一掌劈向我后脑勺!将我直接打昏……我发誓,若我醒了,当真对他不客气! 第144章 一个人孤独,两个人相依(3)   当我再次苏醒时,已被软禁在屋中,哪儿都不能去,门外有士兵整天把守,我愤恨地乱摔东西,可是仍没有人打算放我出去,难道他们去辽东,而我要被一直囚禁?   “放我出去啊!苏蔡!听到没有,快来见我,我要出去,一定要出去,我不要被关着,不要!为何要关着我!”我怒气攻心地扯开嗓子大吼道,门外却无半点儿反应,心里的怒火更为炽热,   “不要关着我,我要出去,你们有什么权利关着我!放我出去!”气急败坏的喊声不断在屋里回荡着,嗓子越来越难受,声音也越来越弱了下去,呆愣地坐在凳子上,双眼直盯着门,我已再无力气咆哮了!莫不成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了,苏蔡冷绷着脸,双手交抱于怀倚着门口,定定地盯着我,一瞬未瞬,不夹温度问道:“不闹了?”   “不闹了!没力气了!”我笃定地回答,伤心与怒气早已消逝,只剩无比平静及不肯屈服的神情!   “我们明日会出发去辽东,或许有须时日不能相见,你好好待在将军府,这次大王密旨得知的人为数甚少,所以应该能功成身退。”他语气依然矜淡。   我喝了杯水,依然懒洋洋问道:“是你和他去?没旁人相助?”   “不需旁人,偷些东西,我足够了!”   “偷些什么东西?在慕容恪身上偷东西?你活得不耐烦了?他是谁啊,他是百胜名将,而且传说他很厉害,你不是去送死吗?”历史上慕容恪的对手就是冉闵,可是在他身上偷东西,是不是太危险了?   他注视我片刻,目光中亦蒙上淡淡的温柔,倏地轻笑道:“他是名将,我是神偷,谁怕谁?无非偷一张燕国的兵权分布图,不碍事,相信我吧,没事!”   我稍作踟蹰,轻扬起眉梢,黯沉的眸中闪过一抹光亮,轻声问:“你们会不会带我去?留在家中不安全,我想出去,行吗?其实你不用回答也行,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你知道?”他眉梢微微上扬,黑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纵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应琢磨到我的意思,不必我亲口拒绝你了,乖乖地待在家中,可知?”   我脸色蓦地暗沉,杏目怒视,愤愤道:“你说什么,拒绝?你不带我去?”   “你不是说……不用我说也可以猜到吗?没错,你猜对了,我拒绝带你前去。”他定定地看着我,唇边有了一丝浅浅的弧度。那笑,也是温柔的……   “苏蔡!”我摆着一张臭脸,忍不住大声咆哮,他实在太可恶了,怎么可以如此对我?   “在啊,天雪……”他俊颜上依然平静无波,见我怒气攀升,才轻笑道:“准备好东西,不过路上一切都得听我的,不许胡闹,也不许随便离开,去哪儿都要跟着我,这些你可答应?若答应就可以去了。”   我蓦然扬起脸,撇了撇嘴,轻声道:“你戏弄我?都说女人是善变的动物,依我说应当是男人才对!可恶!时冷时热,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生气时可以几个月不跟我说话,现在又喜欢调戏人!”   “那时不同,或许你经历过就知道了……当你自认为最亲的人离你而去时,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值得留恋,一点也不可爱……相反有点无奈与绝望……不再喜欢答理人!”   “我知道……”我用手掌托着下鄂,玩弄着手上的茶杯,心中忍不住冰凉透顶,轻声道:“我爹、娘抛弃我时,我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一点儿也不可爱,从小到大,我只是一个人过着,别人怎么待我,我便怎么过,不会去强求些什么,我是不是很坚强?我真的很坚强,从小到大我从没有掉过泪,直到……直到这里,才开始流泪……其实我宁愿从来没有来过这里……那样我可以一直坚强下去,我好想回去……”   茶杯突然掉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就仿佛我的心已经碎得无可补救,苏蔡怔了怔,旋即走来,温柔地,像个孩子似的将我轻轻拥入怀中,细细地喃道:“其实你也渴望父母的疼爱,对不对?你一点儿也不坚强,装作坚强却未必可以坚强……你……其实比任何人都要软弱,我会代替他们来疼爱你……就仿佛你是我的宝贝……一个人孤独,两个人相依,你选哪个?”   一个人孤独,两个人相依,这句话回荡在我耳畔,当两个同样孤独的人相处在一起,能不能产生爱的火花?或许只是两个人相互怜悯罢了,他对我的爱,我始终无法回应,因为我的心已经让另一个男人占据了,再也无法收回……   见我不语,他靠近我耳际,霸道地说道:“从此以后,我不再伤你,也不再不理你,同样只对你笑,因为我要你也如此对我,你的笑,你的泪都只能为我,我爱你……”   不敢回答,只是斜睨着门外,冉闵的身影却映入眼帘,他来了多久了?听到多少了?眼神交汇之际,他脸上掠过一丝酸楚,步出我的视线……我想,我已经学会了接受无奈,向无奈妥协,手上突然有了温暖的感觉,那竟然是我的泪……一滴两滴……无数的泪悄然滴落,我的视线逐渐一片朦胧…… 第145章 相逢何必真相识(1)   第二日一早,我们便起身前往,众人寂寂,一路上尴尬不已,沿途所见的依旧是穷苦的百姓向南方逃窜,赶了几天几夜,才到达辽东郡平郭,因慕容恪为渡辽将军,镇守平郭,抚慰旧属,怀柔新附民,多次击败高丽的军队,高丽已畏惧,不敢入境。所以此地仍算是热闹,只是相较南方确属冷清。   “燕国的兵权分布图?我怎么感觉怪怪的,莫非这是陷阱?”百般疑虑,呼之欲出,就算有兵权分布图,也应该是在皇帝那儿,怎么可能在慕容恪手中?   苏蔡亦是疑惑道:“天雪说得极是,按理说,没有可能要你找这种东西,莫非有人陷害于你?皇后?”   “随他吧,夜探慕容府可好?苏兄能保证自身安危?若是有危险可如何是好,听闻慕容恪十分谨慎小心。”冉闵一脸担忧道。   苏蔡却是轻挑眉目,讪笑道:“石虎的东西莫非还不如他谨慎,只不过我先混进府,接近慕容恪再说,只要慕容府让我待上几天就可以找到东西了,偷传国玉玺容易,毕竟就带在石虎身旁,这个有点儿困难!”   “石虎,石虎……叫大王,小心什么时候脑袋掉了也不知道!”我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真是狂妄!一副笃定能偷到的模样,慕容恪,传说十全十美的男子,我也好想见识见识哦……   苏蔡嘴角漾着一抹轻笑,不以为然地轻哼道:“我是汉人!并非胡人,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况且你刚不也连叫了两声?又怎可怪我乱叫呢?彼此彼此罢了。”   “你……”我倏时走到他跟前,杏目圆瞪,气愤地紧攥拳头,直想打掉他脸上的笑容。他微挑眉,轻笑道:“我?我怎么了,又怎么惹你了?瞧你这生气的模样,好像我有千万个不是……”   我不理你了,浑蛋,真是善变。“我愤恨地白了他眼,满腔怒气骤然爆发,大步朝客栈外走去,人若能一直这样开心活着就好了,世间的一切其实也不过是烟云,百年后终究散去,那我为何又不开心呢?   大街上是热闹的,不少人上下将我打量,或许是因女子很少出街的缘故,街头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燕国统治相比后赵要好太多,正在好奇时,身旁多了些人,五六个表情狰狞模样的男子凑了上来,嘻笑道:“姑娘一个人在大街上不怕呀,要不要我们保护你,想去哪儿?”   那狰狞的模样直让我胃一阵翻滚,隐忍不快,沉脸道:“让开,我要过去,拦着我干吗,还有没有王法,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真是长了狗胆!”   “哈哈哈……狗胆?王法?姑娘真是爱说笑。”   “是吗?说笑?当真不让?”我蹙起秀眉,冷冷地盯着他们,用力将身侧的人一推,趁空隙拼命跑到身旁的酒楼,疯狂跑上二楼四处张望着,这里吃饭的人会有英雄救美的人吗?眼见身后的人追了上来,只得往窗前那个看似高大的男子走去,甜甜笑道:“相公,你在这里呀!”   他一阵错愕,愣了片刻,方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相公。”   “相公,他们欺负我!”我兀自调高了音量,继续睁着眼说瞎话,指着身后追上的人道,愁绪却涌上了心头,他虽说高大,但是能挨打吗?   他仿佛察觉被人摆了一道,脸有些僵硬,黑眸更是不敢置信地睁圆,好半会儿才意会,勉强忍住笑意道:“请问各位,找贱内有何贵事?”贱内?男人就是这样,自大的猪!   “没事,就想同你夫人玩玩,怎么,你不高兴?告诉你,识相的乖乖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揍!”为首的男子,更是粗夷地说道,满脸的不以为然。   “哦?”他稍作停顿,扬眸深看我一眼,似是思考,莫非他不是英雄?想弃我于不顾?正在暗自揣测之际,他才温和道:“可是……只怕不太方便,贱内是否得罪各位?还望说个明白。”   “你还这么温柔干吗,是不是我被人抓走了,你还要请他们放手呀,打呀,还愣着干吗,瞧你个头比一般人都要高出许多,莫不成不经打?上呀!”我忍不住在旁高声指挥。   他微抿着嘴,眉头似蹙非蹙,却依然温和笑道:“各位,我实在不想动手伤人,你们可以速速离去,否则一旦动手,你们可能要吃些苦头了。”他应该不会是不能打,光故作声势吧?这下真完了!   “离去?莫不成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一个不成,兄弟们,上!”看似为首的男子一声吆喝,所有的人即刻掀开桌子打了开来,我心急如焚待在一旁,小心翼翼向旁边挪动,趁机溜下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惴惴不安地往客栈赶去,心中不禁恻然,垂首自语道:“我当真要将他留在楼上?好像不够义气,但是我是女子,义气要来干吗?对啊,我找人来帮他就行了?一时半会反正也死不了。”   “我当然死不了!”背后倏时响起那温和的声音,我旋即转头,直对上他那似深渊般难猜的狭长黑眸,目光轻盈地向上一挑,心中半是愧疚,半是欢喜:“太好了,你没死!我没有要出逃的意思,那个……我是想去找帮手来帮你,真的!真的好奇怪哦,你怎么这么快就溜出来了?”   “溜?”他微微蹙起眉宇,质问:“我为什么要溜,他们都趴下了!我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倒是你,先溜了!”   “我……其实没有溜,一个女儿家,当然为自身着想对不对,所以我先出来了,我其实好担心你!”我硬挤出一抹笑容,实在难以启齿,从怀里掏出一绽银子递给他道:“行了,我们扯平了,我利用了你,你帮了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大家相安无事,就当做从未相识一样。”   我转身就走,他仓促叫住我道:“你叫什么,住在哪里?”我回过头,踱至他跟前,愤愤戳着他的胸口,神情有些激怒,气愤地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别以为救了我,就要我以身相许,就算你个高又能怎么样,就不告诉你。”   他突地怔住,漆黑的眸子里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轻笑道:“我没那个意思,只不过感觉你很奇怪,很特别,所以问问,绝对没有要你以身相许的意思。”   我揉捏着仰得酸痛的脖子,这家伙真高耶,二米以上吧!怎么古人有如此高大的?还好容貌一般,要是像苏蔡那般俊美,那男人都可以去投河了!“我走了,真累了,后悔无期,我相信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走了好远,却依然感觉到身后有抹灼灼的目光盯着,频频回头,却一无所获,那男子早已不知去向,大概是我多虑了吧? 第146章 相逢何必真相识(2)   苏蔡进了慕容恪府上,几天未有消息传出,不知得手,还是已经被抓,这很不寻常,冉闵吩咐我好好待在客栈等候时,自己也冒险进了慕容府!依然是几天未返,他们估计都被抓了吧?   将原先的惴惴不安抛掷脑后,我决定亲自前去,如此苦等绝非好办法,于是我忐忑不安地来到慕容将军府,在门口来回走动好半会儿,才小心翼翼问士兵道:“请问大哥,府里缺丫鬟吗?”   “姑娘,一边待着去,府里不缺丫鬟!”士兵沉着脸将我打发走。我蓦地又折回,支支吾吾道:“大哥,可不可以让我进府里头去,我找亲人……我……”   他一脸不耐烦道:“姑娘,这是将军府,谁是你亲人呀?别闹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将军府寻开心……”   “我……我找张妈……她说她在里头,我……我无家可归,对,我找张妈!”   “张妈?”他微蹙眉宇,好奇道:“府里头有很多个张妈,你到底找哪个,再说了,你亲人,你不知道全名?”   “我全家让洪水冲走了……就我独活了下来,走投无路,若是再找不到她,我也死了算了……”原来真有张妈!还好让我蒙对了!“她好像说她是扫地的……能不能带我进去让我自己找找……”   我噙着泪水眨了眨眼,声音里也凝聚出哭音,可怜兮兮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他终究还是抵不过我充满期待而可怜兮兮的脸,无奈道:“那好吧,最近天灾人祸,苦难的人是多,有不少人前来寻亲!”   “谢谢……大哥真好!”我毫不掩饰兴奋情绪,万分欣喜地道谢。   将军府好大,走廊,院子走来走去,就仿佛迷宫,好半晌,他才将我带到总管前,客气道:“总管,她是来找亲人的,你看看能不能帮帮她,小姑娘怪可怜的……”   总管手拿账单,不客气地瞪着我,道:“我还有事,你找谁,快些说吧,我好吩咐人带你去!”我未语泪先垂,轻声道:“你若有事,你先去好了……我自己找……”   “胡闹,将军府哪由得你乱来,应该不会是趁机混进来的吧?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说,你要找谁?”   “我……”一时无言,只得随便乱瞟,指着长廊经过的人道:“我找他,好了,喂,大个子,我们又见面了!”我丝毫不掩饰兴奋的情绪,柳眉活跃地挑动着,跑上前,扯着他的衣襟道:“我找得你好辛苦,终于让我找到了,走……我们去谈谈。” 第147章 相逢何必真相识(3)   他怔了怔,有点诧异地问:“又是你?找我?为何要找我,有何事?”我攥着他的胳膊便向前走,低声道:“别说话,我好不容易才进来!”   “进来?找何人?”他一脸茫然,丝毫领悟不出我话里的含意。   “找你呀!”我心虚的笑容有些僵硬,只得牵强地应付他,于是轻声问:“你们这里有没有抓到什么人?比如说偷东西的人?还有将军是住在哪里?”   他黑眸闪过一抹厉色,浓眉锁得死紧:“有,打入天牢了,怎么了?听说他们快性命不保!”   “是两个人吗?”我闻言一惊,吓得心脏就要停止跳动了,惊讶哗然,神偷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就被捉到?按理牢房他想出来也是件易事呀,还有冉闵,若他们毫无把握又怎会下手?   他轻点头,嘴角突地勾抹起诡异的笑容,蹙着眉道:“你来找他们的?你们可是一伙的,想偷什么东西,对不对?”   “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去见见他们!我是同他们一起的!其实他们不坏的,只是想……想……我也不知道他们想拿什么,只是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你懂吗?”既然无计可施又迫于无奈,我只能道出事实。   他充满兴味的眼光端详着我,低语道:“不怕我骗你?为何要告知我实情,或许我可以叫将军抓你,你不怕?又或者你能进来就不能出去,这些你都没想过?只是想见你的同伴?”   “你会这么做吗?”我满是怀疑的表情,悻悻然道:“不会的对不对?虽说我们是两面之缘,但是你不能出卖我,这样太不讲义气了!绝对不行,知道吗?被人出卖的感觉很惨!”   “是吗?”他不置可否地盯着我,脸上罩着一抹阴郁,嘴角却带着冷笑,又道,“想见他们很容易,我可以帮你安排,不过你要如何才能报答我?”   “怎么了?要怎么报答你?”我睁着秋水盈盈的眼眸认真地问,只能轻笑企图掩饰心中的不安,他凌厉如刀刃的眼神令我害怕与仓皇。   他黑眸倏地暗沉无光,脸上隐约地露出某种深不可测的复杂神色,却仍温和道:“没事,这些事以后再谈,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或许以后,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是全然不知,亦无心思揣测,他们都进了牢里?会有危险吗?种种疑窦让我摸不着头绪,心情坏得一塌糊涂,他们怎么会被抓呢?这是我最想知道的。   不知道大个子是什么地位,只知道我顺利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厚厚的牢房将他们阻隔在我眼前,两人见我时也是诧异不已,冉闵更是惶急道:“你怎么会来,怎么进来的?你不应该进来,危险,知道吗?”   “你们怎么会被抓,而且身手都这么好,我实在弄不明白。”我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   苏蔡更是心急道:“你不用弄明白,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知道吗?我也不知道为何慕容恪会有防备,布兵图根本找不到,但是被关着是我故意的,随时可以自由出来,所以别担心,你先出去,我待在天牢反而会降掉他的防备。”   原来揪紧的心释然了。“那我来找,我认识一个人,他在这府里做事,好像地位还挺高的。”我十分认真道,脸上更是带着一抹坚定的神情,或许我可以利用大个子,不是吗?   “你出去,我们的事你别管,不要置自己于危险,你听到没有!我命令你出去。”冉闵声音嘶哑,深情地注视着我,如钢铁般的手臂更是紧紧抓着牢门。   我蓦地抬头与他深情的眼光相对,眼眶微热,声音有点哽咽道:“没关系,我可以的,你们相信我!我一定能偷的,所以不要再多做无谓的劝说,苏蔡你也是,趁晚间出去,知道吗?”   他们脸色倏白,用担忧的眼神凝视着我,苏蔡更是急促不安道:“你出去,我说过我们没事,听话行吗?”我坚定地摇头,坚决道:“等着吧,我一定能拿到,既然他有所防备,那身边最亲的人应该知道放在哪儿。”   “天雪……不要!”不顾他们的阻饶,我紧咬住下唇步出牢房,强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哭泣,努力想眨掉满眼的水雾,却始终无法做到,我一定要拿布兵图,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冉闵,暂不管是否是皇后的阴谋,或是宫里谁的奸计,我不能让他身陷危险之地,所以一定要拿到才行,不管用什么方法!   大个子定定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半晌才轻声问:“你们来府中可是对将军不利,不是你说的拿东西?或者你们有更大的阴谋,是不是?我要知道!”   我满怀心事,好半晌才露出笑容,坦言道:“不是对他不利,真的只是……找样东西罢了,或许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但是我们等着它救命,若没有那东西,有人会有不测的。”   他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我,显然对我的言辞存疑惑,蹙眉问:“你未曾骗过我?若你骗我,会很麻烦,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实情,是何人派你们而来,你和那两个男的是什么关系?”   我端着桌上的茶抿了抿,试图掩饰心中的不安与焦急,力持平静道:“我说的句句属实,并无半点欺瞒,所以你要帮我,或者你安排我给将军为奴婢也行,只要能接近他都行,我自有计谋!”   “美人计?”他微微挑了挑眉目,语气难掩轻鄙之意,咄咄逼人道:“想不到你还如此大方,的确,你很特别,但是将军不一定看得上你,劝你换些花样。”   “谁说美人计了?不要胡猜。”我不高兴地板起脸,思绪早已紊乱成一团,烦躁的情绪更是时刻伴随,又无奈道:“我是想接近他,然后偷,你明白?他们都偷不到,那一定放在某些安全的地方,或许有些暗室什么的?”   我兀自猜测着,古装电视都喜欢搞些暗格藏东西,不知慕容恪是否也有这手呢?被我猜中了也难说。   他脸冷硬得像千年冰山,神情有些怪异道:“你们根本无法偷到,除非将军亲自给你们,偷他的东西,就算神偷来了也没用,所以死心吧。”   “当真有如此难吗?”我满脸困惑地问道,双手支着下巴,自语道:“若是这样,那应该怎么办呢?一般的人藏东西会在哪里最安全?身上?卧房?”   他冷笑一声起身朝外走去,淡然的声音飘入耳中,道:“你先待在房里,没事别到处乱跑,我先出去有些事,记住,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明白?我一定会让你还了这个人情,到时别后悔就行了。”   我愈听愈纳闷,吁了口气,无奈地用被子蒙头大睡了起来,实在不行,晚上我亲自去偷,就不信布兵图难于上青天?可是这个大个子,当真奇怪,他会是谁呢?   寂静的夜晚,繁星点点,一轮残月悬挂于天际,我小心翼翼地溜出房门,在将军府瞎摸着,不时有士兵来回巡逻,守备的确很严,慕容恪连神偷都能抓,我岂不是白白送死?想折回,可是我好像迷路了?   在随之而来的缄默中,我忽然听到隐约的嘈杂。“有人逃出天牢,快去禀报将军,全府搜查……”“快吩咐府中加严戒备,不要让人犯逃了出去。”   慌乱之中,我急忙躲进一个房间,床上的人似乎听到动静,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闯将军府。”这声音好熟悉?我慌忙轻声安抚道:“别叫,是我,大个子,你住这里?” 第148章 白狐(1)   他听闻,点燃烛火,穿着亵衣亵裤,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拉下脸道:“不是叫你别乱走动吗?你这么着急想偷到东西,也要弄清楚藏在哪里再说。”   “我迷路了,你干吗铁着脸,就算我不对嘛,可是我找不到我房间的路了!”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这么凶了?   他一瞬也不离我,目光似一潭幽泉,缓缓道:“躲去床上,要不然会被人发现!”   “你带我回房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我没别的意思,看你老实的模样,是怕坏了你名声。”我淡然拒绝,仰面望着他的眼睛,真是深邃,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当真不上床去?”他挑眉,语气威胁道,箝制住我,便抱上床,用被子硬裹住我,使我动弹不得,我奋力挣扎,没好气地大叫道:“喂,你谋杀啊!放开我,我呼吸不了,快要死了!再不放开我,我就真的要死了!大个子,你听到没有呀,放开我!”心里只是想吓唬他而已,谁叫他如此待我?   他冷冷一笑,讽刺道:“放心吧,死不了,乱跑当然要受些处罚,想这么容易就脱身?痴人说梦!”   “大个子,你干吗这样对我,我又没有偷你的东西,再说了,我什么东西都没拿,放开我!”我拼命拍打,却依然挣扎不开,他力气怎么这般大?   门外突然有人紧敲门,高声道:“将军,天牢中的人已经逃脱,属下无能,请将军惩处!”将军?大个子是慕容恪?上帝,我竟然对他说要偷他的东西,谁来敲昏我!我好想昏!   箝制的手松开了,慕容恪将被子掀开,勾抹出一丝诡异的轻笑,道:“怎么呆了,现在看我的眼神也变了?现在知道你犯了多大的过错?想偷我的东西,你可以试试,若能偷到,我这条命都送与你!”   我赌气般抿着唇,不言不语,只是心中,当真恨不得杀了他!历史记载的慕容恪,深沉大度,善待士卒。识大体,明大义,不滥杀,发展民生。可是眼前的他却让我格外愤恨!   “怎么了?别以为不言不语,我便耐你不何,别忘了,你此来的目的,无非就是偷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偷什么,但是休想偷到!想用美人计?这招倒可以试试。”他以不容置疑的眼神和语气直视着我。   “我没有……”我强烈地反驳着,情绪纷乱到极点,有些莫名的心慌失措,这个男人太可恶了!   “你这样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石虎派你来做什么,跟我上床?当真舍得将如此勾人的女子往我床上送?”他继续咄咄逼问,语气难掩轻鄙之意。   “慕容恪!”一连串难听的字眼入耳,令我怒火冲天,黑眸倏地黯沉,整个人却愈发慌乱,我应该怎么办才好?逃是毫无指望了,除非冉闵他们能来救我……   “不要妄想你的同伴能来救你!否则,只是死路一条!”他话里饱含威胁的语调,脸上亦多了几丝危险的怒火,如鹰般凛冽的目光让我无所遁形。   “你到底想怎么样,杀了我吗?还是想折磨我!救命啊!”我不耐烦地扯开喉咙,近乎烦躁地朗朗道。门外久候的士兵听到救命便冲了进来,见我坐在床上,顿时尴尬,不知所措道:“将军,属下不是故意的,只是听到有人叫救命,以为将军有何不测,还请将军恕罪!”   慕容恪摆摆手,示意他退出,拢紧眉头,语气冷峻道:“再大声尖叫,休怪我堵上你的嘴,若想平安无事,最好乖乖合作,否则我当真对你不客气。”   “救命啊!”我继续扯开嗓子大叫,毫不理会他的威胁,“救……”他一掌劈向我后脑勺,让我杏目圆瞪地倒在床榻上,隐隐约约听到他吩咐士兵道:“将她给我锁在客房,严加看管,若是再逃了,唯你是问!我就不信,这女子在我手上,他们不会来救?若真不来救,倒是我看高了他们!”   我狠狠撑着眼眶,无奈黑暗向我袭卷而来,只得浑身无力地任他们抬走,慕容恪!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心中发狠地咒骂着,彻底地昏了过去!   现在的我彻底认清了现实,慕容恪不会放过我,所以不吵不闹,不哭也不反抗,只是躺在床上睡大觉,态度冷漠得仿佛事不关己,也让所有的士兵摸不着头绪。   沉睡了三天后,慕容恪才出现在我眼前,我站起身斜睨着他,胸口剧烈地跳动着,手更是攥得紧紧的,忍住火气问道:“贵客呀,慕容将军今日有幸莅临,欢迎!”   “是吗?”他似有深意地轻笑,冷淡道:“看来你挺适合关着,不哭不闹,不吵,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我好想知道,或者……你在谋算些什么,其实你心中更为惊慌,对不对?”   “是啊,我在筹谋着,要如何方能杀了你!怎样,够毒吗?我也在筹谋着,要如何才能挖瞎自己的双眼,将坏人当做好人!传说慕容将军深沉大度,识大体,明大义,也不过尔尔罢了!”我试着消除心中的怒气,却还是咬牙切齿! 第149章 白狐(2)   “杀我?欢迎,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应该不会就是为了杀我吧?你那两个同伴未曾来救过你,怎么样,失望吗?他们好像将你置之不理!”他邪坏地勾眉低语,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简直让我气绝!   “他们不会对我置之不理,你放心好了,但是也不会轻易来送死!”我悻悻然地翻了个白眼,咬了咬牙,问出心中的疑虑道:“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他们来偷东西?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可否告知?”   “因为你……”他轻笑接口,见我杏眼圆瞪、怔愣的模样,便揭开谜底道:“因为那天酒楼以后,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也暗自派人查探,刚巧……得知你们是从赵国来,我便加固了防守,明白了?”   “都是因为我……”我悲戚地盯着他,不敢置信地直摇头,眼眸中尽管蒙上一层迷雾,却流不出一滴泪,颤抖着声音问道:“因为我……你说……若不是我,他们就可能得手对不对?红颜祸水……我真是祸水……”这些,让我怎么也无法接受。   “是,若不是你,他们有机会得手,所以,我还要多谢你,对不对?只要你乖乖配合,说出他们是谁,我便放了你,顶多只是会对付他们罢了。”他定定地盯着我,声调也放软了不少。   心中阵阵抽动,跌坐在床榻上,面上惨无血色,喃喃自语道:“因为我……只是因为我……为何我偏偏要到处害人,害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多害一个,任何人与我离得太近,都会被拖下水,天生的害人精,就是我了……”   他盯着我,有些惊异我反常的举动,试探问:“你还好吧?我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其实你没必要自责,因为事已成真,怨谁都没有用,况且他们也将你置之不理,不是吗?”   “滚啊,你给我出去!”我生气地大吼,猛地站起身来推着他,泪水,又不自觉地汇集在眼眶里,“都怨你,怨你!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在我心中,他们有多重要,滚啊!”   他蹙起浓眉,纹丝不动任我推着,冷冷开口道:“你弱女子,怎能推动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简直是自讨没趣。”   “是啊,我推不动你!”我垂着双肩,神情沮丧,眼中闪过一抹痛恨,嘶声咆哮道:“滚,给我滚,你若是不滚,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弱女子不代表不能将你怎么样!我绝对不是弱女子!等着瞧好了!小小女子半天边,你没听过吗!”   “小小女子半天边?”他忍复不住大笑,讪笑道:“的确没听过,小小女子怎么能半边天?现在开始,我不准备关着你,给你机会实现你的半天边……”   “你当真不关我?”我防备地盯着他,轻挑柳眉道:“你为何不关我了?若是不关我,时刻我都会有机会取你的性命!谁叫你欺骗我在先,可恶的男人!”   “我带你去个地方,小小女子……”他情不自禁轻捏我的脸颊,调侃道,手忽然停住,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仿佛不可置信自己的行为,脸色倏那黯沉,怔了怔,终释然,攥着我的胳膊便向外走去。   我惴惴不安地盯着他,好奇道:“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为何要跟着你走呀?真是怪人!”为何我碰到的男人,一个怪过一个?莫非我时运不佳?所以怪人都走进我的世界?其实这个男人挺温和的,只不过有时装作很冷淡,若他好骗,我何不讨他欢喜,再将布兵图骗到手?主意已定,便随他拉着。   “哇……哇……”眼前的一切真是不敢置信,北方怎会也有这么大一片荷花湖,对啊,自从司马衍六月去逝,我便随苏蔡到了北方,转眼又是七八月份了吧,时光真是匆匆溜走。   平静的湖中停靠着一艘船,轻荡的双浆,激起一层层涟漪,船上的人见我们前来,便靠上岸,恭敬道:“将军,您来了,快请上去。”   慕容恪轻笑着走上船,而我亦紧跟其后,眼却从未离开这片湖中朵朵盛开的荷花及嫩绿的荷叶。小船曰舟,大船便叫船了,所以这是艘不大不小、朴实平凡的船。船面很宽,慕容恪示意下人开船,双手背于身后,站在船头道:“我很喜欢莲花,不知为何,觉得疲累时欣赏它,非常舒坦,你说呢?”   我亦站于他身旁,享受着微风扑面,脸上终于勾起一抹实在的笑容,道:“我也很喜欢荷花,甚至有时候怀疑自己就是荷花仙子,它的美,它的出淤泥而不染,都深深让我沉迷。”   “荷花仙子?对啊,它也叫荷花!”他似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不再言语,淡淡一脉荷叶清香,似有若无,碧绿荷叶探出水面丈许,挤挤挨挨。   “荷花只是在夏天盛极一时,到了秋天它们就会凋零,那种景色真让人悲悲切切,所以现在有得看就快看吧!”我杀风景故意大声叫道,手指荷花道:“你瞧,很美对不对?正所谓,红白莲花开共塘,两般颜色一般香。恰如汉殿三千雨,半是浓妆半淡妆。”   “对,这诗很美,你懂得还挺多的,看不出来!”   “哪里,谬赞了,引用古人罢了!”   “引用古人?”他微蹙浓眉,疑惑不解地盯着我。“什么叫引用古人?你为何说话如此奇怪?”   “引用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慕容恪,我好想跳舞唱歌,你会吹笛吗?我们来笛歌合声,好不好?”我轻笑着转变话题,情不自禁在船上跳动着,好美的荷花湖,好美的荷花,他一时缄默,接过下人递过的笛子,悦耳的笛声与我美丽炫人的舞姿完全融合。   我喃喃唱道:“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了爱的毒……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海誓山盟都化作虚无……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天长地久都化作虚无……”《白狐》那忧伤的旋律,让我感动,无法舍却,也深爱这首歌,一曲终结,慕容恪看着我,不言语,目光中亦蒙上淡淡的温柔,目不转睛……   我遥望向远处,沉迷于自己的思绪,说不出此刻的感觉,分辨不清心里那股莫名的难受所为何来,沉闷压得我难过不已,无法喘息,只得闭上眼,享受着微风及淡淡荷香……有股跳下河的冲动,却终复忍住了,冉闵,你还好吗?我好想你……本是想驱走自己的心烦意乱,怎么会变得如此?我为何一直将他放在心上?我无言,萦绕在心头的人,又是他,心中顿时涨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愫与不安…… 第150章 今生债,来生还(1)   游河回到房中,我依旧呆愣地伏在桌面,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绪,到底我能爱谁?如涛的思绪,令我困囿不已,前尘旧梦丝丝牵扯着,谁能告诉我,如今占据我心的那个男人……还能爱?为何我会如此迷茫?   “天雪,天雪……”肩膀上被人轻拍着,让呆愣的我回过神来,那熟悉的声音更令我心中无端急跳,起身,不敢置信地轻叫道:“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苏蔡!”   “我来救你,跟我走。”他闲闲地回着,又浅笑道,“怎么了,呆住了?别迟疑了,我们必须逃出去。”   我心中一凛,涩然牵起嘴角,直摇头道:“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帮你偷东西,在没有到手之前,我不会走,也不能走,所以请别逼我,你等我的好消息,成吗?”   他柔情劝诱道:“乖,跟我走,别闹了,我来就行了,会有危险!我不要你以身犯险,这是男人的事,不该你插手,跟我走好吗?乖……”   “不,没有偷到之前,我不会离开,你先走吧。”我意志坚定地跑去床上躺着,心中却激荡起阵阵涟渏,什么时候开始,我会为他的柔情而感动了?或许对这个男人,恩情远比爱情重!我应该怎么还呀?   “跟我走,听话,别闹了!”他不死心地劝着,浓眉揪得死紧,更是焦急与关切道:“偷东西我来就成了,我命令你离开这里,回到赵国去,乖,听话!”   “不,死都不回去,我一定可以偷到,你回客栈等我的好消息,成吗?”我声音逐渐变软,心中有股温暖的暖流淌着,唇边终于有了丝矜持而温心的笑意。   “跟我回去,否则我将你打昏扛回去!”他不容置疑地瞪着我,声音更是饱含威胁与担忧。我轻拍着床边,认真道:“苏蔡,坐这里,我们好好谈谈,我有事要问你!”   他哑然地摸着我的头,疑惑而愤愤道:“你没病呀,怎么感觉你怪怪的了?天雪,你怎么了?莫不成慕容恪为难你了,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事?”   “我有话要问你!你过不过来!”我逐渐有些不耐烦了,这家伙想对他柔情半分都做不到!他无可奈何地坐在床边,试探性地问:“天雪,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这下聪明了?”我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忐忑问道:“对啊,我想问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我经常惹烦你,还老是欺负你,经常发脾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对你脾气那么大,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要听实话,不要半点儿虚假,也不要半点儿欺瞒,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俊颜蓦地黯沉,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或者因为你与别的女子不同,又或者因为你经常整我,开始我只是与你闹着玩,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的心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有时候真想掐死你,我……” 第151章 今生债,来生还(2)   “为什么想掐死我!”我铁青着脸截断他的话语,愤怒道:“说啊,为什么想掐死我,喜欢就要掐死吗?你什么逻辑,所以我说嘛,你就是怪人!还不承认呢,怪人!”   他脸更为阴冷,压低嗓音吼道:“你要不要给人发现我在你房里?吼什么啊你,我都没说完,你不能认真听我说完吗?我真奇怪,怎么会爱上你,我脑袋绝对有问题了,我回去清醒下,肯定是我出了什么问题,你先好好待着,我想清楚我为什么爱上你,再来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对你好!”   他话毕便往窗外一跳,消失在我眼前,我呆滞半晌也回不过神来,他的话回绕在我脑海中,久久盘旋着,我不禁喃喃自语道:“不是他有问题,肯定是我的问题,怎么可能为这种人感动?怪人不止,还是个大变态,一定是我迷了心智,对,我怎么可能感动呢?开玩笑,我很讨厌他的!幻觉,对!肯定是幻觉!可是……我经常让他感动呀?”   这几日一直在房里思绪着要如何才能骗到布兵图,不知所措伴随着烦躁情绪一路而至,百感交集的胸口感到一阵怅然。   慕容恪不知何时坐到我对面,双眸有神地盯着我,轻笑道:“听说你在房里待了几天,怎么了?有心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你是可以帮到,但是你不会帮我……”我一阵长叹,微蹙起秀眉,垂眸接道:“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好人总是多灾多难呢?坏人可以大富大贵,视人命如蚁虫。”   “这世间没有所谓的公平与不公平,都是命运罢了,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不公平,或许你叹息的不是公平与否,只不过是在为某人而担忧。”   “你怎么知道?”我轻挑眉目,诧异地盯着他,他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看穿我的心,却又是那么平静无波。   “因为你的神情写满了担忧,一看便知,你们到底想偷什么东西?我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偷?我不明白有什么东西,让赵王看上了,能否解答?”他抿了抿茶,好奇地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愤恨地盯着他,他简直当我白痴啊,要是告诉了他,还有机会偷到?   “你不告诉我也无妨,反正你们什么也不可能偷到。”他毋庸置疑地浅笑,似乎有十足把握。我冷漠地嘲弄轻笑道:“不要太过骄傲,骄兵必败,你没有听过吗?”   “我很有兴趣知道,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让你可以冒险来偷?完全置自己性命于不顾,那东西或那人果真有这么好?”他兴味十足地盯着我,灼灼的目光期待我的回答。   我微抿的嘴微微上扬,心中不禁怒愤,明明就是想试探我,这个男人果真奸诈,于是我挑衅道:“对,那东西就是有那么好,好得我可以用性命来偷,所以你要小心了,只不定什么时候就让我给偷走了。”   他意味高深地盯着我,有片刻的迟疑,随即,便拉着我朝外走去,将我挟制上马,便往外奔去,我惴惴不安地盯着他,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高丽!”   “什么?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我不去,你到底想干吗!”我倏然回首,鸷猛的星芒直逼向他。奋力挣扎着,他手如铁臂般牢牢扣在我腰间,让我丝毫动弹不得,胸口怒火更是高涨,咒骂道:“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高丽!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放开我!”   他不理会,任我挣扎挥打,马一路沿着高山那条浓荫遮天的小道奔跑,道旁古木参天,苍翠欲滴,抬头望望天空,湛蓝的,与林中风景成了正比,快到悬崖边他才停马,指着山下道:“山下便是属于高丽的领地,与我国近在咫尺,对我们常有窥探的心志,不时过来骚扰。”   “与我何干?”我冷声问,心中却有千转百回的心思,慕容恪这个最后活捉冉闵的忠厚男人,若我此刻双腿踢着马,让它受惊吓奔下悬崖,那历史是否会改写呢?   “慕容恪……”我郁郁不安地叫他,低喃道:“对不起……今生欠你的来世再还!为了我爱的人……我必须这样做!”感觉到了他身子突地僵硬,我不容迟疑,双腿猛踢下马肚,它果真慌乱朝悬崖疯狂跑去。   慕容恪顿时咆哮道:“你疯了吗?你想跟我同归于尽?”马顷刻便向悬崖下跃去,我竭尽全力地大叫道:“慕容恪,对不起!别怪我!”   身后的人只是紧紧搂着我,任马下坠,两人同时被抛出马背,朝山下滚落而去,身子在凌乱的石堆及树枝上翻滚着,疼痛袭击全身,直到昏迷为止……   不知昏睡了多久,缓缓睁开眼,全身酸疼仿若散架了,房里那熟悉的布置映入眼帘,心中倏然大惊,这是慕容府!我为什么没死?此时门被轻轻推开,我急忙闭上眼。 第152章 瓮中捉鳖(1)   “你跟我说对不起……今生欠的来世还,我都记在心底,可是……你爱的人是谁?为了他而杀我,我不明白……”耳畔响起了那熟悉而轻叹的声音,他的手更是轻抚上脸颊,音调哀怨道:“开始,我只知道你是个奇怪的女子,着实料想不到,你会因为别的男人而想杀我……我到底应该如何对你才好?你竟然想杀我……”   我心不禁深深一震,只能仿若无闻地继续装睡,慕容恪呀,我又何尝想杀你呢?可是若历史记载没错,冉闵是因你而死,为了他,杀你又何妨?若你不先死,便是他死!   “那个男人会是谁,我好想知道……是什么男人让你连性命也不顾……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得到你的心,我真的好想知道……他是你那两个同伴中的一个吗?既然如此,那我便来个瓮中捉鳖!”说着脸上的手停止了抚摸,之后只听到轻合上门的声音。   “瓮中捉鳖……”我撑起疲惫的身子呆呆地望着外头,他到底想做什么?惶恐不安的感觉袭遍了我的全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蹙眉重复道:“瓮中捉鳖……瓮中捉鳖!”   慕容恪的话语在我心里激起汹涌波涛,更是一夜无眠到天亮,这几天依然平静,好似别无其他发生,身子已经能走动了,只是身上依然有许多触目惊心的伤痕。   瓮中捉鳖的用意我当真不明,待慕容恪将冉闵、苏蔡请进府后,我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他的企图,慕容恪明知我们想偷东西,为何还要将我们全部请进府里?就算是瓮中捉鳖,也不用在自己家里头吧?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你们三人谈,我先出去了。”慕容恪轻笑地关上门,直让我疑虑丛生,我狐疑地盯着冉闵与苏蔡,问道:“你们怎么会进来?疯了吗?他怎么将你们请来了?”   冉闵脸色凝重地定视我,开口道:“你为何浑身是伤?就是你受伤了,我们才会进来,天雪,你是否了解慕容恪此人?”   “了解?他很忠厚,还有对人很好。”我没多想便出口。   冉闵直摇头,叹道:“治军向来讲究军纪严明,慕容恪是少数以宽治军的将军,大事不糊涂,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军队看上去松松垮垮,但实际防卫甚严,将士们训练有素,根本无机可趁。他对部下非常好,部下犯了错,很少加以责怪,反而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遇事必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从不独断专行,所以人望非常高。”   “天啊!”我忍不住惊呼,“他如此好,那我们偷东西不是无望吗?”   “没错,基本是无望了。”苏蔡亦是喟叹,俊颜满是忧虑,又道:“所以我们才冒险进府,他不知为何派人去请我们,说是你受伤了,叫我们进府来陪陪你,你怎么了,浑身是伤?”   “我……摔下马了。”我头低垂,不想让他们担心,瞎编道:“因为路滑,所以一下就摔倒在地了,早知道不骑马了!”   “是吗?那怎么伤到脸了,还有脖子,想必身上也有许多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路滑关骑马何事?”苏蔡不信,或许,只有笨蛋才会相信我的说辞,明眼人都看得出,我这身伤绝不是摔下马那么简单。   心微微激荡着,许是为了他们的关切而高兴,神色却努力表现如常,道:“真的呀,我真的摔下马了,为何要骗你们呢?我当真没骗你们,现今想想要如何方能偷到东西吧……”   “我想,还是你们回赵国,我自己来,这本就是我的事。”冉闵无比平静,可是我又哪能做到事不干己呢?刚想辩说,苏蔡便抢话道:“你们先回去,我来就行了,天雪,你别再固执了,与他先行回去。”   “不行,我不能让苏兄为我受任何风险,况且慕容恪打何算盘,我们都不知道,如今之计,只有你们先行离去,答应我,保护好天雪,别让她再有什么意外。”冉闵不容置疑地拒绝,炙热的目光却盯着我,一瞬未瞬。   “你们都别争了,我可以拿到布兵图,回去的是你们,走吧,别再迟疑了!”我轻浅回眸于他,心情意外地平静无波,这辈子,我注定无法逃避他的爱。   气氛忽地僵凝,就在此时,有人轻敲房门,道:“将军有请三位去射场。”慕容恪到底想做什么?思绪被他逼得揪乱成结,一颗心更是仓皇不安。   射场上层层士兵在操练,慕容恪双手背于身后,定定地看着。直到我们走至身旁,他才察觉,笑道:“你们来了,看士兵操练如何?勇士非他们莫属。”   我心中惶乱,力持平静,噙着冷笑辩道:“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第153章 瓮中捉鳖(2)   “哦?”他不置可否,只是一味轻笑,我更是冷冷解释道:“被人称做豪杰的志士,一定具有超人的节操。按一般人在生活中,有时会碰上无法忍受的事情。一个人受到侮辱,拔剑而起,挺身上前搏斗,这并不算是勇敢。天下有一种真正勇敢的人,遇到突发的情形毫不惊慌,无缘无故侵犯他也不动怒。为什么能够这样呢?因为他胸怀大志,目标高远。不是吗?所以你的士兵还不能算是勇士!”   “你在说我吗?”他眉梢挑扬,邪佞地笑开来,“我可不敢当呀,你真是高赞了!”   “我哪有说你!我是说……”我欲言又止,说得当然是冉闵了,哪会是他!这本是苏东坡《留侯论》中的一段,我拿来灭他气势罢了,不过这段文倒是适合冉闵,他可以将国仇家恨忍下,对石虎称臣,如此肚量若是换了旁人,又岂能做到?   慕容恪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道:“身子可好些了,还敢骑马吗,有没有吓怕了?不过看你神气倒是十分好,骑骑也无妨。”   “我不想骑!你叫我们来此地有何事?”我好奇地问,心中着实猜不透他想做什么,这个男人心思真的难猜。他只是轻笑,接过士兵递的弓,将箭对准苏蔡与冉闵中间,道:“他们是小偷,你说我应该处罚了哪一个?”   我不禁倒抽了口气,急声道:“你不能伤他们!”   “若二人中,有一个必须死,那会是谁?由你来决定,死的是谁!”他以不容置疑的眼神与语气直视着我,要着确定的答案。我情绪惶乱到了极点,不及思虑便挡于冉闵身前。   慕容恪怔了怔,冷笑道:“那我便杀了他,你让开,与你无关,若不让,休怪我不客气!”   “欺人是祸,饶人是福,天眼昭昭,报应甚速。”我惊魂未定,却仍倔犟地挡着,声音中有明显的恼怒,只是更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放下弓,眸中噙着一丝清愁,意有所指道:“只是开玩笑罢了,何必如此认真,不过我倒真懂了,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送他们回房去吧。”原来他只是想试探我……   我噤口不语,只是尴尬地回房,心想,不是他知道了,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此刻再想欺骗冉闵,也是不可能了,若冉闵问起,我又要如何作答?还有苏蔡,叫我情何以堪呀!   顺手关门,冉闵挤身进来,微微迟疑道:“告诉我,你说爱的是他,是不是骗我的?我要知道,你依然爱我,对不对?天雪,告诉我。”   我低着头,不置可否,勉强一笑道:“你出去吧,我累了,好想歇会儿,有何事以后再说。”却更加不知所措,如今的他还会放过我吗?   “恕难从命!”他脸色蓦地凝重,紧关上房门,便将我抱上了床,且压在我身上,道:“今天我一定要知道,对你而言,我算什么,心底曾自问过千百次,却依然无答案,现今我想问你,我算什么?你的夫,还是旁人?”   我心复酸楚,沉默不语,双手用力抵着他,只肃然道了句:“以前的你是我夫,现今的你却是旁人。”   他神色陡地一凛,便离开我身,旋而叹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就算再怎么辩解,也只有一个答案,在你心中,永远会尊我为夫,且在我心中,你也永远是我的妻!”   “你出去好吗?我真的累了……”我顿觉疲惫无力,口气淡薄,攥紧被褥遮盖住头,心中却是暖的,因为他唤我做妻…… 第154章 不怕死,为何畏俱在一起(1)   安静地待在将军府,已然不觉过了多少时日,我们依然无法偷到布兵图,只知道荷花、荷叶都憔悴零落了,带着一种哀婉的凄凄。直到府里传来大事,才知是入冬了。十月,燕王慕容迁都至龙城,赦其境内罪囚。   冉闵见我呆望着池塘便轻笑道:“什么都没了,你还看什么呢,只是些枯黄的叶子罢了……”苏蔡只是望着荷塘,悠悠一叹,他懂我是为荷叶伤感,亦知我是为情而烦忧。   “你知道为何荷叶就算枯黄了,也不会断落吗?因为它扎根太深了,真的深呀……我想,它应该很痛苦吧,当断该断,不是纵好吗?”我哀婉道,心却更加惶然,我亦如荷叶,情根扎得太深,当断不能断,反受其乱。   “你想太多了,它并无感觉,又怎会痛苦,只是天气更加寒冷,你要多注意身子。”冉闵关切嘱咐,又喟然欣叹道:“还未找到布兵图,快到年关了。”   他的关怀自是让我心绪激荡多了些暖意,却又装作不知,只是怅然道:“我从未安稳过,只盼拿到图,便不再奔波,如今的我厌烦了这些,只希望人能平安即可。”我弯身拾起些石子,便朝湖里投去,倏地激起的片片涟在我心中却是最美的,多有规律的波动,可惜只有一瞬……若人的心如它便好了,只有一瞬的涟,便不会如此执著。   苏蔡只是浅笑,自从挡箭之后,他似乎明白了某些事,不再执著于我,俊颜只是温和的笑容,未有怒,未有怨怼,只是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无法得知,但愿他可以放下。而我对冉闵亦是很少答理,有时目光交集在一起,还会故意避开。他对我似乎更为深重,语言神情间的紧张、关切让我无法漠然,他肯定深知,我爱的是他……   慕容恪从远处缓缓走来,望着满塘的残叶,叹道:“终还是残破了。”说着睨了我一眼,又复道:“就像人,再怎么执著,想必也有放下的一天。荷叶、荷花盛开也是一时,只是在盛夏美艳罢了,时日一到就算根扎得再怎么深,也会全然消失。”他言语中似乎有极深的含义,我懂……   众人一阵寂寂,慕容恪又对我开口道:“跟我来,我有事要问你。”这并非命令,却是不容置喙的。由不得我踟蹰,只能紧跟在他身后,我知他对我也并无恶意。   他端然坐于前厅,侍女奉茶便退了出去,见无人,我才冷冷问:“慕容将军找我有何事?”他饮了口茶,面脸凝重道:“年年防饥,夜夜防盗,但是这么久了,我还是不知道你们想要些什么,甚至连你的姓氏也不知道,可否告诉我,你叫什么?从未认真问过女子姓氏的我,对你倒是好奇了。”   “伊天雪。”我沉沉迸出,心却更为忧虑。他眼波未动,静静地点头:“的确是个好名字,天雪?好名!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交易?”我讶然回问,我猜不出可以拿什么与他交易,也更猜不出他是何种心思。正待详问,他坦言:“对,交易,若你想要的东西是我能力所及,我会送与你,但是你必须留下,陪我一年,一年后若你想走,便走。”   我怔了怔,直截了当问:“为何要我陪你一年?这一年有何主意?或许想我做些什么?”他低头沉思了良久,才缓缓道:“因为我要理清心中的某些事情,但是不便相告,一年后,你若想走,我绝不约束。”   我沉默不语,心中却在思量他此举的目的,想了会儿才道:“我要燕国的布兵图,若你能给我图,我便留下一年,任你差遣,但是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否则,只会将我往死里逼。”   顿了许久,他才疑惑问:“布兵图?谁说我这里有布兵图了,莫非你们中了什么圈套?我不屑说谎,我的确无燕国的布兵图。”我失望道:“你没布兵图?”想了想,莫非朝中有人对冉闵不利,故意叫他来偷没有的东西?好回去治他的罪?思此,我又急切道:“那你随便画张,盖上你的帅印即可,我照样留下。”   他只是点头,便朝书房走去,片刻后,又出来,语气依是温和道:“图我已经画好了,也盖了印,晚些便可给他们,但是全国兵力虽说我知如何分布,也不会给你,所以这只是假图,我定然不会做出愧对燕国之事,希望你明白,关于此图,你们也是让人陷害了,所以只要能有图便行了。”   我抖声问:“他们拿了此图回赵国,当真不会有危险吗?能平安吗?”   “能,你不用如此担忧,定当无事。”他语气中难掩失落,又叹道:“你如此心虑,只怕是……有时候放宽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东西,得到与失去,都只是一时的,又何必执著呢?”   我摇了摇头,耳语似轻喃道:“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事,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不爱他!不爱了!纵使有爱,也是从前,现在的我未必是执著的。”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徒步迈出,声音似从天空渺渺传来,他叹道:“再三须重事,第一莫欺心,你懂,他懂,我懂,天地亦懂。”   我怅然跌宕,心下酸楚,我是不想欺心,但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呀,若是不欺,又怎能有勇气存活,你虽知,却不懂,天地虽知,却不怜我。只能忍住一时之情,免却百日之忧。   我将布兵图交与冉闵与苏蔡,只是勉强笑道:“你们可以回赵国了,我不走了,一年以后,我会回去找你们。”   “一年以后?”冉闵神色倏地不安,眉宇间是凝重化不去的悲哀与担忧,他焦急道:“为何是一年,这一年,你要待在这里吗?跟我回去,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我镇静自如,摇头道:“因为我给不起你要的,既是如此,最好是别再见了,我想让自己安静一年,到时再决定往后的路应该如何走,你们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慕容恪不会为难我。”   他动了动唇瓣,最后轻问:“你确定要留在这里?若是冷静了,我可以来接你吗?”苏蔡却接口道:“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陪她,料不会出什么事,回去若是安好,便传个信来。”   我默然,抬眼认真地细看他良久,才回道:“也好,他留下陪我散心,你先行回去,若有缘,会再相见。”他略显激动,却又奈何不了我,只是坚定道:“苏兄回去,我留在这里陪你!”话毕便将布兵图递给苏蔡,朝房里走去,那孤独凄凉却又宽厚的背影,让我热泪一下子溢出眼眶,有他如此的执著……我满足了! 第155章 不怕死,为何畏俱在一起(2)   苏蔡只是轻声安抚道:“其实……他是男人,所以就算非常关心你,也很少能说出口,你明白他的心,对不对?就如同我对你的心一样,天雪……你当真太过执著,这样对你而言,未必是好事,若是他有何意外,你也会生死相随,是不是?其实不用问也能知道,你一定会……既然如此,我便先行走了!”   我漠然不回答,只是以衣袖轻拭着脸颊,却又悲悲切切起自己的命运,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我应做的就是如此!   十一月,燕王慕容亲自率兵攻打高句丽,高句丽军队大败。各路军队乘胜追袭,于是进入丸都。高句丽王钊独自骑马逃跑,将军慕舆追击,抓获高句丽王的母亲周氏和他的妻子后返回。慕容准备返回,听从韩寿之言,挖掘高句丽国王父亲乙弗利的陵墓,用车运载尸体,收缴府库中历代积累的财宝,掳获男女民众五万多人,焚毁高句丽王的宫室,又毁坏丸都城郭,然后返回。   十二月,后赵王石虎在邺城营建四十多所台观,又营建洛阳、长安二处宫室,参与劳作的达四十多万人。石虎又想从邺城修建阁道到襄国,敕令黄河以南的四个州郡整治南伐的军备。各州郡的军队共有将士五十多万人,船夫十七万人,溺水而死、被虎狼吞噬的占三分之一。百姓们失去所从事的家业,愁困不堪。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便是年关,燕国因大胜高句丽,所以全国皆是喜气盈然,慕容恪留我于府中想做什么,我无法得知,只是他遵守诺言,未曾强逼我做任何事。   慕容恪府中来了两个俊美得不像话的男子,慕容俊(319年-360年)与慕容霸(326年-396年,后又名慕容垂)。我轻揉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们,据历史记载,他们几兄弟都是鼎鼎有名,老二慕容俊继承了王位,夺取华北,后称帝,算的上是一代英主。老五慕容垂是后燕的开国皇帝,最小的慕容德建立了南燕。不过最了不起的还要数老四慕容恪,此人不仅文武双全,每战必胜,出将入相,而且道德上没有任何瑕疵,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完人。而且慕容与东晋的司马几乎都是俊男美女,我现在才知道为何现代的小说喜欢写慕容与司马,他们的确俊美得无法形容!   慕容霸此时才十七岁的模样,脸颊有角有棱,帅气逼人,见我呆滞的模样,便轻笑道:“姑娘,你还好吧?”我回过神来叹道:“怎么可能好呢,太养眼了……想不到历史的帅哥我都能瞧见。”   慕容俊轻吹着热茶,饮了口,微扬眉梢,语气淡然道:“历史的帅哥?姑娘说话怎么没头没尾,令人无法明白。可是在说我们兄弟?”   “慕容俊!”我倏地尖叫,恨恨地回想历史,下令杀了冉闵的就是眼前这个俊美如魔鬼的男子,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拳头更是攥得紧紧的,他不解地盯着我,蹙起浓眉问:“怎么了?初次相见,不知我与姑娘有何深仇大恨,值得姑娘如此愤恨,莫非在下以前有得罪姑娘之处。”   慕容恪怔了怔,不解地盯着我,低语问:“天雪,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二哥贵为王太子,对你也是初见呀,为何初见便有敌意,你身上的恨意为何如此浓,我们都可以感觉到……”   “没事!”我咬牙重复,不断地喝茶,视线飘去门外已下了厚厚的积雪,北方的冬天真是冷,即便是穿了厚厚的棉衣,依然寒冷刺骨,厅内一时寂寂。   慕容霸对慕容恪道:“四哥,高句丽你可是没去,那场面真是震撼,通往高句丽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北道,地形平阔;一条是南道,地势险要狭窄,父皇听从慕容翰之言,主力从南道杀入,出其不意,杀入了首城丸都。挖了高句丽王父亲的陵墓,等他主动来降,才归还,简直是大快人心。”   我突然起身,端起茶杯,冷冷泛出抹笑容:“你们聊吧,我先下去了,否则看到你们就有火。”话毕便将茶杯摔到地上,转身离开,身后的三人想必已是呆滞了。   外面的大雪依然下个不停,我的心却更冷,冉闵见我愤愤地走出,便紧跟着我道:“我刚准备去找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听说府里来人了,他们欺负你了?”   我微红着眼眶,委屈地抱着他的腰,凄婉道:“冉闵……自从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命运有多可笑!”   他紧紧搂着我,静静地点头,“乖……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个,别想这么多好吗?你不是好好的吗?”   因为今天碰到了一个男人,他让我想到你会……“我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真正叫人彻骨生寒的并非天冷,而是人!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送你回房。”冉闵将我抱着,似乎想抹去我身上的无助与沧桑,而我只能无言依偎着他,心也似乎安定不少,他对我的情深义重,我应当如何报答呢?以身相许,再次相爱,或许可行!这是不是天意,慕容恪会活捉冉闵,而慕容俊会下令杀他,为何这三个男人,我都会碰到呢? 第156章 不怕死,为何畏俱在一起(3)   很快,便到了过年,自从那次以后,我对慕容家的人都是避而不见,天天与冉闵单独相处,与他的相处,心思竟然怪异了不少,有种想与他重新在一起的冲动。   院子里的雪已是很厚了,脚踏下去吱吱响,惹得我心情大好。   “冉闵,快来,你会堆雪人吗?我们堆雪人好不好,好深的雪!”我兴奋地朝他招手,兀自将雪滚动起来,他微微挑眉,目光中亦蒙上了温柔,笑道:“堆雪人?进屋来,冻坏了自己可不好了。”   “你来不来?”我攥着一个雪球朝他扔去,他闪躲了开,我心中的欢喜,却连自己都无暇细品,只是抿唇偷笑,接二连三地朝他扔去,威胁道:“你来不来,再不来我扔你全身都是!”   他目光明澈而专注,勾抹着薄唇,性感轻笑道:“伊天雪,再扔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我仍然低着头攥着雪球,目光却轻盈地向上一挑,心中半是得意,半是欢喜,大声道:“你来呀,看我怎么收拾你,冉闵!有种就过来,谁怕你哦!”   他听罢,微笑颔首,朝雪地奔了过来,同样攥着雪球朝我扔了过来,我不禁莞尔,眉目灼灼,拿着雪球便朝他扔去,以前曾有过的惊心动魄与伤心欲绝的往事,在此时已经消失怠尽,除了满心欢喜,便无其他,原来我与他,也可以如此相处,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漫天的大雪依然在下个没停,雪地的二人似乎已经接近疯狂,我要重新与他在一起,这一刻我突然有了这种感觉……就在这个问题突然浮上心头的时候,我呆住了,冉闵诧异地看着我,温柔道:“天雪,你怎么了?是不是冻到了,我都说了,回屋里去吧,别再玩了,要不要沐浴?”   “冉闵……”我痴迷地叫着他,眼眶中聚集了些眼泪,颤抖的手轻抚上他的脸颊,抖声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喜欢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你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哭呢?别哭了好吗?”他温柔地问着,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如情人间的百般怜爱。   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因为我好像又想跟你在一起了,我是不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可是……我的心,好像越来越在意你了,是不是因为你在身边待久了,所以我才会……我应该怎么办,我不是那种水性扬花,三心二意的女人呀,可是现在的我……冉闵,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凝视着我,却微微发怔,粲然一笑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天雪……你终于肯再次接受我了,对不对?你不是水性扬花,你爱的始终是我,是我呀……   “不……我不知道,可能是……又可能不是,我好矛盾!我不明白了,彻底糊涂了!或许我应该清醒一下才对。”我惊惶地看着他,踉跄地退了两步,勉强站住,匆匆拭泪奔向屋里。   冉闵吩咐人替我准备热水沐浴,我只是呆滞地坐在床上,回想起两人的点点滴滴,我终忍不住心绪激荡呀,心跳加速,连自己也无法控制,面对如此多情、温柔的他,叫我怎能无动于衷呢?   对冉闵的感情是生死相随的,如今的我能否再跟他在一起?我无法理清,爱从来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若要琢磨真是费尽心思,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谁又会是与我共枕眠的男人?冉闵,我当真还可以爱吗?还能爱吗……谁能告诉我?我可以对他倾诉衷情,也可以与他共结连理吗?   混乱的思绪让我刻意躲着冉闵,避他如蛇蝎,有时候相遇,也是表情极不自然地偷瞧着,这个新年过得并不好,冉闵明白我是故意躲避,亦是冷漠而伤痛地独处。   慕容恪轻笑道:“你和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两个人感觉怪怪的?”   “告诉我,你留我在这里是何事?现今我也无法明白。”我无奈地说道,心中却是想着偷溜了,天知道这里有多无聊。   他神色有些怪异,沉声道:“我准备放你走,留下你,只是觉得你不平凡,所以……其实我……我想问你,你相信世间有一见钟情吗?有个女子无缘无故占据了我的心,你说我应该留下她,还是放她离开?”   “若她爱你,就让她留下呀;若她不爱你,放她离开。就这么简单,为何你们男人想得如此复杂呢?其实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未尝不是福气!”干脆直接,我讨厌拐弯抹角,心中却忍不住思量,慕容恪喜欢谁?   他坦白道:“若是她爱的是别的男人,而我又不想放手,那应该怎么办呢?可是我又想她留下来,虽然心里知道她不能留下来,可是我只要每天看着她就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她,或许是因为她独特。”   “她有喜欢的人,你当然要放她离开呀!这样她会不高兴,谁都讨厌别人拆散自己!”我理所当然道,感觉今日的他好生奇怪……   他苦笑垂首,喟然道:“这样呀,其实也对,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与她在一起。对了,你不是想离开吗?我让你离开好不好,你是准备跟谁在一起?”   “跟谁?”我淡笑,慨然长叹道,“我也不知道……或许,谁都不跟,又或许与……”我欲言又止,思绪却早已回到冉闵身上,跟他在一起,我可以吗?   他抿唇没回应,我凝思坦言道:“总之,还是谢谢你放我离开,那我走了,真的好想去外面瞧瞧,慕容恪,总之我会一直记得你,这辈子都会记得你,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哦!”   “伊天雪!”他突地唤我。   “嗯?”我慢应。   他沉沉地迸出几个字道:“你要快乐,我相信你会快乐!走吧,别迟疑了,或许我改变主意就不让你走了,但是我最后想问你一句,若你可以为一个男人死,又为何不愿与他在一起呢?顾忌太多,有时候会后悔一辈子,若我是你,应当抛开一切芥蒂,只与他相守着……”   我身子蓦地怔住了,是啊,我都可以为冉闵死,又为何不愿与他在一起呢?或许我应该试着与他在一起才对……   “你当真不想与他在一起吗?”他步步紧逼,似乎想让我面对自己的心。   我沉默片刻,恍然大悟道:“是啊,连死都不怕了,又为何不能与他在一起呢,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谢谢你。那我走了,你也是哦,要快乐!其实啊,慕容家我就喜欢你!”我嫣然一笑,转身离去,心中却忍不住疑虑丛生,他爱的是谁?这短暂的聊天,让我坚定了,要与真爱在一起的心意! 第157章 爱一旦擦肩,咫尺即成天涯(1)   离开慕容府后,我们便向南方而行,天依然下着大雪,我与他在马车里待着,车夫在外面驾马,冉闵眉间是欢欣的神情,双唇却抿得紧紧的,略有些严肃地问:“我们现在是回哪里去?先回将军府,还是哪里?你想去哪儿,我都跟着你,保护你!只是让我保护你好吗?”   “回将军府吧,我准备结束一切,面对自己的心!”我欣然道。睨着冉闵,眉间也泛出一抹恬静,轻声道:“冉闵,以后离开尘世一切,任何事都与我们无关,我只知道要和你在一起。”   “天雪……”他痴迷唤我,感动至极,悲婉道:“你说去哪儿便是哪儿,你说往前,我绝不退后,你说向左,我绝不向右,冉闵的性命是你伊天雪的,你要拿走便拿走,此生此世,我都只会想着你、爱着你、跟着你……”   我没回应,只是悠然轻笑,半晌,才回道:“我决定与你在一起了,此生此世,永不分离,生死相随,一点儿也不困难,而你在我心中,犹如我的夫,我真的想清楚了……”   “天雪……”他只是喃喃重复,黑眸中却是蓄满了泪,扭过头不再看我,含泪笑道,“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了,不管是感动还是喜欢。总之,我对你此生不离不弃,你要记住,就算是死,我也要与你在一起,即便是死了,生生世世,我也会找到你,然后爱上你!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生生世世……”我的泪遂然坠落,别问我什么叫真正的爱情,我不懂,只知道此刻的心悸是为了这个男人……也知道我想要跟着他,或许我对他已是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   我牵着他的手,亦是笑中带泪道:“我所追求的正是这样一种幸福,一种可以永远牵手的幸福,你愿意给我这种幸福吗?一起走过风和雨、伤与痛、爱与恨,在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相依相伴,共同回忆以往的一切,一辈子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种幸运,而我遇到了两个,是不是幸福加幸运呢……爱,真的好奇怪!”   他略一停顿,睨着我柔声道:“我希望不要再有第三个,而我会是最后一个。”他的手更为用力攥着我,认真道,“若还有别的男人出现在你身边,我会杀了他!一定不会饶了他,所以你必须只爱我,知道吗?”   “你又变得霸道无理了!可恶的家伙。”我不满地睨着他,心里却是百感交集,爱上他,是很幸福的……爱就像巧克力的味道,苦与甜交织在一起,回味悠久,这话真的没说错……   他紧紧将我搂进怀里,不禁喟然道:“对心爱的女人,霸道又何妨呢?”我柔情似水地抚着他的脸,不禁揪心了……   此时,马鸣长嘶了,似乎受到惊吓,我与冉闵慌忙钻出马车,十多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伫立马前,马夫已不知所踪,冉闵暗示我待在马车上,蹙眉对来人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阻拦我们去路?”   为首的男子步出道:“我们可找了你们很久,传说你身边的姑娘会发光,以前成帝(司马衍)在位时有人见姑娘发过光,导致小公主疯癫,所以,我们是想带她走,不关你事,可以速速离开。” 第158章 爱一旦擦肩,咫尺即成天涯(2)   “是谁派你们来的,东晋的哪位?想从我身边劫走人,简直是妄想!”冉闵轻哼,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为首的男子亦是不乐:“那休怪我们无情了,给我上!不得伤了那位姑娘!”   一声令下,所有的黑衣人迅速朝冉闵砍去,心顿时揪得紧紧的,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担心他!冉闵抽出身边的剑,与敌方对打,那凌乱的刀光剑影,看得不甚真切,血渗入雪中,颜色变得淡然,只是分不清是谁的血,对方似乎有备而来,久斗不是办法,我拿起马鞭,挥动马车,朝冉闵大声道:“上马,不打了!我们走!”   冉闵会意过来,迅速跳上马车,急切道:“马车不是办法,我们骑马,将马绳割断,他们骑马很快便会追上我们的。”话毕便搂着我跳上马背,用剑将马绳割断,身后的马啼声、吆喝声,只是说明他们在穷追不已。   我们驾马朝山上奔去,大片的白雪依旧在天空飞舞,我依偎着他,身子已是僵硬,浑身莫名地哆嗦着,刺骨的寒风呼呼作啸,直扑脸颊,微合着眼,脸转向他的手臂,吸取那点点温度。任他搂着,他应该比我更冷吧……   奔驰半会儿,身后听不到吆喝声,敌人似乎并未追赶,可冉闵依旧加速挥动马鞭,朝附近的村落赶去,雪越下越大,我微睨着他,俊颜已是惨白,眼睛微眯着,不时还摇头,似乎要自己清醒,我嚅动着干涩的唇,细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为何你的脸色这么白,告诉我……”   他牵强地笑道:“我没事,别乱想,乖……有我在,就一定没事,我会保护你!”   我紧贴着他,一颗心却是惊惶不已,却无可奈何,也被他深深感动,我的心又开始靠向他了,是不是意味着,我与他当真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呢?   行到村落,他便搂着我跳下马,依然挥动马鞭,让马狂奔,手却搭在我肩上,敲着村民的门,开门的是位模样看似老实的农家村妇,见我们便惊慌道:“快进屋,这大雪的,你们怎么如此狼狈,遇到官兵了吗?快快!”   进屋后,大婶已经热情地准备好了碳火,将屋子烤得暖暖的,冉闵此时才虚弱道:“我中箭了,刚骑马的时候,他们在后面放了不少箭,刚巧射中了我!”我颤抖着将他放在床上,看着他背部的箭一时慌了神,抖声问:“怎么办,要抽出来吗?你会不会有事……我不要你有事,你要挺过去……真的不要有事!”   大婶在旁问道:“你们也是汉人吧,这就好,汉人应该帮汉人,我立刻却请村里唯一的大夫,别着急,别慌。”   “谢谢……”我眼中迅速蓄满了热泪,将大婶准备的毛巾拧干,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泪陡然滴落在他脸上、床上,及我的胳膊上,那箭就如射中的是我的心,那么痛……   他轻拧浓眉,双目却依然微合着,安抚道:“乖,别哭,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会很痛……对不对?一定很痛,对不对,我就知道一定痛。”我已是泣不成声,都何时了,他关心的依然是我。他不答话,似乎昏迷了过去……我更是忍不住抽泣着,替他脱了鞋,用被子盖住下半身,背后的箭依然那么醒目。   大婶此时与大夫进了屋,大夫更是安慰我道:“小姑娘别哭,来,让我替他看看伤。”   大婶温柔道:“别哭,他不会有事的,你们遇到官兵了吗?”   “嗯,好多官兵追赶我们,他们还在背后放箭……他为了我……所以……痛……一定很痛……”我捂住嘴,泣不成声,泪掉得更凶。大婶轻握着我的柔荑道:“别哭了,最近官兵到处抓人,民不聊生,我们汉人更是无法生存,放心,会救活他的。”   我轻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她,颤声道:“有劳大婶去帮我买几套干净的衣物。”她看着手中的银子,不好意思道:“太多了吧,这……都是自己人,怎么敢收这么多。”   “没事的,有劳大婶了,若不够我这里还有些,我知道最近朝中征税。”我睨着床上的人,大夫已将箭拔出,替他止住了血,喟然长叹道:“这年头,经常有中箭的人,都是让官兵给害的,没伤到要害,命算是留住了,好生照顾他,一会儿我叫大婶去拿些草药来。”   片刻后,大婶从外头拿来两套衣物,并准备好热水,紧关着门,我褪尽他身上的衣物,仔细擦拭着,没有了尴尬,只有那浓烈的担忧与伤感,我含泪低语道:“以前的你可是将我看光了,现今轮到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坏……坏到我不能不爱你……坏到要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予我,让我沉溺于你的柔情之中,无法自拔,现在的我才知道……没有你,活在这个乱世是多么的可怕,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事……我不准你有事……相处这么久,我又怎会当真离开你呢,请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有时候不爱的男人,执著也是枉然,习惯性地躲避他的爱,原来我爱得更深! 第159章 爱一旦擦肩,咫尺即成天涯(3)   “你老是欺负我,可还是对我这么好……你可以一次一次让我伤心离去,但是此时的我,绝对不要你有事,若你有事……我也不想活了……”泪……再也抑制不了,滚滚落下,我的心亦是阵阵揪痛,记忆似乎如潮水般涌出,思及与他的一切,是缘抑是孽呢?   替他穿好衣服后,我轻躺在他身侧,将他身子攀挂于我身,喃语道:“趴着睡想必很痛苦吧,这样就不会了,两个人睡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他俊颜突地浮出一抹笑容,手将我搂得更为用力了,薄唇更是有意无意地碰触我的脸颊,低语道:“我没昏……你看光了我,可要对我负责……以后,我是你的人了……”   “你……好可恶,竟然装昏。”   “不是装昏,是昏过去了,刚醒……”   “我信你才怪!”我愤愤地嘟囔着,不禁莞尔,欢喜从眼神中漫溢,侧脸向他,娇声斥道:“以后不准你无缘无故昏倒,再昏倒,我对你可不客气了,听到没有……”   “是……为夫遵命!”他邪魅地在我脸上吹气,冰冷的唇印了过来,我亦是深情回应,二人顿时沉醉在难分难舍的缠绵中,忘却所有的前尘琐事,直到呼吸急促,才轻推他,娇柔地依偎在他胸前,脸上漾着甜甜的笑意,这一夜,睡得很甜蜜,我仿佛第一次知道了幸福的感觉,是那么甜,让人无法舍却……假如这就是爱情,那就爱吧!在一起其实也未尝不可!   或许是入春的缘故,冉闵的伤比预期好得快,没有发高烧与溃烂,大夫也啧啧称奇,数月的大雪也终于停了,晋康帝建元元年(癸卯,公元343年)二月,高句丽王钊遣其弟称臣入朝于燕,贡珍异以千数。燕王还其父尸,犹留其母为质。   后赵国王石虎颁发诏令:“被征调的士卒每五人出车一辆,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不备者斩首。”民众以至于典卖子女供给军需,仍然不能凑齐,在路边树上上吊自尽的远近相望。   春天到了,天气回暖,冉闵与我幸福地在大婶家住了段日子,心中对他的爱也越来越深,似乎已是不可救药,或是天意吧,女人当真容易对男人倾尽所有的心吗?我无法回答,爱情这个东西,太过稀奇,我不懂,也不想细究,爱便是爱了,幸福最重要!   这个村落很偏僻,本有几十户人家,随着征兵令的颁布,有不少人已经南迁。   “天雪,走,我看到山上开了不少梅花。”冉闵兴奋地拉着我便向山上跑去,我亦兴高采烈道:“真的吗?是梅花吗?是不是很漂亮,红梅还是白梅呀?”   “红的。”他扬眉笑道,“不过不多,才几株。”我斜睨着他,不再言语,脸上的笑容却是幸福的,生活在这村落很开心,和他在一起也很幸福,我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但愿这种幸福能长久……   刚走到山脚,他便指着不远处那几株显眼的梅花,笑道:“漂亮吧,所以我才叫你来看。”   “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荷花,你说怎么办呢?别忘了,我是荷花仙子,莫不成又要我变成梅花仙子?好看是好看,太美艳,孤傲了,我不喜欢!”我嘟嘴,却掩饰不了兴奋的神色。   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挑衅一笑,道:“梅花仙子也不错,但是,你若是仙子,那我怎么办?仙子的夫君?”   “贫嘴,我若是仙子,你当然是你了,其实也可以修道成仙来看我,对不对?”我笑弯了眼,朝那几株梅花奔去。树枝绽放的花朵,火红的花瓣,淡黄的花蕊。地上一瓣一瓣,一朵一朵地散落,很美丽,也很动人。   “东风才有又西风,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我旋转身,娇声囔道。他得意地挑高眉,抿嘴笑道,“你不是喜欢荷花吗?干吗这么兴奋!”   “我生气了,不理你了。”我不服气瞪着他,心里却是暖暖的,折下枝梅花,插于发上,笑眯眯问道,“看,我漂亮吗?”   他低头用唇扫过我的唇,柔声道:“你哦,调皮。”语气中亦有明显的宠溺意味。   “你不喜欢吗?还有,不要非礼我,小心我大叫非礼,逢人便说冉闵是个色魔。”我语气抱怨,却掩嘴娇笑,斜着头睨着他,继而又道:“我还要跟人家说,你是个采花大盗。”   他微微挑了挑眉,将我拥入怀中:“我们成亲吧,好不好?我要将你用大红花轿抬进门!虽然是妾,但比妻更让我深爱!成亲吧,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小鸟依人般偎在他怀里,轻笑道:“那我们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外面是乱世,我们就在山里盖处房子,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说好不好?”这样他就不用死了?我们也可以天长地久地在一起了!   他微微一笑,轻抚我的脸蛋,戏谑取笑道:“不怎么好呀,你说我的家产全在将军府,待在这里不是变穷鬼了吗?还要男耕女织?我怕你什么都不会,成天只知道调皮,可如何是好?那我岂非很辛苦吗?这里都是穷人,我要上哪去偷银子来养活你?而且你对那些大婶大叔那么大方,我怕再多银子也不够你送了,再说了,我又不是神偷!” 第160章 爱一旦擦肩,咫尺即成天涯(4)   “哼!我才不会呢!”我不苟同地轻哼着,柳眉微皱,试探道:“那我们去南方好了,你就天天帮我捶背,乖乖听我话,我就嫁给你!”只要能离开北方,他就不会死了!   “原来如此,看样子我娶的将会是个泼妇,不必深谈了吧,我拒绝娶你。”他怔了怔,挑高俊眉,转变话题,邪炙地笑道:“你要温柔待我,我才娶你,否则,休想!”   “你再说一次!”我挑衅地瞟了他一眼,用力捶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要我温柔是吧,你找你的温柔乡去,可恶,怎么可以说我是泼妇,我哪里是泼妇了,只不过凶那么一点点罢了!”   “才一点点呀!”他故作诧异状,蓦地大笑道:“明白了,我的天雪,才凶那么一点点,大家闺秀是温柔像小鸟,而天雪凶如母虎,动不动就张口咬人!”   “你真是找打!不准动!”我突地用力在他胸口乱打,以示愤恨,他无奈轻叹,乖乖站在原地任我挥打,抱怨道:“你不是说只凶一点点吗?大家闺秀是不会如此的。”   “我不嫁给你了!”我愤愤地囔着,朝村里跑去,心里却甜滋滋的,现在的我,终于知道了幸福是何含义,因为有了微笑,我的世界竟是如此多姿多彩,幸福就是我睡梦中学会的微笑,原来幸福竟可以如此的简单……   他顷刻便追了上来,在我身旁大声笑道:“还忘记了说,大家闺秀是不会用跑的,莲步款款,你得学学呀,天雪。”我停下,微微轻喘着,笑道:“真是话多,不理你了,我回去看大婶了,你一会儿记得回来,知道吗?别在外头逗留太久了,我等你用饭!”   “嗯,村里前面有士兵来,抓了不少人,都让我放了,我去转转,看还有没有士兵来,自己小心点知道吗?我很快便前来。”   “好……”我轻笑应着,便朝大婶家跑去。“大婶,我回来了!”未进门,我便高声叫道,笑容直到跑进屋子时才凝结成冰,大婶躺在床上,杏目圆瞪,一动不动,全身未着任何衣物,脸上泪痕未干,嘴角亦是溢出不少血,缓步走近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泪水遂然溢出,轻摇着她的手臂道:“大婶,你醒醒,你不要死,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你会死,是哪个畜生干的?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我颤抖着用被子把她盖住,俯身痛哭道:“为什么会这样,好人都应该死吗?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好恨啊!真的好恨啊!为什么会这样……”   此时,门突然被推了开。“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家里没值钱的东西,有这么漂亮的小妞也不错。”刺耳的调戏声传入耳里。   我转身,瞪着他,原来是羯人士兵,用力拭干眼泪,大声骂道:“是你杀了她?为什么要杀她,汉人的命在你们眼里就是如此低贱吗?都是人呀,为什么要杀她!”   他怔了怔,转而满脸淫笑道:“这村里的人,得全部被活抓充军,女的与小孩都是捉走,充作军粮,这有什么好哭的,交不出大王诏令的东西,那只有充作粮食了,习惯就好了,若伺候大爷高兴,兴许留你条命!”   “为什么!”我死死咬着下唇,嘴里亦感觉到了丝丝咸味,想必渗出血,而胸中阵阵拧痛!   “因为你们是我们赵国人!”他理所当然地回着我,继而朝我扑了过来,将我直扑在地,我用尽全力朝他身上拳打脚踢,用力咬伤他的手,心中的愤恨全发泄在他身上,他手上鲜血汩汩渗出,直大叫道:“快松口,该死的汉女,松口!”   我拼尽全力咬,拳头更是攥得紧紧的,他另一只手慌忙朝我脸颊揍了过来,我依然死死咬住,丝毫不松口,直到他手上的肉被活活地撕扯下来,我心中一刹那觉得很痛快。   他大声惨叫,直扑倒在我身旁,仿若已经断气,我诧异地转头,冉闵双眼怒睁,怒气冲天地将剑插于他身上,我口含着鲜淋淋的人肉,眼中的泪水更是泛滥成灾,起身朝他怀里钻去,哭得不能自已……   他眼神涣散,额头的青筋更是蹿跳着,咆哮道:“都死了,现在村里没有一个人,除了尸体便是尸体,活的人都让抓走了,连小孩都死了!为什么啊!谁能告诉我!我一定要杀尽羯人,我要杀光石虎一世!”   我将肉拿在手上,惨淡道:“肉,真的很难吃,为什么他们喜欢吃人肉,我不懂,为什么呀?”   “天雪……”他手臂已然血脉跳动,将我紧紧拥入怀中,泪欣然掉落,沉声道:“我们回去吧,回将军府!”   “是,因为石虎下了诏令,百姓交不出东西,便只有躲向南方,逃不去便自杀。冉闵,我的心真的很痛!汉人的苦日子还有好几年,何时方能是头,是,你会赶出羯人的……一定会的!”我悲痛难持地紧搂着他,心更是阵阵抽动着,若后代的汉人见到如此情景,还会说冉闵是屠夫吗?就算此时的我,也想将羯人杀绝! 第161章 哀大,莫于心死(1)   “所以,在未将羯人赶出北方之前,我不会与你成亲,因为我怕上了战场便舍不得你,若与你成亲,我会舍不得死,你明白吗?天雪,现在的我,不再是以前的我,我是一个汉人,一个想杀尽所有羯人的汉人……我的命,不再是你的了……我要收回,从今开始,我的命,是天下汉人的……国难当前,我不能与你成婚而避世,我当真无法做到!”他身子微微颤抖着,搂着我的手,也更加用了些力度。   我泪流满面地推离他,忍不住嘶声大吼道:“我不明白……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分开了两年,所有的一切你都忘记了吗,你都忘记了吗?国仇家恨,与我们成亲有何关联,我不懂……与你一起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你都忘记了吗?你对我的爱那么深,那么真,直到我方觉悟自己的心时,你却说不能与我成婚……只是将我接进府里罢了,你为何不肯,为何不能……我不要等待,我害怕等待!”   他的泪亦顺着脸颊滴落于地,难忍悲哀地痛心道:“我明白,是你让我知道人世间若没有一个真心爱的女人,会有多寂寞,相反,没有你的那段日子,我生不如死,所以只能选择冷漠,可是……”   “可是什么……既然你知道我们之间多不容易,为何要如此待我,我也想杀了羯人,但是我只知道我无能为力,冉闵,你不应该管这些事,我现在给你选择,若你选择去石虎身边,我便消失在你的生命中。若你选择我,我们便回去南方,从此不再管这些事情,只是牵手度过此生……”我炙热的目光期盼他的答案,虽说我也是汉人,但是这个乱世,又哪是我们可以改变的?不止不会改变,他还会死呀,我真的不想他死!   他迷惘地盯着我,怔了怔,内心似乎在反复纠缠……我想,就是这几秒,决定了我们的人生。若他选择放弃我,我会去找慕容恪,还有……杀了慕容俊,替他改命,即便杀不了慕容俊,我也会杀了慕容恪,即便慕容恪对我万般的好。   “对不起……因为我无法漠视国仇!羯人离开中土时,就是我们成婚之日,你要等我!在这之前,你先去南方,等我驱逐出羯人,就会来相见!”他最终还是掉转头,离我而去。对不起,三个字,说得何其容易,幸福明明就在我手边,为何我想紧紧抓牢时,它竟然会离我而去。   我的世界最终天崩地裂,唯一能做的是,与将来要杀他的慕容两兄弟,择其一同归于尽……命运,真的好可笑,可笑得我几欲痴癫。   我在他背后大叫道:“我会等你,若到年初你还未来,我会成全你,会成全你!我会不让你再次担心了。”而他依然未曾回过头。   万事皆已定,浮生空自忙,痛苦地迈出门口,可以瞧见他的身影向赵国而行,默视良久,终还是择燕国而行,一条路,两种结局,多少少年亡,不到白头死,这或许便是我们的结局,抑或是所有人的结局……   爱一旦擦肩,咫尺即成天涯。 第162章 哀大,莫于心死(2)   痴呆地走着,却认得去慕容将军府的路……不知走了多久,我已完全没了思绪,直到走到将军府前,才踌躇呆望,守卫认得我,赶紧去传报,更是有人将我请进了府里。   步至前厅,慕容恪急上前攥着我的胳膊,难以掩饰地欣喜道:“你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出了何事,你为何满脸泪痕,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慕容俊轻笑道:“她那么凶,动不动就吼人,谁敢欺负她?若我看,是谁让她杀了,应该是如此。”   “我,将那个人的肉,活活地咬了下来,他在大叫……尖叫,还打我……可是我用力地咬了下来,血……沾了我满口……他最终还是死了!可是,为什么对男人来说为了国仇可以放弃女人,那么简单的幸福……真的很难吗?”我苍白的一张脸,隐隐泛青,目中茫然,嗫嚅着,面色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迷惘。   “你没事就好,好好歇会儿就没事了,对男人来说当然国仇重要。”慕容恪柔声安抚,慕容俊却笑得更阴魅,不以为然道:“四弟,都是她欺负别人,你还用得着如此温柔?在我记忆中,你可是除了学习兵法,很少注意女子,就算在皇宫的女子,你都并未正娶,只是用她们传宗接代罢了,又何必在意她?”   “慕、容、俊!”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眼中亦是浓浓的恨意,定定地盯着他,一瞬未瞬,沉声道,“你是杀人凶手!慕容俊,现在的你是王太子,将来的你会是皇帝,但是……就算你俊美得如恶魔,可是也掩盖不了你凶残的本性!我恨你,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慕、容、俊!”   “既然知道我是王太子,也会继承帝位,你还敢如此对我说话?”他先是一愣,两道浓眉锁得紧绷,脸色越发难看,“你胆子倒是不小,为何对着我,总会如此的憎恨?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你可从未给过我好脸色,你是汉人,我是鲜卑人,但是也用不着如此待我!”   我愤恨地甩开慕容恪的手,朝慕容俊冲了过去,在他身上拼尽全力拳打脚踢,他一动不动,任我挥打,直到我筋疲力尽,才冷然轻哼道:“就你这样,还想杀我?简直不知所谓,你们汉人,不是经常说要以冤报冤,以仇以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想置我于死地?”   我凄惨地踉跄退了两步,空洞的眼里布满了心碎的泪,他冷冷地拂袖,蓦然趋前一步,深邃的眸子里有几分疏狂,冷笑道:“既然你想杀我,便给你这个机会,机会只有一个,可别错过了。”言毕便将夹制住我的手腕,向屋里拖去。   慕容恪眼中倏地黯然,慌忙拦上前,拧眉问:“二哥,你想做什么,她只不过受了些刺激才会如此,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先让她休息片刻,或许才会清醒,若你此时想对她做什么,也不合情理!”   “让开,莫非你还敢拦我?情分上我是你二哥,身份上我是太子!让开!”慕容俊阴沉道,那双幽黑的眼中多了簇火焰,低沉的声音中亦有风雨欲来之狂兆。   慕容恪亦扬眸深看我一眼,深邃而略显忧郁的双眸十分黯淡无光,脸色凝重地退至一旁,慕容俊冷瞥了他一眼,依然将我拖向房中,而我只是随他拖动。思绪一片迷茫,不知此时的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何种模样,只知道……我要杀了慕容俊!   到了房中,他将我粗鲁摔去床榻上,冷笑关门道:“现如今就我们二人了,说吧,你想如何杀我?我倒想瞧瞧,你要如何方能杀我?口口声声说要杀我,现今给你机会又不要?”   我混乱的脑袋总算有了些理智,恹恹地将脸埋于薄被中,虚弱地道:“我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想休息,好累,真的好累……”   “是吗?以后休得胡说,世道若逼我如此,就算我凶残也罢,怎样都好,都是身不由己,至少对你,还算是手下留情了,若不是看四弟面子,我早就……置你于死地!”他冷冷地道。   我双目紧合着,手紧紧攥住被子,门倏地再度被关上,知他出去,我才将被子掀开,凝咽地坐着,满腹的委屈与难过皆化成止不住的泪水。正如同他所说,我能杀的有谁?幸福呀,你当真离我太远了,就算想抓住亦是无能为力,以后的我将何去何从,我真的不知道,有谁可以告诉我,以后的我能做什么?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泪水在无人时默默淌着,湿了衣,湿了枕,也肿了眼……这一瞬间的绝望,让我满心凄苦不堪,虚弱至极,伤心至极,我已无力隐匿胸中的怨怼,我真的好恨,好恨啊……将夜明珠紧紧合于掌心,噙着泪,痛哭道:“带我回去吧……求你带我回去,既然带我来,是否证明有何天意?但是现在的我,不想待在这里,求求你,带我回去,我想要回去,求你了……”   门再次被轻推了开,慕容恪走了进来,见我并无安睡,只是哭泣,便试探问道:“你还好吗?别伤心了……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就你一个人回来?他离开你了?是不是这样?”   “是!”我斩钉截铁地回着他,泪水却落得更凶,悲戚道,“其实以前的我真的想逃避他,他为我付出了很多,甚至连性命也可以丢弃,可是我不懂,当我面对自己的感情时,他会离我而去,说什么舍不得我,才不能和我在一起,都是骗人的,我却像个三岁小孩,任他欺骗,为何男人宁愿为国效忠,却连一点点奢望也不留给女人?人,真的可以转变得如此快吗?成亲与效忠真的不能并存吗?我不懂……真的不懂……”   “你不需要懂,因为这便是男人……好些休息吧,不要再哭了,你的泪,他们看不到,对不对?又何苦为难自己,伤了自己呢?或许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世间如此大,又何必非他不嫁?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他淡然开口,表情仍是温和的,平静无波……只是声音中流露出酸楚。   “真的是这样吗?”我仰面望着他,漫延的怆然和伤悲却更为浓烈,为何当我知道自己的心时,遇到的竟然是如此的对待?老天爷当真不公平!他说他的性命都是我的,可是却可以为了别人的性命而丢弃我,男人都是如此负心薄性吗?是不是我想真心待他,都是如此困难!   他轻叹坐于我床畔,温柔地道:“别想这么多好吗?你先休息,我知道你已经很疲惫了,所以你安心休息。”   “是啊,我真的好累,可是你别离开,我害怕黑夜的味道,好孤独,好无助,我真的好茫然,以后的路在哪里,这是乱世,为何都要丢下我不管。或许再过些日子我便可以将他淡忘了,我一定会忘了他,若不能,我会疯的,真的会疯的……”我彷徨地紧盯着他,现在的我,真的好伤心,两年才敢面对的感情,一瞬间又消失无踪了,与他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很幸福…… 第163章 哀大,莫于心死(3)   他轻扶着我躺下,轻柔道:“我会一直在这里,不会离开你,你睡吧,好好休息,那样才会有力气,对不对?所以你闭上眼,不要想其他的,好好睡着就成了。”   “你真的会陪在这里对不对,要陪着我,不能离开我……”我思绪真的好混乱,整个人好像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谁来救救我,再想下去,我会疯的……真的会疯!   “嗯,我会陪着你!”他认真承诺,将我盖上被子,坐在床边望着我,重复道,“我会陪着你,睡吧,醒了就没事了,安心地睡吧。醒来的你,会忘记一切……”   “真的吗……”我迷茫地盯着他,胸口却加倍的扯痛,睡吧,睡了就不会痛了……这一觉,我睡得好不安稳,噩梦缠绕,自寤寐中惊醒。夜,依然是黑夜,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好孤独、好冷清、好寂寞……我要疯了,为何没人来救我……冉闵,苏蔡,你们在哪里?为何都要抛弃我,我神智真的不清醒了,求求你们……救救我……   我终是没有疯,只是神智当真不太清醒,想什么都是朦胧的,不敢去想,不愿去想,经常一个人呆坐在房里,不答理任何人,一个人喃喃自语……我知道,我已是被逼近疯癫的病症,所以遏力保持平静,每天除了睡便是睡,因清醒时再想,我当真会疯。心早已千疮百孔,似乎早已痛得……忘了痛!神色仍是凄惶,人亦是冷漠毫无生机。   代王什翼犍(拓跋)又向燕求婚,燕王慕容让他献出一千匹马作为聘礼,什翼犍不肯给,又骄傲自大,毫无女婿应有的礼节。八月,慕容派王太子慕容俊率军师慕容评等人进攻代国。什翼犍率领士众避开,燕军没有遇见敌人,于是返回。   冬季,十一月,己巳(二十二日),东晋大赦天下。   快到年初了,他会来吗?若他不来,我会去死。死总比疯好,疯了就再也无法思念他了,北方的大雪下个没完,我的心亦如它那般寒冷彻骨,百花凋落了,梅花却要在这个季节悄然绽放了,给凋敝的冬天带来一丝生气,冬天有它不会孤独,但我却是孤独的……   院里的梅花开得格外艳丽,它是那么的孤寂无依,陪伴它的只有刺骨的寒风,和那皑皑的白雪与它交相辉映,脆弱中的坚强应当是说梅花了吧,与冉闵在梅花下的诺言又浮上心头……   “我们成亲吧,好不好?我要将你用大红花轿抬进门!虽然是妾,但比妻更让我深爱!成亲吧,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了!”   “那我们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外面是乱世,我们就在山里盖所房子,男耕女织,日出而做,日落而熄,你说好不好?”,“不怎么好呀,你说我的家产全在将军府,待在这里不是变穷鬼了吗?还要男耕女织?我怕你什么都不会,成天只知道调皮,可如何是好?那我岂非很辛苦吗?这里都是穷人,我要上哪去偷银子来养活你?而且你对那些大婶大叔那么大方,我怕再多银子也不够你送了,再说了,我又不是神偷!”……   眼中的泪再次聚集,景是人非,我依然是我,他呢,是否已经将我抛于脑后了,莲步走去梅花树下,任满天霜雪吹打着,折枝戴于头上,喃喃低语道:“驿外断桥边,寂静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众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我心痛地盯着梅花,语言尽是悲伤。   泪刚溢出眼眶,又被冻结,惨白的脸色,除了迷茫便只剩迷茫,黑眸已是失神涣散,我的心已如死灰了吧……应当是如此,继续移动着脚步,来到了荷花池,厚厚的冰遮盖住了湖水,穿着棉鞋在冰上行走着,离岸越来越远。   慕容恪突地出现在岸边,脸色蓦然惨白,大声道:“天雪,你过来,若冰不稳固,你会摔下去的。若摔下去了,便只有死路一条了,你过来再说,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   我倏地转身,凄婉道:“他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我说会等到年初,可是没有……没有呀!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在等他,天天在等,为什么……为什么全都要抛弃我!”泪水犹未干透,此刻又慢慢地涌上来,目中却更加茫然。   “我快疯了,你知不知道,慕容恪,我真的快疯了,我想他想得快要疯了!慕容恪,从现在开始你记住我所说的每一个字!记住。”我漠然拭泪,声音格外悲凄。   “你想说什么,你过来说好不好!”他亦是大声,神情满是焦急。   “你记住了,若我死后,将我火化,把骨灰送去赵国石闵将军府,记得了吗?”我悲痛大喊,缓缓闭上眼,向天嘶吼道,“老天爷,我怨你,当真怨你,我伊天雪,将会魂寄夜明珠,既然今生无法相守,那就魂魄永生永世与他相随!我要如此,老天爷!我恨你,真的好恨呀!”无边的痛楚与难过袭击了我的全身,悲厉的哀号是如此无奈与痛! 第164章 哀大,莫于心死(4)   雪,越下越大,我缓缓前行,在荷花池中舞动着,只为人生最后一次跳动,体态轻盈地旋转着,悲痛的泪无言掉落,与雪融合,脸色苍白如鬼魅,一心只为求死,其实我何尝不知未到年初,但我当真无心再等,因我的思绪已经无法控制,心中的痛已经无法补救,死,只是成全了我,亦只是解脱,这次,我当真想死!   不知跳了多久,我停下舞步,望着依然呆滞伫立于岸边的慕容恪,在寒风刺骨的冬天发出让人战栗的阵阵笑声……那笑也是苦涩而揪心!心死了,泪水也早已干了,身子慢慢向后倒去,泪滑出脸颊,迷离的眼微闭着,掩去了眼中漫延的怆然和伤悲。   慕容恪蓦地尖叫道:“不要……”那声音竟是悲痛至极!   身子终于冲破了冰,向湖中沉陷,这一刻,我的心竟然如此坦然,将腰间的夜明珠,取出,扔向湖底……冰冷刺骨的湖水涌入口中,微笑亦在瞬间浮上面庞,生生世世,我都能魂魄相随了。就算死,我亦是高兴,死亡是什么?只是一个终点罢了,同样也是一个起点。死亡只是心脏停止跳动……   我疲惫地睁开双眸,慕容恪的容颜映入眼帘,我终究还是没死成。嗓子突然极不舒服,咳嗽声不断,我怎么了?为何没死呢?是他救了我吗?   “还好我跳下湖去救了你,湖水很冷,所以你的身子……”他突然缄默,担忧地凝视我道,“你的身子不太好了,虽然我救了你,可是你的寿命不太长了,大夫估计能活过明年就算不错了,天雪,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很坚强,对不对?大夫说你患的是劳疾,若休养得好,还可以多活几年,若是……”   “我知道了,谢谢你救了我,一年的寿命对我而言是足够了,这么冷的湖水,没将我冰死,倒是真的可惜了……慕容恪……我想离开。”我捂住闷得发慌的心口,一阵剧咳再次由口中传出,冷意却是从心底漫延滋长,脸色苍白悲凄,带着浓浓的自嘲!   “别说这么扫兴的话了,现今你的身子这么弱能去哪儿呢?我不准你离开,也不会让你离开,若想离开,身子好了再说!”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眼底眉间却掠过一丝痛楚。   我虚弱地粗喘着,脸色煞白,唇齿开合只喃喃地道:“可是……既然活不过一年,我要回到冉闵身边才行,我一定要回去才行……”   “我说过你现在要休养身子,不要再想着那个男人了,若你身子好了些,我便带你回去见他,好吗?”他盯着我,目光似一潭幽泉,却有股炙热的光期盼我的回答。   我心中并无期许他会应我,只恹恹地转脸向床里,他幽幽轻叹,温柔将我扳正,硬逼我对着他,柔声道:“你这性子太倔犟了,也太好强了,我答应你,等你身子好些,便真的准你走!好吗?”   “真的?”我微微挑眉,仍是一脸怀疑,他真的会放我走吗?于是凄婉道,“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我仿佛中了他的魔,被他勾走了魂,不管他怎么对我,我始终还是想他。其实我知道他也想与我在一起……只是他不能呀!他不能呀!我的心真的好痛,真的痛……”   他柔情地拥着我,眼眸之中却是至暖至热,沉声道:“是啊,他不能,既然知道他爱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只要记住,你一定要活着,因为活着才能与他重逢,因为活着才可以和他在一起,只要记住这些就可以了,知道吗?别的就不准你多想了,以后你不准再想别的,只要记住活着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能活了,真的不能了,慕容恪,我后悔了……后悔那么冲动,那湖水真的好冰,真的好冰……我身子还觉得刺痛,心口也好痛,我快不行了,我可不可以与他在一起……可以吗?”我紧紧咬着自己毫无血色的下唇,拼命忍住因伤心而将夺眶而出的热潮,现出了迷惘而又哀伤的神情。   “哭出来,好吗?别强忍着,哭出来吧……我想看伊天雪放声大哭的模样,肯定很动人……为何要忍着?”他脸色依然一成不变,只是言语间却饱含酸楚。   “我真的可以哭出来吗?可是,我害怕眼泪,那样就是好脆弱,为什么要哭呢?我不应该哭的,可是,我真的好想他,好想好想他,心好痛……揪心的痛……像是心死的感觉。”眼中蓄满的泪再也无法抑住,我痛哭失声地依偎着他,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溃决,心口却阵阵揪痛,痛得我几欲窒息,眼前顿时一黑,彻底哭昏在他怀中……原来心碎的感觉,是如此难受。   依然自寤寐中惊醒,房间里不是黑的,而是点燃了许多蜡烛,照耀如白昼,慕容恪见我醒来,便柔声问:“你醒了?以后我会在你房里点上许多蜡烛,这样你便不会怕黑了,没事的,相信我好吗?孤独与黑暗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的心,若你的心想死,谁都救不活,你身子太弱了,不能胡思乱想,知道吗?” 第165章 哀大,莫于心死(5)   “我的病……好像又重了……”我粗喘着气盯着他,连呼吸也方觉困难,心依然是阵阵拧痛,冰冷的冬天,我的额际竟然有丝丝汗珠,若在现代说,这是心脏病的感觉吧?我患了严重的心力衰竭。   “别乱想了,看你脸色苍白,就知道要多休息了,你睡吧,好吗?我会在这里陪着你,多睡会儿就没事了,那样身体才健康,你才可以早日康复去见他,对不对?所以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他微抿着唇,那原本略显柔和的媚眼便无端添了几分严肃与酸楚。   我依然微微粗喘着,茫然地盯着他,好半晌才困难地自齿缝中逼出话来:“可是……我连说话都会吃力了……我怕我会一睡不起,那么……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   “我不准你多想别的,总之你需要好好安睡,若你再想别的,就当真见不到了,明白了吗?你乖乖地闭上眼,我会守在你床畔,这样你就不需要害怕了。”他依然柔声安慰,只是声音中多了许多无奈与担忧。   我痛苦地捂着胸口,虚弱地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人人都要对我这么好……值得吗?我还想杀你……你却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起,真的承受不起,想到这儿,我的心会更痛……揪紧的痛……”心口再次传来阵阵揪痛,眼前忽觉一片迷茫,疲惫地轻摇头,却发现头越来越重。   “你怎么了?”他紧张地盯着我,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手轻轻在我背上抚着,帮我顺着气,“别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能有大夫治好你,别担心。”   我迷惘地扫望四周,微微翕动嘴唇道:“我想下床走动,那么心就不会如此扯痛了,好吗?”   “好……”他温和应着,声音却微含哽咽,“我抱你出去好不好?你身子太弱了,现在外面一片漆黑,要是跌倒就会……更痛了,现在梅花开得好艳,我们出去赏梅好不好?”   “好……”我呼吸急促地轻声回着,轻轻一笑道,“我也好想去看梅花,只是天黑,能看得清吗?”   “能。”他宠溺地道,“我会吩咐人将外头点亮,我会让下人拿着灯笼站在梅花处,所以不需要担心,在寒风凛凛中,看红梅傲雪,冠冕堂皇的话我不会说,只是需要你能明白,并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是无情的,也有可以为了心爱的女人,做任何事的男子,所以你也要相信他会来接你,一定会来的……还没到年初,对不对?”   “是啊……还未到年初,我应该等他,或许他会想明白的,或许,他有事耽搁了,所以没有前来,我应该这样想才对……”我柔柔轻笑,眼眶却一热,声音有点哽咽,“他一定会来的,我相信他,若他不来,我会去找他的,他离开时说过会来接我……他有说过……只不过是要许多年后,我还能等吗?日盼夜盼,盼到的怕是一场空……”   “不会是一场空,相信我,一定不会是……”他怜惜地抚着我的脸,仿若我的泪水比任何东西更具有杀伤力。我泪光盈然地哭诉道:“可是,真的不会是吗?他……真的会来吗?”   “会,一定会的,相信我,好吗?”他捧着我的脸,轻拭我的泪,眼神温柔得让我沉溺其中,“若是他不来,我带你去找他,若是他敢躲,我一定不会轻饶他,相信我,一定会让你见到他,也一定会让你们相守,明白吗?”   “是啊,变幻莫测的人生,谁又能道个明明白白,所以我也相信他一定会来的。我会等着他,会一直等着他!直到他来为止,若他不来,我会去找他的……”我惨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丝浅浅的笑意,是啊,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他温柔地用被子包裹着我,将我抱出屋外,屋外果真很光亮,几十个人提着灯笼站在院子里,洁白的雪花曼舞,枝头绽放着的梅花伫立在寒风中,下人用伞帮我们挡着寒风,更有人围成人墙挡着那股股寒风。他将我抱到梅树下,让我静静地观赏那些娇嫩的花朵,花朵很小,但却可以傲雪凌寒。屹立的红梅,更是红妆素裹,映成无限风趣。   柔荑轻轻爱抚着花瓣,似是无限怜惜,只有它能在凛冽刺骨的寒流中开得如此灿烂,展示那独一无二的妩媚。凝目欣赏,眼皮渐渐重了,终于轻轻靠在慕容恪胸膛沉沉睡去,第一次,我睡得如此舒服,也不会心痛……   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来,日复一日的盼望,让我更为弱不经风,心阵阵作痛,想要把他忘记,可是忘记一个人谈何容易?爱他容易,忘却很难……如果在没有遇见他之前,我宁愿选择不认识他,那么就不会哭过、伤过、痛过……是啊,如果没有认识过,那会有多好…… 第166章 爱可是绚烂一时的烟花(1)   公元344年,四月,后赵北平将军尹农进攻燕国凡城,不胜而退。   荷花池畔,慕容恪好奇地盯着我:“天雪,你是说那颗珠子掉在湖里了?你怎么现在才说呢?我马上派人下去找,你别着急,大夫说你身子好多了,可还是要注意,知道吗?”   我轻轻点头,依然痴呆地望着荷花池,微笑是怎么样的?我似乎已然忘记,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不会再微笑,有时候硬挤出几抹笑容,却发现眼晴里有星星点点的泪光……这种微笑,真难看,因为它更像极了哭泣。也想过要忘记,重新来过,可是脑子里全是他,压得我无法呼吸,简直快要窒息,心亦是阵阵拧痛,仿佛被刀割!   是否谁能将我的心掏出,我想将他挖尽,什么都不想留下,都不想留下,爱已是绝望,心变成死灰,人只好慢慢地……慢慢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会游水的下人在湖里找寻着,慕容恪依旧轻轻拥着我,我迷茫指着岸边的柳枝道:“我像不像它……弱不经风,越来越像它了,我的心痛也越来越频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一睡不起……”   “你又在瞎说了,你不会死,大夫说若你想得开,便可多活几年,所以你不准再说这傻话了!”他轻声斥责,语气中却饱含宠溺,柔情似水的模样,仿佛我就是他的女人。   “我决定不去找他了……”我静静地倚着他,目光却是坚定的。他怔了怔,诧异道:“为什么?你不是很想去找他吗?我准备让你身子再好些便带你去,别灰心,好吗?”   “我的命过不了今年,找亦是枉然,你听过一个故事吗……有对老夫妻,女人是个瞎子,男人是个哑巴。只有他们俩相依为命,有一天,有人问男人,你希望谁先死?男人就用手比画着回答了他。在场的人都不明白男人在说什么,只是任谁都无法想到的是,男人说要死的话,让我老婆先死。”我轻柔诉说,脸上更是淡然无波。   “为什么?”他好奇地凝视着我,眼里满是不解,“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我苦笑摇头:“别人又问,你如此爱她,为什么要她先死呢?他回答说……如果我死了,那就只有她一个人活在世上了,一个人孤零零,没有人陪她,没有人去照顾她。若是她先死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承受了……”   他脸色凝重地瞥了我一眼,幽黑的眸子漠然平视前方,片刻,才喟然道:“我懂了,你怕他会伤心,只是……你当然不会再跟他见一面?真的可以忘记他吗?”   “我无法忘记他!”我坦言,声音虚弱似由天际传来,“我有时候经常在想,为什么那么爱他……只是我到现在也无法想明白,或许就像我经常说的,爱便是爱……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他,是看破或是软弱,但那些……都无所谓了,因为我的命已经由不得我自己来决定了。”   “将军,没有找到!”众多下人在水里找了几个时辰,依然不见踪迹。   “算了吧,或许是天意。”我本就了然于心了,如此大的湖里,要找一颗夜明珠,只怕是大海捞针,除非它自己发光,否则,此生都难以找到,罢了,这都是命……   慕容恪沉思了片刻,沉声下令道:“将湖的水淘干!”我错愕地盯着他,不解地问:“这是你最心爱的湖?你准备将水淘干?我都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辛苦兄弟们了,帮我将湖水淘干,一定要找到为止,中间部位认真找找,一定要找到!”他认真地轻摇头,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无比认真地凝视他,柔声道:“真的不用了,慕容恪,你何苦呢?这是你最喜欢的湖,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不要淘干,我都说是天意了,就算没有湖水,也不一定会找到,若出现,它自然会出现。”   他攥紧我的柔荑,目光中亦蒙上一层柔情,眼神如寒潭、如深渊,却有炙人的热度及关怀之意,微抿唇道:“因为,我不要你有后悔,湖水干了,可以再想办法,但是……你若后悔了,就没有办法弥补了,或许,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亦是你最后一个心愿,相信我,一定会找到的。”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秀眉微微轻挑,是诧异而欣慰的神情,心中尽管茫然,却仍觉得一股感动之情从心底汩汩而出,慕容恪……到底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我不想知道,因为我的心已经不再去猜测任何人,只是在等死罢了,又何苦想这么多呢?或许他喜欢我,但是我都不想去揭穿,只是静静地……等死!   府里的人没日没夜在淘水,而我的心更多了份歉意,只好躲在房里,不再出去,王太子慕容俊与那些兄弟,通常会千里迢迢赶来将军府,只为了兄弟团聚,或许他们手足的情谊挺不错,又或许这便是男人亲情的不可思议。我对慕容俊从心里讨厌,有时候偶尔碰到,也只是冷冷地走过他身边。 第167章 爱可是绚烂一时的烟花(2)   站在菱花镜前,我的脸色是如此苍白骇人,无丝丝血色,眼神是那么迷离幻散,轻摸上自己的脸颊,我的泪再次无声滴落,或许爱情就像烟花一样,从绽放的那一刻起,就灿烂无比,但是在它最美丽的时候,也是灰灭的时刻,除了满地的破碎,再也找不到其他,这或许就是爱情,也是我的爱情……   门被粗鲁地推开,慕容俊怒气冲冲地站在我身后,高声咆哮道:“又是你,他竟然为了你做这么多事,你究竟有什么好的?你知不知道他快疯了,他竟然叫人淘水,我看他一定是疯了,为了你这个无知的女人而疯了!我刚赶来,便听到了这些事,真是骇人听闻。”   我转过身,安静地朝他走去,冷冷地道:“若是无缘,终日相聚也无法会意。凡事不必太在意,更不要去强求,放弃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有一种爱是放弃!虽然你不会懂,但我想,他会懂!所以,你没有资格质问我,爱无非是要快乐,两个人不能快乐,不如一个人快乐,两个人痛苦,不如成全一个人的快乐。”   “你……”他拳头攥得紧紧的,额际的青筋已是暴跳,不悦地瞅着我,黑眸中尽是炽热怒火,道,“那我便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离开,二是做他的妾,你可以选其一,否则,我当然对你不客气,男人不应该为一个女人丧志,你懂不懂!”   “我离开!”我掀了掀眼帘,慵懒地横扫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朝外走去,慕容恪,你能感受到我的无奈吗?如同我能感受你的无奈一样的心痛?既然无法摆脱今生的束缚,为何还要让我们相遇?我想杀你,但是却下不了手……我想杀你,你可知道?若是知道,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   慕容俊愤恨地将我夹制住,愤愤地道:“我将他妻子带来了,所以,你不要去找他,也不要打扰他,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病,我只知道,现在你必须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能去,我会叫人看着你,省得你去破坏,别不知羞耻,他有妻室,也有儿女,对你只不过是一时的迷恋。”   我捂住胸口,没有力气跟他争吵,冷冷地道:“我想去荷花池,让我去……我不会去找他,也不会打扰他,我只是想去找回我的东西,只是这样而已,因为有了它我才会真的离开,若没有它,我连生的勇气也没有……它既然能带我来,也会带我离开,所以,带我去荷花池。”   “我已经命令他们停止淘水了,根本无法淘完,他是疯了,我才不会陪你这个女人疯,哪都别想去!”他眸子微微眯了眯,增添了些危险的味道,怒吼道,“你乖乖地给我待在房里,想吃什么,我会叫人送进来。”   “我要去找我的东西!”我毫不畏惧,坚持道。   “我说过你哪里都不能去,你没听到吗?有没有听到啊,你是不是聋了!这是命令,你只有听从的份!”他气急败坏地怒吼,愤恨的神情似乎想直接来掐死我方罢休!   我气定神闲地看他愤怒的神情,沉默不语,脸色淡然得波澜不生,踟蹰片刻,方淡然道:“我只不过想去荷花池,你可以紧跟着我,若是你一定要关着我,我一定会闹给你看,当然,若是你有把握能堵上悠悠众口,大可以关着我,你是王太子,我只是贱民,你的命令,我应当听从!”   “你!”他情绪似乎被刺激得有些失控,颤声道,“我就知道你并非一般女人,说什么病,只怕是骗人的,骗取他的同情心,是吧?要不然,他怎么会冰天雪地去河里救你,又怎么会半夜三更,叫人打着灯笼,只不过让你赏梅,还为了你想要淘尽湖中的水,我看他一定是中毒太深,你这个女人到底耍了什么花样?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会紧紧地盯着你,让你无计可施,直到你离开方止!”   “让开!”我眉头似蹙非蹙,微带几分自矜,一字一顿地道,“若不让开,休怪我大叫,王、太、子!若你想英名扫地,大可关着我,找到东西,我便会乖乖待在房里,所以现在就请你让开!”   他气极败坏地瞪了我一眼,却又无可奈何道:“我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若你想耍何花样,我定然不会放过你,可知道?”我侧过脸,声音微冷,字字清切道:“放心吧,我只想去荷花池找我的东西,只是这样而已,并没有别的想法!你大可放心,亦大可安心。”   他狠狠地拂着衣袖,铁青脸带我朝外走去,慕容恪,如果不让我知道你喜欢我的真相,我想,至少还能在回忆里觅得一些安慰与欢喜。可惜……爱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忘记一个人却需要很多理由!你呢,往后需要多少理由来忘记我?我明白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更遑论思念性命即将不保的我呢?   荷花池的水依然那么多,慕容俊带着我,将船驶向湖中央,不确定地问:“你当时就在这里扔下去的?是不是真的扔了?你或许为了让四弟对你特别,所以故意说丢了东西?” 第168章 爱可是绚烂一时的烟花(3)   我默然,连申辩都懒得开口,只是对着荷花池大叫道:“若你有灵,让我找到你,我知道你会的……你会发光的对不对?一定要让我找得到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唯一的!”   “你想怎么做?叫几声就能找到?我派人下去吧!”   “不用了!”我依旧盯着荷花池,想都未想就回绝了他,我的身子,还能在水里游动吗?若荷仙花子有灵,我想……它会让我找到它的,若是天注定我必须葬身此河,那么太多的躲避也不是办法。   我决然朝河里一跃而下,微微听到慕容俊在船上大声叫唤道:“你在干什么?该死,你是不是寻死?竟然跳下湖!我就知道给你这个女人耍了!”   湖水有些暖意,水里却看得不够清切,依然是昏暗的,我游动着四肢,强忍着心口的疼痛,拧紧眉,继续搜寻着,许久未曾下水了,身子有些僵硬,不听使唤。   片刻后,水底果然有道强光直耀向我,仿佛在指引着我,我不由思索,便朝它游去,在杂草找到了久违的夜明珠,又发光了……我知道,夜明珠必定有何秘密,只是在等我自己找寻罢了,它的秘密会是什么呢?我很好奇,拿着珠子,跃出水面,光却瞬间熄灭了,夜明珠,我一定会找出你的秘密。   慕容俊见我游出湖面,慌忙叫人将我拉了上来,我依然盯着珠子,一瞬未瞬,脸上也浮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我终于可以放心离开了……慕容恪,我无法下手来杀你,也没有办法杀了慕容俊,所以只有离开,好好过我的后半年,希望你能明白……   “你是怎么找到的?我听说他叫了上百人去找,也未曾找到?你眨眼工夫便找到了?”慕容俊蹲下身,疑惑地盯着我,眸光一瞬间变得犀利如鹰。   我捂住发疼的胸口,呼吸再度急促,用力粗喘着,却发现我根本无法呼吸,慕容俊迷惑地道:“你怎么了,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惨白?”   “救……我……”我粗喘着,连话也是半天才迸出口,我知道,我的心脏病又犯了,恍惚之间我仿佛看见妙儿在向我招手,但伸出手,却只触碰到一片空白。我轻拍着胸口,逼自己喘息,却发现……真的好困难,传说人死之前,会看到已经过逝的人,这是不是证明,我快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吗?   “你怎么了,我带你去找大夫!”慕容俊待船靠岸,便抱着浑身湿淋淋的我朝岸上跑去,边跑边咆哮道,“看什么看,快叫大夫来,快!”   我紧紧握住夜明珠,痛苦地合着眼,心口的疼痛再次袭来,让我彻底昏死了过去,我死了吗?真的可以解脱了吗?   待我睁开眼时,身子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经过一片黑暗的通道,前面有明媚的天空,蓝天白云,一股凉气从脚底逐渐向上冒,走起路来就是飘着的,不但没有痛苦,而且有很舒服的感觉。我的视觉逐渐清晰起来,一位美貌如仙的女子映入眼帘,她兴奋地朝我招手。   我身子幽幽地飘了过去,她真的好美,一身绿装,柔白的肌肤如幻似真,眉目如画,婷颊凤眼,樱桃小嘴,而且感觉好温柔……见我怔愣着,她便开口道:“我是河神之女,逢莱尼……”   “原来世上真的有神仙?”我瞠大杏眼盯着她,好奇地道,“我真的死了吗?我现在是魂魄了吗?”   她轻轻点头,轻声道:“对,你是魂魄,但是没死,因你是现代人,不应该出现在古代,所以死是你最后的解脱,但是现在还不到你死的时候,你记得你对夜明珠起的誓言吗?”   “可是……我的誓言是,若我今生负了苏蔡,我愿意魂锁夜明珠,埋于荷花池底,永不得见天日,我愿意魂魄无依,独自孤独上千年,直到再度遇上苏蔡,直到苏蔡愿意帮我解开封印为止……可是我想在一起的并非是他!这真的会灵验吗?”我惴惴不安地问着,神色自是仓皇,若我死了还不能与冉闵在一起,那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们先不说这个,你相信世上真的有荷花仙子吗?”她的笑容依然很清,若春日的烟柳,像极妙儿的笑容?   “为何不信?我相信!”   她清彻的美眸中终于掠过一丝诧异,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你知道玉姬为何会被打入荷花池吗?玉姬羡慕人间的双双对对,男耕女织的勤劳生活,感到身居天宫的空虚和寂寞。因是我,偷偷地打开了南天门与她一同下了凡界,王母娘娘知道后,恼羞成怒,顺手拾起莲花宝座把玉姬打入湖中,而这位洁白无瑕的仙女便化身为美丽的荷花。”   我轻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她为何说起玉姬?   她美眸中忽然有几点晶莹的泪滴,却仍是淡然道:“接下来的你可就未曾听闻了……可是尽管如此,王母娘娘依然未肯罢休,她让玉姬受尽轮回之苦,而且让她生生世世都受尽折磨,直到有一天,看明白情为何物为止,若她不能明白情为何物,那么永生永世都会为男人而死,直到有一天,有男子愿意……”她欲言又止,叹道,“天机我无法泄露,以后的你会明白的……你知道荷花仙子的生日吗?” 第169章 爱可是绚烂一时的烟花(4)   我都未思虑,便脱口而出道:“与我同日,农历六月二十四日!”语一出口,便察觉到她的面色已微微一变,而我却吓了自己,我为何知道荷花仙子的生日呢?   她眉目神色倏地凝重,定定地看着我,一瞬未瞬,是何事可以令她凝重若此?我不明白,于是强忍心中的激动,一字一字问道:“你为何跟我说这些,我与玉姬是否有何联系?能不能告诉我一切,我当真很糊涂!还有,夜明珠是怎么回事?为何我有困难之时,它就会发光?”   “因为夜明珠便是……”她话未说完,便朝我越飘越远,我一步一步向前,她却离我越来越远。我拼命向她狂奔,直到她在我眼前消失……我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大声嘶喊道:“逢莱尼,不要走,告诉我,夜明珠是什么?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告诉我,我不想再被人欺瞒,我已经时日无多了,告诉我啊……我只有半年的寿命了,为何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实话,若是不肯,为何出现在我眼前!”   我拼命嘶吼,双手更是拼命向前抓去,却发现抓到的只是空气,而我已彻底绝望,夜明珠会是什么?为何一切都是如此神秘,玉姬与我又有何联系?太多太多的疑问,缠绕着我,却无人能够回答我,我的世界慢慢地,只剩黑暗……与寂寞!   我大叫起身,全身冒着冷汗,突然发现,这只是噩梦一场,心口依然传来阵阵揪动,证明我还活着,顿时咳嗽不断,呼吸也越加急促,慕容恪急忙轻抚着我的背道:“还好吗?以后不要再下水了,你怎么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你知不知道你的病又加重了,你怎么会如此任性。”   “我好……想他……”我呼吸急促,困难地迸出这四个字,是啊,我好想他,忘了他,我做不到,每次想到他心就会好痛,好痛……我想,是我不够坚强,拯救不了自己,是不是只有死了,心才可以不再痛了?   “不要想了,你不是说过要忘了他吗?忘了他吧,世上没有忘不了的东西,现在的你,是要养好你的身子。”他依旧帮我顺着背,语气却是十分无奈。   我依然痛苦地捂住胸口,粗喘道:“每一次我都对自己说,忘了他吧,这样就是放过了自己……只是,我依然不够争气、不够坚强,始终忘不了他,明知想他会心痛、会难过,但是我仍会想着他,想着他会有想我吗?想着他可过得好,还有……想着他是否还爱着我,可是他为何还不来接我,甚至连苏蔡也没来过,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呢?”   “别想这么多了,大夫说要你更加注意身子,否则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等身子好了,你想去哪儿都行。”他亦是柔声安慰。   “你每次都跟我说身体好了便可以了,但是半年了,依然毫无起色,所以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走!就算等死,我也要在他身边,我不能没有他……或许,只有他才能治好我的心痛。我要走……我好想他……”我唇微颤着,眼眶中更是蓄满了泪光,轻轻眨眼,便掉落了下来,越聚越多,几乎泛滥成灾!   “就让她走吧!莫不成你还想骗她到何时?她说的那两个男人都有来找过她,不是吗?”耳畔再次响起慕容俊的声音,我倏地抬眼,他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原来他一直有在。   “什么?”我疑惑不解地盯着慕容俊,虚弱地问道,“你是说,他们都有来找过我?是不是真的……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你是听谁说的,他们什么时候来过?告诉我……”   “是啊,他们都有来找过你,只是,四弟说你不在府上,他们才走的。”慕容俊瞥着我,更是冷笑道:“因为四弟想将你留在身边,所以才骗了他们,如此而已,他们并非不管你,而是……他们根本找不到你!”   我蓦然扬声,凛然道:“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我要听你亲口说,慕容恪,这是不是真的,为何你要骗我?你明知道我想他,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他,为何要骗我,这真的……是在帮我吗?”   “是,在你跳河后几天,他的确有来过,那天刚好也是年初,但是我不觉得做错了,你是因为他才性命不保的,他凭什么说要回你,就可以要回你,我说你去了南方,想必他现在已经在南方了,你若怪我,我也无话可说。”他终于坦白,漆黑的眼睛更为黯淡。   我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呼吸倏地一紧,喉头发出某种细微的怪响,未干的泪水,顷刻又涌了上来,原来……他真的有来找我,而我竟然一直错怪了他!   “慕容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他?”我泪流满面地盯着他那双幽深狭长的眸子,极力保持镇定,不想再怪他,毕竟他是为了我好,可声音却微颤低柔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呼吸再度急促,心痛却减轻了不少,轻声道:“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此断音信?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情怀。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来来往往张眼望,在这高高城楼上,一天不见你的面啊,好像已有三月长!我亦是如此盼他,可是你却……我应该怪你吗?望穿秋水,不见他来,浓浓的爱意只好化为惆怅与幽怨,所以我的病才会越来越重,你……可懂了?”   “是他害了你!我为何要将你还给他?我绝对做不到!”他仍坚持,只是垂眸,不敢与我直视。   “刚开始,冬天特别冷,夜很黑,我漫无目的地在长廊盼着,寒风呼呼作响,可是我竟然没有一点儿感觉,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日盼夜盼,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总以为是他放弃了我,现在才知道,爱一旦擦肩,咫尺即成天涯!你到现在还是不愿放我走吗?”我疲惫地盯着他,神情却是端凝,声音亦是庄重的。   他沉默,低头不语,好半会儿,才终于启齿道:“我会叫人保护你离开,也会派人送你到他身边。爱一旦擦肩,咫尺即成天涯!我也懂了!”话毕,他便走了出去。   慕容俊盯着我,瞧了半会儿,脸上终于有了丝浅浅的弧度:“你知道的挺多的,我也懂了,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当真有如此严重吗?好好保重身子吧,我猜明天他便会放你走了。”   我疲惫不堪,一丝表情也无,然而那冰凉彻骨的眼神终于有了丝柔和,低语道:“并非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而是……一日未见,如此生兮!所谓爱一个人,如果不是全部,那么就等于零!所以,我用尽了我的全部来爱他,而他亦用了他的全部来爱我,现在的我,只想快些见到他,如果有翅膀,我好想即刻飞去,我好想他!”   他徐徐回头看了我一眼,轻笑着走了出去,我撑起虚弱的身子,悠悠望着窗外,不禁感叹丛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信了,只是因为冉闵眼睛里那一份深邃的忧伤,所以就算为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若真心是种幸福,我想,就算心痛亦是幸福的。有一种爱,虽很凄美,但却让人无怨无悔…… 第170章:《情迷五胡乱华》实体书已上市   《穿越时空情迷五胡乱华》实体书已经上市,现在正开始发行。北京地区的读者现在可以买到。至于其他地区的读者则要稍等。估计28号左右全国新华书店便有卖。   有些读者问:新华书店买不到,那大的书城一般也有,只要大的书店一般都有磨铁的书。   有些也问过,书上会不会有结局,这是肯定有的。书是全完的!   再买不到的,可以去淘宝网买,淘宝网输入:情迷五胡乱华也可以买到。此书分成上、下二册出版。   因出版,则按合同配合出版社的要求,暂停更新。 第171章:命中注定的劫数(1)   慕容恪派人跟着我,被我拒绝了,换上男装,坐在马车里,再度出发,走向冉闵,心竟然未再痛过。因为,我在向幸福走去,就如此简单,却足够让我幸福!传说时间是心痛的解药,只要等到有一天,慕容恪与苏蔡把我完全忘记的时候,他们的心,才会慢慢愈合,不再心痛,而我同样也不会感觉沉重或有负担……有人说,离别是为了相见,此话倒是真的,因为我和他的离别,的确是为了相见!   双眼微合坐在马车里,心思格外愉悦,马车倏地停下,外面寂静无声,掀开帘布,剑直架在我脖子上,车夫已不知了踪影,十多个平民装扮的人盯着我,我竭力隐藏起眸子里的一丝惊悚,小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跟你们无怨无仇,为何要抢劫,还是要想谋财害命?”   “姑娘真是记性太差了,虽然你是男装,可是我们却记得姑娘!莫非姑娘忘记了吗?一年以前,你与一个男的也被我们拦住了,只不过当时被你们逃脱了,而现在就姑娘一人,我想没人可以救得了你了!”看似为首的男子,蹙着浓眉,直盯得我毛骨悚然,又讪笑道,“姑娘别怕,我们这次找你可是用了些时日,整天在这一带找你,知道你一定会在慕容将军府,所以便等了好几个月,这才等到你出来,我们劫持姑娘,只是想姑娘替我们去救一个人!”   “我?救人!”我指着自己,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我会救人吗?自己都需要人救了,何况救人呢?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对,是你!”他认真地点头,不容我辩解道,“我以前有对姑娘说过,有人看见姑娘能发光,那么足以证明姑娘法力高强,康帝病重,还望姑娘相救!”   “原来是因为东晋康帝病重,所以你们便想抓我回去救他?只不过,我不会救人呀,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哪里会救人,况且我自己还病重,若是救人,肯定先救自己了!”我理所当然地道,心思却转动着,若历史记载无误,康帝只怕是撑不过十月了,司马家的男人虽说个个俊美非凡,但却都是早死的命。   “看来姑娘还是不肯相救,那我们便不客气了,多有得罪,若康帝得救,定当放了姑娘,先行为难姑娘了!”他将我脖子上的剑拿开,把我推进马车内,稍候钻进四人围在我身旁,这回当真是被劫持了!   为首的男子掀开布帘,命令他们道:“你们好好护送姑娘,我们在过江水(长江)之地集合,若出了何事,记得用暗号联系。”又转头对我道,“有劳姑娘了,治好了康帝,会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姑娘只管吩咐,我会保护姑娘过江水,若姑娘想逃,我看是枉然,就此别过!” 第172章:命中注定的劫数(2)   劫持人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我忍不住轻拍着自己的额头,四个随从身子明显僵了僵,以为我耍何花样,其中一人道:“姑娘只要乖乖配合,等治好了康帝,我们自然会放了姑娘,在这之前,还请姑娘不要玩任何花样,那样只会对你不利,希望姑娘是个明白人,若是如此,大家都好交代。”   “这里去江水还好些天的路程吧!”我轻声问,唇边倏然衔起一丝矜持的笑,颇有几分僵硬,温婉的眼神掺进了一丝阴鸷的味道,“可不可以先让我去见一个人,见了,我便跟你们走好吗?只要见一面即可,实不相瞒,我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只想见见他,可以吗?”   四人脸色更冷鸷,面面相觑,离我最近的人冷冷开口道:“保护姑娘是我们的责任,所以在这之前,还请姑娘不要有别的想法。治康帝,是所有汉人的意愿,姑娘应该欣然接受,至于姑娘说自己活不了多少时日,还请不要再说,因为没人会相信姑娘,不去也要去,去也须去!”   “可是……”我小心翼翼地睨着他们,免为其难地开口道,“这是不是太牵强了,就算我发过光,也不能证明我一定能治好康帝,就像过逝的成帝,我也没能治好!你们先皇都算是我朋友,你们知道吗?若他在天有灵,知道你们如此待我,肯定会生气!他最喜欢的女子,还是我……妹妹呢!我也算半个皇亲吧,有这样待皇亲的吗?”   “希望姑娘明白,我们对姑娘已是十分客气,就算先皇在天有灵,应该也希望姑娘治好当今皇上,姑娘再多费唇舌,也是没用,毕竟你是最后的希望了!皇上的病已是十分重了。”他白了我一眼,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仿佛我在耍何小聪明,真是四个字欲哭无泪。   与他们四人的第一回合交战,我便铩羽而归,不禁幽幽轻叹,要想逃脱,看来要高超的智慧了,若在这中间,我心痛发作,可如何是好?依这情形,只怕又会认为我是装的了,我的未来在哪里,当真还有未来吗?康帝的死是绝对的,那到时候岂非要拿我忌他?只怕我的下场是两个字吧,陪葬。   一路上他们对我都是严加看管,除了吃饭外,基本都是在马车上度过,如此的颠簸让我身子格外难受,却又无可奈何,费尽思量也未想出逃走之计。   “姑娘,稍后,我们经过邺城(河北境内),再行一段便是过了黄河,我们就安全了许多,就要准备过江水了,还请姑娘在这中间不要玩什么花样。”车上的人厉声道,四双凌厉的眸子时刻紧盯着我。   “邺城……”我心蓦地轻颤着,冉闵就在邺城,那表示,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获救?“我们渡过黄河,再行走十几日,就能到江水边了?”我故意扯开话题。   “嗯,过了黄河便出了赵国,到时候就安全许多了,因赵国大王命人在灵昌津建造黄河渡桥,正在征招大量百姓开采石料,若我们被他们所捉拿,便会去开采石料,到时候就危险了,开采石料岂非人能做的事?而且住的地方时常有大批野兽出没,听闻已经让野兽活活吃了不少人,所以……你若是合作,我们便会安全过了黄河,若是姑娘大叫引人注意,便只是死路一条,我们死了无妨,姑娘就可惜了!”他脸色凝重,眼神戒备地定视着我,似为警告,其实担忧之意更浓。   “石虎简直不是人!”我愤恨地直呼他大名,更是切齿道,“想必抓了几百万我们汉人百姓前去吧!那大号人渣,成天只知道自己享乐,丝毫不顾忌百姓之苦,当今真是民不聊生!他却还如此享乐,若有机会,我真恨不得亲手将他杀了,将他尸体剁成一块一块,拿去喂狼吃!”   “哼!”他们齐声轻哼,示意我冷静,更是有人安抚道:“所以不少汉人南迁,听闻这次的劳力达到五百多万人,而且全部是汉人,他想采大石投入黄河中,然后做成桥墩,这样便可轻易过了黄河,再向南方接近,占我们汉人领土,只怕过几年,南方也会有危险呀!”   “他是猪!”我愤恨不平地怒骂道,“石头投入黄河中做桥墩,要他如此天才方能想出来。若是我,肯定想不出来,往大洪水中投石头,他病得不轻!简直是拿我汉人的性命在开玩笑!暴君,人渣!”   “姑娘不必太气愤了,小心伤了身子。”其中有人柔声安慰,看来,天下汉人一条心,倒是不假,只是救康帝,我的确无能为力呀!历史上注定要死的皇帝,我能救?或许给他们些希望也好,说不定过了到东晋时,康帝早死了!   “谢谢关心!以后他们都会被我夫君灭族!放心吧,离死期不远了,也就几年了!”我露出甜甜一笑,是啊,几年后,石虎便作不了恶了,他们诧异地盯着我,以为我在说大话,都强忍笑意。 第173章:命中注定的劫数(3)   我无暇顾他们,心痛此时又开始,只得捂住胸口,硬忍着,雪白的额际已渗出珠珠汗滴,心更加揪痛,呼吸也顿时变得十分急促,用力粗喘着,为何我想到冉闵便会心疼?这不像是心脏病呀!我到底是怎么了?再次疼得昏死了过去……   朦胧中,我又再次见到了上次昏倒见到的女子,河神之女逢莱尼,她瞠大杏眼盯着我,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怔愣住,半天才问我:“你又心疼了?”   我轻点头,疑惑地道:“为何我次次想到冉闵便会心疼不已,起先,我以为自己是心脏病,心悸衰弱,但是……直觉又告诉我,这不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真的是河神之女?我上次以为只是噩梦一场。”   “你不能想他!”她慎重吩咐我,语气亦是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方算好的,若你与他在一起时,发现心疼频繁,那便证明你的寿命快到终点,我上次与你说过,你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是非死不可的!至于你还能活多少时日,要看你以后的心静与否,亦或者你忘了他,便不会心痛!”   “为何会这样?是因为我投河自杀的关系吗?因为天冷所以落下病根,是否因为这个原因,但是我想他,是我的事,与病有何相干呢,为何会这样?”我顿时警觉起来,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旋即却又恢复平静。   “这是最大的原因,反正你别想着他就是了,而且你此去黄河会有危险,身上的夜明珠要记住别离身知道吗?若离身的话,你便会死无全尸!”她眸中一贯温和,此时却也有罕见的庄重与忧郁。   “我知道了,夜明珠我不会离身的,只是会有什么危险,会有死无全尸这般严重?我不懂,还有,夜明珠究竟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替我解答,我有太多的疑问,却无从可问,因为没有人能回答我,大师曾说过,我与冉闵是天注定的姻缘,若是天注定,又为何不能相守?总是困难重重,我想要与他相守,也是如此困难吗?”我满心凄苦,虽说不能多问,却又顾不得这么多,要再弄不明白,我当真会思绪混乱不堪。   “我还是走好了!”她幽幽轻叹,秀眉微扬,无奈道,“我不能告诉你什么,一切都看你自己吧,有危险时,我会保护你,只要记住,夜明珠千万不能遗失,知道吗?虽说你遗失也能找到,但小心为妙,至于你的疑惑,待你死时,自然会帮你解答,你现在多虑也没用,况且现在的我,真的不能告诉你,若告诉你,王母惩罚便更重了。”   “可是……”我再想问,她却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脸呆滞诧异的我,这是梦吗?又或许,我醒来时便会忘记,夜明珠?我慌忙摸着腰间……却惊醒了过来!睁开双眸,四张紧张的脸映入眼帘,他们几乎异口同声道:“你终于醒了!”   我顿时冷汗涔涔,摸着腰间依然在的夜明珠,总算松了口气,半晌后才勉强镇定下来,竭力隐藏起眸子里的一丝惊悚道:“我们过了黄河吗?有人托梦给我,说过黄河会有危险,不如我们换道而行吧,我有种直觉,只怕是过不了黄河了,现在是在哪儿?”我方才想起环顾四周的环境。   “客栈,你昏了,我们没办法过黄河,是准备你醒来便过黄河!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过了黄河就安全了!其余的人已经过黄河了,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可是……”我仍是心有余悸,河神之女说的话,应该错不了,黄河对我来说犹如鬼门关,有死无全尸的危险,我当真要随他们过去?踟蹰复踟蹰,也只得起身随他们向黄河边走去。   站在汹涌澎湃的黄河岸边,我相信了那个传说,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古老的黄河是一匹很难驯服的野马,它任意奔流,好像一个龇牙咧嘴的怪物,日夜怒吼,滔滔不息,吞噬着万顷良田。咬啮着千万重山,黄河两岸的回汉人民只能在山尖、沟底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传说只是证明了黄河的气势,如今亲眼所见,的确非同凡响。   有许多人在准备过黄河,官兵甚至在把关,我的心忐忑不安,只是随便着那些难民上船,此次的船似乎不同以往,很大,一艘船上装载了上百人,一共来了十来艘,船上更是有官兵把守,众人疑窦丛生,却不敢发问,只是寂寂地等待开船,官兵们的神色异常,似乎有何阴谋的感觉。   我们几人紧挨着人群坐在船尾,身旁的随从压低嗓音道:“不太对劲,往常不会有官兵,只是听说最近才有官兵的,而且船不是往对岸而去,我们要万分小心才是,他们可能想将我们运去灵昌津!”   “灵昌津?”我脸色倏地惨白,“叫我们去采石头?那只有死路一条!”若历史记载无错,石虎因建墩不成勃然大怒,下令杀了工匠,听闻野兽也活活吃了不少采石百姓! 第174章:命中注定的劫数(4)   “不要窃窃私语!”官兵的目光顿时转向我们,厉声道,“天天都有百姓过黄河,为何要过黄河?我们赵国不好吗?大王已经封了河道,谁都不准过黄河,所以你们安静地等我们载你们回去!”   我心蓦地一惊,后赵的疆域的确广,有今河北、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及江苏、安徽、甘肃、辽宁的一部分!以淮水与东晋为界,初步形成南北对峙局面,如果我们身处河北,想过黄河到河南也是羊入虎口罢了,只有真正过了长江才算安全,现今只怕是要抓我们去采石头了。   有百姓小心翼翼问道:“官爷,我们这是去哪儿?这是去哪儿的路,朝廷未下命令不准过黄河呀?大伙都只是想过了黄河去投奔乡亲,我们全家老小都在船上呢,要是不能回去,可否载我们返回刚才上船的那里。”   “别说话,都给我安静地待着!”官兵没好气地瞪着我们,讪讪道,“你们汉人就是喜欢惹事,给我安静点,大王有命令下给你们,这对你们来说是一种福气,别人想还想不到!”   “官爷……可……可是去……灵昌津?”有人毛骨悚然而结巴不已,采石的事,看来所有百姓都知道了,他们也应该是为了躲避采石而准备过黄河!   我冷汗涔涔地拍抚着自己的胸口,喃喃低语道:“好恐怖!怎么可以这样呢?我心脏有病,去不是死路一条?不……就算葬身黄河,我也不愿去采石。”   身旁的两名随从紧紧挟制我,低柔道:“不要慌,我们再想办法,现在在船上也是死路一条,你安静些,我们会保护你安全到南方,现在你要做的是放宽心。”   我大惑初解地直点头,眼眸中一片迷离的轻雾,喃喃自语道:“对啊,我要活着,不管怎么困难,我也要活着,我想要见他……为了见他,所以我要活着,若是死了,真的是永不会相见了,我要活着……”   倏然间有百姓从人群中站起身,直跑去官爷面前跪着哭喊道:“官爷,我们一家老小都在船上,能不能放了所有孩子和女人,就算采石,船上的女人与小孩也不能去呀!”   “小孩与女人,我们自会处理,用不着你求情,快给我回去坐好,要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还不快回去!”他冷冷地踢走跪于脚前的百姓,目光却移向人群中轻扫着,眼睛恍然一亮,从人群中拖出一个小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   她浑身哆嗦而颤声问道:“你想干吗……你想干吗……我……不……不要……”   “我想干吗?哈哈……好漂亮的汉女,来侍候大爷,若是侍候好了,我还会打赏你,说不定你就不用采石如此辛苦了。”他将她硬拖出人群,讪笑声格外刺耳。   全体顿时肃静,静若寒蝉,整个船上,只是听到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无助而悲怜的惨叫十分刺耳充溢耳畔,我痛苦地抚住前额,翕动着唇,眼眶里干涩得流不出丁点儿泪水,只觉得胸口窒息得喘不过气来,心痛又再次开始了,揪心的痛反反复复折磨着我,用力粗喘着,却发现脑中一片混乱。   只能痛苦地按住胸口,我的心疼日益频繁了,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长时日,可真的可以撑到去见冉闵吗?今生是否真的能相见?当初若是在冰寒的水中死去不是更好,那就不会受这些折磨,慕容恪,此时的我好怪你,怪你救了我……   “你还好吧?”身边的侍从发现了我的异常,焦急地轻问,“你的心是不是又疼了?你可别昏了过去,若昏了过去,他们会将你丢进黄河,你要忍住,你不是说要去见你相公吗?所以你要忍住,别昏,皇上还等着你救命,你相公也在等着你,是不是?所以千万别昏,也千万别死!”   “我……想……见……他!”我急促粗喘着,好半晌才迸出话,声音细如蚊声道,“是啊……我要……见……他,他在等……我!我不能死……不能昏……倒!”   他们四个人紧张地盯着我,一时束手无策,只是将我尽量遮住,不让官兵瞧见,这一次,我终于没有昏倒,而是紧紧按着胸口,忍住咳嗽,依偎着他们,阴翳却在我的心头不断漫延,有种末日来临前的恐惧!那丝丝缕缕从心底发出的寒意,侵袭我的全身,全身颤抖哆嗦着,尽管这是盛夏……   “我们有上百人,他们只有几十人,为何不拼一拼呢?”我虚弱地细声问着身旁的随从,心却更为扯痛,是啊,我们上百汉人,他们顶多三四十个士兵,为何不拼呢?   他蹙眉细声细语道:“就算我们一拼,其他人不见得会拼命,所以我们也毫无他法,老大想必也已被他们抓住了,一会儿若是去采石会合了,我们再想办法逃走。”   我不再言语,只是望着那滚滚黄河水,反而希望多几个冉闵那样能收复北方失地的将军,就算是屠杀羯人,我也不在乎,只是祈望能多几个冉闵……那汉人苦难也会到头了。 第175章:命中注定的劫数(5)   方感叹时,那名被捉去的小女孩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她脸色惨白,泪痕尤在,衣物已是破烂不堪,手臂上依稀可以瞧见许多被抓伤的痕迹,目光茫然地朝船尾走来,四面静得骇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怜悯、酸楚、恐惧,到最后全化成浓浓的恨意……我可以感觉到所有人的恨意,是如此热烈,只是没有人敢反抗,这便是……我们汉人的悲哀!   她颤抖着身子经过层层人群,目光在人群中迷蒙地轻扫着,最后定格在我身上,泪水亦是汩汩涌出,酸楚地向我走来,所有人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待她走到我面前,才跪下痛哭地抱住我。   我虽是一头雾水,却又不得不轻拍着她颤动的双肩,压低嗓音柔声道:“别哭了,我们会离开的,一定会的。总有一天,所有的羯人都会被赶出中土,到时候我们就太平了。”是啊,到时候就太平了,只可惜不是现在……   “我好想你……”她颤声,抽泣得不能自已,“哥,我好想你,我想来南方找你,可是……哥……”   “乖……”我轻拍着她,泪水犹如未曾干涸,又涌了出来,她认错人了,但是不要紧,她肯定很想她哥,肯定很想……   “哥……”她声音蓦地扬高,泪水更是汹涌流出,颤颤的尾音,清晰可辨,对抗着我虚弱憔悴的悲哀与无奈,这时刚才的士兵走了出来,见她哭闹,便大声骂道:“哭什么哭,汉女罢了,有何大不了的?又不是将你送到军队,不准再哭了,再哭小心我不客气了!”   她依然紧紧搂着我,不理会那士兵的恐吓,哭得更为大声,士兵便朝我们愤愤地走了过来,手更是直接攥着她的头怒道:“我告诉你,不准哭,听到没有?你是不是聋了,有什么好哭的,汉女就是这样,没什么就寻死寻活,能够侍候我们,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倏地抬眼,牙咬得咯咯作响,那凛冽的视线似乎想将他千刀万剐,于是她起身,用力推着他,两人顿时一起投入黄河水中……我呆滞地望着那滚滚黄河水,它瞬间便吞食了两条人命,恨真的有那么大的力量吗?可以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推动体形健硕的羯人士兵,这便是恨吗?那奔腾的黄河水是否能洗清她身上的耻辱呢?能洗清吗?今天的我,终于认识了一个坚强的汉女,她不是柔弱无力的,她比船上的男人更有勇气,死或者是她……最好的选择!   我抬头,看着天空,它依旧是那么的蓝,六月火辣的阳光,依旧炽热地焦烤着大地,人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与它无关!只是……生命的消逝却是如此简单,若此时能下一场大雨,那该有多好,至少它能冲去所有的悲哀与无力的吼叫,也能冲洗我身上的酸楚……或许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与无奈吧,又或许……这只是对人性的考验!   船依旧在行驶着,刚才的一切似过眼云烟,只是众人更为寂寂,除了黄河的怒吼,再无其他声响,汹涌的黄河水拍打船身也更为用力了,我的眼前是一片迷茫,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呈现那女孩的身影……   在随之而来的缄默中,我忽然听到隐约的嘈杂声从船舱传来,一声惨叫划破了寂静,一直有百姓窃窃私语,我慢慢向前移动,身旁的四个人亦跟着我,走到船舱内,其中一扇门前。传来此起彼伏的高谈声,更是有人讪笑着或淫笑着。   我紧紧攥着双手,脸色铁青站在门前,心一阵痉挛,手刚想推开门,口却被捂住,身子也被强行抱离了船舱。   “你别冲动,我们说过会有办法活着的,相信我们!”他们四人极力保证,手却不松开,一直紧紧捂住我的嘴,怕我大叫抑或怕我失声痛哭……   我杏目圆瞪地任他们捂着嘴,眼中只是一片惶然……明天,我还会有明天吗? 第176章:生死皆转瞬间(1)   在我们所有人诚惶诚恐中,灵昌津到了,我们被押下船,心却早都如死灰,直到脚着地,我才知道我上岸了,忽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轻松,一种欣然的悲凉,再次回首,黄河水,仍在流淌,没有受到任何事情的干扰。   这是一片森山野林,中间用东西随意围着几十个大大的营帐,是我们这些劳力的休息场所,走进去,却发现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根本无处可安睡,见我们到来,他们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安静地躺着,态度十分漠然。   “稍后便有人会带你们去采石,自己找地方休息吧,不要想逃,逃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士兵毫不客气地命令着,我呆坐在地,轻扫着营内,大概有几千名百姓居在此营,他们四人依旧紧挨着我坐,愤愤低声道:“都抓了五百万个劳力了,还要抓我们来干什么?这简直是强抓,真想不到北方如此混乱!”   身旁休息的百姓听到这话,便低声道:“不要不满,要是让他们听到了,立刻就将你处死。不过,进来了,就没有人可以活着出去,能出去的,都是躺着被丢去乱葬岗喂野狼的,我们男人还要好些,女人抓来可就惨了,直接……我们却只能吃些野菜充饥,他们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有稀饭吃。”   我只是冷冷一笑,没有可怜,没有同情,我现在才知道中国伟大的文学家鲁迅的感想,他不同情国人,他甚至有些鄙夷、有些愤怒,有点儿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我呢,身处在这个乱世,却也是只能怒其不争!几万羯人军队便可以控制五百万汉人劳力?是他们自己的懦弱吧……怨不得别人!   他们轻轻推着我,压低嗓音道:“一会儿我们去找找老大,若是没错,他应该也被抓进来了,采石的时候我们也待在一起,这样方便照顾,被砸死、砸断腿的很多,你要小心些。”   我依然将头伏在腿上,不搭话,只是静静地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中,泪眶早就干涩了,甚至连心也为之冰凉了,若还有话可说,那便是两个字……悲哀!   “好了,都起来干活了,休息的时辰也够了,要是不尽快采集好石头,大王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十月大王便会前来检查了,到时候若是石头不够坚硬被水冲走了,大家都要人头落地,所以开采大的石头,知道吗?每人都要努力开采,这样大王高兴了,你们自然不用再开采石头了!到时候便可以去修造宫殿!”将领高亢地吩咐着。   我面无表情地随他们一同来到深山里,看着眼前的悬崖峭壁,已经有成群的百姓在敲打石块,有些在搬运,领队的人交给我们工具后,便让我们敲打石壁,我漠然敲着石壁,心中已被命运所折服,那砰砰的声响,更能发泄出我的愤怒,望眼而去,这一片都是峭壁,几个人为一队敲打着。   身上忽然一阵火辣的疼,身后传来怒吼道:“不要停,不要偷懒,快点干活,若是大王来了,没有采集够石头,大家都要脑袋落地,所以快点干活!”   我更加用力敲打着,身上早已被汗水渗透,那火辣钻心的疼痛却并未减轻,只是祈求心脏的痛不要此时发作,若是发作了,我便只有死路一条,连最后一丝见冉闵的希望也没有了!   随从紧挨着我,悄声道:“他们三人已经找到老大了,一会儿收工时我们便可以与老大商谈!你忍着,我们会想办法逃出去的!”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搭话,若不是他们,我又何苦落到这般田地?说不定此刻正与冉闵在一起了,逃出去?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活命?半年内可以逃得出去吗?   “别不开心,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一会儿老大会想到办法救我们出去的,你别慌,也别气……”他垂首,柔声安抚我,“我们老大可是威风极了!而且聪明能干,能随机应变,他还……”   “啊……”一声凄惨无比的尖叫截断了他的话语,一股热血喷了我满脸,我蓦地抬眸,巨石从上滚落而下,砸在身旁敲石的百姓身上,离我仅一只手臂的距离……他已经被活活砸死,只剩那尚有温度的血提醒着我们,生命只是如此而已!用力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嘴唇微微翕张着,却始终迸不出半个字,泪意已将眼眶撑得微红。   官兵叫来了些人将石头推走,更尖锐地骂道:“怎么就死了,不中用,将他尸体抬去扔了,好了,你们继续做事,别停,谁停就抽鞭子了,好好做事,就不会有事了!”   我侧过脸,紧抿着唇,用力敲打着,刚才的那幕却永远也忘不了,热泪再次在干涩的眼眶中会聚,慢慢滴落……泛滥成灾!使劲、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是悲哀?还是苦涩?我无法回答自己,只知道……生不如死!   天,终于黑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疲惫地回到大营中,垂眸看着衣服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方觉恶心,脸上想必也有不少,所有人都无力气交谈,只是安静地躺在地上,我亦是……   双目微合,心思却是清醒的,真的能逃吗?或许,这只是绝境中的一丝渺小的祈盼罢了,若真能逃,这五百多万的百姓怎么不逃?他们为何只是在等死?   身旁忽然来了许多人,轻轻推着我,我睁开眼,果然是挟制我的那十几个人!想不到他们也全在这里了,为首的老大担忧地盯着我,老气横秋地压低声道:“姑娘,我是琅太守!”   “琅太守?是谁,就是你?”我秀眉蹙得紧紧的,脸色已惨白如鬼魅,直盯着眼前这个看似三十多岁,模样粗犷的那个男子?   “对,姑娘未曾听说过吗?琅太守桓温!”他身边的随从问。   我心蓦地一震,点头道:“听过他的大名!”历史上的桓温是有名的外表粗豪的大将,年少有大志,经常想收复北方失地,不愧是东晋的名将,只可惜受到东晋君臣相互猜忌和牵制,再者他长期掌握大权,素有不臣之志,现在的他地位算是小,等娶了脾气暴烈却又会忍让慈悲的南康公主时,他便会步步高升了。桓温也算是一个人品不错的大将军,趣事一大堆,与公主倒是相配,怕妻子也是历史有名的! 第177章:生死皆转瞬间(2)   “我们太守为人不错,士兵都愿跟他!这就是我们的老大,你眼前的这位!”随从眼中忽发出崇拜的光芒,向我解释道。   桓温轻点头,赞叹道:“姑娘出门知道换男装,可是帮了我们不少忙,要是让他们发现身份就糟了,唯今之计,只有找机会逃脱,请姑娘再忍耐数天,我们一定可以逃走!”   想到关于桓温的历史记载,我倒觉得好笑,桓温的妻子比他早死,所以晚年他便仗着自己功劳大,一直催促皇帝给他“拜九锡”,也就是在车马礼仪方面象征性的最高待遇。他甚至幻想皇帝将位置禅让给他。其实那时皇帝已经在一点点削弱他的兵权,何况单就打仗来说,他常常先胜后败,转胜为败,他是自信大于能力的那种人。   桓温看禅让不行,就有意夺帝位。他的名言是:“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复遗臭万载也?”可能是看到自己时日不多,有点急了。流芳百世没有希望了,要抓紧时间遗臭万年……有这种想法的人也并非凡人了,他也算一代雄才,但就是差一把火候,未及行事就病死了,终年六十二岁,既没有流芳百世,也没有遗臭万年。   “知道了,原来你就是顶顶有名的桓温太守!实在是闻名不如见面,有礼了!”我盯着他,唇边便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却又是哭笑不得!   “姑娘有听说过在下?”他稍微诧异,又接道,“看在下已是有点儿名气了?”他左顾右盼,又轻声道,“等时机一到,我便会请命北上,姑娘无须担心,胡人赶出中土只是迟早的事!”   “你?”我微微挑眉,苦笑道,“是啊……你以后会收回很多失地,但是现在想想怎么逃吧,实话告诉你吧,我时日已无多了,顶多还有半年的寿命,希望半年内能够逃脱。”   “当然,用不着几天,我们便可以逃走了,姑娘大可放心,康帝还在等着姑娘救命!别说这些丧气话,他们跟我说了,姑娘的确有病,不过不要紧,有我在,万事都会解决。”他朗声保证,我却更加茫然,如此自大的人,我们当真能逃脱吗?   他又悄声道:“姑娘别担心,我已经买通了这里的将领,身上的银子全给他了,我们会受到优待,所以什么都不需担心,只要见机行事就行了,况且我们有十多个人,莫非还怕他区区赵国羯人不成?”   “银子有用?”我脸笑得很抽筋,紧张与担忧倒是轻了不少,啼笑皆非道,“要在此地,银子有用的话,倒也是奇怪了,你被骗了,桓温!你没发现,我们今天都没东西吃吗?”   “是啊,今天我们都没东西吃!”他似乎有些疑惑,蹙着眉表示不解,满脸好奇地问,“你说是不是因为没有煮东西呢?又或者他们忘记了?”   “你说呢?”我拢紧眉头,语气冷峻地反问,他倒是挺能为自己找借口的,骗了就是骗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男人太好强了,这种性格在此地,只怕是危险万分!   “我说一定是他忘记了,或许有何意外,我去找那官兵就知道了!”他依然语气坚定。   “你如此相信胡人,相信猪狗比相信羯人好!”我无奈地轻叹,这男人真是固执,都到这境地了……还相信胡人,岂不令人咄咄称奇?估计脑子坏了!   他微微昂起下颚,豪爽的脸上透着一股自信与坚定,沉沉地道:“我并非相信胡人,我是相信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没有听说过吗?看着吧,我现在就去找他!”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去吧,我待这里等你好了,若他真守信用,我倒是奇怪了。”我百感交集的胸口感到一阵怅然,只得茫然地坐在地上,轻扫着已经快昏昏欲睡的其他百姓,凉意再次笼上心头。   半晌,桓温才脸色灰败地走进来,怒火沸腾地盯着我,愤愤低声道:“当真可恶,你瞧见我脸上没有,竟然被他打肿了,我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叫手下做了他!”   “做了他?”我蹙紧眉宇,满脸诧异地问,“你脑子没坏吧?你竟然在这里杀人?成心找死?”话音刚落,他的随从便走了进来,在他耳边嘀咕着,营外倏那响起一阵号角声,所有百姓轻揉着眼起身,而我们亦跟着人群朝外走去,众人寂寂,大气都不敢多喘。   “是谁在军营中闹事?刚有士兵死在军营内,是谁做的?胆子倒是不小,说!是谁说的!”为首的将领刀刃一般锐利的眼神在我们中间轻扫着,只是人太多,他根本无法找出真凶,怒火攀升,恨恨地道,“该死的汉人,叫你们是来采石的,不是叫你们来杀人!竟然敢不承认?好,全部不用睡了,给我去采石。”   顷刻便有士兵将众多火把分配在我们手上,少数人照明,多数人采石,我拿着锤子,无奈地敲打着,深夜里的敲打声尤为刺耳,阵阵声响在山谷里回旋着。 第178章:生死皆转瞬间(3)   “我就知道被你给害了!”我眼帘也未抬,声音轻如喟叹,挖苦身旁的桓温道,“你说你没事杀什么人?没事找事,我都说你让骗了,还不信,非把人给杀了!现在好了,五百万人活活跟着你受累了!”   “我知道跟着我受累,但是不能怪我!”他认真地轻点头,语气里有着不容辩疑的坚持,仍是一脸坚定地愤恨道:“要怪只能怪他,我给了他多少银子呀,他竟然敢骗我,一个人连这点信用也没有,还愧为人吗?贼是小人,知过君子,我问他知道错了吗?他竟然将我大骂一顿,还危胁我说要将我处死,你说我应不应该杀他?此人不杀真是会愧对自己良心!”   我心中凛然,不禁垂手敛容,肃然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这些你怎么不会说?路逢险处须回避,事到头来不自由。这些你懂不懂?这么黑的天,只靠火把照明,若出了什么事呢?你对得起汉人同胞吗?三思而行,再思可矣,我想你绝对没有三思过!一脑袋的豆腐渣!”   他凝眸顾我,欲辩,却又半天未迸出一字,只是踌躇满志道:“近水知鱼性,近山知鸟音,以后你便会清楚我的性格了!我很讨厌别人骗我,他还敢揍我,简直是向天借胆了!”   “我早就知道你的性格,流芳百世没有希望了,所以要抓紧时间遗臭万年……这便是你的口号,你我都是命,半点儿不由人!所以我不怨你,要怨只能怨我自己,没事找事碰到你!懒得开口跟你废话了,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自己好好想想,没事别太冲动了,三思而后行!”我不耐烦地扯开喉咙,似乎烦躁地怒骂他,难掩胸口的怒气!   他倏地抬眼,欲辩,却又无言可辩,如此尖锐的话语,他倒也是平静地接受了,只是愤愤地道:“不管说什么都好,人都已经死了,多说无益,我一定是好人,并非人口中遗臭万年的坏人!我可以与任何古今英雄一论高低!”   “跟古今英雄论高低?”我得理不饶人,如星美眸凌厉地轻扫着他,脸上毫不掩饰讽刺之色,嘲弄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就怕与他们比吧,我如今只要保住性命就成了!多的事我也不想,若想活命,以后凡事就忍着,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要再想什么花样了,那样只会事过功倍,你可明白了?”   他且不作答,只是更加用力地锤着,这个夜就在劳累之中度过,天蒙蒙亮时,将领才准我们歇三个时辰,回到营中全身似乎散架般难受,饥饿与劳累已经将我纠缠得失去了任何斗志,仿佛只要轻轻一碰,我便会倒地,所庆幸的是心痛并未发作,这种真是非人的对待,若是不吃东西哪来力气采石呢?   正在梦游之际,号声又再度响起了,将领将我们集合在一起,纵身道:“过几天,大王会率石闵将军等朝中重臣前来观看采石的进度,大王一直相信,这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只要我们将桥墩做好,对朝廷便是大功一件,所以你们要更加卖力,知道吗?”   我的心蓦地深深一震,他要来这里,那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相见了?抑或表示我能得救了?方思寸间,钻心刺骨的心痛迅速袭遍我的全身,呼吸再度急促起来,用力撑着胸口,蹲在地粗喘着,那阵阵绞痛却越来越厉害,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掉落,将领依然在絮絮而说,未曾发现我的异常。   身子倏地哆嗦着,这是炎夏,可是我全身竟然有丝丝凉意,我懵然蹲着,冷汗涔涔,我……快死了吗?不,我不能死,轻轻地闭上眼睛,使劲、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我可以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有力地一下一下猛烈跳击,似乎想从喉咙溢出,视线逐渐朦胧,拼命用力地捶打着头,我不能昏,不能,在这里昏即是死!   桓温发现我的异常,蹲下身子,焦虑不安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病又发作了?这可如何是好,马上便要去采石了,既然如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示意随从一起将我扶起身,挡在中间,又压低声音安慰道,“幸好,人太多了,根本无人看到我们,稍候我们便待在一堆,到时再想办法!”   我用力地捶着胸口,艰难地呼吸着,脸色已是惨白如鬼魅,急促而颤声道:“这……或许……便是……宿命!”声音却是抖不成言,我知道,我的世界里只有无奈与痛苦,现今的我还能做什么?不断地问着自己,没有回答,已经习惯了质疑自己,除了等死,我再无其他。没有想法,却有呼吸,清晰的呼吸……人到底还是活着的,只是比死更痛苦罢了。   颤抖着身子倚着悬壁,神思恍惚地锤着石块,心却依然传来阵阵拧痛,桓温在我耳畔急切道:“你要不要紧?身体好些了没有,若是实在不行,我们便逃吧,总不能等死!” 第179章:生死皆转瞬间(4)   我苍白着脸,无力地直摇头,惨淡低语道:“不能走,我要等他,等他……”手臂传来滚烫的感觉,泪再次无声滴落,流泪是为了心痛还是因为思念?我无法回答自己,或许两样皆有,只是如今的我,当真不能走!   “可是你快不行了,要不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你现在必须休息,你知不知道你脸色有多白?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想其他办法,若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他惴惴不安地继续唠叨。   “我没事……”我声音微颤,却只是平静地回着他,眼前却只能见到一片白雾,天地间仿佛在旋转着,咬牙硬撑着,继续锤着墙壁,锤子却打偏,正好落在我手上,火辣的疼痛却让我神思清醒了许多。   他无可奈何地轻叹着,只是担忧道:“我还要你救皇上,你别出什么事才好,若你出了什么事皇上可怎么办?所以无论如何你也要活着!   “是啊……我要活着……就算比死痛苦也要活着,只有活着才可以见到他,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在一起……所以……我也想要活着……活着与他相聚,若与他相爱注定要痛苦,那么痛苦也会是幸福的……这便是爱情……我与他的爱情!”我喃喃低语,泪却越涌越多……天,刹那间下起了大暴雨,仿佛在冲洗着我身上的痛楚与无奈,只是,若真能冲净就不是痛苦了……   那汩汩雨水顺着脸颊,衣物,不断滴落,六月,经常会下黄雨,所有人都已习惯了,全部淋着大雨在采石,只是这个暴雨来得有些猛、有些异常,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快离开……倏然间仿佛有股力量拉着我向军营处走去,桓温焦急地追上我问:“你怎么了,要去哪儿?你支撑不住了是吗?”   我神思恍惚地直摇头,逼自己清醒,身子却不由自主向前走去,只是喃喃念道:“有危险……快叫他们离开……有危险……会死人的,都会死掉的……真的有危险……”   他怔住了,有些迷惘,不解道:“什么危险?你别再去了,若是现在回了军营,会死人的,别再去了!让他们看到了你,会狠狠折磨你。”   我茫然地继续向前走,已无暇顾忌其他,只是知道……离开这里!他惴惴不安地跟着我向军营走去,仍是念念碎:“我看还是找地方躲躲吧,这雨太大了,回军营也不安全,我们先去山坡上等着,现在官兵都回军营了,只剩下我们这些劳力了,我们去山坡上休息片刻。”   话毕便拉着我朝山坡上走去,豆大的雨滴在身上疯狂拍打着,耳畔只觉暴雨的吼声,那么嘹亮,那么清晰,我旋转身,眼前的景象使我呆滞,泥石洪流,已在瞬间爆发,来势凶猛的泥石,携带巨大的石块,从山谷向下怒奔着,瞬间便不知吞噬了多少条人命,石流肆虐之地一片狼藉,我感觉出我的眼睛越来越模糊,眼里有一种带着温度的液体在汩汩流了出来,泥石流……人类无法抵挡的自然灾害……无辜的百姓纵然是显得如此渺小,死了多少人,我不知道……只知道……能活着真的很幸运,山坡马上便站满了逃亡出来的百姓,这一瞬所有人的心思都是沉重的……   雨越下越大,泪也越流越多……终于,雨停了,泪干了……一切,恢复了平静,只是,我们由采石转成了挖尸体……死了多少人已经无法分清了,只知道抬了不知道多少趟,尸体在乱葬岗快成了小山丘,连掩埋都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们被野兽啃食,或者过几天来时,再也见不到那些尸体了……因他们已经葬身在野兽肚腹中,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姓名,或许其中有多少人的妻子正在盼望着,儿女正在树旁眺望着,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的心,犹如雨水,早已在轮回的滴落中疲惫,再也无法颤动,除了无奈便是……死灰!   桓温也是伤痛的,因为他的随从死了几人,只剩下五人了,整天闷闷不乐地唉声叹息,连话都少了,依然寂寂地采石,上次被泥石流冲走了不少大石,一切必须重来,在将领心中若是连泥石流也无法阻挡,又何谈黄河水呢?   “唉!”桓温继续在我耳边喟叹着,“想不到我们逃出去都是如此困难,根本无处可逃!”   “有!死便可以出去了!”我冷漠地继续敲着石头,晦暗昏浊的眼睛,依旧是冰冷的,没有一丝光泽,“死吧,从乱葬岗便可以逃出,这是唯一的办法!或是我们趁天黑逃出去。”   他刹那间错愕,满脸木然,旋即回过神,道:“对啊,我们从未想到这个办法呢?那我们什么时候逃?”   “我不走,你走吧!”我淡淡回应,艰难地仰起身子,轻揉着早已黑肿的眼眶,四周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我却已经听得麻木了,天天都有人被大石活活压死、压伤,残腿或是生病在军营里只是死路一条,或许是见多了死亡,人亦为之木然,没有当初的悲哀与怜悯,我的心,早已在这煎熬中磨出了厚厚的趼子,只是另有一种惊惶不安的感觉,却隐约盘踞心头,久久无法散去,或许还有何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吧……又或许,是我生命快到头的感觉,除了顺其自然,我还能做的便是等待……   “你必须跟我回去救皇上,否则我会强行带你离开!”他微眯着眼,语气饱含威胁与坚持,亦有淡淡的无奈,毕竟我们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的生死,似如兄妹的情分也有些。   “我要等他!一定要等他,他会救我的!”我微抿起嘴,衔了些清愁,以及模糊的决然,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唯一的波动就是想他时眼中饱含的泪水,提醒着我,心并非真的麻木!   他不再多说,只是眼神掺进了一丝阴鸷的味道,显得有些尖锐,仿佛在偷偷筹谋些什么,只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已到了九月……他马上便会知道康帝病逝的消息。 第180章:恍如隔世的见面(1)   九月,康帝病重,庾冰、庾翼想扶立会稽王司马昱为嗣君,中书监何充建议册立皇子司马聃,康帝听从何充的建议。丙申(二十四日),立司马聃为皇太子。戊戌(二十六日),康帝在式乾殿驾崩。己亥(二十七日),何充按康帝遗诏推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这一夜,听闻冉闵与大王明日便会到此地的消息,我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呆坐在营外。天空皎洁的明月照耀着大地,暗碧的树梢上微耀着一道清光,四周依然可以听到喧闹的虫叫声,却不觉繁喧,除了巡逻的士兵,所有人都已沉沉睡去,我的身子或许由于清心寡欲的缘故,竟然奇迹般活长了时间,半年的期限快到,除了人已经消瘦,手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趼子外,我依然未变,他会认出我的,一定会……   “你在想什么?半夜还不安睡?”身后倏地响起桓温的声音,我头也未回,只是淡淡地道:“我的身子到了冬天便会很虚弱,但是我知道,他快来了……等待这么久,终于没有白费,在他身边,就算是死亡也会是幸福的,我相信,若爱情是幸福的,那么就算痛也是幸福的……”   他的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深邃的眸子让人无法猜出他内心的想法,意味深长瞟了我一眼道:“或许吧,但是你不想逃出去吗?他到底是谁,我从来不问你,但是很好奇,他真的会来救你?或许你应该跟我逃出去才对,男人都是负心薄性之人,这年头,谁会在乎一个女人呢?”   “他不是!”我撑起手臂,斜着眼眸睨着他,冷冷地道:“就算世界上的男人都是负心薄性,他也不会!若他知道我在这里,早就来救我了,若不是你们,我早就与他在一起了!”   “姑娘若能救了康帝,岂非大功一件?所以我一定会将你带到东晋,就算死,也要将你送到东晋,你可是皇上最后的希望了!”他认真劝说,语气却有不容迟疑的坚定。   我凝视着他,却微微发怔。原来康帝已经过逝的消息他还未得知,我淡然道:“康帝已经过逝了,戊戌(二十六日)日就过逝了,现今只怕是快要下葬了,你很快便会得知。”   “什么?”他虎目倏时圆瞪,不禁垂手敛容,肃然道,“不准你咒皇上,你待在这里,又岂非知道皇上已经过逝的消息?休得胡说,皇上乃上天所生,怎会如此早逝?”   “那成帝呢?成帝司马衍因病早逝,你又怎么解释?他不是皇上吗?如此顽固,我都不知要如何劝你,或许你应该好好想想,消息怕是早就传来了,只是你自己心中仍不肯相信罢了,他死了就是死了,我说他活也活不了。”我面色仍是平静,声音中却饱含怒火,这个人果真太顽固了!   “你胡说!”他气急败坏地怒吼,愤恨的神情似乎想直接来掐死我方罢休!“康帝福泽深厚,怎么会早逝,成帝是因为思念妃子而过逝,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康帝却不同,所以你休要胡说,皇上不会死的,我说过要带你回去治他,怎么可能不等我们就死去……不会的……我绝对无法相信,绝对!”   “别太铁齿了,世事无绝对!他当真死了,我骗你也没有什么好处,若是人死了,不是你说活着便是活着的。”我平静地盯着被我激怒到火冒三丈的桓温,他脸上的表情还真丰富……   他脸色由白转变为死灰,指控愤骂道:“谁说你没好处,若康帝死了,你便可以不去东晋了,对你来说不是好处吗?我太清楚你们这些女人了,为了自己什么话都可脱口而出!”   “你不是也有听到康帝过逝的消息吗?为何还如此坚持?只是因为你顽固,不敢相信,不愿相信罢了,那边传来的消息会有假?莫非你还坚信这是谣传?”我倏地秀眉轻挑,眼眸中跳动着两簇怒焰,更是愤愤道,“若非不是你,我怎么会来到这里采石,一切都是因为你,既然他都死了,你却还不肯放过我?”   他情绪似乎被刺激得有些失控,指着我颤动着手指道:“你……你竟然敢……你……”   “我当真敢!因为他是真死了,这有何不敢的?”我邪佞的笑开来,冷眼瞅着他,那笑纵是冷涩毫无温度的,火气亦是降了下去,这个男人当真固执透顶,不可理喻! 第181章:恍如隔世的见面(2)   “你瞎说,他怎么可能会死,说不定是胡人传来乱我军心的!”他依然坚持,只是语气没有刚才坚定,眼神也是飘忽的,似乎又有些茫然与痛楚。   “你说呢?这里是军队?”我不置可否地冷笑。   “我说肯定是乱我……”他似乎找不到充分的理由,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自然而然地缄了口,只是望月兴叹,到底还是平静地接受了康帝死去的消息。   “我还是把你带走吧,既然如此,我也会带你安全离开,送你去找你想找的人!”他突然直盯着我,随即用手掌拍向我的后脑勺,眼前顿时只觉一黑,昏了过去……   待我再次清醒时,天已经蒙蒙亮,只是人却由他们扛着在乱葬岗,尸体发出的阵阵恶臭让我慌忙捏鼻,囔道:“放我下来,我醒了,快些放我下来,听到没有!我要下来!”   桓温示意属下将我放心,语带歉意道:“对不起了,我们只能出此下策,毕竟若你在那里多待一日,便会多一份危险,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天快亮了,送你出了这带,我们便会安全了,走吧。”   “我要回去!他今天便会来了,为何要带我离开?当真是居心不良!”我掉头就往回跑,手臂却被被紧紧攥住,他们不由分说将我拖着往前走。   “别闹了,我会安全送你出去!然后回国,一定要请求北上!”桓温快速的步履充满恨意,面孔阴森冷沉得毫无半点儿感情,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高山道,“这些该死的羯人,我们快走,前面已经探了路,出了此地,便会安全了。”   “放我下来啊,我不走,当真不走,放我下来!”我怒气沸腾,嗓音自是高亢,随即嘴却被紧紧捂住,桓温在我耳畔低声威胁道:“别叫,你想死啊?让他们发现了,我们还有活路吗?你想与地上的死尸一样?被野兽啃食?”   我垂眸盯着地上的尸体,不由自主地轻点头,是啊,就算出了这里我也可以去找冉闵,但若是让石虎知道我在工地,只怕免不了死路一条。   脚还未步出乱葬岗,我们便停了下来,十几只野狼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难怪所有的百姓都不从这里逃亡,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此地逃亡,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办!”我的心顿时悬着,急得直跺脚,惴惴不安道:“狼怕光,但是不怕我们呀,糟了,肯定是死路一条了!怎么办,这么多狼,天还没全亮,怎么办……难怪河神女在梦里说我会死无全尸,当真会死无全尸!”   “不好办!万一他们扑上来就麻烦了!唯今之计,只有牺牲小我,拯救大我,谁去?”桓温亦是喟然。我轻抚着胸口,冷静地分析道:“你想叫谁去喂狼?你的随从?这万万不行,将地上的尸体抛给狼吃就行了,很简单!分散它们的注意,将尸体抛远些,这样就可以了……应该就可以了……”   “对,抛远些,它们饱了就不会盯着我们了!”桓温命令手下抛地上已发出阵阵熏呛扑鼻,散发浓浓恶臭的尸体,我紧闭双眸,不敢再看,唯感觉阵阵恶意直涌上喉头。   “好了,我们悄悄走!”桓温在我耳畔轻声说道,拖着我便向旁边走去,出了狼的视线便向前狂奔,跑出没多远,那群狼再次追了上来将我们团团围住,蓦地发出嘶鸣声,周围迅速聚集了几十只野狼,嘶鸣声亦越来越多,狼也越围越多,我们几人都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依我之见……只怕是会粉身碎骨了!”桓温蓦地感慨,毫不掩饰地自嘲道,“几十只,上百只野狼,不知道我们够不够它们吃,你说会怎么样呢?我猜会很痛!想不到我英明一世,却是糊涂了这一次,早知道真是后悔去找你了,白白葬送了我随从的性命不说,连自己都是性命即将不保。”   “你不会死!”历史上的桓温是老来得病死的,但若是此时不会死,那谁会救我们呢?除了光,再没有东西可以救我们了,对……光?夜明珠!我忽然思起,从腰间掏出夜明珠,大声念道:“我现在性命快不保了,发光吧!若你有灵就请发光,保护我们平安逃出狼群。”   桓温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老气横秋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东西哪里会发光,若真的发光了,我桓字倒着写,怎么会发光呢?若它发光了才奇怪!”   我思绪一滞,背脊微微发凉,着实也不敢论定它会发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发光吧!你若想我活着便发光,我知道你一定会发光的,一定会的!”   “都说不会了!”桓温轻叹,又仓皇地碎碎念道:“这可怎么办呀,我老大不小了,妻都还未娶,现今天就要葬身狼腹了,若能活着,我一定先把媳妇给娶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娶媳妇?”我不悦地蹙起眉心,神情十分严肃地道,“发光!快放光好不好!”它往往会在毫无意料的情况下发光,这次我相信一定也能。 第182章:恍如隔世的见面(3)   四周的野狼越聚越多了,不断向我们靠拢,手中的夜明珠,仿佛懂人性,倏地发出刺眼的强光,光环笼罩着朦胧的夜空,如同白昼!野狼更是不再上前,我抓着夜明珠带着他们向路口逃去,野狼只是咬牙凄厉地嘶吼着,不敢上前,待我们逃离狼口,夜明珠的光才瞬间熄了。   “原来是这个东西发光,不是你?”桓温目瞪口呆地盯着我,抚着胸口道,“还好这东西会听你命令发光,若不然,我们可要葬身狼腹了,既然如此,我们快些走吧!”   “人有善愿,天必佑之。你自己好自为之,若不然总有一天下场堪忧。”我双眉一敛,睨着他,语气带着冰冷,心里却在窃窃思量,到底夜明珠会有何秘密?   他随之默然,似乎在思绪着,在随之而来的缄默中,我忽然听到隐约的嘈杂声不断传来,几人慌忙躲去丛边高拔而密盛的草丛中,我一瞬未瞬地紧盯着道路,数万名士兵瞬间出现在眼前,石虎正坐在华丽的大马车里,而冉闵脸色凝重地在一旁走着,他的面容就在眼前,我却怔住了,温润的泪蓄满了眼眶,威胁着泛滥成灾,其实他早已深刻在我心头,想忘亦是难忘,只是再次相见便又恍如隔世……   我凝眸顾他,心蓦地揪痛,手将草攥得死紧,嘴唇微微颤抖地翕张,厉草割破了手掌,血……滴滴渗落,泪亦是滴答……滴答……冉闵呀,你可知道……我与你近在咫尺却宛如天涯海角,只能泪流满面地看着你从我眼前经过……这一瞬,我心绪激荡,悲喜参半……   他倏时将目光射向躲在草丛中的我,四目相对,二人都怔住了,他的目光如寒潭、如深渊,有清明的光泽,又有炙人的热度,嘴唇亦是翕动着仿若有千言万语想出口,随即却若无其事地侧过脸,缓缓地消失在我眼前,深浓的剑眉下,那黑亮流转而时时顾盼的目光我却感受到了,我知道他有看到我,只是他没有唤我,刹时只觉万事俱休……   紧紧捂住绞痛的心,呼吸更加急促,心头切切牵念的却不是这些,我是个随时会死去的人,就算相见,相守又能如何,如今只怕是难过年关了。对他不仅是爱,亦是种绝望和无奈。万千思绪纷至沓来,才知,心往往可以很坚强,也可以因他一个眼神而崩溃……待那疼痛再次传来之时,额上已是涔涔冷汗。   待士兵过后,我们才小心翼翼行走,刚才不远,便瞧见两条山中小路,绞痛越发厉害起来,几乎逼得我撑不住,只是咬咬牙,道,“你们走吧,别再跟着我了!我要独自去过完我的余生!好意我心领了,早些回东晋去吧,经历了这些生死想必你们有些事,也想得明白了。”   “可是你这身子能上路吗?不如我们送送你吧,这个乱世,你一个女儿家要去哪儿?又能去哪儿?”桓温仍是紧跟着,神情有些无奈,眉宇之间浮上忧虑之色,眼中盛着赞美与欣赏,遂轻笑道:“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子,若是可以,我们结拜做兄妹,如何?日后你若有何事,自然可以去东晋找大哥!”   我冷冷轻笑,笑里满是苍凉悲凄,切齿道:“我能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或许他会返回来找我吧,又或许他早已忘记我了,身后事不用你们管!”   他沉目思索,猛地扬眉:“说得也对,我们身上并无银两,还不知道能不能过黄河、江水,回东晋,看来只能行乞而回了!唉,想不到我纵横三十年,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忧虑。”   我秀指握紧,指尖刺破掌心,一线血丝缓缓滴落,心自是痛得无以复加,桓温沉声告别道:“那我们就告辞了,一切小心,若有事可来东晋找我,唉,还不知我能不能回东晋!”话毕便摇头,从另一条分叉路走去。   我死死咬住牙,忍过一波波痉挛一般的疼痛朝山中走去,左穿右插,已到了一溪涧旁,躬身兀自舀水解渴,疼痛已是缓解了不少,躺在岩石上,仰面望着这蓝天白云,我的心从未如此疲倦死寂过,缓缓褪尽外衣,将束着的长发放下,穿着亵衣裤便走进了水中,身子半坐于水中,缓缓地涤净身子、长发。   不知洗了多久,终于涤身干净,却舍不得起身,只是在清澈的水中,我才感觉舒坦,想起冉闵,刹那涌起不可抑制的悲伤,我与他,就如天与地,隔了一生一世的距离呀!   背后突然有双手紧紧地将我钳制,使我动弹不得,火热的唇印在我颈间,细细而深情地亲吻着,我心深深一震,目中隐隐泛着水光,侧过脸去,却仍看不清来人的面目,深深吸气才道:“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   “你说我会是什么人?”温柔的嗓音在我耳畔轻声响起,我僵硬地移动颈,缓缓地转过身盯着他,泪水遂然涌出,将头埋入他温暖的胸膛,凝咽道:“冉闵……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有看到我……” 第183章:恍如隔世的见面(4)   他淡淡轻叹,有着浓浓的自责与悔恨:“是,我来了……我又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别哭了,刚才将大王送进营内,我就急忙赶来了,你不会怪我吗?怪我来晚了?”   我一时默然,只是紧紧搂着他,复含泪笑言道:“不怪,当真不怪,我又怎会怪你呢……我知道,你年初有去找我……只是我……不知道罢了,你可是想明白了?”   “若不是想明白了,又怎会去找你,慕容恪说你在南方,怎会在这里,告诉我,你又出了何事?”他神色凝滞中带着期许与忧虑,目光柔情一如从前岁月。   我惨淡的唇角噙着一丝微笑:“你呢……有四处在找我吗?”随即神色暗沉道,“我让人抓走了,就是上次射箭伤了你的人,本是抓我去东晋给康帝治病,岂料世世多磨,又被抓来此地采石。”   他脸刷地冷下来,抓起我的手掌,抚上那厚厚的趼,自责道:“都怪我,都怨我,若不是我,你又怎会如此,我不应该离开你,也不应该弃你不顾,明知是这样的乱世,却让你多经磨难,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相信我……你可是相信我了?若你怪我了,就狠狠抽我几掌。”   我手微微一颤,蓦地落下泪来,赶紧侧过脸去:“不关你的事,无须自责,若是怪你,早就打你了,我可不会与人客气,倒是你……何必往自己身上揽,明知道……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他心中波澜跌宕,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语带疼惜道:“我知道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负你了……与你相遇,分分离离,已是几年了,除非我死,从今往后,你休想离开我!”   我淡淡应了声好,泪珠再次倏然而下,人生如雾亦如梦,缘起缘灭还自在,人生如梦亦如电,缘起缘灭难自在,既然人人都说做事不要强求,一切应顺其自然、随遇而安,那么,从今往后,与他便顺其自然吧,若老天注定我何时死,想不死都是不能,只能时时刻刻珍惜与他的每分每秒……   他嘴唇翕动着,却又不知应该如何安抚我,于是将唇印了上来,齿间轻咬,舌上舔吮,纵是如此浅尝辄止,已然叫我十分满足,他呼吸急促地在我耳畔轻喃道:“我可以……要你吗?”   我羞怯地闭上眼晴,感觉一阵热潮涌上脸颊,在他的催问下,才羞不可抑地轻点头,感觉他轻褪我的衣衫。一双湿热的唇,带着令人战栗的热气慢慢地爬过我雪白的脖颈,那种令人心酥的感觉触电一般延伸到了我的四肢,就在颤抖时,感觉热热的一口,含住了那敏感的一点,这种感觉刹那间差点让我疯掉,一股热流一下就冲动了小腹。他扳开我的双腿,将已然亢奋的男性特征抵进羞涩而柔软的禁地……   光天化日,天地间尽是窥伺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说得真好……   激情过后,他便帮我洗净身子,软趴在他胸膛,胸口却隐隐作痛,仿佛只要与他相拥,心痛便会发作……顿然生出哀凄之感,这是报应吗?   心蓦地翻绞一阵阵痉挛的疼痛,死死地将指甲掐在手掌中,强抑疼痛,面色却温和道:“我们现在是回府,还是回去营中?我好怕回营,我们回府好不好?”   “嗯!”他轻点头,应道,“在送大王去军营之时,我便说发现可疑之人逃脱,大王亦命我找寻,所以我会先将你送回府,再来此地,可以赶得急,你别惊。马还拴在那儿,只是因为不想惊动你,所以未早唤你,想让你有惊喜。”   我心上的痛楚席卷而来,再也压抑不住,五指收紧,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却仍是面色平静,佯装微笑道:“衣服都已经湿了,可如何是好,炎炎烈日想必也不会怎样,湿身上马好了,到时只怕都晒干了。”   “嗯!”他轻点头,淡淡一笑,眼底有炙热的光亮,将衣服给我套上,便直接抱着我向马处走去,我已然觉得连微笑的气力都耗尽,眉头深深蹙着,终是合上眼眸,咬牙强忍痛楚,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静静地依偎着……   马疾驰而起,他在我耳畔柔声道:“这里风景都挺美的,真想与你一同畅游,可惜你受了这么多罪,我要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行。”   我睁开眼,勉力一笑,指甲死死掐住掌心,不忍拂他兴致地笑道:“有机会的……别担心,我的身体很快便会复原的,你若是如此担心,要我如何是好……”心中的痛却一波一波传来,神思似乎抽离,只是靠意志强迫自己暂时清醒,我不能昏……若昏了又会让他担心了,只是这次的痛似乎异于平常,似乎心上有东西在嘶咬着,额际亦是渗出滴滴冷汗。   “嗯……你先睡会儿,或许,待你醒来时我们便到家了……这样就不会觉得劳累了!”他亦是温柔安抚,丝毫没察觉我的异常。   我快抑制不住昏眩,冷吸一口气,朝他温柔一笑,颤声道:“好……”话毕,便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朦胧之间,似乎又看到河神女在迷雾中对我摇头,我急忙跑向她,她却越离越远,拼命全力对我大叫道:“我不能再守护你了,以后要靠你自己了,我便寄身夜明珠里。”   我呆滞在原地,不再追向她,眼见她越离越远,不禁大声嘶吼道:“原来你就是夜明珠,为何要带我穿越时空,求求你告诉我,我是否当真只能活几个月了,告诉我呀!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们会再见的,到时候你便会解开一切了。”她身影已全然不能瞧见,只是声音却仍是从远处传来。而我却是一片茫然,若她是夜明珠的寄身,那么我的誓言依然会成真吗? 第184章:幸福即在咫尺(1)   我倏然惊醒,额头已是冷汗涔涔,环顾着房间里陌生的摆设,再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已被换走,我这是在哪儿?是在将军府了吗?穿好衣物,便朝外走去,门方开,外面的丫鬟、士兵见我出来,便倚身请安道:“将军吩咐奴婢好好侍候二夫人,将军说过几日便会回府,让您好生休息,休养身子。”   “二夫人?”我喃喃重复着,脸颊蓦地浮出一抹笑意,一刹那喜悦如潮水般淹来,在他心中,我已是他的妻,不再是妾……不是随时可丢的妾……   想起他,胸前再次传来阵阵疼痛,我是怎么了,为何痛得如此频繁?慌忙捂住胸口,手紧紧抓住栏杆,额际的冷汗顷刻便滴落在地,丫鬟慌忙乱了神,焦急地挽扶着我道:“二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别吓我们。”又吩咐一直守门的士兵道,“快去请大夫呀,没见二夫人正难受吗?还不快去!”   “不用了……”我轻摆手,蹙紧眉,粗喘道,“刚只不过是一时提不上气,我没事,别慌神,也别告诉府里任何人,我当真没事,只要休息片刻便好了。”   她们惴惴不安地将我扶进房里坐到床上,面色担忧道:“当真没事吗?若二夫人有何事,可要告知奴婢,要不将军知道了,会惩罚奴婢,真的……没事吗?”   我极力保护平静,缓缓地道:“当真没事,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夫人有事便叫唤奴婢,我们都在门外候着,若有事,大声叫唤便可,真的没事吗?”她们仍是怀疑地盯着我,神色有些异常,似乎在揣测我为何会如此。   “出去吧!”我捂住胸口,身子却虚弱地躺在床上,用力地呼吸着,手指紧紧攥着被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痛苦地捶着似乎已然被撕绞成碎片的胸口。   好半会儿,才缓了许多。“你怎么了?”身后突地响起温和而担忧的声音,我旋转过身,她的年纪似乎四五十的模样,半黑半白的发丝梳成髻,一双锐利如鹰的眼晴,脸颊仍然红润,可以看出保养很好。   “你好……”我捂住胸口,脸色已是惨白不已,声音颤抖道,“请坐,我身子不好,让你见笑了。”蓦地猛然剧咳着,捂住心口深深吸气,忍过一阵锥心剧痛与咳嗽,挣扎道,“你怎么会进来这里?你是……”   她走上前,帮我轻轻地顺着背,不解道:“你病成这样,怎么还不快请大夫,你相公可知道你病了?怎么我都没听说你病了,看你情形好严重,我马上吩咐人请大夫。”   我慌忙攥着她的手,心下仓皇,微微讷涩道:“求你不要请大夫,也不要告诉我相公,我的病无药可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几个月。你是唯一知道的人,我不知道为何对你说实话,但是请你帮我瞒着,我当真不想他担忧……”   “什么?”她声音微微地惊,竟有些怅然,轻轻一叹道,“你这是何苦呢?既然有病,就要告诉他,若你平白无故死去,可不叫他更为心痛吗?我看还是告诉他好些,对不对?再说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日后他若知道了,肯定会更加心痛,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他才好!”   “不可以……不能让他知道我性命不保的事,绝对不可以!求你了!”我黯然摇头,但字字说来坚定,微微眨眼,强忍至今的泪终是落了下来了,悲痛难持道,“我也不想离开他……当真不想,只是我的命已然不是我的,对一个随时都要死去的人,能多活几天都是种奢求罢了……”   “唉……”她蹙紧眉头,深叹道,“孩子,苦了你了,也不骗你,我是闵的娘亲,早就听说你了,只是那段时间你待府里的时日较少,也没有想过来看你,今日一见,果然是情深义重的女子……”   我默然拭泪,虽自己心下苦痛,却不忍见她伤感,近前劝慰道:“不要同情我,人固有一死,我当真不怕了,深知这世上能够了却夙愿的终是寥寥,但是我已经了却了,能与他相守,就算死……我亦坦然。” 第185章:幸福即在咫尺(2)   她双目凝望,幽幽一叹,点头道:“好,很好……真不愧是伊天雪,我儿子总算找对了女人,与夫人一般懂事,冉胤、冉明、冉裕和冉智,也想来见见你这位未来的二娘。”   “那几个……都是他的孩子吗?”我淡淡微笑,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原来有四子……这样也好,我注定与他没有孩子,如今的身子又岂能生呢?   “嗯,你养好身子,以后也可以生,纵然有人说你会死,但是我知道事无绝对,我们家闵儿还需要你,所以你一定要坚强,知道吗?万事都要挺下去,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她语气温和,亦夹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怜惜。   “是……任何都不能太铁齿了,事无绝对,我知道一定能撑过去的,我相信的。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我知道老天一定不会欺我。我从未害过人,连丝害人的心也没有,若非老天真要怪我,就只是因我爱得太深、爱得太痴了。”我颔首轻笑,只是眼中却有莹莹泪光,瞬时滴落在地,老天若真不欺我,又何苦弄到这般田地?   她亦是轻轻一笑,只是她的微笑,似乎有一丝僵硬的痕迹,言语却依然从容:“是的,一定可以的,老天怎会欺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挺过去,相信自己就对了,你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我盼望着能抱你生的孙子……”   “是。”我惊喜至极便有些无措,她的好,让我措然不及,泪水猝然凝住,嗫嚅道,“娘亲会帮我保守秘密的,对不对?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这一天,我的心终于在她的安抚下,逐渐转喜,渴望亲情的我,在她身上亦得到了许多亲情,初次相见她待我如亲生女儿,命运是否终于开始好转了?   公元344年十月,后赵王石虎在灵昌津建造黄河渡桥,开采石料作为桥墩,但石块投下后,便被水冲走,耗用劳力五百多万,渡桥却未建成。石虎发怒,斩杀工匠,停止建造。   黄河的事最终只是场闹剧,这中间死过多少无辜的百姓,全然没有人会在意,泥石流爆发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切却仿若没有发生过就结束了,除了那上万甚至十多万的尸体证明这一切曾是那么的真实……那明月夜下的乱葬坟岗,最后归于一片死寂,只剩下狼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嗥声。而初冬的雪,不知人间悲苦,早早地落了……   第二日,石虎便回宫,众人一路在雪地脆迎,我呆坐在房里,静待他归来,月末的种种浮过心头,终还是无法平静,汉人的罪,到何时才会是头呢?   我幽幽轻叹,手旋转着桌上的茶杯,心底的滋味更如适饮的清茶,微苦微涩。不断地问自己,若强行与他在一起,心还痛,那可如何是好?这是对爱情的考验抑或者是老天的惩罚?   “天雪。”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冲进房间,苏蔡黑眸中闪过一丝湛然,欣喜若狂道,“天雪,我刚听到你回府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你总算平安回来了,我天天担心你会出何意外!”   我心蓦地深深一震,凝目不语,良久才缓缓地道:“是啊,我平安回来了,你呢,最近在做什么?可是娶妻了?”声音虽是力持平静,却无法掩饰再次见他的欣喜。   “娶妻?”他一时错愕,双眸倏那黯沉,失落地道,“我为何要娶妻,心既然已经放在你身上,哪有收回之理,你可以不爱我,也可以不嫁给我,但是……我终还是会等你。”   我看得大恸,却想不出一句来安慰,一时默然……只得复笑言道:“相见便是高兴,我们不提那些了,你过得还好吗?苏蔡,不如我们结拜做兄妹吧,你意下如何?”   “兄妹?”他眉宇之间隐有怅然之色,眉睫一扬,微微一笑,道,“若你想做兄弟也无妨,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你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即便我不能爱你,那也没所谓,兄妹这主意当真不错……”他的笑容,十分僵硬,我看得分明,却不想揭穿,只是眉梢微扬,轻笑道:“好,若相公来了,我与他说说,想必他也会同意。”   “他回来了,在前厅,稍候便会赶来,他有四个儿子,你可知?”他蹙紧了眉,声音却维持着平静的温和。   我收回笑靥,微微垂首,放下茶杯,心绪起伏不定,面上依然不见任何喜怒,淡然道:“早知道了,我不介意,反而替他高兴,因我不能与他生小孩,他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怎么了,忽然提起这个?”   “你想清楚便好,我还怕你想不明白。”他语气依然清淡,随即,幽幽轻叹,“你当真能幸福吗?若是跟着他幸福也就罢了,我只怕你不会幸福,你心里装得实在太多了……太多了!”   我静默片刻,复又抬眸定定看着他,微带几分自矜,一字一顿地说道:“一个人的心,若装了最爱的人,其他的一切就轻如尘雾了,这种感觉你也懂,不是吗?除了与他有关的东西,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抛弃,都可以!同样,除了他,我谁也不会爱,心已经全部留给了他,别人想进来亦是枉然,你可懂了?” 第186章:幸福即在咫尺(3)   他微微错愕,想必心下已有些明白,黝黑的眸子中散发出坚毅的光茫,含笑而言:“你说得没错,我翻然醒悟了,只是心中仍是希望你能幸福,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当然你不愿意我永远等着你,结拜的事以后再说吧?”   “嗯,你回避吧,我不想要他有任何误会。”我直言不讳,却心虚垂首,斜睨着他伤痛的眸子,不禁微微怅然,他看似宁静,那眼神望去却是深邃难解,虽在咫尺,却又仿佛空气般,触手可及却什么也不可能抓到。   屋外,漫天飞舞的大雪纷纷飘落,衣衫与长发在寒风里微微地飘动,倚着栏杆,涣散而迷离的眼眸此时更是了无生机,身子蓦地被人紧紧从身后拥住。   “你回来了,这一路还好吗?”我头也未回,声音亦是缥缥缈缈,很轻,似乎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冉闵微微有些激动,但很快抑制住了,只长长一叹,贴着我耳畔低声道:“你未听闻吗?大王斩杀工匠,停止建造,你呢,又在想些什么?在房外头吹着凉风,小心身子病了。”   “下雪了,这是冬天来的第一场雪,尤其是夜晚时下得更凶。”我内心痛苦惊慌,手也在微微发颤,我在害怕……怕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那该如何是好?   他闻言将我搂得更紧,仿佛想将我融入他的骨血之中,柔情道:“别怕,有我在……一切苦难都已经结束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有任何苦难了,若是有,就让我来替你背负,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我掩去心中密密渗透的酸楚、惊慌与无奈,一如旧日,微笑相迎,睨着他道,“我们进屋去吧,外头太冷了,想必你也劳累了,有何事进屋再说。”   他顺手关门,惴惴道:“我听那些奴婢说你身子不舒服,可有此事?未曾叫大夫来看过吗?”我脱鞋,钻进厚厚的棉被中,语气淡淡地道:“我身子有这么弱吗?别听她们瞎说了,以前被烙过,抽过鞭子也没事,我身体很好,你不用挂怀,只需要想想怎么与我一同过日子就行了。”   他亦是脱去外衣,钻进被中,将我强拉入怀中,神情暧昧地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本料定你会在慕容府,却跑到南方去了,说说我应该怎么罚你?”然后他用鼻尖蹭着我的脸颊道,“以后,你只会是我的了,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却你所有的顾虑。”   “什么秘密?”我微挑眉梢,心中却诧异但痛疼并未发作。   “你太笨了!”他兀自下着定论,邪笑转炙道,“其实苏兄并未对你怎样,只是你一相情愿认为罢了,在结拜时他就对我讲明了,只是我并未向你说明,怪我吗?”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身子不由得一阵颤动,神情激动地搂着他的脖子道,“他没有碰我,当真没有吗?你是不是想安慰我,所以随便骗我罢了?要我如何相信呢?”   “这是真的!”他纵觉好笑,轻捏我的脸颊调侃道,“天雪,你好惹人怜爱,让我不能不爱,不得不爱,这颗心时时刻刻让你占据着,我想将它掏出来送给你。”   “好啊,当真要挖出来?”我淡淡一笑,抬起头来,迎上他温和了然的目光,轻声道,“我宁愿放在你胸间,让它时刻想着我,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他闻言却沉睫默然,良久才重复道:“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深深凝视着他热切的眼眸,柔情似水道:“我想给你生孩子,我们的孩子,好吗?”深知自己的身子不行,却仍祈盼着能有一个属于我们的爱情结晶,我想,若是真能有自己的孩子,就算死,亦不会觉得有何不甘……   “当然,这是一定的,莫非你还想逃?”他俊颜蓦地扬起一抹笑意,是充满宠溺的笑容,嗓音似勾魂道,“这次,你逃不掉了,我要你替我生孩子,这样就可以牢牢地将你绑住,哪里都不能去,唯一能的就是待在我身边,所以一定要生,非生不可,想赖都赖不掉。”   “是啊,非生不可!”我无言地闭上眼,主动用唇吮着他喋喋不休的唇,整个人直趴在他身上,他的身体在遽颤,所有的原始欲望瞬间急切地苏醒过来,我睁开双眸,看到他颈边贲张的血脉,看到他的双手正无助地握成拳,更加卖力地吸吮着,他终不再强忍,炙热的热情顿时爆发,二人沉醉在这难分难舍的缱绻中,忘记了凡尘琐事,这份令我晕陶又飘然的幸福,当真来之不易。   屋外寒风冷冽,雪花纷飞,屋内春光旖旎,尽管此时是白天…… 第187章:喜忧参半的结晶(1)   晋穆帝永和元年(乙巳,公元三百四十五年)正月。   赵王石虎喜欢打猎,晚年身体沉重不能骑马,就建造打猎用的车子一千辆,定期比赛打猎。从灵昌津向南到荥阳东境的阳都,都划为猎场,让御史监护,其中的禽兽有人敢伤害,便获罪,被处以大辟的极刑。又征发各州二十六万人修建洛阳宫,征发百姓牛畜二万头调配给朔州的牧官。荆楚、扬州、徐州的民众流失、背叛几乎无存。禄大夫明乘侍奉石虎时直言力谏,石虎大怒,命人将他摧折而死。   似乎为老天爷的惩罚,从正月到四月连下了三个月的淫雨,淫雨霏霏,阴风怒号,到处都是泥泞和积水,所有人都待在府中不敢外出,近日天才放晴,冉闵下朝回来便与苏蔡待在书房商讨,我的病亦时常发作,只是让我啧啧称奇,竟然熬过了寒冬,那表示冉闵果真是我的救星?只是我的病他全然无法察觉……   “忍,还要忍多久?”冉闵在书房怒火冲天将折子拍在桌上,对苏蔡道,“大王已经拥有襄国、邺宫,又营建长安、洛阳的宫殿,准备用来干什么!又制造猎车一千辆,围地几千里用来圈养禽兽,强夺百姓妻子、女儿十多万人充实后宫,他后宫妃子那么多了,为何还要强夺!叫我如何能忍,告诉我,要如何方能忍!”   苏蔡亦是火冒三丈道:“还不止,天降淫雨,历经七十天刚放晴,这便是对他残暴的处罚,连老天都看他不顺眼,可是天晴才两天,他便命令人修整道路,即使有鬼神之兵一百万人,也不能去除道路上的泥泞和积水,何况人呢!政治和刑法变成这样,对天下人如何交代,对后人如何交代!又制定惩治私下议论朝政的刑法,果真可恶,我真想杀了他!”   我依然安静地坐在一边饮茶,这些事却让我惊骇,果真民不聊生,默然片刻,才安抚道:“忍吧,快了……再有几年他便会死了,何必如此心急,忍一时之气,解百日之忧。”   “大王身体正是健硕强壮,怎么会死呢?别安慰我了。”冉闵语气温和,嘴角扬起了一抹包容的笑意,“不过你身子弱了许多,可要注意了,虽说现在是五月间,太阳暖和,但你的身子似乎不太好?我听下人说你经常躲在房里头,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瞧瞧,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可就不好了。”   我喝茶,久久不语,末了轻轻应道:“好,其实也没事,只不过是些小毛病,你无须担心,我会保养好身子的。”   “是呀,若不保养好,如何生大胖小子呢?”他眉梢挑扬,邪佞地笑开来,那满足的表情却是无以复加的。我依然微笑点头,眼中却泛出一抹悲凉,都快大半年了,我依然怀不上他的孩子,这其中是否有何缘由,若不然怎会如此?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现在的我是幸福的……这就够了!   “我先出去了。”苏蔡浅笑,只是眉宇间的忧郁却浓。我知道他心中还是放不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归咎他太固执。   “天雪……”冉闵忽然轻声唤我,我微微错愕,略一思索心下便有些明白,轻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关于苏蔡的事,我觉得应该给他娶个好姑娘,毕竟他不能独自一人,那样太孤单了,对不对?”   “还是你懂我的心,毕竟他一直在默默守着你,我们心中都明白,依他的俊美的容貌,多少女子早已为之心动,只是他太固执了,不如你去开解他吧?”他淡淡一叹,却有着浓浓的自责与惜悔。   “好……”我微微抬眸,站起身来淡淡一笑,笑容却轻如烟柳,“我现在就去,你别担心了,我一定会好好劝他,若他不依,我也会想办法,逼都会逼他娶妻。”   “这倒不用,若你能解开他心中的结就好了,可惜……他爱你实在太深了,与我不相伯仲。”他眼神倏地黯沉,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是苍白悲凄,带着浓浓的自嘲,“其实,有时候我倒觉得,你与他在一起会比较幸福,与我在一起只是痛苦与分离,是我对不起你。”   我轻浅回眸,心情平静无波,回道:“可是……现在的我很幸福,比以前还要幸福,若是两个人相信需要经历种种磨难,我想就算是痛苦过、悲伤过、心碎过,我也是幸福的,所以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嗯,我知道了,以后真的不会说了,你去劝劝他吧,我一个人静一静。”他眉宇之间有怅然之色,连笑容都有几分牵强。   “那你静静吧,我先走了,若是他同意纵然是好,若是他拒绝,我也毫无他法,希望你明白。”我说得平静,心下却洞彻,冉闵对我与他之间,还是放不下啊。不仅是他无法放下,我亦是如此,苏蔡对我又岂是恩情那样简单,那是最无法摆脱的爱意啊。他深知我无法爱上他,却依然顾我,这让我更为内疚。若是谈到还他的恩情,我想穷尽一生,都无法还清……   今日的阳光有些温和,苏蔡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往日里灿如星辰的眸,此刻却是空蒙而沉寂,见我到来,只是淡然地瞥了我一眼,指着远方问道:“看到了吗,那是皇宫。”   我抬眼望去,阳光铺洒在皇宫的金色琉璃瓦上,恰似龙鳞闪烁,尽显丹霞金辉,一片辉煌。金色琉璃瓦代表着皇室的权威,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由惴惴问道:“你还好吧?出了何事,如此闷闷不乐?” 第188章:喜忧参半的结晶(2)   他嘴角噙笑,那笑却是那么宁静、那么悠远,却沉沉地吐出几个字道:“悲凉,如似坟冢!”我沉睫不语,良久才抬眸望向他,叹道:“你又多虑了,就算悲凉又如何?你无法改变,亦不能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是……离开北方!”   他垂下眼帘,掩去目中神色,只是淡然问:“为何要我离开?你在北方,我自然在北方,若你在黄泉,我亦在黄泉!不要逼我做某些事,我曾经说过,你选择他是你的选择,我选择你是我的选择,你会改变你的选择,而我却不会。”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怅然无奈,我的心不由一凉,他又道,“我会一直等你,若你不嫁我也没关系,不爱我同样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穷此一生都会等你,你曾说过,若爱情是幸福的,那痛苦也是幸福的,我想那么等待同样也会是幸福的,我对你从未有过什么要求,现在想求你,让我等待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良久才喟然长叹道:“你这又是何苦?明知道我不能给你些什么,求你回南方吧,北方到时会战火连天,我不想你有事,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北方一直都是战乱不断,为何要我离开,若是几年以后更加混乱,我应留在此地陪你才是,放过我吧,别再逼我了。因为想要把心给你,所以给了,不管你是谁的妻,这颗心永远只会为你而跳动,即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是为你而活,只是为你……为你!”他说得更为悲凉,睨着我,平静而淡漠的眼波并无涟漪,却将那丝丝缕缕的爱意,向我横扫过来。   我尽管勉力自持,但深深皱起的眉心有自然的悲怆,嗫嚅的唇齿间亦有辗转的千言万语,却无法回应于他,或许我从来不曾试着了解过他,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再看皇宫……”他见我悲怆,便扯开话题,脸色凝重道,“皇宫不知用了多少人命建成,是否太悲凉了?若汉人的命不是命,那羯人的命呢?我真恨不得放场大火将它烧成灰烬!”   “是啊!”我神色黯然,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几欲令我支撑不住……胸口倏地传来阵阵刺痛,我捂住心口深深呼吸着,忍着阵阵锥心剧痛,勉力自持道,“我先回房了,你好自为之……”紧跟着我身体上的痛苦席卷而来,再也压抑不住,只得五指收紧,死死攥住了他胳膊,冷汗自我额际涔出,更急促地粗喘着。   他只得紧紧地抱住我,轻拍我的脊背,焦急道:“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次回府你的身子如此虚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谨慎地目视了他一瞬,紧紧抿着唇,颤不成声道:“没事……我休息……片刻……便好了。”说罢我便死死咬牙,忍过一波波痉挛一般的疼痛,仰首望着他,颤声道,“可不可以……扶我回房,不要告诉……他。”心中却怕他再度追问,我自知不能瞒过他了。   “你根本走不动了。”他担忧地凝眸顾我,再三追问,“你到底出了何事,为何不肯告诉我?天雪……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为何有事也要瞒着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霎时静默,只是用力呼吸着,对他的追问,我却不能不多心,随即不安地瞥了他一眼,也终究作罢,无奈坦言道:“我快要死了……能不能帮我瞒着他,或许我随时都会死去,抑或者我还能活上几年,自己都不知道还可以与他相守多久,病时重时轻的……但是,我从不后悔,深知这世上能够得偿夙愿的人终是寥寥,我却能得偿夙愿,执手所爱。所以,就算是死,我亦可以含笑九泉,所以只求你……不要告诉他。”   他目中隐隐泛着水光,侧过脸去,深深吸气才道:“好,我答应你,帮你瞒着,一定不会告诉他,可是,能不能叫大夫来瞧瞧你,又或许有救的也不一定,对不对?”   我迎视他温和了然的目光,蹙紧了眉,声音却维持着平静,摇头道:“不行,若大夫来瞧过了,他就一定会知道真相,所以别叫大夫,休息片刻就好了,真的……”   “那我抱你回房去。”他将我抱起,轻声在我耳畔低语,柔情似水的眼眸紧锁住我,泪却突然滑落,淡淡道,“我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我真该死!”   我提起衣袖帮他轻轻拭泪,他语气很淡很平静,却让我听得痛彻心骨,心蓦地更痛,幽幽轻叹道:“不要再为我伤心了,不值得,当真不值得……”   “为了你,什么都值得……”他的眼神温柔得令人沉溺其中,我忍不住紧紧依偎着他,微微轻笑,那笑容就和他脸色一样苍白悲凄,良久才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你们在干吗!”一阵巨吼传入耳畔,冉闵那饱满烈焰的瞳眸是烧红的炉火,质疑的目光直逼向我,切齿道,“告诉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抱着你,你帮他拭泪,多温馨啊!” 第189章:喜忧参半的结晶(3)   我紧捂住胸口,心蓦地更加揪痛了,虚弱而急切道:“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可以解释的,你真的误会了,我跟他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相信我,真的没什么。”   “这还叫没什么?”他的脸色仿如一头骇人的野兽,我亦是千言万语都难以说明,唯有默默。苏蔡抬首望着他,眼角犹带湿痕,却只淡淡地道:“她病了,刚才险些晕倒,我只不过抱着她回房罢了,既然你来了,便抱着她吧,我去请大夫好好瞧瞧她,我跟她没什么!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冉闵眼眸倏地黯沉如死灰,微微有些激动,但很快便抑制住了,只是将我接过,头也不回地朝房中走去,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铁青着脸,偶尔瞥了我一眼,都是愤恨的。   “你脸色为何如此惨白?真的病了吗?”他黑眸层层将我锁住,愤恨的眼神倏那消失,只剩担忧与自责,回到房中,他才将我温柔地放至床榻上,关切道,“你脸色怎么会如此苍白,还出冷汗,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怪我了吗?”我倏然抬眼,紧紧按住胸口,面容依然是冷静,声音却蓦然悲凉起来,“为何不怪我,你应试怪我才对,只是,我当真与他是清白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无话可说。”   “我信你,对不起,刚才我真的是一时冲动。”他绸缪地亲吻我的额际,柔情道,“乖,别怕了,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相信我,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   绞痛越发厉害起来,几乎逼得我神智抽离,再也撑不住,却依然淡然轻笑道:“是……我信你,也从来没有怪过你,我没病,只不过刚才一时腿软,休息片刻便没事了。”   “没病怎会如此呢?又想骗我?我真要恼了!乖乖的听话,一会儿大夫便来了,听话好吗?”他神色担忧中带着期许,随之泛出的悲怆,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又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我真的好怕,怕你会离开我,天雪……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肯跟我说实话,我感觉你有事在瞒着我。”   神思在这一瞬恍惚起来,答非所问地呢喃道:“我爱你……真的爱你!”他怔住,张口欲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揽住了我,眸光轻轻投注,饱含歉意与担忧。   大夫即刻便被请来,我眼神戒备地定视着在帮我把脉的大夫,惴惴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没事?”   他认真的凝眸顾我,哀叹道:“没事,你是有喜了,不过身子太弱了,只怕是……”他欲言又止地瞟了眼苏蔡,突然沉声道,“依你的身子,最好不要这个小孩,若不然,我怕你身子受不住。”   冉闵凝视着,微微发怔,蓦地粲然一笑,走上前欣喜若狂道:“你说她有了我的孩子,是这样吗?她当真有了?大夫你可要看清楚些,真的有了吗?”转而又大笑对我道,“天雪,你听见没有,我们有孩子了,终于……我们有孩子了!以后的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是……我真的有孩子了,你的孩子!”我惨淡的唇角终于噙着一丝微笑,霎时柔肠百转,是欣喜亦是苦涩,显然他没有听到大夫后面的话,若不然不会如此。   他双眼炯炯生辉,阳刚寒冽的脸泛出一抹喜色与沉醉:“是,我现在就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娘亲,你乖乖地休息,一会儿好些补补,脸色不准再惨白了!”话毕便难掩兴奋地跑了出去。   望着他早已不见踪迹的背影,心中顿时悲喜交集,我一时凝咽,酸楚道:“说吧,我还能熬到孩子出生吗?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会早死,一年的时间还有吗?孩子……真的不能要吗?”   大夫黯然点头,深叹道:“当真不能要,若要了只会一尸两命,你的脉搏很是奇怪,跳动异常,时急时缓,只怕撑不住今年了,我劝你还是将孩子拿掉,说不定还能活久些日子。”   我心中分明牵挂着,但很快就下定决心。咬着唇,坚定道:“一定要生下来,他不能死,还没有出世,怎么可以夺走他做人的权利,这个孩子是我的命!他若死了,我便死了,所以一定要生下来,不管用尽什么办法,我一定会撑到将他生下来为止。”   “天雪……”苏蔡不忍再听,有些仓促地唤了我一声,怔怔地、微带痛楚地凝视着我道,“拿掉孩子吧,莫非你想一尸两命?大夫说你的命过不了今年。”   “我不管!”我亦是倔犟,转过脸,调匀呼吸,亦将蓄了许久的泪意忍下,凄婉道,“一定要生下来,以前也有人说过我撑不过去年,但是我仍是活着,所以一定可以的,你们走吧,别劝我了。”   苏蔡沉吟良久,终缓缓地道:“既然你想生下来,那便生下来,大夫会帮你保守秘密,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尽量帮你完成,我们先走了,你好生歇着。”   我怔忡地望着外头,久久无法平静,他虽有他的顾忌,我亦有我的心思,孩子,我是非生不可,只因他是我与冉闵的孩子……   有了孩子,病果真重了许多,心痛难忍,几乎天天发作,脸色一直惨白似鬼,咳嗽亦是不曾断过,似乎再也撑不了几日的模样,冉闵及府中众人却没发现我的异常,只以为是我太虚弱才导致脸色惨白,唯有苏蔡比任何人都焦虑不安。   “你怎么咳成这般模样,我怎么感觉病又重了许多,你没事吧?”娘亲关切地看着我,帮我温柔地顺着背,那惶急的模样,让我的心底泛过一阵暖流。   “我没事,只是待在房里不敢出去罢了。”我依然剧咳地躺在床上,只是言语间多了份从容。她突然愤恨道:“不知道闵儿最近在忙些什么,都不怎么管你了,朝中事再怎么重要,也比不过你的身子,若他真有心,怎么会瞧不出来你脸色如此惨白?我看一会儿他回府了定要好好教训他。”   “我真的没事的,娘亲无须担心,相公只是太忙了,大王最近兽猎都须陪伴,他也是身不由己,况且他每日回府后就是陪我,所以娘亲别怪他了……好吗?”我言语依然清淡,却是憔悴疲倦,眉心褶皱深深,本欲发作的痛楚倒是平了下去,只是喉间忽涌上一股腥意,血,一滴一滴从嘴角溢出。   “怎么会吐血?!怎么会如此,天雪,到底这孩子能不能生?你别吓娘亲。”娘亲一时慌了神,帮我轻拭着嘴角的血迹,泪倏时涌了出来,哽咽道,“你这身子还能撑到生孩子那时吗?我真的好担心,看样子是不行了,不如我们拿掉吧,这孩子留不住也没关系,你的身子要紧。”   “不行,一定要生下来!”我亦是坚强,只不过心中却是多了几分苦涩,也令我更为诚惶诚恐,若是不能生,可如何是好?我可以死,这都没关系,但是孩子一定要活着!   “可是你这身子能行吗?我看你真的不行呀,脸色如此苍白,不如我们将孩子拿掉吧。”娘的语气,从未如此疲倦死寂过,那怜悯之意显露无疑。   我脸色煞白,唇齿开合只喃喃地道:“娘亲……这是我的孩子呀,怎么可以让他未出生便死去?不能,万万不能,就算我死,也要将他生下来,别告诉相公,我不想让他担忧。”我心中不禁恻然,但终究是没有落泪,还能瞒多久呢?我不知道,或许到我死的那天才会揭穿,但也要他笑着过完这段日子。   她默然良久,才幽幽地轻叹着,终究是明白了几分,轻声道:“你这性子,当真为倔犟如牛,算了,劝你也是没用,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总之,若实在不行,你便把孩子拿掉。”   我眉头微蹙,迎视她了然的目光,才凄笑道:“娘亲,我一定可以的!”她不答应,只是无可奈何地轻叹,担忧地深深一望,便离去,那目光我却感受到了,是怜惜、是悲伤、是欣慰,到最后却也只留下悲伤,很浓的悲伤。   我默默地躺在床上,抚着纵然还是平平的小腹,怜爱之意顿时泛上心头,人生最伟大的爱,莫过于母爱。人生最感人的情,莫过于爱情。虽然我并未感受到母爱,但是此刻我却有了这种感觉,一定要将你生下来,纵然是我明天会死去,那又如何?一线希望也不能错过,只因你是我的孩子……   方思寸间,冉闵已是疲惫地推门而入,叹道:“今日又陪大王打猎去了,身子还行吗?听大夫说两个月是最容易出事之月,你要好好休息身子。”他温柔地将脸贴至我的小腹,继而来回地轻盈抚触着,手掌传递出溺爱之意,“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终于有孩子了,天雪,他会动吗?”   我颤抖一下身子,嗤然笑开来:“太小了吧,应该还不能动,等成形了应该就好动了,能踢我肚子了。”   “那你会不会痛?”他倏时紧张了起来,焦急问道,“若是他踢你了怎么办?你会痛的对不对?这样不好,怎么可以踢你呢,孩子都是如此吗?要不一会儿我找董卿问问。”   “相公,你太多虑了。”我抬眼轻笑,四目相对,都是灼灼如星,情意在眼底激荡着,心底亦是温暖如春……   “天雪!”他突然唤我,柔情似水的眸光紧锁着我,深情道,“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以前问过你,是否对我生死相随,此刻我再次问你,是否生死相随?”   我的胸口紧紧一缩,泪几欲夺眶涌出,垂下眼帘,掩去目中神色,力持平静道:“嗯,从此以后,我与你生死相随,此生此世,再也不离不弃。”泪再也无法抑住,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被上。   “天雪……”他亦为之动情,将我下颚柔情抬起,抬着我下颚的手也在微微发颤,唇迅时向我印了过来,似蜻蜓点水般轻吻着,纵是如此浅尝辄止,已然叫我满足得无以复加,真的是只羡鸳鸯不献仙,此时的我终于懂了…… 第190章:喜忧参半的结晶(4)   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些时日,肚子已有四个月大了,每一日都是小心翼翼地待着,不敢做任何事,生怕出何意外,亦是掐着手指在算时日,兰灵今日特得到大王准允出宫。   “你又消瘦了,怎么会这样?皇宫里吃得好,穿得好,怎么人还瘦成这样?”看着她日趋消瘦的容颜,我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恼怒,更是愤恨道,“是不是石虎欺负你了?怎会瘦成这样?你脸色怎么比我还苍白?”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怎么天天躲在房间里头,我们出去走走吧?”她扶着我,便往外头去,只是那双晦暗昏浊的眼睛,却依旧是冰冷的。   太阳正悬挂于高空,倏时见到,正觉刺眼,她见我如此便轻笑道:“你有多久没出来走动了?只怕是很久了吧,时常出来走动对你身体有好处,怎么可以老是闷在房间里呢?”   我侧着脸,用手挡着刺眼的光线,苦涩道:“我也不想闷在房间里,但是身体十分虚弱,总觉得提不起力气,胸口也总是闷闷的,仿佛有千斤大石给压着。”   “他知道吗?”她轻挑秀眉,神情极为不满,忧虑忡忡地望着我道,“瞧这模样,他肯定不知道了,你怎么不告诉他,叫他多陪陪你,既然身子如此虚弱定要好好补补才可以。”   我微微一笑,轻叹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我也因为有孩子才会身体虚弱,那你呢?为何也会脸色苍白?在宫里生活不如意,对不对?”   “我?”她秀眉紧蹙,苦笑道,“我又有何事可说?大王待我自是薄情,早已习惯了,倒是你,如今有身孕的人好些注意身子,若是出了差错可就麻烦了。”   “你有心事,何事闷闷不乐的?”我依然微眯着眼,与她一同在院子里走动着,“是不是因为皇后?莫非她欺负你了?据我所知在宫中一般女子都要敬你三分,恐怕除了她便只是她了。”   “别说了,我早已习惯了,她现今可以踩在我头上只是因石宣是太子,太子如今侍宠而骄恐怕也是好不了多久,等着吧,总有一日,我要她加倍偿还。”她愤恨道,神情皆是怒焰,看样子被皇后欺侮很久了。这倒让我想起了兰灵的历史结局,若是按历史只怕过多两年她便会自尽。   “兰灵,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如何也不要寻短见。”我于心不忍地安慰着她,纵然我洞悉历史却也无可奈何,始终帮不了她,只能多加提点,凡事未雨绸缪总没错。   她柳眉似有若无地扬了下,轻笑道,“为何我要自尽?这些日子我总是习惯了,美貌也日渐消磨于纵横捭阖的周旋中,现今的我容貌憔悴,已无力再争什么,只求平安度过余生。”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天雪,去见见佛图澄大师吧?以往做了许多坏事,我想求佛安定心神,最近经常怪梦连连,神思也似乎不清醒了。”   我柔顺温婉地轻点头,轻笑道:“也好,我很久没有见到大师了,身子老是反反复复,求求神或许对我有用,如今的身子只怕是神能保佑了。”   “你又说傻话了,何叫神才能佑你?是不是你的身子当真虚弱到如此地步,或者你有事瞒着我?”她柔声问着,声音里饱含疑惑与不解,眉头似蹙非蹙,见我不答话,似乎察觉了某些事,忧虑忡忡道,“天雪,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关于孩子的?董卿说有时你胸口疼痛难忍,是不是真的?”   “我身子好着呢,真的没事。”我低头回着她,藏匿住心中翻腾的思绪,“吩咐人准备轿子吧,也好出发了,相公最近天天在陪大王,我想他没有时间陪我们去。”   “嗯,我们去。”她轻点头,眉尖亦衔了隐忍的恨意,似乎对皇后的恨意仍是无法放下。兰灵,若你再如此下去,怕只有死路一条呀!   街上比以往更冷清,萧条不堪,路上行人几乎是赵国羯人,汉人百姓无一敢住此地。而佛门却是香火旺盛,热闹非凡。兰灵在佛堂求佛,而我自是单独去禅房见大师,大师此时岁数已是极高,却依然健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终于再见了,近来可好?”佛图澄慈眉善目,如深渊一般深邃的眸定向我,一瞬未瞬,仿佛有千言万语想出口,或许他又想给我何忠告。   “大师,一切安好,有劳费心了。”我语气亦是平淡,轻抚着肚子,唇边便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轻笑道:“大师,我想求平安,帮我的孩子求平安。”   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犀利如鹰,脸上依旧平淡无波,只是谆谆告诫道:“求平安固然是好,只怕是将来杀孽太重,若想为孩子好,只有到南方,方可避难!留在北方注定死路一条!我的话,你可是明白了?”   我身子蓦地轻颤着,力持平静问道:“除了这条路,再无其他吗?大师之意我的孩子能平安,而我也可以撑到生孩子之时,只是生下来便要送走是吗?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错,这孩子的血光之灾只有神偷能佑之,留在北方只是死路一条,若你想保他平安,只有这条路!这也是救他的唯一机会,送去南方。”   我心下酸楚,凝目不语,良久才缓缓地道:“当真毫无他法了吗?非送走不可吗?未出生便注定要离别,大师……你要我如何能舍得?他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呀……当真……非要送走不可吗?”   “是!非送走不可,老纳说的只有这些了,其他的全然靠你自己了,若非你坚持,那么孩子当真只是死路,你知道石将军的结局,也知道兰灵的结局,甚至连你自己也只是死路一条,这些你都懂,若真为孩子好,切忌不能留在北方!”他神色凝重地盯着我,语气亦是不容置疑的。   心中波澜跌宕,我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凝咽道:“是,大师,我知道了……只要他能活着,就算分开,天涯海角那又如何,只要他活着就好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只要他活着。真的……只要活着就好了,他活着才有以后,若是我跟他爹注定死路一条,那么他更应该活下来。”   “是,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他语气依然平淡,注视我片刻,忽然感慨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红尘罪孽,尚且不能自渡,何况度人?身为佛家人,我亦不能了却凡间事,是罪,身为佛门弟子,眼看百姓居无定所,受苦受难,亦是孽,此生洗不净一切的罪孽,又何谈要让大王少做杀孽……”   “大师,人皆怕死,我也不例外,只是……”我紧紧咬着自己毫无血色的下唇,拼命忍住因伤心而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潮,迷惘而哀伤道,“只是不知道下辈子还能在一起吗?拥有一世情缘或许我应该知足,但是我当真不知足,若是有下辈子我希望可以与他继续这一世未完成的缘分……大师,红尘是苦,但是我做不了圣人,舍去红尘或许可行,但是我的心当真由不得自己,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就算要魂魄相随,我也能做到……真的,只要能与他在一起……”   “红尘皆是空,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你又何必执著?真是罪过,世人为何皆看不破红尘?”他眉心紧拧,摇头喟叹,又点头道,“或许这样,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缘孽还须看你自己了,一切皆有定数,不是我们说能改变就可以改变的,任何事也并非绝对,或许你可以改变命运,抑或许你会死……”   “多谢大师,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多有劳烦,还忘担待。”我双眸饱含热泪,人更是悲痛至极,死我不怕,只怕下辈子无缘与他在一起,要是如此,当真不甘心!   一切似乎皆成定局……默默地回府,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冰冷的墙壁发呆,心亦是伤痛,轻轻抚摸着肚子,笑容却全无,只剩那丝丝凉意从脚底颤出,袭遍我的全身,十月怀胎,却要南北相隔,孩子会忘了我吧,一定会的……   十月,燕王派慕容恪进攻高句丽,攻克南苏,设置戍守后返回。   冬季终于又要到了,这些日子撑得好辛苦,荷塘的叶子已经残败,孩子应是在正月出生,那时的天一定很冷,近来习惯了沉默,习惯了默默,若我当真送走孩子,要如何与冉闵解释?到时,我应是无言以对吧,纵有千万个理由,我也不能将他的孩子送走。想必到时他也不会原谅我了,那我应当何去何从呢?   冉闵笑意盈然地将头小心翼翼贴近我的肚子,大笑道:“他在动,真的在动。是否有感觉呢?若不然爹听他便动了,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你信吗?与我一样威风的大将军。”   “是啊,他会是大将军,若是女孩一定有仙女下凡的美貌。”   他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沉了,朗声笑道:“不止呢,仙女下凡怎够形容她的美貌,倾国倾城才对,若是男子,必定英俊非凡。对了,可有想好名字?”   “叫,冉浚哲吧,浚,深也,哲,智也。浚哲,深沉而有智慧!这个名字好吗?若是女孩就叫倩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说好不好?”我依然轻笑,眼中却泛出一抹悲凉,快了吧,满月便要送走,我当真不舍!   “夫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他从怀中掏出护身符,笑意款款道,“这是我专程去求的护身符,传说很灵的,到时生下我们便帮他带上。”   “相公!”我突然唤他,泪几欲夺眶而出,哽咽道,“若是孩子不在了怎么办,或许他出生便……”我不忍再说下去,只是任泪顺着脸颊滴滴掉落,逐渐泛滥……   他帮我温柔拭泪,柔声安抚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了,他一定会活着,不会有任何不测,你别多想了,好吗?瞧你脸色一直如此惨白,何苦多想呢?伤了心,还伤了身子。”   “是啊,我多想了,他会平安地活着,因为以后他会是人人敬重的大将军……”我惨淡的唇角终于噙着一丝微笑,垂眸,掩去了眼中漫延的怆然和伤悲,更是含泪笑道:“不管是儿是女,都是我们的孩子,身上流着我们的血。他一定会过得很好,一定会,十月怀胎多辛苦,满腔心血喂儿郎……”   “你怎么了,我感觉你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你在怪我前段时间没陪着你吗?以后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别伤心了。”他薄唇抿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浅笑道,“你总是喜欢疑神疑鬼,孩子出生总是好事,你偏要往坏处想,乖乖地给我躺着,不准再胡思乱想了!”   我侧过脸,黯然拭泪,强抑下心中的酸楚,力持平静道:“相公你去帮我唤苏蔡来,我有事想问他,可以吗?还有你会不会介意,这段时日我发现他都在避着我,我想劝他回南方。”   “当然不会介意,莫非你还在恼我不成?为夫知错了!”他轻笑点头,笑容里饱含宠溺之情,我挺着肚子走去窗边,初冬的第一场雪终于开始下了,它或许不知道人间极苦,所以才会如此冰冷……亦如我的心!   苏蔡依然平静地盯着我,只是清眸中只剩悲哀与伤悲:“听说你有事找我?说吧,何事,若能帮上你的,我自是义不容辞,尽管说吧,或者你还有何未完成的心愿。”   “我要你带走我的孩子,我生下他时,你必须尽快将他带走,若是女儿就名为倩兮,若是男儿便名为浚哲。你可记住了?带他去南方,永远离开这战乱之地,好好将他养大成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残忍,但是我唯一可信任的人便是你了,你可以选择怪我,也可以选择拒绝……”我垂眸,不敢与他深邃的眼神对视。   他怔了怔,神色黯然,有片刻的迟疑,随即又恢复平静道:“为何要带他去南方,而不是在你们身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要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我当真不懂你了。”   “因为我想他活着,若待在北方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必须帮我,非帮我不可,求求你了!苏蔡!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不管我发生何事,不管我与冉闵是不是都会死,总之,一定不要回北方,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好不好?”我的泪水遂然掉落,心又何尝不苦?宿命的凉薄,我当真感觉到了!   他沉吟良久,眉宇之间浮上忧虑之色,终缓缓地道:“我答应你,会好好保护他,不管出了任何事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你大可放心,只是……你当真忍心,当真舍得?”   “舍不得也须舍得,不忍心也得痛下决心,为了他好我必须如此,以后你会懂的,记住,永远不要回南方,不管发生任何事,就算听到我们的噩耗也罢,千万别回来。”我默然拭泪,虽自己心下苦痛,却又是逼不得已。   “以后……我还能与你相见吗?从此以后,是不是永无相见之日了?”他抓着我的双手,激动得久久不能自已,更是强抑热泪道,“当真不能相见吗?这一辈子我唯一爱的女人就是你,连见你都不可能了吗?天雪……”   我心窝一震,伤痛直达五脏六腑,凄婉摇头道:“不能相见!有些事的结局一旦注定,便是永不能改变的,你懂吗?再说了,我撑不了多久了,你又何苦想着我,又何苦念着我?我也想要活着……但是不能!你明白吗?这辈子我注定要辜负你了,若有来生我希望可以偿还你。”   他身子一僵,黑眸中尽现迷离,茫然道:“永不相见……为何独独对我如此残忍,连最后想守着你都不成?”他的泪亦随之滚滚落下,更是心酸道,“我知道了,能守着你的孩子也好,这辈子,我会守护着你的孩子,直到……死的那刻为止!所以你可以安心将他交给我。”   我克制咽满喉头的苦涩,颤不成声地捂着嘴,轻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这辈子我最亏欠的便是你,若有来生我会试着爱上你,若是来生我先遇见你了,说不定我会先爱上你……但愿来生我先遇见你……若是不能先遇见你,我也会爱上你……”泪顺着手蜿蜓滴落,血……由心而滴!   他惨淡轻笑,那笑却是凄楚万分,喃喃低语道:“我懂了,下辈子我要先遇见你,这样才有机会抓住你的心,所以下辈子你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必须是我,那么……你便会爱上我了!”   我不忍再答,只是任泪水泛滥滴落,心绪剧颤,扯痛了我的胸臆。苏蔡这辈子我注定要辜负的男人,若有来世我愿意留给你,真的……只是今生无缘了。   今天是除夕夜,无论是皇宫或是普通老百姓家,俱打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夜晚便要准备香、花和供物迎神,以祈求新年平安。 第191章:喜忧参半的结晶(5)   府里上下都是异常忙碌,因今晚都要准备守岁之物。(就是在旧年的最后一天夜里不睡觉,熬夜迎接新一年到来的习俗,也叫除夕守岁,俗名“熬年”。)   苏蔡整天都是闷闷不乐,虽然所有人都当他是家人,他却是十分不自在,仍是呆呆地站在小楼上眺望皇宫。我步履轻移地接近他,僵硬的脸勾抹出一丝笑意道:“又在看皇宫?真不知道你为何天天看皇宫,虽然在你眼中它凄凉,但在石虎及众多人心中,它是安乐窝。”   他俊颜依然平静无波,冷瞥了我一眼,苦笑道:“巍巍宫宇,却是如此凄凉,日复一日地眺望着,怎么也看不出它会是一个安乐窝!”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喟叹道,“孩子只怕是快要生了吧,我们就快要分离了,这一次分离只怕是天地人间,永不相见了,你自己保重。”   “到此时此地了,你又何须为我而担忧,人各有命,我终究还是认命了!孩子的事就有劳你了,若有幸不死,我会去苏家找你,到时再相见。”我双眸亦是平视前方,陷入冥思之中,目睹被白雪覆盖的皇宫,心中却有千回百转的心思,白雪真的可以遮掩住皇宫的一切吗?皇宫是用无辜百姓的身家、血汗,甚至是生命堆积而成的,但在那华美的外表下其实甚是满目疮痍。   他眸底平静无波,带着悲伤的眼神却睨向我。声音更是冷如寒冰,道,“我会等你,一直等你……若你平安记得来找我,我永远会在苏家等你,永远……”   我一时默然,他今天那冰冷的眼神,以后将会成为我心头最阴翳的梦魇吧,如此一个对女人不轻易言爱、不轻易动心的男人,却为我粉身碎骨再所不惜,我当真没有一点点心动吗?想到,我竟然有丝迷惑……   “我们下去吧,夜幕将至,想必所有人都在等我们。”我依然微笑,却侧过脸,得体地隐藏起那些感动的泪水,如此深情的男人怎叫我不感动!但他依然没有想走的意愿,我只得独自离去,只剩他呆愣地站着,背后却闻阵阵轻叹。   到天黑,府里便是灯火高挂,而我们自是要守夜,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却是不能睡,冉闵不知多晚才进房,试探地低唤道:“天雪……”   “嗯,我没睡。”我幽幽地回着他,声声似叹。复问道:“你祖先可是拜了?我不去拜没事的吗?祭祀祖宗可是家里的规矩,娘亲可否有生气?”   “怎会?”他挨坐在床上,故作失望的长叹一声,调侃道,“为夫倒是生气了,怎么孩子还未生呢,应该就这几天了吧,我可是天天等这个孩子出生,若再不出生,我可要生气了!”   “别拿我孩子开玩笑。”我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他如此喜欢孩子,若孩子不见了,我应该怎么交代?他是否会憎恨我一辈子呢?不过我的病应该也拖不了那么久了……   他轻拥着我,柔声问:“是否想睡了?还有得熬,要不你先睡会儿,这样对你实在太辛苦了,我不想你辛苦,所以你可以偷偷睡着,为夫不会介意的,到时再叫醒你。”语气皆是宠溺,让我唇边有了一线幸福的弧度,心底纵然有波澜万顷,微笑中,却是涟漪一痕也无的。   “为何不说话,只是傻笑着,莫非夫人生气了?大肚子还需守夜,所以觉得辛苦了?”他在我耳畔轻声低喃,复又轻叹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知孩子是否与夫人一般调皮可爱呢,你说他会是哪种?像极你还是我?”   我不搭话,只是睨着他低柔轻问道:“相公,你知为何人人都要守年夜吗?这有个传说,想听吗?”   “嗯?”他眉宇微蹙,与我蓦然相对,目光清亮,却又微含趣意,“愿闻其详。”   “传说在太古时期,有一种凶猛的怪兽,散居在深山密林中,人们管它们叫‘年’。它的形貌狰狞,生性凶残,专食飞禽走兽、鳞介虫豸,一天换一种口味,从磕头虫一直吃到大活人,让人谈‘年’色变。后来,人们慢慢掌握了‘年’的活动规律,它是每隔三百六十五天窜到人群聚居的地方尝一次口鲜,而且出没的时间都是在天黑以后,等到鸡鸣破晓,它们便返回山林中去了。”我低声诉说,而他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似乎在认真细听的模样,眼神柔和,一瞬也不离我。   我欣然一笑,随即正色敛容,絮絮道:“算准了‘年’肆虐的日期,百姓们便把这可怕的一夜视为关口来煞,称做‘年关’,并且想出了一整套过年关的办法。就是每到这一天晚上,每家每户都提前做好晚饭,熄火净灶,再把鸡圈牛栏全部拴牢,把宅院的前后门都封住,躲在屋里吃‘年夜饭’,由于这顿晚餐具有凶吉未卜的意味,所以置办得很丰盛,除了要全家老小围在一起用餐表示和睦团圆外,还须在吃饭前先供祭祖先,祈求祖先的神灵保佑,平安地度过这一夜,吃过晚饭后,谁都不敢睡觉,挤坐在一起闲聊壮胆……于是,就逐渐形成了除夕熬年守岁的习惯。”   我言犹未尽地盯着他,轻笑道:“怎么了,是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故事?很独特吧?”   “嗯,那你说了半天这个,是否想打消睡意呢?”他浅笑揭穿我,轻捏我脸颊道,“你哦,调皮,我说过你别强忍着,想睡便睡,你怎的还如此不听话呢?说什么年的故事,无非想让自己消除睡意罢了,连相公也敢欺骗?胆子不小了哦。”   “你怎么知道的……”我垂下眼眸,疲惫地依偎着他,眼皮却越来越重,似乎有千斤大石压着,让我无力睁开,只是轻轻道,“相公,守年夜当真好难,我想睡了,可是却不敢睡。”   “那就睡吧,我来就可以了,一会儿我叫醒你。”   “嗯。”我低应了一声,浓浓的鼻音透着渴睡,人也逐渐昏睡了过去…… 第192章:生死各安天命(1)   再次睁眼时,天已是蒙蒙亮,额上已渗出不少冷汗,腹痛顿时难忍,五指攥得死紧,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相公,我不行了,相公……好像快要生了!”   他如着雷殛一弹而起,紧张道:“别急,我马上叫人进来,乖,别急!”话毕便心急如焚地跑了出去。我五指收紧,紧紧攥着床被,下腹剧烈的痛楚席卷而来,似乎想将我撕成两半,唇齿颤抖着,冷汗涔涔。心里却更加恐惧,孩子出生便证明他要离我而去了,思及此,我的泪猝不及防滑落。   房里立刻站满了丫鬟,稳婆,我依然唇齿颤抖着,半晌才迸出话道:“若我有事,一定要救小孩,不要管我!”她听罢脸色兀变,急忙摇头道:“不要说这些话了,不吉利,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一定能平安地生个大胖小子,你别急,放轻松些,刚开始都是很紧张,你慢慢放松……”   “我不行了!”我痛苦欲绝,声嘶力竭大叫道,“疼!真的好疼!”双手更是紧紧攥着被子,牙咬着布巾,额头已是冷汗淋漓,孩子却没见生下。   “不要急,放松些,来,放松些。”稳婆依旧在我耳边轻声安抚。   “不!”我凄惨大叫,阵阵绞痛几乎让我昏迷了过去,朦胧间仿佛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河神女,她轻轻朝我招手,手不时指着天空,我快要死了吗?否则怎会见到她?阴翳早已在我的心头,且不断蔓延。拼尽最后一口气,亦用尽最后一些力气,终在几乎要窒息的一刹将孩子生了下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这寂静的夜晚……我的孩子终于平安了……   脸上有了丝浅浅的笑意,人也逐渐昏迷,身子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经过一片黑暗的通道,前面是明媚的天空,蓝天白云,一股凉气从脚底逐渐向上冒,走起路来就是飘着的,格外舒服。   河神之女逢莱尼飘过来,牵着我的手道:“现在就是你可以知道自己的身份之时,你的前世便是荷花仙子玉姬,明白了吗?所有一切都是娘娘的惩罚,她让你转世轮回,直到明白情缘都如镜中花、水中月,才会让你重回仙境,现在的你可以与我去见王母娘娘了,我之所有寄身夜明珠完全是想帮你。”   “我不去。”我黯然直摇头,戒备地盯着她,凄楚道,“就算你说的是事实,我若是荷花仙子玉姬,那么我宁愿做凡人也不回仙界,世人都想做神仙,却不知道神仙更想做凡人,对不对?”   “你当真是情孽太深!”她眼眸倏时黯然,沉吟片刻,仍是温和的语调道,“你当初因贪人间情爱,所以被贬下凡间,王母命你永世不登南天门,如今有机会了,为何不愿?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呀!跟我回去吧,做神仙有何不好,为何要做凡人呢,对不对?”   “我明白了。”我恍然大悟地盯着她,揣测道,“逢莱尼,你是因为当初带我下界,害我被贬,所以在夜明珠中帮我对不对?若是如此,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对我来说,爱他重过一切,我不想跟你走。”   “可是你现在已经死了,你认为你真能无故穿越时空然后遇到他吗?只因他才是你的劫,若跟他在一起,你迟早是死路一条,就算不是死亦是疯,你明不明白?心疼只不过是对你的小小惩罚罢了,你不能任性,若错过了这次,你会实现你的诺言,魂寄夜明珠,亦或者永生永世都遭受轮回之苦。”她喟然长叹地盯着我,眼中皆是不解与怜惜。   我惘然无措直摇头,心酸道:“若是生生世世的轮回也罢,这种苦不算苦,我知道一直都是你在帮我化劫,这次可不可以帮帮我,再几年的时日就可以了,只需几年冉闵便会有危险了,到那时我再死也不迟。”   “人,果真有那么好吗?你太傻了,民间那个美丽的传说只是为了你,所受的一切灾难亦是王母所赐,若你此时不回天宫,只怕会越来越……苦。”她不知如何,竟有些怅然,不由轻轻一叹道,“还有那个神偷,若你回去同样是两个男人,你想负了谁,亦不想负了谁?既然难以选择,不如回到天宫岂不是更好?”   “你不会懂的,我想做人,以后的命运由我自己决定,生也罢,死也罢,我都毫无怨言,因为爱着冉闵,我不能再管这么多了,旁人如何与我无关,现在的我,只想永远待在他身旁,陪着他度过这最后的几年,爱永远比一切都重要。”我依旧平静自若,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了,这一切果真太离奇,我一时还无法接受,但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回到他身边。   “你果真要回去,永远不后悔吗?若是回去,我会帮你消除所有关于夜明珠的记忆,让你安安心心地轮回,以后你将永留人间,你可懂了?就算多苦多伤,你也必须生生世世轮回,受尽轮回之苦。”她神情端凝,声音亦是严肃的。目光却是炙热如星,想必前世的她与我友情肯定不差。   我认真盯着她,坚定道:“若你是我的朋友,那就请帮我,就算随你到了天宫,我也不会安了王母的心,所以,帮我一次好不好,我也不求魂寄夜明珠生生世世了,我只求这一世与他在一起,相处这最后的几年便可以了。” 第193章:生死各安天命(2)   “那你必须接受最严重的惩罚,既然不回天宫,后面的路王母已替你安排好,那就是心痛一辈子,永不缓解,除非你死的那刻,钻心的痛会让你生不如死。你可愿接受了?若你果真愿意,我便送你回去,从此一切自由天命。”她如星美眸凌厉地定视着我,语气亦是不容置疑。   我轻扬眉梢,亦是坚定地点头道:“送我回去吧,此生不悔!不管什么苦我也受过了,从今以后,生死各安天命,谢谢你带我穿越,我本以为是莫名其妙地穿了,谁知道还有这许多事的。”   “言之过早,以后的你会后悔的,你当真会后悔……会痛不欲生的,你会受到这些惩罚。”她脸色十分凝重,轻扬手,红彩化成光速迅速笼罩着我,迷离之时,只闻她道,“从今以后,荷花仙子便当真不能回到天宫了,人间的传说亦会变真,生生世世的恶果,你自己去尝吧,我亦无能为力了……”   我身子一软,顿时只觉往下掉落,彻底昏死过去……但我知道,不管如何痛苦,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走,此生不悔!   不知过了多久,待我睁开双眸时,映入眼帘的是冉闵倦极的容颜,他默默坐于床畔,似乎在静待我平安熬过这一劫。见我苏醒,他攒紧的浓眉舒展了不少,慌急道:“你醒了,生完孩子你便昏睡了过去,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真的好怕你会一睡不醒,还好你醒过来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干涩着嗓子,嘴唇微微龛动,细声如蚊道:“好……”   他仿若听不明白,凑到我唇边,凝神细听,俊颜上终于有了丝浅浅的笑意,点头如捣蒜道:“好,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天雪……我就知道你不会离我而去,你怎会抛夫弃子,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不会……”   “嗯……”我惨白着脸,淡淡一笑,他眼底那炙热的光亮,足够我对他生死相随……因为这就是爱情,我所知道与认识的爱情。这一天是幸福的,只是谁也没曾想到过,在大年初一见红是霉运的开始……   身子恢复得很快,只是却未曾舍得让苏蔡带走孩子,一日推过一日,孩子眼见已是三个月大了,他叫冉浚哲,外官与冉闵相似,仿佛一个模子印出,只是从出生到现在,小病没断过,身子十分不好。不知这是老天的惩罚,还是我舍不得送去南方的关系,十月怀胎的骨肉,当真舍不得……   “把孩子送去南方吧,我会好好找人看着他,今天我有去过佛寺,大师说你若再拖,迟早会抱憾终身的。”苏蔡惴惴不安地盯着我,神情皆是焦急,心中想必对孩子也是十分喜爱,不忍他出事。   我心一惊,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摇头道:“可能不会出事也说不定,他会好好的……冉闵很喜欢他,我不会让你抢走的,以前说过的话不算数,好不好?”   “我知道你舍不得。”他静待片刻,索性抛开顾虑,正色道,“我本也舍不得带他走,只是大师说若我不带他走,便是死路一条,他还要我转告你一句话,说听了这句话,你便会明白了。”   “什么话?”我身子蓦地轻轻颤抖着,仍是戒备地盯着他。他蹙紧了眉,声音却维持着平静的温和道:“大师要我问你,你所知道的结局里有没有叫冉浚哲的小孩,所以生死之契存亡之机,皆在于此!你的决定是什么?”   “结局?”我目光茫然,喃喃重复着,看着怀中的孩子,继而摇头道,“没有他,真的没有他,那是不是表示他一定会死?不……他不可以死,真的不能死。”   “所以,现在趁没人注意我便带孩子离开,我也舍不得离你而去,但这只是唯一的办法,你明不明白?天雪,清醒些,或许以后你还可以看到他,但大师的话不由得你不信!”他微微叹息,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厉。   伤痛在我心底漫延滋长,脸色煞白,唇齿开合只喃喃地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要拆散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残忍?”迷茫地望着他,又悻然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非送走不可了吗?可不可以……不要送走。若是此别,只怕此生再无机会相见了……你懂不懂?”   他目光微微泛泪,侧过脸,不再看我,语气却坚定道:“除非你想他死,否则,便由我带去南方,我会当自己亲生儿子般带着他,所以你无须担心。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可是……”我悲痛难持地盯着他,泪几欲夺眶而出,有些目眩,一时却寻不到合适的措辞,仍是坚定摇头道,“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好?一个月就够了,真的够了。”   “那好吧,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当真要带他走,天雪,就如你说的,忍一时可以解日后之忧,又为何不可呢?对不对!有些事情强迫亦是无奈的。”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眉宇之间隐有怅然之色,无奈道,“不是说今日带孩子去皇宫见兰妃吗?不早了,快些去吧。”   “好……”我茫然点头,眼角犹带湿痕,深深地凝视他道:“我到时会将他交给你的,真的……会交给你的!”   见到兰灵时才知道,她在宫中的日子当真不好过,皇后娘娘时刻摆着架子在训她。明眼人一看便知皇后是在恶意欺凌她,而她却毫无办法,只得忍!   我依然勾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心中对她满是痛恨,但却从容地说道:“天雪见过皇后,给皇后请安,愿皇后福泽安康。”她坐在上座,睥睨地盯着我,轻笑道:“听说你最近刚产子,这孩子只怕有三个月了吧,给我来抱抱好吗?”   我心陡然一惊,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抱给她。她淡笑接过:“好可爱的娃,瞧这小脸粉嫩嫩的,真想让人咬上一口,比兰妃的肤色倒是好多了。”继而又挑眉问,“你说比本宫的会好些吗?是他的嫩,还是本宫?”   我不着痕迹压下心中的仓皇,方寸已乱,语气平缓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又怎能和小孩比,若是论您的容貌自然是胜过任何人。”   “好,很好……”她温婉的眼神掺进了一丝阴鸷的味道,显得有些尖锐,浅笑道,“前些日子兰妃可是风光多了,就连本宫也得忌她三分,如今却不同的了。本宫执掌后宫,太子将来登上皇位,本宫便是太后。天雪你怎的不先给本宫请安,倒是来了兰妃这里?”她接着又愤恨地盯着我,温和的模样全无,狠声道,“别想打什么主意,皇后之位也不是你们联手便可动摇的。皇上如今不宠兰妃,这是明眼人一瞧便知的。多花些心思在兰灵身上,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本宫身上纵好。”   她眼眸深处的血腥与杀戮,昭示她的话不仅仅是威胁。兰灵慌忙下跪,脸色倏变道:“请皇后不与天雪计较,她不熟识宫中规矩。而且是与臣妾只不过是相交一场,并非对皇后有任何不满。”   “求皇后宽恕,天雪并非对皇后不满,只是与兰灵姐妹一场,所以便带孩子前来看看她罢了。仅此而已,并未做他法,求皇后恕罪!”我心中惶惶,眉深蹙着垂首。并非怕她,而是她手上此刻抱着我的孩子。   “好,果真是姐妹情深,兰妃竟然会为了天雪求情,本宫倒是小看了天雪。也对,任谁都知道石将军对天雪你宠爱有加,而石将军又深得大王的信任。又何必将本宫放在眼里?”她微带戾气的冷笑,听得人更加仓皇。   “皇后多虑了,纵观后宫有谁可与您匹敌,臣妾自然是唯皇后马首是瞻。还求皇后不要伤害无辜。”兰灵虽然语气力持平稳,却还是颤声着。她担忧的自然也是我的孩子。   我噙着泪,脸色僵硬道:“请皇后娘娘明察。”心中对她自然是愤恨,语气虽说低微,神色依然是不卑不亢的。历史上的皇后也嚣张不了多久了,待石宣一死,她便是贬为百姓的命罢了!   “明察?哈哈!”她戾气更重,也愈加难缠,愤愤道,“最好如此,小心你孩子的命,这种小娃只须本宫随意残害,他便是死无全尸。你倒是懂了?”   “是,天雪懂了。”我切齿地回着她,五指收拢,思忖道:我不是懂了你,而是懂了我的孩子非送南方不可。大师说得对,若我以后有机会活着,自然是可见孩子。忍一时之爱,解孩子日后之忧,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她依然冷笑,睥睨地盯着我道:“天雪的模样好像在恨本宫,可有?本宫不是任何人可以恨,也并非任何人非敬重不可的。但是眼下本宫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一点能明白最好,如若不然……”   “是,天雪懂了。”我语气力持平静地回着她。她温婉的表面下隐藏着这样残暴凶戾的一面,倒是藏得太好了!   “那孩子给回你吧,本宫也要去向大王请安了,目前宫里来了不少新人。本宫倒是忙了许多,哪像兰妃如此清闲,以前倒是兰妃娘娘在治理后宫。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呀!若再见天雪与后宫妃子勾搭,本宫可是不客气了,你可明白了?”她怒焰依然沸腾,火气倒是降了不少。   我眉心褶皱深深,原来她是忌冉闵在大王心中的地位。本欲发作的怒火倒平了下去,只沉声道:“天雪不敢!后宫之事天雪无能也无力插手,皇后明鉴!”   “起身吧!”她怒火渐息,又婉然轻笑地将孩子递给我道,“好好待着孩子,石将军可是格外喜爱这孩子!有些事知道不插手便是聪明之举。”   我接过孩子,沉吟良久,终缓缓地道:“天雪明白是非,也不会理会后宫之事,皇后多虑了。日后自然是与皇宫亲近,不是旁人,切勿多想。”   她半是叹息,半是幸灾乐祸,絮絮地道:“那本宫真要走了,一会儿天雪若有闲情,可以来本宫那里坐上片刻。再待在这里,兰妃肯定不高兴了。”话毕得意地瞥了我一眼,朝外走去。   我心中甚恨,微笑亦是坚忍,却依然从容地倚身道:“恭送皇后娘娘!”兰灵亦是僵硬轻笑道:“臣妾恭送皇后!”待她没了踪影,我俩才脸色倏白地坐在椅上,四目相对,竟是如此沉重。   兰灵忽然轻扬眉梢,清亮的眸中流光冰冷,冷笑道:“她经常如此,几乎天天都会前来训我一次。只不过今日恰巧碰到你了,皇后!总有一天我会要她不得好死!”接着她又恢复温婉的神色,温和问,“孩子没事吧,这孩子真乖,甚少哭闹。刚那种情形要是他哭闹可如何是好?”   我亦有惊惶之色,默然无语。定了定神,才试探问道:“兰灵,你想出宫吗?或许我可以帮你。若不然你去南方也行,这个地方果真不是人待的,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蓦地轻笑,微苦微涩,淡淡地透着倦意道:“我又能怎么样?皇宫待习惯了,就算死,我也会死在此地!只是现在的我,不知道要如何将她拉下来。”既而她又愤愤作色,咬牙道,“我一定要将她拉下皇后之位,即便是死,也要她陪葬。后宫之人我并非再憎恨谁,但是她,我定然不轻饶。”   “你这又是何苦呢?日日提防着她,夜夜苦想如何对付她,如此下去,你自己怎么办?我当真替你忧心。兰灵,我曾对你说过,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你当真太过执著了!”我一瞬未瞬,忧虑忡忡地盯着她,如此下去,兰灵当真只是死路一条了!只是现在的我又无暇顾她,先将孩子送走才对。   兰灵笑而不答,只是从我手中接过孩子,痴迷地盯着他道:“像极了冉闵,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天雪,你瞧瞧他,多惹人喜爱。想必冉闵对这孩子亦是疼到骨子里去了,整天一副幸福的样子,我想他做梦都可以笑出声来了。”旋即又抬眸问我,“他睡在你身旁的时候,可有笑出声来?”   我的心霎时乱了,原来兰灵还是放不下冉闵,她对闵的爱,果真太深了,也让我的心更加揪紧,于是不露痕迹地轻笑道:“的确有,他做梦时都在叫着孩子的名字,半夜都会起床看孩子几次。孩子天生体质不好,时常生病。他也是亲自照顾,甚至亲自熬药,对孩子倒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她失落地垂眸,抚着孩子的小脸,浅然道:“这就好,如此疼爱你的孩子,我便是放心了。董卿为他生了四子,也未见他如此待过。他是爱乌及乌,爱孩子的娘,所以对孩子更加疼爱了。”   “兰灵……”我心酸唤她,微笑亦是僵硬,眸中依然平静无波道,“是啊,其实他的心里也会想着你。你知他并非无情之人,对不对?他对你亦是情重!”   她身子蓦地微微一颤,干涩着嗓音道:“我与他都过去了,现今充其量是朋友罢了。对你才是真心,你失踪那段日子,他曾与我深谈过,你的坚强,你的勇敢,他都爱到骨子里去了。虽然他不知道今生为何如此爱你,但是对你却是情深义重。”继而她抬眸定视着我,沉声道,“天雪,答应我,你会好好对他,真心对他,此生不离不弃!”   “是……我会对他不离不弃,对你也是,皇后的事,我会想法子,你无须担忧。若是没错,多过一二年她便会贬为平民了。你好好看着吧,天会惩罚她的!”我心底纵有波澜万顷,微笑中,却是痕迹也无,声音却是愤恨的。   她笑而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道:“你真会安抚人,不过我听着也舒服了许多。现今终于知道闵为何如此爱你,你的性子是平常人所没有的。若我是男儿身,也会爱上你。”   “兰灵……”我心中忧虑重重,却也不便多说,平白添加她的苦恼。现在最为苦恼的是我要送走孩子……冉闵如此疼爱孩子,若孩子不见了,会原谅我吗?我们的爱情是否又经得起这般考验? 第194章:爱似心绞,心已漠然(1)   待回到府时,已是午后,抱着孩子待在房间里久久不肯出门,人自是疲惫憔悴不堪,苏蔡推门而入,走至床前,轻声问:“怎么了,你吩咐下人叫我来,是否作出决定了?”   及开言,泪便坠下。我心中深深一震,默然拭泪道:“答应我,你会好好保护他,你知道的,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泪遂然滴落,逐渐威胁着泛滥成灾。   他喟然长叹,坐至床畔,帮我温柔拭泪,不禁温言保证道:“我会用性命来保护他,因为他是你的孩子……所以就算我有事,他也会安然无恙,若你想见他,就来苏家,我永远会在那里等你。”   “真的吗……”我凝眸顾他,泪水却如止不住般往下滴落,心被生生扯痛着,“我相信你,到时待北方安定,我会去南方找你们的,真的要保护好我的孩子,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你一定要答应我。”   “是,我答应你!”他黯沉的眼眸定定看向我,声音微微地颤道,“所以你一定要来,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记住你还有个孩子在我这里。这也是我愿意帮你保护孩子的原因,我知道若有孩子,你一定不会忘记我,今生都不会忘记!即便没有在你身边那也无所谓。只要你能记住我,就算死也是甘心的。”   “苏蔡!”我动情地盯着他,这是唯一一次如此煽情地叫他的名字,这个男人到底要对我付出多少才甘心?于是我心碎道,“不要等我了,此生此世我的心已经给他,你的等待也是毫无意义的。天下女子如此多,你又何必非我不可?我已嫁过人,生过孩子,这些你都不介意吗?”我心中明白,对男人来说,女人的贞洁似乎大于一切,但是他却不是如此想的。虽说他的思绪完全不合逻辑,但是为何连这些都不介意?我当真糊涂了,这个男人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   他凝视着我,却微微发怔。沉默良久,才轻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多少次告诉自己忘了你吧,但是却又忘不掉,每一次闭上眼,便会浮现你的模样。有试着去找过其他女人,却发现对她们我根本没有一点兴趣,连亲吻的冲动也没有……我想我是中了你的魔,陷入太深了,无法自拔。”   “苏蔡……”我低声喃呢着他的名字,人却被感动得无以复加。真是个傻男人……   “每一次看到你却是心如刀割,因为你总是不快乐。也许你死后我也会没有生的意志,但这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我会保护你的孩子。就当他是我们的孩子……”他沉沉道出,眸中闪烁泪光,又唤我道,“伊天雪……你千万不要忘记我,知不知道?一定不能忘记,因为……我永远会在原地等你。十年、二十年,或是更久。所以你一定要来……知道吗?一定要来!”   “苏蔡……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不值得,当真不值得。这辈子就当是我欠你的,来生再还!你带他离开吧……”我心痛地将孩子递给他,泪水尤如未干,又再度涌了上来,心酸道,“一定要活着,你们都要活着,走吧,我吩咐了下人替你准备好了一切,说你只是去佛寺上香,会畅通无阻!”   “是,我一定会好好待他。”他面色始终是平静的,低眸盯着孩子,略一踟蹰,终究还是往外走去,只是快出门时,才从我面上掠过,遗下深深一瞥……似有千言万语……   望着他已不见的背影,不禁悲从中来,转瞬便伏在被褥中,痛哭失声……我真舍不得我的孩子,世上有哪个娘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离身边,但我不能留他……我不能……心中的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仿佛掏肺剜心一般。   拭泪起身,蓦地冲向门外,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撕扯着,不料,一个踉跄,整个人跌跪在地面。泪却遂然滴落,如汩汩流水。   “二夫人,您怎么了?”身旁经过的下人慌忙将我扶起身,惴惴不安问,“您不要紧吧,夫人,怎么哭成这般模样,要不要奴婢叫将军前来?”   我跌跌撞撞地推开她,踉跄而行,一声一声惨哭如痛如怨,待走至大门时,马车早已不见踪影。气若游丝地任人搀扶回房,呆坐在床上,任泪水泛滥流下。血,一滴一滴,皆从心而流……   “天雪,你怎么了,我听下人说你哭了。”冉闵不知何时已从外头奔了进来,替我温柔拭泪道,“为什么要哭?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今日你进宫了……若非是皇后?”   我惨淡摇头,紧搂着他的腰,任泪水滑落,喃喃地道:“对不起……相公,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却是不得已,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的心也好痛,真的好痛……”   “出什么事了?”他不解地盯着我,沉思良久,才柔声道,“是不是孩子出什么事了?天雪,你别哭,告诉我,出了何事?孩子呢,为何不见了?”   “孩子,已经送走了,我将他送走了……送去南方了!”我心中惶然,也觉得委屈,任泪水漫溢。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我,续而摇头喃喃重复道:“我不信,我不信你会如此狠心,是不是叫苏蔡带走的。你怎么会如此狠心!”他激动地攥紧我的柔荑,颤声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在骗我!天雪,告诉我啊,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明知道我如此疼爱孩子,怎么可能将他送走!你不会的,告诉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定视着他灼灼期盼的目光,声音也浸染了泪意:“真的送走了……因为非送走不可,这里有人会置他于死地。你相信我好不好,若过几年安全了,我便将他接回来!好不好?”   “你要我如何相信?怎么可能将自己亲子送走!你怎会如此狠心?”他瞠大虎眸紧盯着我,双手更是猛摇我的双肩,双眸闪烁着狂野且残忍的血色光芒,切齿道,“告诉我,这都是假的,我当真不会相信!你是如此善良的女人,怎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交给旁人带走。我无法相信,绝对无法相信!”   他的语气,从未如此死寂过。我听着,只觉得心被揪得死紧,酸楚点头道:“是真的,我将他送走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以后能见到他的,真的可以……”   他的巴掌蓦地掴向我,脸上顿时只觉火辣,我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本以为他顶多会痛骂我,再重些会不理我,谁知他竟然打我……日复一日频繁的心痛我都忍住了,欺瞒不相告。他的痛我能明白,那么我的痛呢?他又是否可以明白!   他的泪遂然滑落,切齿道:“这是我第二次打你,第一次是我对不住你。但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后悔,因为你实在太过分了!什么理由让你送走他,我都不管。我只知道这一次你当真错了,大错特错!我会派人去南方找回他,若找回来了,不准你再接近他!你不配做他的娘亲!”   他的言行如同带刺的鞭,将我全身鞭打得遍体鳞伤,我紧抿的唇颤抖着,喘促的呼吸流露出了深沉的悲伤,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们的爱情仅此而已吗?还是我当真错了,大错特错了?我没有多余的气力去辩解,只是感觉到心跳一下一下的,越来越慢越来越微弱。   他担忧地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只是愤愤作色地离开,今天,整个房间里都只听到低低啜泣之声,他的惩罚似乎才刚刚开始,而我却已是……痛不欲生! 第195章:爱似心绞,心已漠然(2)   黯然呆在床上,不吃不喝已经一天一夜了,他未曾出现,也未曾有过片字的安抚。我的泪不知何时已经流干,只是那扯心的痛又再度传来。死死捂住胸口,急促用力地呼吸着。大口大口……仿佛空气会随时消失殆尽。   董卿不知何时推门而入,脸色兀变地帮我顺着后背,惴惴道:“你怎么了,病成这般模样也没人知道吗?身子还好吗?这些奴婢真是胆大了,竟然冷眼看你病成这等模样也不来禀报。你的脸色怎么如此惨白,要不要紧!”她复又叹道,“你为何要将孩子送走,相公真的很生气。你怎会如此冲动呢,是否怕我不能接受?”   我一时沉默不语,神思早已恍惚了起来,轻咬着下唇,半天才迸出话来,问道:“他当真如此气恼我吗?我们是不是再也没可能了,是不是这样的?”   “你别想太多了,看你怎么脸色如此发白,下人说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相公才让我过来瞧瞧。你怎可以如此虐待自己的身子呢,天雪呀,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向我温柔注目,语气中却饱含不解。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还在怨我对不对?我知道一定会的……我们大概完了吧!”我神情楚楚地盯着她,却清楚地感受到方寸间正汩汩地滴着鲜血,他果真不能原谅我了……   “别这样想,相公只不过气极了,心里还是关心你的。若不然不会让我来瞧瞧你……”她替我轻抚着背,玉手摸着我的额头,脸色倏变,惊叫道,“你的头怎会烧成这样,我赶紧叫大夫来。一会儿我非得好好斥责那些下人,怎么照顾你的,人都烧成这样了,竟然没人知道!”   “是我让她们别说的,你别责备她们了。人自有命!若老天想我死,又何必苟活于世,活着比死当真痛苦许多。若是如这般活着,我宁愿死去。”我心中痛苦不堪,出语亦是伤痛。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傻话呢,相公并非不愿理你,过段时间他消消气便是好了。”她依然柔声安慰,只是声音却显得有些沉重,又叹道,“你先躺着,我叫大夫前来。”   “不要……不要叫大夫!”我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凄楚哀求道,“让我自生自灭吧,求求你不要叫大夫,真的别叫!我能忍住的。高烧一会儿就会退了,真的……别叫大夫!”而我的心中却是惶惶不安,若大夫将我病情说出去,叫我怎么是好?   “可是烧成这样,不叫大夫怎么行,你乖乖躺着,好不好?”她美眸黯沉地盯着我,将被子盖住我的身子,安抚道,“好了,你乖乖听话,大夫一治便好了。瞧你冷汗出了不少,这样不成的。”   “不要!”我依旧执拗,肯求道,“真的不要,我会好的,一会儿就好了。你不要理我好不好!我……”   “你怎么样!”话未完,便被愤然变色且冲进房中的冉闵截断,他冷眼盯着我,吩咐董卿道,“还不快去叫大夫前来,是不是人病死了,你才叫?”语气亦是不满与愤恨,看来余怒未消。   “是,相公,奴家这就去。”董卿依然小心翼翼地回着他,言行举止都是温顺的。   待她离开之后,他才踱至床边,脸色凝重地盯着我,手掌探到我额头,冷冷地道:“都病成这样了,你还不吃不喝?是不是想死了才甘心,什么叫苟活于世?跟着我是苟活?”   “你刚都偷听到了,又何必问我?”我攥紧被子盖住头,不愿与他相对。心中却是惶惶,害怕自己的病情让他得知,那只怕又是一场大风雨。   他一把扯掉被子,攒紧浓眉道:“你这性子就是太执拗了,没错,我是懊恼你。莫非你觉得我不应该恼你?那我是否应该谢谢你将我孩子送走?”他坐在床畔,斥责道,“才不理你一天罢了,你就往死里寻。不吃不喝,你在拿自己身子开玩笑!这下病了,又让人担忧了……”   “你可是原谅我了?”我小心翼翼地问着他,心中却不敢奢求他会原谅我,神色凄楚道,“其实我也不想送他走,但是皇后想杀了他,你懂不懂?她威胁着我会对付孩子。我不得不送走呀,你认为我的心当真如此狠吗?在你眼里我是个狠心的女人吗?哪有娘亲不要孩子的?”泪水犹未干透,此刻又慢慢地涌上来,溢满了整个眼眶。   他怔了怔,明鸷的面庞,空余淡淡哀伤只叹道:“叫我如何原谅你,那是我们的孩子,你都未与我商量便独自决定将他送走,要我如何方能原谅你呢?我当真无法原谅你。”默然一会儿,又接道,“但是我也不想孩子有事……连你都有事,所以好好养好身子,找回孩子,我便原谅你!若找不回,我当真不会原谅你!”   “不要去找他好不好,日子久了便会好过些了,为了他将来能活着,别去找他了。”我痛苦哀求,语气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怅然与无奈,我所知道的历史,当真并无我的孩子呀!送走只是唯一的活路。   他沉睫不语,良久抬眸望着我,狠狠地道:“你当真心狠,我不应该来看你,算我多管闲事!从此以后我绝不会踏进你房中半步,伊天雪,算我看错了你,对自己儿子都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心地又会好到哪去!”   “你错怪我了!”我攥着他的胳膊,声音亦是微弱,却被他无情甩开,心顿时只觉跌入万丈深渊……痛不欲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那句话却在我耳畔回旋着……以后绝不会踏进我房中半步,可是当真?   高烧终还是持续了段时间,人也一直是混混沌沌的。冉闵果然未曾踏入我房中半步,一切似乎已是回天乏力。站在菱发镜前,我的眼眸,深黑却黯淡,那样死灰的颜色,那抹掺杂满腔怨恨的幽光,连自己也愕然。水眸中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滑下两鬓,憔悴的容颜更是惨白不堪。   秋天终于到了,一年最难熬的季节也将到来,冬天若是一个人独首空闺,那会是何等的凄凉。孩子不见了五个月,他也自从那天开始便不再答理我。有时候巧遇也是形同陌路,或许他是余怒未消,而我却没了期望,对他亦是形同陌路,我想这样的婚姻快是到尽头了吧……他是第一个让我心颤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心痛的人,我与他终究只是孽缘罢了!   在所有人面前,我都是笑脸迎人,或许我的微笑无懈可击,只是,泪水只在深夜无人时默默淌着罢了……   今晚又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倚着长廊望着天空悬挂的那轮明月,心中有一种凝滞感,仿佛被闷捂住,跳得极缓极倦。不禁沉沉念道:“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辗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天汉回西流,三五正纵横,草虫鸣何悲,孤雁独南翔。郁郁多悲思,绵绵思故乡,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向风长叹息,断绝我中肠……”   这是多少夜了,我常常对月独叹,自己都记不清时日了,我不是一个脆弱的女人,自从遇到他,所有的坚强似乎都被抛之脑后,而他却对我不屑一顾。我还要忍多久,盼多久?或许我应该回南方找我的孩子,可我却又舍不得离开他,现在的我,还剩下些什么?或者还有什么可以供我缅怀的呢?   黯然回房,却瞧见董卿待在我房里,见我来便起身,凄楚地道:“天雪,你去瞧瞧相公吧,自从不理你之后,他一直都是睡在书房,我知道他其实很爱你的,对不对?若不然,你将孩子的去处告诉他,好让他去找。”   “对不起……”我的愧疚是无法以言语尽述的,只是歉然地盯着她,她的眼眶微微红肿着,像是大哭了好久。   “天雪,你不如告诉相公,孩子到底在何处吧,他有派人去过苏家,但是根本没有找到。到底藏哪里去了,天雪……我求求你,告诉相公吧,他当真很爱孩子。他是爱你才爱孩子呀!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她噙着泪,垂眸往地上跪着,攥紧我的手哀求道,“快半年了,你们谁都不理谁,何苦要如此折磨,我们在旁看了更加心痛呀!”   “孩子我送走了,这有何不好?”我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苦涩笑道,“我是不会告诉他在哪里的,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明明讲好是在苏家,为何不在苏家?我也想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比你们更想知道他在哪?是否会活着……他们还活着吗?”说着我的泪遂不及防地滴落,心却更加惆怅,苏蔡你与我的孩子到底在哪儿,你们还活着吗?为何你没在苏家,这中间是否出了什么事?还活着吗?……   “天雪,你去安慰下相公,好不好?你如此避着他,他心里也很痛苦,虽嘴里没说,但我知道他的心很痛苦!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她颤着身子跪在地上,头直往地上磕着,口中更是喃喃道,“我求你了,天雪……你就去安抚下相公吧,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我垂眸盯着她,却恍若无闻。并非我个性凉薄,令她伤心至此,实则被冉闵伤得太深……太深了!伤若沉疴,困于往昔,要我如何去劝他,又何来颜面去劝他?最终只是轻轻将她扶起,无奈叹道:“好……我去……”   在书房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吼叫,可能是我太久没有来过的缘由,竟然不知道他已变成这般模样。轻敲着的房门,沉声道:“我可以进来吗?”   “滚!”他蓦地吼叫,更是咆哮道,“不要来烦我,谁都给我滚!我儿子没了,谁来还给我?都给我滚,连个孩子都找不到,全是废物!滚啊!”   我心下酸楚,泪随之溢满了眼眶,于是用力地推开房门,未料到他却将酒瓶朝我砸了过来,正中我额头!怔忡地站在原地,任酒顺着脸颊滴着,渗到嘴里头全是苦涩的。冉闵未料及是我,只是怔怔地望着我,一言不发!   “啊!”身后的董卿尖声惨叫,仓皇道,“怎么办,有没有受伤,流血了,相公,天雪受伤了!”我呆滞了半晌,方如梦初醒般转身便走,泪亦然滑然,渗着酒的味道,全是苦涩的……   回到房中,才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发丝,察看着伤处,额头的血星星点点地渗出来……顷刻房里便点了许多蜡烛,董卿叫来大夫替我仔细察看,包扎着伤口。   “天雪,真的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董卿神色酸楚地在一旁安抚,更是哀婉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懊恼相公了,但是他当真不是故意的。他也在外头,但是不敢进来。”   我闭目,只是任大夫包扎着,对她恍若无闻,沉思半晌,唇边倏然衔起一丝矜持的笑,颇有几分不屑,道:“不用懊恼,我只是他的妾,这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妾如衣,随时可换。他又何必担忧,大可以纳多几个便是。像我这种只会惹他烦心,担忧的妾,何必要?”   “天雪,他当真不是故意的,你别说气话了,行吗?”她的声音依然是温婉,只是掺杂了许多歉意。   “不用了!”我深深攒紧秀眉,声音却维持着平静的温和,眼眸都未睁开,只是冷冷地道:“你先出去吧,我累了,当真想要休息了。”孩子不见了,他却如此待我,叫我情何以堪?若当真不原谅也就罢了,这种折磨只怕使两人都难受,爱无非是要快乐,两个人不能快乐,不如一个人快乐,两个人痛苦,不如成全一个人的快乐!或许我应该离开才对,但是却舍不得离他而去……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第196章:誓要血债血偿(1)   这种冷僵的日子一直持续着,虽然知道他很懊恼,也很关心我,却依旧是避而不见。他也遵守誓言未踏进我房中半步,今日大王莅临与众人把酒谈欢。对石虎他还是忌让几分,就算心中愤恨,表面亦是温和无害。我与董卿陪坐于他身旁。   石虎在上座,大笑道:“石冉果真好福气,夫人温顺,妾又是如花似玉,本王何时才有此等荣幸!哈哈哈……”   “大王后宫佳丽又岂止三千,小将自然不敢攀比。大王福泽深厚,又岂非是我们平凡人所能享受的!”冉闵亦是不动声色浅笑道,他脸色凝重地瞥了我一眼,又接道,“如花似玉已是不敢当了,夫人温顺倒是真的,女人还是温顺些好。”话毕便浅尝着酒,将言外之意亦是抿入其中。   石虎黑眸中有一抹灼灼的光,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沉了,于是爽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多赐几个妾与你,也好让你享享齐人之福,反正后宫女子众多,明日便派人送几个来,可别推搪啊。”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大王。”冉闵亦是笑着答复,未有任何不满。而我的心霎时乱了,还要多几个女人与我一起争他?一股怒火提上来,又被沉沉地压了回去,现在的我又何必争他呢!   这次酒宴他们自然喝得开怀,而我却是怒火攀升,怒气冲冲地回房,将房中现成东西往下砸,愤恨咒语道:“妾,去死吧!要几个女人才够,两个还不多吗?你还要几个!”   “是啊,不够!”背后冷冷地响起那熟悉透顶的声音,他双手交抱于胸前,庸懒地轻扫着我,轻笑道,“刚不是毫不在意吗?这段日子对我也不在乎,怎么现在生气了?你……吃醋了!”   “我没有!”我透眉拧得死紧,却仍是违心而论,脸上亦是毫不掩饰讽刺道,“哪像你,如此多情,四处留情还不够,现在连妾也要纳多几个,我算什么!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么!”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切齿迸出,心中亦觉委屈,侧过脸,将快要溢出的泪暗自拭去。   “我找别的女人替我生孩子,不可以吗?”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我,蓦地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介意,连我的孩子都胆敢送走,伊天雪,要我如何爱你?”   我浑身颤抖着,恼怒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他,气得直哆嗦:“那你去找啊,关我什么事,男人都是如此薄情!我讨厌你,真的讨厌你……”   “你生气了?”他试探地轻问。我垂眸,掩去目中神色,茫然地伫立着,却不知要如何是好。只能任泪水溢出,这个男人为何总要伤我!到底要何时方是尽头?我对他的爱已是覆水难收。   “我不会再要别的女人,刚才只不过对你略施惩罚罢了,孩子我会尽力找。其他女人送给我,我也不会碰。这你大可以放心,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天天陪着你。”他凝眸深情地盯着我,一瞬未瞬,又喟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何,现在只对你有感觉了,就算你做了什么事,却只是想着如何才可以说服自己原谅你!想了千万次,亦不懂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如此执著与放不下。天雪,我们不要再冷战了,好不好?”   我心深深一震,蓦地奔向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凝咽点头道:“好……只要你原谅我就好了,我不是不想理你。其实我真的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当真好想你……”   “傻瓜,我都知道……”他轻轻拥着我,唇边的微笑久久不褪……我们的爱情终究还是能经历考验,不管如何,他的心中永远只有我,亦如我的心只被他占据…… 第197章:誓要血债血偿(2)   公元三百四十七年,八月,赵王石虎占据了十州的地域,聚集收敛金帛,以及外国所进献的珍异宝物,府库里的财物,不可胜数,但自己还是觉得不够,把前代的陵墓全都挖掘开,夺走了其中的金宝。   九月,石虎命令太子石宣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周游打猎。石宣乘坐大车,车子饰以鸟羽华盖,树立天子旌旗,十六路军队的十八万士卒从金明门出发,石虎从后宫登上陵霄观眺望,笑着说:“我家父子如此,除非天崩地陷,还有什么可愁的呢!我只管去抱儿子逗孙子,终日享受天伦之乐吧!”   名义上是祈福,实际却是打猎与挥霍。石宣每到一地停留,就让百姓结上长长的围圈,四边各有一百多里,然后驱赶禽兽,到傍晚让禽兽全都汇集在他的住所附近,让文武官员全都跪立,再把禽兽围拢起来,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石宣命令强劲骑兵一百多人驰马向围圈中射击,石宣和姬妾们乘车观看,直到禽兽全被射死才停止。有时个别禽兽逃出围圈,负责围守该地段的人,有爵位的就剥夺他的马让他步行一天,没爵位的就责罚一百鞭。士卒饥寒交迫,死亡的人有一万多,所经过的三州十五郡,物资储备全都挥霍无遗。   石虎又命令石韬继石宣之后出行,从并州到秦州、雍州,情况和石宣一样。石宣对石韬和自己势均力敌很恼怒,对他越发嫉恨。而宦官赵生得宠于石宣,在石韬面前却不受宠爱,于是就暗地里劝说石宣除掉石韬,从此开始有了杀石韬的图谋。   我兴冲冲地跑入冉闵书房,道:“可以帮兰灵了,当今太子与秦公石韬二人相斗已是水深火热,我们可以趁机帮兰灵除去皇后,我不想再等了,我们借太子之手帮兰灵可好?”   “要如何帮?这种事我还是不希望你插手。”冉闵目光轻轻投注,含着许多的歉意。   “不行!”我黯然摇头,自己想得未必太简单,但兰灵快要性命不保了!按历史记载,她活不了多久了,现今想的应该是如何方能救她出宫,思毕便道,“你快想办法救兰灵出宫,她快要性命不保了。”   “性命不保?”他轻扬眉梢,不解道,“这话怎么说?怎会不保,她不是好好的吗?”   “不是,她真的快要死了,求求你救她出来好不好?她在皇宫真的不好过,救救她!我不想见她死!”我方寸大乱,有种不好的预感发生,女人的预感似乎都很灵验,莫非兰灵她当真会死?历史!又是那可怕的历史,怎么可以死……绝对不行!   “天雪,你别乱想了好吗?兰灵她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我会想办法救她出宫,但是此时不行,大王已经下令不准宫中女眷出宫,你乖乖地去休息吧。”他双眉一敛,带着魅惑的语调,轻柔地诱哄着我。虽然温煦,却让我更加酸楚,心口仿佛被压着千斤重的石头,使我无法喘息,几乎要窒息!   我微合双目,沉沉地睡了过去,朦胧之间仿佛见到了兰灵。我轻揉着眼,却发现这仿若梦境之中,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我才会瞧见兰灵吧。但是这梦抑或现实?我糊涂了。   兰灵魂不守舍地倚在门口,美眸中满是忧郁与黯然,惨淡轻笑,眼中却含着莹莹泪光,一滴一滴坠落在地,喃喃低语道:“冉闵……救我,我快被大王逼疯了,救我……我想出宫……真的想出宫……为了你而进宫,可是我后悔了!若再有一次选择,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你。可是我又想认识你,因为我真的好爱你……”   “兰灵……”我喃喃低语着,明明在她身边,却触碰不到她!这是梦境,一定是!难以比拟的苦涩直涌上心头,却在祈许,这只是梦境。   她昂头将目光望得远远的,眸中噙着忧愁,隐约却又有一抹光亮,似乎在盼望着冉闵会救她出宫,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的期盼与等待我都明白,只是却……无能为力。   “其实,我一直都在重复地想,想我与你之间到底算什么,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却又是我这辈子最伤心的事……若有来生,我真的不想再爱上你,可是我却又好想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我真的好矛盾……”她的泪,滚滚而下,再也抑制不住,声音更是凄凉万分。   “兰灵,你千万不要做傻事,这是梦,对,这是梦,不是真实的!”我凄婉地说着,心却更加揪紧!只得紧紧地盯着她,眼都未眨,她扬起白布,悬上梁,再次痴迷地盯着门外,涩然扯唇凄笑道:“大王宠幸别的女子,竟然连宫女也未安排于我,不知道我死后,是否会有人发现尸体呢……黄泉下一定很孤独,我又有谁陪……”话毕便踢开凳子……   我惊骇地盯着她,朝她扑过去,想要将她救下来,却发现自己大汗淋漓地惊醒了过来!抚着胸口,自我安慰道:“这是梦,对,这是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太担忧她才会如此的。”   可是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梦境,刚才的梦境当真太真实了,兰灵那双美眸那些泪,都生生扯痛着我的肺腑。那豁出去的决然表情,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怨念都让我感到一阵哆嗦……为何冉闵此刻也未在书房?   “天雪!”董卿泪流满面地冲入房中,颤不成声道:“兰妃她……”   我蒙然呆坐,半晌后才勉强镇定下来,困难地自齿缝中逼出话来:“她死了,是不是?她真的死了吗……为何要自尽!我无法相信……当真无法相信!”   她黯然拭泪,凄楚点头道:“是,相公刚接到消息便赶了去,她自尽了……没有留下支言片语,天雪……其实兰妃真的很爱相公,一直没有放弃过,她真的爱他。”   “是,我知道!”我思绪一滞,背脊微微发凉,终于抑制不住,冷冷大笑,笑里满是悲凄,含泪道,“她自尽了,我本就想救她的,为何要自尽。连一丝弥补的机会也不给我……为何要寻死!”黯然拭泪,切齿道,“皇后、石虎!你们要加倍偿还,是你们害死了她。我要你们血债血偿,从今天开始,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天雪……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突然之间变得好可怕!冷静点,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关任何人的事。她本就神思异常了,后宫的你争我夺,尔虞我诈不是我们能够明白的。”   我心下骇然,咬咬牙,愤愤地道:“我明白得很!我想干预历史,要他们全部不得好死。兰妃是因他们而死,代价亦是几倍偿还。一定要几倍偿还!”我牙齿更是咯咯作响,切齿而坚定道,“一定!”   “天雪……”她沉沉唤我,担忧道,“你好可怕,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别吓我好不好?天雪,你冷静些,根本不关任何人的事。只是兰妃自己想不开罢了,你又何必牵扯到大王与皇后身上?”   我脸色刷地冷了下来,语气顿时冷厉:“何叫不关?明明就是他们害死的,十倍、百倍偿还都不够!你们都不要管我,我就不信一个弱女子不能颠覆皇宫!我要搅它个天翻地覆方肯罢休!”我目光凛冽地盯着她道,“帮我找几样东西,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石虎,我要你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天雪……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何物。”她不安地盯着我,神色异常。   “我写给你!”我拿起桌上的笔,略思绪着,石钟乳是生长在溶洞的,自下向上生长的是石笋,从上向下生长的是石钟乳。紫石英便是全体呈紫色或浅绿色,表面常有裂纹。质坚体重,不易碎,断面不整齐,无气,味淡,半透明或是透明……我要做的自然是五石散!   片刻后,便将东西交给她,微挑眉叮嘱道:“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这是东汉张仲景发明的五石散,本意是救人。只不过若男人爱女色,服用五石散,便会体力转强。这其中的意思,你可懂了?若是能买到更好,若是买不到便偷偷做!”   她惊慌地捂着嘴,吸了口冷气,不安地问:“你想给大王吃这个?万万不能,若让别人知道了可是死罪一条,我听闻人吃这个重病死了。”   “是,我们就是准备给他吃,我自然有办法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下去!你准备好就是了。”我语调低沉,一双利眸紧盯着她,毅然道,“兰妃待你也不薄,莫不成你不想替她报仇?皇后我自有办法弄死她!若一个人狠起来,当真可以六亲不认。这都是他们逼的,若那个梦是真实,兰灵便是让他们逼死的!”   “天雪……你要冷静,千万别冲动。要不然我先知会相公好不好?”   我斜睨着她,嘴角挑勾着一抹阴冷笑,狠狠地道:“这事就我们两人做,你不做也得做!因为兰妃待你不薄,当你是自家姐妹。至于相公那里,先不要告诉他。何时告诉他,我自然有打算。”不待她说出心中的想法与顾虑,我便朝房里走去。紧关上房门,卸下了伪装的坚强,透着倦意……从此以后对冉闵的眷恋依旧,只是我会学会藏匿某些事。生活依然一如既往的平静,唯一的波动就是……暗地颠覆皇宫!   我抬眸望向窗外暗暗沉天,捂住心口深深吸气,忍过一阵锥心剧痛,兰灵……你可知道,当得知你死的那一刻,我未掉过一滴眼泪。并非我个性凉薄,只因看了太多的生死离别,我也学会了去适应一切的痛楚。笑过、哭过、吵过、闹过,如今我需要的,只是……冷漠与坚强!   冰冷的手上忽然感觉到了温暖,原来是滚烫的泪水,我以为自己早已没有了眼泪,却没想到还是会泪流满面……五指蓦地收拢,指尖死死掐着手掌,漠然拭泪,悲伤还是漫延到了心底……   冉闵回府后,一直在喝酒,足足喝了一天一夜,醉得不醒人世。我知道他心中对兰灵亦是在乎的,并非一个薄情的男人。只是这个情深义重的男人不能将她照顾周全。   “兰灵……”见我进书房,他便痴迷地盯着我,醉意道,“是我对不起你,当初为了我你选择献身于石虎。而我竟然爱上了与你同模样的天雪……我知道你一定很怪我!一定很怪我!”   他的语气,从未如此疲倦死寂过。我神色黯然地听着,只觉得心被揪得死紧。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良久才叹道:“是啊,我们都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选择爱我,便是负了她。选择爱她,便是负了我。可惜……现在的你,只剩下我了。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与天雪同模样的女子了!”   他踉跄地走来我跟前,醉意道:“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兰灵,可是我爱的是天雪……她送走我的孩子,可是我依然无法怪她,我的孩子应该有两岁了吧……她竟然如此狠心。我却无法责备她,因我知道她心中比我更苦。哪一个爹娘不爱自己孩子,或许她做得对,因为只有如此才可以保他周全……”   我倏然抬眼,心中波澜又起,孩子……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他有两岁了吧,两岁那会有多高?湿润的泪,蓄了满眼,终于缓缓地大滴坠落。我的孩子现在在哪儿?他可还活着?   他醉意朦胧地吻着我,嘴角噙笑,低沉道:“兰灵……其实我并非不爱你,只是爱天雪太深。若有下辈子,我会留给你……下辈子冉闵只爱兰灵,不再爱天雪,好不好?”   我苍白的脸色尤如白雪,语调更是颤抖着,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撕扯着,痛不可言,直喃喃地道:“好……下辈子你的爱给兰灵,不要再给我,我的爱给苏蔡不再给你。我们约定……这辈子你的爱只给我,我的爱也只给你!”   “好……”他醉意应允,我的心却更加扯痛……妄想生生世世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只不过能有一世情缘,也就够了,真的够了!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再辜负任何人了。若有下辈子,我向苍天请求不要再遇到你……那就不会再爱上你了!这样我就不会再辜负任何男人了……   “下辈子,我只爱兰灵……不爱天雪!”他沉声重复,冰冷的眼,终于淌下滚烫的泪……温度亦是灼人的。   兰灵,你死后,冉闵终于后悔了,你是否会感到高兴呢?不用怜悯我,一世情缘当真足够。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下去,这一世我也只会与他相爱。只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没有几年了…… 第198章:局,棋局,环环相扣(1)   晋穆帝永和四年(戊申,公元三百四十八年)四月。   赵秦公石韬受到赵王石虎宠爱,石虎想立他为太子,可是因为已立太子石宣为长,犹豫不决。石宣曾违背后赵王的指令,石虎气愤地说:“真后悔当初没立石韬为太子!”石韬因此而更加傲慢无忌。他在太尉府建造了一座殿堂,命名为宣光殿,横梁长达九丈。石宣看到后认为冒犯了他的姓名,勃然大怒,便杀了工匠,截断了横梁,拂袖而去。而石韬对此也怒不可遏,又把横梁加长到十丈。   “替我秘请宦官赵生!”我依然面无表情地吩咐着董卿。心下却洞彻,若当真行事,便要缜密周严,滴水不漏。董卿惴惴道:“不太好吧,他只不过是个宦官罢了,我们为何请他?而且听说他是太子身边的人,跟皇后也是一伙的。天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了!”   “那我问你,石宣对赵生是否宠爱有加?虽说他只不过是区区宦官,却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此人有极大的用处。你无须管这么多,只需要秘请他前来,我自有打算!”我心中茫然,却又清晰地感受到一份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支撑着我,那便是恨!我一定要让石虎一家人不得好死!   “那好吧,我派人去传话。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天雪……你当真要这么做?我怕……”   “天大的事我会担待着!”我无情地截断她的话语,语气亦是坚定的。她怔忡地盯着我,黯然轻叹,忽然蔼然说道:“天雪,你当真变了,让人觉得好可怕。自从相公天天关着自己以后,你变得好冷漠,好无情……这当真不像你了!我不想你如此改变,这些事也不应该你来做……”   我目光轻轻投注,含着少许歉意,语气亦不再冰冷,温和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个家……只剩我们了。自从兰灵死后,他便一直闷闷不乐,甚至连我也不理会。到底还要消沉多久,我全然不知,只知道天命快到了……”石虎死后,便是冉闵大显身手之际,他如此消沉下去可如何是好?   “我现在去请赵生前来,只不过他是奸险小人。你须好好防着他!”董卿秀眉间皆是担忧,神色更是焦虑的。我神色肃然冷飒,一字一字冷笑道:“无须担心,我已命人将他家人全部关在府中后院,他不肯也得肯!若不按我的计划,我当真会杀了他全家!”最后的几字却是咬牙切齿迸出,声音亦是从未有过的冰厉狠绝!   “天雪,你何时抓的他家人?怎么我都不知道。你太可怕了,怎么变成这样?我明白你对兰灵的感情比姐妹还要深,但你不能为了她的死改变这么多。他的家人无非是高寿的爹娘,你当真抓来了?你连老人家也不放过吗?天雪,清醒下好不好!你心里明白相公躲着你,无非是因你像极了兰灵!”她温顺和婉地劝说着,忽然幽幽地轻叹道,“你当真变了,我管不了你。但是请你不要引火自焚!”   我心中一动,冲口而出:“你为何如此关心我,引火自焚,焚的也定然是我自己罢了!只是相公那边请你不要告诉他。就让他躲着我吧!”   听过我的话,她眼眸平静无波,却微带悲凄,声音冷如寒冰,沉声道:“因为他爱你胜过他自己!简单的十个字,就足够我对你关怀倍至。若你真有事,他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那你呢?”我目中微澜,泛着淡淡温情,轻声道,“你爱他也胜过你自己……所以才会默默付出,无怨无悔!这些,我也懂的,可不管怎么说,我终究还是比不过你对他的爱……”   “三个女人爱着同一个男人真的好辛苦……”她淡然苦笑,一如旧日,温顺和婉道,“谁对他的爱都是全部,都是默默付出。兰灵也是,你也是,我也是。既然如此,又何分彼此呢?只要他平安就行了!”   “是啊……”我亦释然,下颌矜持地抬起,向她温柔注目,笑道,“只要他平安就好……大家平安就好!所以我做的这一切你别问我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想保护他。这个理由虽然不好,但却是真心话。”   她亦释然,含笑倾听,目中泛出一抹温情,道:“我现在就吩咐人去请赵生,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若别人说你杀了人,只要你说没有,我便相信你真的没有。”她走到门口,又回眸浅笑道,“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我怔怔地望着她早已远去的背影,两行清泪遂然滑落,含泪苦笑道:“是啊……只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会选择杀石虎,也会选择帮他战胜无知的天命。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但求心无愧,不怕有后灾。”我怆然自语,悲伤已经弥漫了全身,胸口一阵阵窒闷。   打量着眼前端然而坐的赵生,我倒是小瞧了他。区区宦官便能搅得皇宫天翻地覆,他倒有几分能耐。论外貌亦是普通,模样大概二十好几,谈不上任何独特,可是就是此人……唆使太子杀弟,供出太子杀弟,赵国的亡殁竟然跟他有关!   他一面饮茶一面慢悠悠地说道:“你找我来有何事?区区一个小妾,竟然叫人请本公公,你胆倒是大了!快说吧,有何事?若非没别的事,我便先行走了!”   “听闻公公上有二位高堂,尚健在。公公您也很孝顺,不知真假?妾身倒是好奇,一个宦官还能如此孝顺爹娘。”我轻吹着热茶,既不怒,也不恼,唯有微笑。   他心中想必张皇,却是愤然作色,道:“你想怎么样?居然找人查了本公公的底细,到底有何目的?”   “明眼人不说假话,我想拉你入局。当今朝廷已是分为两派,秦公石韬与太子石宣。日前秦公在太尉府建了宣光殿,明显向太子示威。赵公公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若是秦公不除,皇位必定轮不到当今太子。”我唇边倏然衔起一丝矜持的笑,颇有几分不屑,又淡淡地道,“想必公公暗地里也没少劝太子杀秦公吧!”   他盯着我,怔了半晌,才瞠大眼眸,指着我大骂道:“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太子与秦公是兄弟,又怎会自相残杀呢?不知你是听了谁人的胡说八道。此话若是传到秦公耳中岂非得了?我赵生倒是没什么,只怕是连累到了石将军。你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小妾罢了,也敢在这大放厥词?你是否将我爹娘怎么样了?”   我冷眼瞅着他,只是不置可否地邪佞笑开来,那笑纵是冷涩毫无温度的,且平静而淡漠的眼波并无涟漪,笑到他头皮发麻,方道:“一个小妾,我是谈不上与公公合作,纵使有功劳也全算公公的。只不过你爹娘我倒是请来府中做客了,公公莫非忌我这个小妾不成?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谁也无法拦住你!你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   他凌厉的目光轻扫,稍后又凝滞半刻钟有余,只得将怒火沉沉压下,不甘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劝太子杀秦公,那又有何事要我做?”   “想不想太子做皇帝?”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谋朝篡位?亏你这个女人想得出来。只需除去秦公,太子自然登上皇位,又何须杀害大王!”他悚然一惊,目光复杂地望着我,而且吼得好骇人的声音里,还带着轻易便可察觉到的讥讽。   “但是太子想做皇帝,也想除去当今大王,不是吗?”我气定神闲地盯着他,从腰间掏出早已准备的五石散,丢到他手中,敛去笑意,冷声道,“这便是可以让太子登上皇位的东西!做不做全凭你一念之间。若你不做,自然有人愿意帮我做。到时立了功,我便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了,那么我不止杀你爹娘,连你都不会放过!”   他眸子微微眯了眯,增添了些危险的味道,怒吼道:“你认为我会受你的摆布吗?无非是想借我之手除去秦公与大王。我绝对不会受你摆布!你这女人当真狠毒!”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抑制住心中的同情,神情依然平静地道:“何必如此动怒,我们的意愿是一致的,除去秦公与大王。你只须在大王饮食或龙榻上故意放这些东西即可。我相信他会有兴趣,你可以考虑。但是不知你爹娘是否经得住你考虑?老人家好像身子不太好,若是不幸一命呜呼,可如何是好?”   “你真歹毒,竟然派人去将我查个一清二楚!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若是大王知道了,也是死路一条!”他脸色由白转变为死灰,指控怒骂,跳起来咆哮,手更是重重地拍在桌上,额际的青筋已然暴跳,似乎快爆破血管。   我眉头似蹙非蹙,缓缓而凝重地道:“别太铁齿了,世事无绝对!大可以考虑清楚再答复我!只不过我待你爹娘会怎样,就不得而知了……但愿我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性!”   “你……”他气急败坏地怒吼,愤恨的神情似乎想直接来掐死我方罢休,他脸色铁青,切齿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狠毒的女子!算你狠!”但他终又压下怒气,无奈道,“好,下五石散的事,我会安排宫中的人做。希望你好好待我爹娘,若出有事,我会叫人来传话。若我出了事,希望不要威胁到我爹娘的安全。”   “这是当然!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唇边蓦地勾起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也是冷涩的。虽说只不过恫吓他罢了,却没想到会如此有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就像我!冉闵是我最大的弱点! 第199章:局,棋局,环环相扣(2)   一切似乎在意料之中,石虎在不知的情形下用了五石散,而太子石宣与秦公石韬已是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太子的容忍似乎也到了极限,而且赵生不断告诉我宫中的近况……   “今日秦公去东明观夜宴。”赵生与我在前厅对奕,我手执棋子,沉吟良久,黑子被重重围困,饮了口茶,轻笑道:“你看现在的局势,我是非死不可了。”之后又掷地有声地迸出四字道,“背水一战!”   “背水一战?”他挑眉喃喃道。我睨着他,迎视他来不及掩饰的惊愕,浅笑道:“没错,看这棋,我是不是应该背水一战?生死存亡之际,是否应该决一死战?”   “你是说太子会刺杀秦公?我不信他会如此冲动。”他执白棋步步紧逼,摇头道,“背水作战,不留后路,这是自己找死!太子不会如此冲动。”   我手执黑子,沉睫默然,良久才道:“军法曾说,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存。这是因为,置之死地,兵士们为保存自己生命便会拼死作战。如果留下生路,和敌人交手,稍有不利,有的人可能逃跑!汉将军韩信率军攻赵,穿出井陉口,命令将士背靠大河摆开阵势,与敌人交战。韩信面临大敌,以后无退路的处境来坚定将士拼死求胜的决心,结果大破赵军。这便是韩信的背水一战!”之后我又轻笑道,“为何太子不能?若杀了秦公他便没有退路。杀秦公的机会不是经常有,太子这次一定会采取行动。”   “你知道的挺多的。”他撇唇轻笑,轻饮口茶,心绪似乎起伏不定,面上依然不见喜怒,“杀秦公的机会是不多,若太子此时杀了他也未尝没有道理,但我仍然相信他不会如此。”   “你经常在他耳边规劝,我想他一定会下手,因为……”我轻浅回眸,不再多言。若历史记载没错,太子杀秦公便是今晚。手执黑子放入棋盘,棋局马上不同,白子失去大片江山,于是我浅笑道:“背水一战,果不其然。你输了!”   “我们去秦公观宴处看看便是了,若太子当真杀了,只怕很快便轮到大王了。”他依然不信,低沉道,“依你之见,太子最有可能派人前去?”   “他的亲信杨杯、牟成二人。你若不信,我们可以前去。”我轻扫着他,漆黑的眸子里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对于熟知历史的我来说,现今最重要的就是推动历史!   片刻之后,我便带了些随从与赵生赶到了东明,夜宴此时尚未结束,石韬和他手下的同僚仍在兴致地观看。我们待在远处,注意着场上的一举一动。赵生轻笑道:“我说过太子不会背水一战,背水一战太冲动了。若他不给自己留后路,那么只怕是死路一条了!你说呢?”   我眼睑轻扬,兴味盎然道:“夜色已黑,想必秦公会就宿于佛精舍。你说太子会不会派人爬梯而入呢?这是杀他的大好机会,若是换了平常,太子要如何方动得了他?”   “没错,太子憎恨秦公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若是宿于佛精舍,当真会杀他了!因为我看到了杨杯还有牟成。”他手指着远处鬼鬼祟祟的人影,又叹道,“太子果真太冲动了,只是杀不杀得了还是未知数。若是杀不了,死的便是太子了。你果然聪明过人,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我浅笑不答,岂非是意料之中,根本是在我的掌控之中。很快赵生你便会是下一个亡魂!若不将你出卖给石虎,我又如何能推波助澜呢?布下的局,如此环环相扣,缜密得也甚是精彩!要怨只能怨你是历史上的一个关键人物。身为宦官的你不仅不遵守本分,反而插手皇位之事。所以赵生你也非死不可!别怨我!   石韬仍不知自己已到了死亡边缘,只是与手下嬉笑离去。我与赵生仍是一眼未眨地盯着佛精舍,石韬安睡不久后,果不其然,太子的手下便消消潜入。   “一切都结束了吧,秦公应该死在里头了。”赵生喟然兴叹,眸子幽幽地平视着佛精舍,道,“他们都出来了,我们也应该离去了。若是让人撞见,岂非坏了大事。”   我蓦然抬头,声音微颤,却又是切齿道:“这便是权力,皇位……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向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都是石虎作的孽,怨不得别人。”   赵生怔了怔,脸色兀变,嗓音低沉而惊讶道:“你怎么可以如此说大王?我知你胆大,想大王死。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憎恨大王,莫非你想利用太子杀大王?”   我一时默然,复笑言道:“记住,你双亲尚在我手,若是办得好,我自然会放了他们。如若不然,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你管的事未免太多了,我只不过在帮太子罢了!”我的笑容依然是冷涩的,于是又冷冷地道,“这好比下棋,执子入局,尘埃落定。你说呢,赵公公?只不过这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棋罢了。”   “你会怎么对我双亲?”他突然担忧地唤我,抿了抿嘴,愤恨地道,“我现在懂了,你借太子之手除去秦公。接下来就是借大王之手除去太子。而你又借我之手除去了大王。是不是这样?接下来,你应该是去告密吧!你布下的局,如此环环相扣,缜密得也甚是可怕!好可怕的女人!”   “我现在?”我终于抑制不住,冷冷大笑,笑里却满是苍凉悲凄,沉沉地迸出话道,“我会亲手了结大王!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怪只怪太子太过狂妄,石虎罪该万死!”之后我又吩咐身旁的士兵道,“还不快将赵生押回府中。待我将他献给大王,想必太子的末日便到了。”   士兵听令便将他紧紧钳住,赵生挣扎大骂道:“好可怕的女人,真是好可怕的女人!你当真心狠手辣!”   我冷冷地盯着他,戾笑道:“赵公公,别忘记了你的双亲。你是一颗好棋,只不过也应该收入棋盘了,你说呢?”   “你……”他情绪似乎被刺激得有些失控,颤动地指着我道,“别太得意了,我承认斗不过你,但是并不代表永远斗不过你,每个人都会有弱点,我就不信你没有弱点。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我冷吸一口气,神色冷肃,盯着他:“可惜你永远没有机会了!因为你的末日也快到了!”说着亦扬眸深看了他一眼,威胁道,“若你敢说出我来,你的双亲便是死路一条。我就赌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不知我的恐吓对他是否有用,只是若真杀他的双亲,我想我也下不了手!人或许可以伪装坚强,伪装冷漠。但有些事,是怎么也伪装不了的。   我抬眼望去佛精舍,脸色倏地变冷。秦公石韬竟然未死,在挣扎着跑下来。而他的手下却是全死了,不容迟疑,我拿起士兵的佩剑便往佛精舍跑去。   石韬踉跄地在行走着,身上的血更是滴滴答答直往下流。见我便勾起一抹牵强的笑容,颤声道:“救救我,我是当今秦公石韬,求求你救救我,我一定会好好赏赐于你的!”   我全身绷紧,心下惊跳,凝目不语,良久才缓缓地道:“你的伤很重,只怕是救不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救了你便是与太子作对。”   他跪在我脚旁,哀求道:“不会……我会去禀报父皇。真的,我会让父皇好好赏赐你。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   我心中却是惴惴,亦动了恻隐之心。想杀人是简单,当真要下手,我却下不了手。这是一条人命,要我如何杀他?但是他若不死,一切便毫无意义了!思毕,语气顿时冷厉起来,我一脚踢开他,面无表情道:“你非死不可,若怪,可以去黄泉怪你的父皇。若不是他天下汉人怎会如此可怜?兰妃怎会惨死!”   “不……求求你,救救我!”他依然苦苦哀求,那可怜的模样让我心生怜惜,“救救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救救我!”   “我想杀了你!还有你的父皇!”我握紧双拳,声音微微地颤抖,却清晰突兀犹如鼓声,一瞬未瞬地定视他,恨意犹如刀,想直插入他的胸膛。   “你……”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我,转而向前逃去。   我只是缓缓地轻启唇,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去死吧!”声音中饱含浓浓的恨意。抽出剑,毅然插入他的心脏部位,血不断地自他伤口溢出,他虎目瞠大,面若金纸,颤抖的手指着我道:“你……会……有……报应!”   我抽出剑,任血溅了满身。掌心已渗出汗水,这算是第二次杀人吗?我惨笑朝外走去,心已经麻木,犹如死灰。这便是现在的世界……我唯一能走的道路!佛精舍的一切终归平静了下来,这个夜静谧得让人不寒而栗! 第200章:推动历史的发展(1)   一切依然按照历史的发展。秋季,八月,石韬因为和他手下的同僚在东明观夜宴,就宿于佛精舍。石宣乘机派杨杯等人爬着梯子溜进佛精舍,杀死了石韬,扔下杀人刀剑潜逃而去。第二天,石宣禀报了石韬被杀的消息,石虎闻讯后悲惊交加,顿时昏厥过去,许久才苏醒过来。   当他正要参加丧事活动时,司空李农劝说:“杀害秦公石韬的人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凶手尚在京师,国王的车乘不宜轻率出动。”于是石虎取消了亲临丧事的计划,命令士兵严加戒备,只在太武殿进行哀悼。石宣前往参加石韬的丧事活动,不仅不哭,还呵呵窃笑,又让人揭开覆盖尸体的被子观看尸体,然后大笑离去。他又把大将军记室参军郑清、尹武等人抓了起来,准备委罪于他们。   我神情憔悴地随冉闵进宫行礼道:“参见大王。”   “起身吧!”石虎此时也无以往的气势,面色惨白且无血色,微眯着眼,躺在龙榻上,哀伤道,“我最喜爱的儿子惨死了,现今还找不到凶手。苍天亡朕!苍天亡朕啊!”   冉闵蹙紧眉,脸色依然平和道:“请大王保重龙体!至于秦公之事,臣已略有所闻,正在派人前去调查。”   “大王!”我蓦地下跪,挤出两滴泪水,徐徐道,“妾身知道是谁设计杀害秦公,而且有人知道太子行事,且已被妾身抓住。还望大王替秦公主持公道!”   “什么!”石虎大惊,从龙榻上起身,将我扶起,浓眉揪得死紧问,“当真是太子杀了秦公?”之后他又悲凉轻叹道,“我已料到是他,只是没想到真是他呀!这个孽子!果真是孽子!”   冉闵深邃而略显忧郁的双眸即刻转向我,神色间充满了不解与疲惫,忍不住皱眉道:“天雪不可乱说,若无真凭实据,凭猜测岂非冤枉了好人?太子有何理由杀弟?”   我心中波澜跌宕,点了点头,哽咽拭泪道:“真的……是太子杀了秦公,大王若非不信,可以召建兴人史科等人前来盘问。而且妾身还抓了太子身边的亲信赵公公。我已命人带进皇宫,大王可以亲自盘问,若能问出个水落石出那妾身也没白费苦心了,还望大王明鉴!”   “我信你,本就疑心是那孽子所为。”石虎愤然作色,于是吩咐一旁的士兵道,“宣史科与太子石宣进宫面圣!”   “大王不可!”我面色苍白,眼中隐约泛出泪光,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哀婉道,“大王此举岂不让太子起疑吗?既然他敢杀弟,又哪里会惧怕大王您呢?这次召见,他肯定不会前来。不如谎称他母亲杜后因悲哀过度而病危。如此一来,太子不知是计,定会前来。”   石虎沉目思索,猛地扬眉吩咐道:“皇后病危,速召太子前来。”转而又对我悲凉道,“还好有你,若不然朕当真被这孽子给骗了!朕的韬儿死得何其惨,他当真忍心残害手足呀!”   “大王受惊了。”我忽然拭去泪,换下悲戚的语调道,“我听到时也吓了一跳,大王可曾听过《七步诗》?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向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是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石虎双唇微抿起,衔了些清愁,又喟然叹道,“朕生的不孝子!”   我幽幽轻叹,哀伤尽现脸上,悲怜道:“曹操有五子,唯曹植性敏而慧,善文章,曹操平日最为喜爱。曹操死后,曹丕承其父业,恐曹植谋夺其大位,准备加害。其母卞氏拦阻,曹丕还是设计欲除去曹植,故限他行七步作诗一首,曹植问以何为题,丕指殿上一画为题,植行七步,其诗已成。曹丕闻之,潸然泪下。于是贬曹植为安乡候。”我抿了抿唇,又煽风点火道,“最终曹丕没有除去曹植。但想不到太子竟然如此狠心,连亲弟也可以下手!”   “石宣!”石虎大声咆哮,手更是重重地拍在桌上,额际的青筋已然暴跳,几欲快爆破血管,“不孝子!若真是他,我绝对让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大王息怒,保重龙体才是。”冉闵声音依旧淡然,脸凝重地瞥了我一眼。想必他心中似乎明白了少许,如鹰般锐利的双眸转而直盯着我,逼得我不敢直视。   石宣果然不知是计,立刻前来,嬉笑参拜道:“父皇,你受惊了。儿臣这就去看母后!还望父皇保重龙体才是。”   “你还笑得出来?”石虎轻捂着胸前,愤恨道,“弟弟死了,你不哭也就罢了。你还笑得出来?他是你亲弟呀,你怎可以对他下此毒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父皇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们手足相残……”石虎的语气亦有许多怅惆,但顷刻又被怒焰所替代,愤恨道:“来人啊,将太子石宣给我押下去!”   石宣大惊失色,立刻伏首跪地,辩解道:“父皇明察,并非儿臣!父皇不应听信小人之言,真的并非儿臣!”   “朕一定会明察是非!”石虎已然气极,连话也不愿多听,即刻吩咐士兵将石宣押下。我冷冷瞥了石宣一眼,不禁在心中啐骂道:真是作茧自缚。   赵生很快便被押了上来。我全身绷紧,双唇抿得紧紧的,略有些激动,我心里不免揣测他会如何招供。幕后黑手显然是我,纵使太子有杀弟之心,最后亲手了结秦公的却是我!唯一赌的就是他会不会置双亲于不顾!我头顶上犹如盘旋着一场暴雨,是否落下全凭一个“赌”字!   我思绪一滞,背脊微微发凉,袖下的手指已是死死扣着掌心,却仍力持平稳道:“大王,他就是赵生,太子宠爱的宦官,一切计谋他都有听说。”说着我脑海中不禁回想起赵生的父母,或许赵生还可以活命,于是心念急转道,“是他向妾身报出石宣想杀秦公,但是却未想到是昨日。”   “你说吧,太子可当真有说杀其弟?当真是他所杀?”石虎神色激动,气急败坏地怒吼道,“当真是他所杀吗!”   赵生如临大敌,谨慎地目视了我一瞬,却沉默不语。半晌,似乎下定决心道:“太子自从上次出游开始便想杀秦公,上次建宣光殿也更想除去秦公。这次所为是亲信杨杯、牟成二人。小人并未参加,还请大王明察。”   “朕生的逆子!”石虎听完后更加悲痛愤怒,颤声吩咐士兵道,“将太子石宣囚禁在贮藏坐具的仓库中,用铁环穿透他的下巴颏上锁。将杀秦公刀上的血让他舔拭干净!明日召集所有大臣及女眷看朕如何处罚这逆子!”接着又挥手示意我们退下,我冷冷睨着石虎。这一瞬的他仿佛苍老了许多,报应……对啊,这是报应!那我呢,会有报应吗?我知道一定会有的,只不过我的报应还没到时辰罢了!我的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   步出石虎寝宫后。冉闵怔怔地、微带痛楚地凝视着我,半晌才冷冷地道:“你现在是要回去,还是去看赵生?刚才我心里已明白了许多。你若要去看他,趁早!不久之后,他便会处斩了。”   我心中既惊且忧,旋即将双眉一挑,掩饰心中的仓皇与不安,平静地回道:“回府后,我会将一切告知你。现在我想去见他,总之我心中并无愧疚。因为我只不过在推动某些事罢了!”   他脸色煞白,唇齿开合只喃喃地道:“你变了,当真不像以前的伊天雪了。人怎么可以变得如此可怕呢?你很有心机计算别人。只是你有计算过我吗?或许我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只是比旁人好些,没有丢失性命!感情也可以计算的,对不对?我以往太小看你了!”   “你认为我计算了你?”我依然平静地说着,心却早已千疮百孔,似乎早已痛得……忘了痛!神色仍是凄惶,连话语亦是冷漠毫无生机,甚至连愤怒之意都全无了。   “没有吗?”   我脸微微一僵,手扶在冰冷的石栏上,心下凄苦,半晌才困难地自齿缝中迸出话道:“我从未计算过你。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都无话可说了。”   “是吗?”他不置可否,只是冷冷一哼,沉静的面容,依然波澜不起,眸子平视远方,低沉道,“你连这些大事也不跟我商量。若是计算了我,又怎会坦白?我应该信你吗?”   我不置可否,脸色却微露疲惫,眼中一片朦胧,胸臆十分揪紧!沉默半晌,我便朝天牢走去,这岁月的一切,方使人觉得如此难挨。与冉闵更像极了两条平行线,越走越远……永远不会相交。而我要如何对他解释这一切呢?他又会相信我吗?……一切都是未知之数,而我们的确仿如天与地,如此之远! 第201章:推动历史的发展(2)   赵生此刻的面容是平静的,只是脸上毫不掩饰地讽刺道:“遂了你意了,希望你能好生待我爹娘。自小我便被卖进宫,知道权力才是最好的。没想到却遇到了一个比我更狠的女人!我算是栽了。”   “我想救你出去,算是对你最后的报答。”我的声音幽幽渺渺,似乎天际传来。淡淡一叹,有着浓浓的自责与惜悔:“别一心求死,既然我能行事缜密周严,滴水不漏,也自然有办法救你。”   “不用了,我是死路一条。”他冷冷拒绝,目中隐隐水光,侧过脸去,深深呼吸才道,“希望你能好好安置我爹娘,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希望你能帮他们养老,那么就算死我也不会怎么怪你了。毕竟我也有私心,若不是如此,你又怎么可以利用我?下辈子我再承欢他们膝下。”   我心蓦地深深一震,血,一点一滴从心而流。但我知道我已无法回头了,从杀秦公的那刻开始,我便无法回头了!于是我压抑心中翻涌的激动,冷漠地道:“好,我会好好帮他们找个地方,也会隐瞒你的死讯,若你怪我也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就譬如太子想登上皇位。所以人世间才有这么多的无奈,权力或许是虚无的,但却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   “你相信有报应吗?”他依然平静地盯着我,眼中未有任何波动,嗓音却是冷到了极点。   我一时黯然,有片刻的迟疑,随即便一字一顿道:“我信!因为报应已经找上我了!”报应?我的孩子音信全无,这算是报应吗?苏蔡你与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为何没有在苏家。你说过会一直等我的,却没有等我……这是报应吧!   “是啊,你会有报应的!”赵生缓缓地说着,面色冷淡,双眸中的愤怒却是如此骇人!这是第二个男人说我会有报应了……我仍是不语,定定地冷瞅着他,浮出一抹冷笑,黑眸闪过一瞬湛然,戾笑道:“我也想要报应!人能斗过天吗?我一定要斗过天!斗过在旁人看来无比愚蠢的天命。即便抛掷生命也在所不惜,而你与太子都是我的踏脚石。我可以轻易将你们置之死地,相反也可以让大王置之死地。只可惜那一天你永远看不到了!”   他怔住,张口欲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步出天牢,虽然心中仓皇也愧疚,但是我无怨无悔!只是,当真能改变天命吗?冉闵是否当真会死?一切的一切就快要到了。这天夜里,石宣的哀鸣号叫声震动了整个宫殿,惨不可言……   第二日,所有的大臣都带家眷进宫,石虎命人在邺城之北堆上柴草,上面架设横杆,横杆的末端安置辘轳,绕上绳子,将梯子倚靠在柴堆上,将石宣押解到下边。又让石韬所宠爱的宦官郝稚、刘霸揪着石宣的头发,拽着石宣的舌头,拉他登上梯子。   许久未露面的佛图澄忽然到来,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对石虎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石宣、石韬都是大王之子。今日如果为了石韬被杀而再杀了石宣,这便是祸上加祸了。大王如果能对他施以仁慈宽恕,福祉的气运尚可延长。倘若一定要杀了他,石宣当化为彗星而横扫邺宫。还请大王三思而后行!”   石虎怔了怔,气极败坏地瞪了他一眼,拂袖道:“他都可以杀自己亲弟,还有什么话可说?彗星横扫邺宫?朕倒想瞧瞧他还能怎样猖狂!”之后又大声吩咐,“继续,别停。你们也给朕好生看着,这便是杀亲弟,篡位的下场。日后还有皇子敢造次,下场便不是如此了!”   话音刚落,郝稚便把绳索套在石宣的脖子上,用辘轳绞上去。刘霸砍断他的手脚,挖出他的眼睛,刺穿他的肠子,使他被伤害的程度和石韬一样。然后又在柴堆四周点火,浓烟烈焰冲天而起。石虎则跟随昭仪官以下数千人登上中台观看。火灭以后,又取来灰烬分别放在通向各个城门的十字大路当中,还杀掉了石宣的妻儿九人。黜废了石宣的母后杜氏,贬其为庶人。又杀掉了石宣周围的三百人,宦官五十人,全都是车裂肢解以后,抛尸于漳水河中。石宣居住的太子东宫被改作饲养猪牛的地方。东宫卫士十多万人全都被贬谪戍卫凉州。   石宣的小儿子刚刚几岁,石虎平素非常喜爱他,因此临杀前抱着他哭泣,意欲赦免,但手下的大臣们却不同意,硬是从怀抱中要过来就给杀掉了。当时小孩拽着石虎的衣服大叫大闹,以至于连腰带都拽断了,石虎也因此得了大病……   我走在大街上,看着凄凉的四周,双目一敛,蹙起一道深刻的皱褶。苍白的一张脸,隐隐泛青,目中茫然望着头顶的苍天,嗫嚅道:“兰灵,你有看到吗?很快便轮到石虎了。你别着急,皇后娘娘被贬为庶人了。我会抓她来祭你亡魂。黄泉路上的确很孤独,那么就让所有人为你陪葬吧!”   “你还要害多少人才停手?”猝然间一双凌厉的黑眸映入眼帘,冷漠的声音传入耳畔。我目光茫然地盯着冉闵,神思一片混乱,悲伤漫延到了心底,黯然道:“我会有报应的……若有报应就全给我吧,停手我做不到。待石虎死了,我便真的停手了。他现在的身子已经虚弱了,我想也撑不了多久了!五石散,果真有用!”   他沉吟片刻,仍是温和的语调:“我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那天我的话太重了,天雪……对不起……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放过皇后吧,她已经是百姓了。所有的事以后都由我来做,你不准再插手。”   “好……”我轻声回应,只是眼中却饱含热泪。他毕竟还是明白了我,或许我们只是水中月、雾中花的相遇。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们的心是如此的贴近……佛说:万发缘生,皆系缘分!偶然的相遇,蓦然回首,注定了彼此的一生,只为了眼光交会的刹那。当真是如此的……   “回家吧……”他淡然地瞅着我,声音不再冰冷,且有了些温度。脸色却是一成不变,攥紧我的手腕便朝家的方向走去,突然道:“你曾说过,想一辈子与我牵手度过一生,这话还算数吗?我想要牵着你的手度过此生……”   我目光轻轻投向他,含着渺茫的歉意,随即又被茫然所取代,须臾,唇角缓缓拉出一丝弧度,嘴唇微微翕张,终究还是没迸出半个字。其实我也想说好,只是已经不能回头了。牵手的幸福注定不是我能拥有的。我的心中再次扯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着,秀眉再次拧紧,思绪也更为沉重。   他身子微微一僵,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攥着我的手更紧了。阳光依然是炙热的,照暖了原本冰凉的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可让贫僧好等!”佛图澄见我回府,便急忙起身,叹道,“太子、秦公可是死了。姑娘的怒焰应该消除了许多,可是怒气消除了,罪孽却加重。”   “大师……”我脸色平静无波,心底纵有波澜万顷,也强抑住,不露丝毫痕迹道,“弟子诚心向佛,只是被世间的种种所牵绊。既然此生无法与佛有缘,那么待来生,一定诚心向佛。”   他凝视着我,微微发怔,良久才深叹道:“大王根本不能听贫僧之言。所有人都认为,人生的极至,只是登上皇座,俯瞰众生,可是且不知这皇位,不是人人都可以坐得的!也不是人人想坐的!”旋即又无奈道,“你心中为何无佛?既然能大彻大悟,为何还执著于权势?”   我静静望着他,心头颤动着,掠过一丝迷惘,可是顷刻又被决然所占据,一字一字狠声道:“他罪该万死,大师又何必多想。只需想想,若哪天轮到你死了,妻号子哭,病苦昏迷,生前经过的事件,死后未了的牵缠,千头万绪,一一涌上心来。你想这个时候,心里还有佛的影子吗?我便是如此!”   “阿弥陀佛,天雪仍是有佛之慧根。只是世道人心,一天不如一天。百姓之苦,也一天紧似一天。略有善根的人,都想皈依我佛,挽回劫运。而天雪你却是受人愚惑,势必丢丧慧命。你何时方能大彻大悟?”他慨然点头,神情怅惘,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那语气亦是悲凉亦是无奈!   “大师既然知道大王如此祸害,又何必劝天雪。我也曾认为她做错了,但是现在想想,她做得恰如其分。”冉闵面无表情,黑眸黯沉,柔和的眸光尽逝,取而代之的是如鹰一般锐猛骛冷的眼。目光一瞬未瞬地盯着佛图澄。   我一阵愕然,顷刻恢复平静,辩说道:“佛说:人有轮回,有因果报应。杀一好人,不过是为了送他去下一世享福而已,无错。杀一坏人,救当世之人,亦能使之堕入轮回受苦,亦无错。故杀人无错,实乃功德一件。我又何错之有?太子大恶,秦公更是该死。所以我是做了功德,并非大师所说的罪孽!”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天雪,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太子与秦公之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这世间,人皆有欲,有欲故有求,求不得故生诸多烦恼,烦恼无以排遣故有心结,人就陷入无明状态中,从而造下种种惑业。天雪,你醒悟吧!”佛图澄依然规劝,眉心紧蹙,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愁绪。   冉闵强抑心中的愤懑,双手紧攥成拳,咬牙切齿道:“既已身在无涯苦海中,又何来回头是岸之说。众生平等,佛祖高高端坐于莲花座上,俯视众生,可否看出众生平等呢?大恶之人坐拥天下,无辜百姓横遭惨死!佛主都未瞧见?天雪害人大师倒是瞧见了。这便是平等?大师的平等可是如此?”   佛图澄依然见不到情绪任何起伏,语气淡然地道:“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的更多。你们何必如此执著,他作孽,佛主自然有惩罚。你们又何苦为了他而作孽?到时受罪的却是你自己。为何不愿放下呢?人世间到底还有什么可以执著?”见我们有所动容,又絮絮道,“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你们可是懂了?贫僧不愿看到你们将来受罪,受轮回的痛苦,所以特意在此地等候、指点。”   “大师苦费心思了,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是修行,魔是心魔。天雪心魔太重,此生怕是无法解脱了。凡事都是有定数的,不能强求。还请大师不要再劝说,天雪为红尘而弃我佛,虽说是罪是恶,但却无愿无悔!”我定定地盯着佛图澄,心中亦是忧急。若真有轮回之苦,那么我与冉闵下生的轮回,只怕是苦上加苦。   他深不可测的眸光在我脸上打转着,不紧不慢地接道:“世间万物皆空。唯其空,便能包容万物。放下红尘之事得人间大道!好淬炼舍利子得正菩提!忘怀世间一切烦恼。风声,雨声,一世的相思。涅槃,顿悟,一世的禅锋。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为怀。但愿你们能明白,就此别过。”   “大师……”我突然激动地唤他,掷地有声地迸出四个字,道:“苍生难度!”他人已到外头,却纵声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冉闵沉默不语地盯着我,悄无声息的静谧使人不期然地一阵寒栗,半晌,他才低沉地吐字道:“以后你留在我身边,什么也无须多想。大王应该死,胡人应该赶,但是不能太过冲动。你可知道?我是你相公,是你夫。夫为大,夫为尊。所以你应该由我来保护,而不是瞒着我做某些事。这样我当真会恼,比如我们的儿子,及太子之事。”   我唇边惯有的冷漠不知不觉已敛了下去,庄重而严肃地盯着他问:“那你能不能听我的,若以后你能登上皇位,可不可以……”我欲言又止,却是诚惶诚恐,不安道,“因为你以后会有危险,我要你留下陪我,你可以做到吗?别问我为何知道你会有危险,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他不置可否,漆黑的眸子里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坐去桌边,抿了口茶,方沉吟道:“你说我能登上皇位?天雪,你想得挺多的。皇位对我来说并无吸引力,只不过……若能为汉人做些事,做皇帝也不错。但是你以后不能再做傻事,你可是答应?”   “好……”我双眼饱含热泪地应允着,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撕扯着。我们这样的相处还能有几年?爱情的确是承受了一切考验,但真的就能相爱下去吗?若你死了,我应该怎么办,死就在眼前呀!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那么下世我们还能相爱吗?   他起身将我拉至怀中,温柔地替我拭泪,喟然道:“又哭了,天雪,你总是如此忧郁。泪水仿佛怎么也流不完,以后的你不准再哭,我冉闵不准你再哭。可是听明白了?我要你开开心心地陪着我,没有苦恼,只有快乐。”   “快乐?”我喃语重复着,泪水更是汩汩流下,“我从来就不曾改变过,忧郁、快乐都是为你,只因我爱你……”   “乖,别哭了。”他无比认真地凝视着我,微勾起我的下额,带着掠夺的气势,欺压住我的唇,心蓦地惊起了阵波涛骇浪……只因我爱你,多简单的一句话,没有华丽辞藻的堆砌,也没有柔情似水的呢喃。只是这种平淡的话,却让我们的心贴得更近,千灯万盏,不如心灯一盏啊! 第202章:重逢(1)   九月,丙申(十七日),燕王去世,慕容俊登上大位!   石虎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宫中的传闻也不曾断过,当初,有人抓了前赵主刘曜的小女儿安定公主,因姿色出众,被石虎纳为妾,并深得宠爱,生下了齐公石世。朝中似乎有意立石世为太子,因此争论不断。   “相公,你想谁会为太子?”我眼眸轻灵地一转,蓦然说,“我看啊,他大概会立石世为太子,前两个如此凶恶想杀父。石世年幼,等他成人,石虎都老了。”   “呵呵。”他轻笑,眉宇间轻锁的愁思散开几分,“太尉张举说:燕公石斌长于军事统治,彭城公石遵长于礼乐教化,想让大王在此二子中选出一子。但也有人说燕公石斌,其母亲出身低贱,本人又曾经有过过错。彭城公石遵,其母亲以前因为太子石邃的事情被黜废,如今再立石遵为太子,担心他会对大王忌恨。以前两次立太子,其母全都出身低贱,所以才导致了朝廷祸乱不断。如今应该选择母贵子孝者立为太子了。”他又挑眉道,“你可知是何人想立石世为太子?此人来头倒是不小。”   “嗯?”我脸上依然不现任何波澜。心里不免揣测会是何人,按理说应该是石世一伙的才对。我目光微转,正好对上他那双幽深狭长的眸子,复笑道:“相公不愿说吗?到底会是谁啊,我当真好奇。若是对自己没利,他又怎会推选石世呢?依我之见是他们一伙的。”   “戎昭将军张豺,便是此人了。当初,大王攻克上城的时候,张豺虏获了前赵主刘曜的小女儿安定公主,大王见她姿色出众,才收为妃。所以他们也算有段渊源。”他眉宇之间隐有怅然之色,微微一笑,又轻扯薄唇道,“他之所以推选石世为太子,无非考虑到大王年老有病,想立石世为继承人,希望刘氏为太后,这样自己便能得以辅佐朝政。基于这种考虑,他便大力劝说了。”   “原来如此,那相公想选谁?依我看大王应该认同了。我想石世也当不了多久的皇帝,年幼就别说了,单说朝中的大臣每个都是豺狼。他想与石虎一样坐拥天下是不可能的。”我坐到他腿上,攀着他颈,又悻然道,“皇位就依佛图澄所说,不是人人都可以坐的。坐拥天下纵然是好,可是一堆豺狼在身边那石世必定送命。”   “豺狼?”他性感薄唇轻扬,邪笑转炽道,“夫人可是说相公是豺狼?那皇位当真不适合他坐的。但我也没多大兴趣,若非登上皇位,才能解救汉人,那么便是尽力一拼。”   “这皇位非相公不可了,只不过时辰未到,对了,大王当真宣旨了吗?他是如何说的?莫非真立了那小孩为太子?若是如此倒真有点儿可笑了。”我定定地迎视他的凝望,唇边勾出一抹笑意。又揣测道,“依大王的性子应当是宣旨了,相公快说。”   他轻弹着我的额际,眸中宠溺的意味却是如此浓烈,笑道:“你可真是急性子,没错,大王确实宣旨了,大王对众人说,我要用三斛纯净的灰洗刷我内脏的秽恶,否则为什么我专生凶恶无赖的儿子,年龄一过二十就要杀害他的父亲!如今石世年方十岁,等到他二十岁时,我已经老了!于是便与张举、李农作出决定,命令公卿大臣们上书,请求立石世为太子。”   我故做失望地长叹一声,含嗔道:“为何不是立相公你呢?”又转而问,“我给大王吃的是五石散,他的身子相必很不好了吧,那人可是赵生安排的,如今他一死,不知是否还在吃。”   “看他身子那么差,应当在吃。天雪,我们的孩子你送走是对的,北方的确是混乱。我相信若大王一死,形势会更加混乱。当初打了你一巴掌,还疼吗?”他以指腹摩挲着我的红唇,眷恋的笑意在唇畔悄悄泛开来,之后他又懊恼道,“当初我太冲动了,但是……若换了你呢?你未曾和我商量过就私自送走我们的孩子,叫我于心何忍。”   “我知道错了,你还在怪我吗?现在儿子下落都未知,我好担心他与苏蔡是否出了什么事。当真好担心,若是他有个三长二短,我也不想活了。”我依偎在他胸前,眼中的泪却是在打着转,我的孩子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为何没在南方苏家?苏蔡是个重视承诺的男人,是否出了什么事呢?   “没关系,我还是派人待在苏家,若是有消息了,很快便会通知我们。现在着急的是北方的情势,看样子是一天混乱过一天呀!”他给我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却无法掩饰眉宇的落寂,对儿子他更是疼爱。我想应该比我更为着急吧。 第203章:重逢(2)   冬季,十一月,甲辰(二十六日),安葬燕王慕容。太子慕容俊即位,境内实行大赦。慕容俊派遣使臣到建康向东晋朝廷报告了丧事。他还任命弟弟慕容交为左贤王,任命左长史阳骛为郎中令。   时间一点也不由人,过得越快,也越让我心惊,诚惶诚恐。目前的形势对我们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若北方大乱,冉闵便有机会施展抱负。慕容恪、慕容俊,那两个男人依然在做自己的事,我与慕容恪之间就像是水中月的缘分,擦肩而过。只是现在的他可还有想着我,或许应该也忘记了吧?   这个冬天的雪依然是那么大,那么冷。北方的天寒可谓是众人皆知。孩子的下落也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而冉闵是否会依历史所记载被斩,也成了我心中最为担忧的事。   佛图澄大师今日也十分特别,派人叫我前往。寺内一切皆是往常,只是让大雪覆盖了一切。小僧人将我带去禅房,厚厚的衣物仍是抵挡不了刺骨的寒冷。我哆嗦着身子坐着,等佛图澄的到来。   “天雪……”这熟悉的声音我永远不会忘记,不敢置信地起身,紧盯着苏蔡。泪遂然滑落,情不自禁地捂着嘴,任泪水泛滥成灾。   苏蔡笑中带泪,深情地凝眸紧锁我道:“伊天雪……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带着你的孩子在佛寺。因为这样才可以离你最近。伊天雪……我好想你。”   “苏蔡!”我深情唤他,再也难忍这一瞬的感动,痛哭失声地朝他奔去。边哭边捶打他的胸膛,凝噎道,“你真的好坏,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坏。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躲着我,你真的可恶……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我好想你,无时无刻都想着你。其实我有去看过你,只是半夜,你未曾发觉……伊天雪,我真的很想你!只要合上眼,你的模样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我中了你的魔……真的忘不了你,怎么办……”他再也难以掩饰悲哀地啜泣着。紧紧搂着我,任我在他胸前抽泣。   我心中大恸,却想不出一句话来安慰,只是紧搂着他,低喃道:“我也好想你……在苏府并未见着你,我以为你们已经遭遇不测了。天天担心,日夜思念。”笑着拭泪,道,“你在这里就好了,我的孩子呢?他有没有事,是不是过得很好?”   “嗯……”他含泪点头,薄唇轻扯出一抹少见的笑容,道,“他本来身子不好,大师一直在照顾他。现今已经好了许多。你呢,身子好些了吗?还会心痛吗?”沉默片刻,又关切地问,“他……待你可好?”   “嗯,他待我很好,我们很幸福。”我坦言,未有丝丝隐瞒,拉着他的手,兴奋道,“孩子呢,带我去看孩子好吗?我想接你们回家。我们回家吧,再也不要分开了。”   “回府?”他一时错愕,又小心翼翼地问,“石兄不会怪我吗?是我带走了孩子,他当真不怪我?我怎么好意思再去见他。”接着他又垂眸低语道,“我不跟你回去,你与孩子先走吧。”他语气虽然轻淡,却难以掩饰这一瞬的凄惶。   “不行!”我断然拒绝,泪水簌簌落下,声音悲凉,神情凝重道,“苏蔡,不管你相不相信。再过几年我们便会死去,三五二年,顶多是这个时辰。所以你一定要待在我身边,就当我自私好了。求求你,到时候救救我的孩子。或许我能帮他改变天命,或许不会死。但是请你保护我的孩子还有我……好吗?”   “为什么你会死?”他蓦地抬首,目中微澜,泛着温情。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们都会死?我当真不明白,不是好好的吗?大王很信任他,而你们过得也很开心。为什么说到死字?是不是因为北方动乱,所以你才会这样觉得?有我保护你,怎么可能死……只要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死。”   “是……所以你一定要待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我知道我很自私,明明知道我不能爱你,却要你保护我。我很自私对不对?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他微微一怔,旋即恢复自若的神情,神色难掩悲凉道:“好,我答应你……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保护着你,默默守护着你。就算你不爱我也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只要你能幸福就好了,只要你幸福。”他浅笑着,炯炯眸光锁住我的眼睑,且温柔地替我拭泪,道,“不要哭,我会陪着你的……天涯海角,上天,下黄泉,都会紧紧跟随。你说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我紧紧搂着他,闭上双眸,让思绪放任。口中喃喃道:“你是个傻男人,真是个傻男人……傻的让人心疼,傻的可爱……大傻瓜。”   “阿弥陀佛……”   突来的声音让我们倏地分开,苏蔡眼神黯淡,唇边有丝牵强的淡笑,道:“见过大师,多谢大师叫天雪前来。也多谢大师治好浚哲的病。此恩此德永生难忘,若有吩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雪。”佛图澄只是转向我,正色敛容,低声嘱咐道,“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我想你能明白,有时候做太多的错事,并非好事。”复而叹道,“本想让你化解石将军的戾气,岂料竟然加重你的罪孽。罪过,真是罪过。正如你所说,苍生难度!”   “大师,还望指条明路。”我心中百味杂陈,柔肠百转,轻咬着下唇道,“难不成非死不可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本是好人,又为何会死。坏人却是长命!这世界真的有佛吗?我佛又在哪儿?”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你明白的。”佛图澄喟叹,盯着我,又娓娓道:“让我普度芸芸众生,当真无能为力。连自己也无法普度,又何谈你呢?罢了罢了。今日便是贫僧圆寂之时,所有的一切好自为之。大王不听劝告,时日也无多了。”   “圆寂?”我错愕不已,沉吟着凝神屏气地紧盯着他,不解道,“大师为何知道此时会圆寂?真的没办法救石闵将军吗?连大师也曾说过他是好人。又为何不能救?这些疑虑让天雪百思不得其解。”   “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著于生灭,心便能寂静不起念,而得到永恒的喜乐。人因企求永远的美好、不死而生出了痛苦。所以贫僧此去乃是西方极乐。还望你好自为之。”他目光中亦蒙上淡淡的温柔,又悻然道,“希望天雪不要与天相斗,人不可能胜天呀!你应该明白。”   “我无法明白。人定胜天,既然老天不给活路,不开眼。那么只好靠自己。”我语气依然淡然,字字说来却是坚定卓绝,又道:“大师应该明白我的个性,一旦决定便是很难更改。愚蠢的天命是靠人去战胜的,若是事事依靠他人,那么唯有死路一条。”   “一切皆流,无物永驻。凡人就是太在乎自己的感觉、感受,因此才会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天雪你只不过也是凡人罢了,何时能放下心中的一切,对你来说才是最大的解脱。”他定定地看着我,目光却是灼灼的,又叹道,“我与你总算相交一场,也有过师徒之缘,还望你择其善而从。”   “大师您九岁出家于乌苌国,两度到罽宾学法。能诵经数十万言,善解文义。与诸学士论辩疑滞,无能屈者。善诵神咒,而且能驱使鬼物。建起了近九百座寺院,其门下受业者常有数百,前后门徒近万。可是却仍是免不了一死?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一个佛字吗?”我无比喟叹地盯着他,心中的怅然却是加倍。人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为了一个佛字?譬如说我又为了什么而活着?爱吗?   他摇头,唇畔噙着一丝微笑,道:“活着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我佛。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所以我圆寂也并非有痛苦,至于天雪……你终究有日会后悔呀!”   我盯着他,心格外沉重,沉吟良久,终缓缓道:“那是日后的事,现在的我不会后悔,无怨无悔!”   “你还是执迷不悟,罪孽啊!”他脸色凝重地摇头,转而注视着苏蔡,浅笑道:“你与贫僧有缘,这几年来想必你也领悟了不少。既然能待在天雪身边,好好劝劝她吧,贫僧实在无能为力。少做杀孽多修善事。一切盼望施主了,是非好坏,是生是死。都是天定。”   苏蔡神色微微一僵,脸上掠过了一丝索然的苦笑,痛楚道:“大师明知道我只会听她的,又何会劝她。不过要是关系到她生命大事,我会好好劝解。大师尽管放心,西方极乐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去。或许日后苏某有机会会去拜会大师。下辈子,希望能做大师的弟子……”   “孩子我会叫人带来,你们好自为之,若是能避过战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佛图澄无奈轻叹,又转向我道:“慕容恪大将军也是能扭转命运的唯一人选。天雪你可知道了?你与他纵然是露水情缘。但他心中依然有你,若想转命,便只有看他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纳去了,就此别过!”   我的心蓦地深深一震,慕容恪……他会帮我吗?若他能改变冉闵的命运,是否就能扭转历史的局势?真的能改命吗?改变历史有可能吗?除了那丝丝缕缕的惆怅牵绊着,我的脑里竟然是一片空白……慕容恪,为何独独是你!我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想必我们还会重逢吧。   三四八年十二月八日,一百一十七岁的佛图澄坐化。石虎下令将佛图澄生前使用的锡杖及钵放置在棺木中。一生的显赫,皆似过眼云烟。佛图澄又得到了什么?他是否真的去了西方极乐?若真有西方极乐,想必也有地狱。我死后应该是下十八层地狱吧,毕竟坏事做得太多了……   公元三四九年,正月。赵王石虎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宁;诸子皆进爵为王。   今年对我们来说是喜庆的,儿子终于回到身边。而冉闵因大王身体不好,不能打猎,也有很多时间陪伴。只不过因石虎做的坏事太多,终于有了大规模叛乱。百姓更是无法生存,有些地方甚至已无人烟。   “大王终于做皇帝了,不再是大赵天王了。最终还是取代了已故先皇。”冉闵苦笑摇头,眼眸却有抹炙热的光芒,似乎是对已故先皇石勒(赵国的建立者的缅怀)。   我不由揣测道:“石勒是个好皇帝?他可是石虎的大哥,有其兄才有其弟吧。兄弟俩他能好到哪里去!”   “天雪不能胡说,他可是个好大王。”他微挑眉宇,眸子里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在回想,俊颜上也有了极浓的笑意,黑眸闪烁着崇拜的光芒,道,“大王石勒禁止胡人侮慢汉人士族。兄死妻嫂是很多胡族的普遍风习,他也加以禁止,并不许在丧婚娶,以适应汉人习惯。职官大体依照晋制而有增设,如置专司胡人词讼的门臣祭酒,管理胡人出入的门生主书。立国后,为节省粮食,禁止酿酒。还计划推行钱币,代替布帛交易,但未能实现。”   “我只以为他出身低微,早年饱经忧患。富于军事才能,政治上也颇有识度。没想到他对汉人倒是挺好的,与石虎不同。”我双目仰视,神采灼灼,兴奋地问,“听说最近打仗了,是东宫太子石宣号称‘高力’的一万多被贬戍凉州的人。”   他大惑初解地点头,转而轻弹着我的脸颊,宠溺而带着几分暧昧道:“搞了半天你还是想问打仗的事,连相公都敢算计?伊天雪,你胆子倒是大了些啊!”   苏蔡逗着浚哲在一旁插话道:“是因梁犊利用众人内心的怨恨,策划造反作乱,说要返家。众人听说后,全都跳跃欢呼。于是梁犊便自称晋朝征东大将军,率领众卫士攻克了下辨。安西将军刘宁率兵从安定出发攻打梁犊,却被梁犊打败。这些号称‘高力’的卫士们全都身强力壮,善于射箭,一人足以抵挡十余人。他们虽然没有武器盔甲,但抢来老百姓的斧头,再安上一丈来长的斧柄,交战时用起来出神入化,所向披靡。”   我无比认真地凝视苏蔡,柔声道:“没想到太子石宣的兵马如此能打!不可小觑。”   他只是垂首逗着浚哲,轻笑道:“卫士们跟随着梁犊,攻克郡县,杀掉郡守、县令等官吏,长驱直入,向东而来。等到抵达长安时,参加的人已达十万。乐平王石苞率领全部精锐士兵阻挡他们,但一交战就被打败。梁犊于是东出潼关,向洛阳进发。大王任命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统领步兵、骑兵十万人前去讨伐,在新安交战,李农依然大败,在洛阳交战,又被打败,只好退至成皋,坚壁防守。”   我带着顽谑地轻笑开口道:“李农不过尔尔了,冠军大将军姚弋仲倒是可以去打。听说他威武非凡。相公你去都可以,但是你总是藏敛锋芒,是否留于以后再战?”   “你说呢?”他不置可否地轻笑,转而对苏蔡道:“苏兄若是为朝廷效忠该有多好,浚哲现今天天缠着你,连我这个爹也不认了。”又向浚哲招手道:“乖,快过来!来爹娘这里。”   浚哲或许自年幼由苏蔡带大,一直往他身后躲着,平时也只跟苏蔡玩。爹娘或许对他来说,只是个没有多少意义的词罢了。只是这孩子相当顽皮,才几岁便学着偷东西……真要让苏蔡带孩子,只怕是第二个神偷了。   苏蔡眸光微转,睨着我,拍着浚哲小手,指着我笑道:“乖,快去娘那里。娘身上有好多宝贝可以偷。若是不偷就浪费了。”   “苏蔡!”我啼笑皆非地盯着他,一时竟不知应该悲抑或喜。无奈道,“他才三岁,你就教他偷东西了,以后怎么得了?他可是我的宝贝。”   浚哲瞪大双眼,斜着小脑袋,忽然叫冉闵道:“爹……抱抱……”冉闵怔了怔,走过去将他抱到怀中,语气皆是宠溺道:“乖……怎么想到叫爹了?一直只听见你叫师傅。爹还以为你有了师傅便不要爹了。”   一霎时喜悦如潮水般涌来,我看得大恸,含笑道:“毕竟还是父子俩,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公现在不会怪他了吧?只是我想怪。”我撅着嘴,嗔斥道,“为何就你们父子俩,我这个娘亲呢?十月怀胎可是很辛苦。怎么就将我扔在一旁了?”   冉闵无奈地轻笑,不禁揶揄道:“为何要记得你,这可是我的儿子。你这个娘亲可以走了,父子俩的事哪轮到你。没见我和他正在培养感情吗?”唇边的笑意也越发深沉了,问浚哲道,“你喜欢爹还是娘亲?喜欢爹便给你偷东西,喜欢娘亲就什么也没有哦。”   浚哲眼珠灵动地转着,搔着小脑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坚定,道:“我最喜欢的是师傅。”   我睨着苏蔡,他唇边的笑意浅浅,微垂的长睫下隐隐可见流光熠熠。又定定地迎视着我的目光,那流转的深情却让我看得分明,也蓦地心惊……他终究对我还是无法忘怀,尽管我已经成婚生子,尽管我的心永远不会在他身上,他对我的爱却是一点也不会减少。这个男人对我的爱太深了,我始终无法理解……到底我身上有哪点可以吸引他如此待我? 第204章:因果报应,一个接一个(1)   这一年是最混乱的一年,皇宫内硝烟弥漫。四月乙卯(初九),石虎病重,任命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镇守关右;任命燕王石斌为丞相,总领尚书职事;任命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并受遗诏辅政。刘皇后讨厌石斌辅佐朝政,怕这样对太子不利,欲借机除去石斌。   “皇后唤天雪进宫可是有要事?”我说得淡定,心下却洞彻。皇后无非想利用冉闵罢了,任谁都知道他对我爱护有加。已到了言听必从的地步。   “天雪言重了。本宫执掌后宫日子尚浅,幼子又被立为太子,所以众多事情还要石将军帮忙。”她温婉的眼神掺进了一丝阴鸷的味道,显得有些尖锐,虽说藏匿得很好,我却看得清切。   我低眸,娇羞道:“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何事需天雪帮忙呢?实在客气了。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天雪定当听从。日后太子爷登上皇位,想必也不会亏待了我家相公才是。”而我心中却不禁冷笑,真是好个温婉的皇后,竟然连皇帝的儿子也想谋害。恬静温婉的表象下隐藏着这样残暴凶戾的一面,她,倒是藏得太好了。连狡猾如狐狸的石虎也可以瞒过。不得不服了她!   “别这样说,到时当然不会亏待了石将军。”她的语气依然温和,又轻笑道,“都说姑娘与已逝的兰妃同一模样,如今看来,你的模样倒是胜她几分。”   我一时默然,抬眸迎视她,复笑言道:“怎么可以与兰妃相比,皇后你才是万中无一的大美人。难怪皇上对您神魂颠倒……”抿齿偷笑道,“谁都知道皇后出身高贵,以往几位皇后哪能与你相比。论才貌、气质,您都是万中无一的。”   “天雪的嘴可真是甜,难怪石将军对你宠爱有加。”她心中想必欢喜,对我也推心置腹一般,温顺和婉,道:“石斌竟然在大王病重时喝酒打猎,而且不来宫中探父。本宫已将他罢官,派了五百人在看守他。他还真是不孝子,天雪你说呢?”   “当然,他果真不孝,自己父皇病了,也不来瞧瞧。”我淡笑接口,心中却忍不住狠狠啐骂她。石斌本是孝子,想来探石虎。却被刘皇后三番两次欺骗,让他误以为石虎病已好了。这才喝酒打猎,岂料皇后竟然以此事为借口,假传圣旨将石斌罢官囚禁。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突然有士兵急忙闯入,报道:“启禀皇后,皇上病情见好转,刚去了太武殿的西阁,担任宫中护卫任务的龙腾中郎二百多人上前列队拜见。请求皇上立燕王(石斌)为太子。”   “什么!”她杏目瞪大,愤愤拍桌而起,怒焰攀升,切齿道,“皇上还吩咐了些什么!”   士兵脸色倏白,小心翼翼伏首跪地道:“皇上命左右人去接燕王,还想将玺印交给他。因无人听从,所以先行回寝宫了。”之后他又惴惴不安地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道:“张豺将军请您尽快决定如何行事。”   “传皇上旨意杀燕王。”刘皇后美眸黯沉鸷冷,温顺的模样已敛去,咬牙切齿道,“杀!立刻给我杀了!太子之位岂可以传给别人?既然假传了一次旨意,就不在乎第二次。”今天,我终于见到了比我更狠毒的女人,我为杀了秦公心中一直愧疚不安。而在这女人眼中杀人只不过是儿戏,只可惜,她又能活多久?石虎就快要死了,而他的妻子、儿子却只关心在意皇位。这便是权力,虚无,但却人人想夺,坐拥天下当真有那么好吗?   吩咐完士兵后,她又立刻恢复柔弱温和的模样,可怜楚楚道:“有没有吓到天雪,其实本宫也不想这么做。只不过皇上明明封了石世为太子,又怎可以再封燕王石斌!天雪说对吗?”   我全身绷紧,背脊微微发凉,却不露痕迹,轻笑道:“当然,皇上怎么可以如此反反复复。既然立了太子,又哪能再立太子?您做得很对,若是不这样,只怕死得会是您。”   “对啊……其实本宫也不想这样的。”她轻轻拭泪,又凄楚道,“对皇上,本宫是真心的。既然真心相待,侍候他这些年,他却……”她似乎说到动情之处,更加卖力挤泪道,“本宫并非狠毒的女人,只不过想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他应得的东西。天雪,你说呢?”   我随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小口,浅笑道:“皇后待天雪也是真心,若不然不会诚实相告。天雪定当站在皇后这边才对,还请皇后放心。”我的微笑亦是无懈可击的,是否身处乱世久了,连人也变得虚伪了许多……   “天雪,你真好……”她酸楚地拉着我的柔荑,更加凄惶道,“本宫在宫里并无姐妹,以后便与天雪情同姐妹了,且定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轻笑而不答,依然矜持地颔首,半晌才道:“皇后言重了,天雪何德何能……只想陪在皇后身边,有个说心里话的人便够了。此生并无大志,但求夫子平安,这就足够。”   她依然轻笑,只不过眸中那丝奸险却藏不住。我轻浅回眸,只是心中忍不住揣测,她想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戊辰(二十二日),刘皇后再次假传诏令,任命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总管尚书职事,就如西汉霍光辅政专权雷同。有些大臣知祸乱将要来临,随即服毒自杀身亡。 第205章:因果报应,一个接一个(2)   今天的夜格外凄凉,似乎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悄无声息的静谧真的使人感到不安。而皇后却一直将我留在宫中,冉闵早已不在邺城。或许连皇后将我囚禁于宫的消息他也不知道吧。那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一阵凉意从脚底直颤上心田,也更加诚惶诚恐了。最可怕的敌人便是无法猜出她意图的那种。开始以为皇后只想拉拢我,而现今却不这样觉得了。虽然她准我随处走动,但这明明就是囚禁。   “天雪,走!”皇后突然冲进我房中,攥着我的手便朝石虎寝宫走去,边走边焦急道,“他的病时好时坏,本宫说过要与你共同进退,所以便拉上你。”   “拉上我?”我百思不得其解,摸不着头绪地问,“要做什么?天色早已黑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歇息了,皇后您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她睨着我,勾起一抹冷笑,挑眉得意地道:“皇上只怕是不行了,当然,本宫下了些东西在他饮食中。真是好想看到他去死,老不死的!”   我顿时啼笑皆非,当初石虎选她做皇后时,可是看中了她出身高贵,不会像以往的皇后一样肤浅。真是想不到杀死石虎的竟然是她?那也对,历史虽记载石虎死于病,却并未记载他死于何种病。历史的事虽然我们是一知半解,但它果真是真假掺半,这是毋庸置疑的。   见我默然,她便停下脚步,眯着眼眸紧盯着我,试探问:“怎么了,莫非你不肯?害怕了吗?还是给我吓呆了?若你不想去看这场精彩的戏,也可以先回去歇着。”我感觉到她全身绷紧,似乎在等待我说出心中的想法与顾虑。   “天雪并非害怕,只是不知道皇后您为何如此信任天雪。什么事都和我坦白,实在担当不起。皇后的一番心思,我定然明白,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心中慨然,但目光亦不回避,淡然一笑。将所有仓皇强行压抑住。   “好。”她嘴角轻扬,压低嗓音道,“我会成全你的一片苦心,走吧。我们去看看皇上……只怕他现在躺在龙床上起不了身了。”   我强颜欢笑,心中却不免揣测道,在刘皇后表面的风光下,又是一个隐藏了多少个凄然心酸的故事呢?又实施了多少计谋才得已登上皇后之位?这风光,当真有如此吸引人吗?可以谋杀亲夫、子女。甚至牺牲一切,换来这虚无的权力。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想必是十分孤独无依的,亦如石虎晚年……除了凄凉便没有其他。   石虎病恹恹地躺在龙榻上,脸色惨白不堪。见我们前来,只是虚弱地问道:“你们来干什么,朕的儿子为何没来,他们都在哪里?石斌,石遵,石鉴……他们都在哪里?为何不肯来见朕?”   皇后吩咐下人端来药,亲自将他扶起身,慢慢喂着他,温和道:“皇上你又何必理会他们呢,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了皇上,还有臣妾呀!来,慢慢喝……”之后又柔情似水道,“皇上您威风了这么久,也应该歇息了。皇位不如退让给石世吧,他可是唯一关心你的儿子。”   石虎欲挣扎,却又是虚弱无力,侧过脸,愤然作色道:“你天天给朕喝些什么药,怎么越喝身子越弱!朕不喝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朕,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害死朕?儿子个个想谋朝篡位,你却不知弄什么东西给朕喝,朕不要再喝了。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朕……”他的语气有着浓浓的落寂与惆怅,亦有深深的无奈。   刘皇后只是轻笑,将碗猛地一砸,戾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还口口声声称朕。儿子死了,很忧愁吧,要不然为什么病了呢?儿子小的时候你不好生教育他,这才使他长大后干出了叛逆之事。既然是因为干了叛逆之事才杀了他,又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你这贱人,什么口气!朕的过错由不得你来说!”石虎紧捂胸口,痛苦地大咳着,颤声唤人道,“来人啊!快给朕传太医。”他的目光又转向我,双眸陡然瞪大,脸色兀变道:“兰妃……你是不是来接朕了?不……朕不可能死,幻觉,一定是幻觉!”   刘皇后坐在龙榻边,温柔地替他顺着背,笑道:“皇上不是说过要用三斛纯净的灰洗刷您内脏的秽恶吗?否则怎地专生凶恶无赖的儿子呢?臣妾在您的药中下了些东西,包管您可以洗清内脏的秽恶。所以您不需担心,黄泉底下,您的众多儿子还在等着您呢!”   石虎不敢置信地盯着她,身子颤抖着,虚弱无力道:“你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朕可是你的夫君,就算你不忌讳我是皇帝,也应该知道,夫为尊。”   我冷漠地瞅着石虎,此时的他完全没有皇帝的威严,反而像极随时可以被踩死的蚁虫。心中却也有丝丝的同情,儿子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皇后却是想害死他,晚年的他当真凄惨,不忍目睹。只是与他做的坏事相比,这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他害的百姓何其多?随便坑杀便是上万人,这果真是报应!   刘皇后轻笑道:“皇上不是信佛吗?就算死也是下地狱去见您的儿子罢了,当然还有数不清的鬼魂在等着您呢!您的孩子每个都死得那么惨。石邃,还记得吗?他是第一个太子,让大王您将他上下十几人埋在同一口棺材里。第二个是石宣,您将他与石韬同模样处死,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第三个便是秦公石韬,他是砍掉手足、双眼刺烂、破肚惨死。您说为什么他们的下场都那么可怜?因为他们都是您的儿子!”   石虎的脸惨败如死灰,眼神空洞地望着她,喃喃道:“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所以死得那么惨……是啊,因为都是我的孩子。所以他们都必须惨死!”   我的心蓦地深深一震,石韬是死于我之手,而且并没有被砍掉手足,双眼刺烂,也没有破肚。莫非我走的时候还有人来过?若真有人来过,那么一定是太子石宣了,或者他看石韬死得太轻松,所以便……   “大王,说完了您的儿子,是不是应该说说那些皇后妃子呢?”皇后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冷笑道,“你的元配还记得吗?当时你大哥也是先皇帝,替你聘了将军郭荣的妹妹为妻,你杀了她再娶别人!真是狠毒,死在你手上的就有四个女子。元配,兰妃,崔氏,还有去年刚被您杀的柳贵嫔。皇上,您还当真下得了手……”   “贱人……不要再说了!”石虎紧闭双眼,捂住双耳,浓眉揪得紧紧的,声音颤抖道,“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一国之君,我是皇帝啊!谁敢来找我,谁敢来杀我!”   “是呀,您是皇帝,却口口声声称我,大王,您已经没了以前的气势了。”皇后更是笑得猖狂,一巴掌甩到石虎脸上,将他打倒在龙榻上。戾笑着骂道,“您是皇帝,一巴掌便可以让我掴倒在床上的皇帝。您这个皇帝还是抢你大哥的,你大哥待你不薄。事事替你着想,帮你娶妻,给你权位。你却丧尽天良,灭他一族。甚至连幼小的侄儿也不放过。这就是报应,大王您的报应。哈哈哈……哈哈……”   “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石虎紧捂着耳朵,身子更是哆嗦成一团,脸色灰败如金纸,痛苦哀求道,“不要再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不要再说了……”   “为何不说,你每次攻下一座城,不论男与女,善与恶,一律杀死。一次,攻下青州,又下令屠城。那次血腥屠城,仅余下七百多人活下。死在你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为何不能说?有何说不得!”皇后依然咄咄逼人地将他手打掉,大声在他旁边咆哮道,“还有我爹,我本是公主。你杀了我爹,将我强押了过来。枕边睡的竟然是杀父仇人,这口气你叫我如何咽下去?”   石虎浑身颤抖着,恼怒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气得直哆嗦,却又无可奈何,只是骂道:“你这个贱人,当初我应该连你一并杀死。贱人!难怪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原来是你下的药……你真够狠毒!”   “我哪儿比得上大王您呀,杀亲生儿子,杀手足,杀妻。您样样比我强。论狠毒,我还不及您的十分之一。大王,黄泉下有很多人在等着您,现在只要您闭上眼,他们的鬼魂全会来找你索命……”皇后不依不饶,冷冷地恐吓着他道,“还有那些被你逼死的百姓,何其多。冤魂索命,您就等着吧!”   石虎眼中满是空洞之色,睨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兰妃……是你吗?你也来索命了。”又喃喃自语道:“不止,还有我的皇儿,他们死得好惨。是我亲手杀了他们……是我!”   “兰妃?”我扯着唇,冷笑嘲讽道,“是啊,我是兰妃,前来找你索命。你害的人够多了,身后还有大批冤魂在等着大王你!”兰灵,若你看到石虎此时的模样,恨意会消除吗?此时的他当真好可怜,让人深感寒心。我虽不为所恸,却有点杌陧。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皇儿们一个一个都离我而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兰妃,原谅我吧,求求你原谅我吧!”石虎挣扎着起身,却跌下龙榻。爬到我脚前,颤抖着手攥紧我的腿,悻然道,“原谅我吧,兰灵。我承认毁了你一生,但是却是迫不得已。当时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没想到你会自尽……你真是太傻了。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原谅我……”   “大王,还有许多鬼魂等着你跪呢,不止是兰灵。你可要当心了。”皇后的眼底有极大的欢愉,混着沉沉的怜悯。我不知道她是何许感受,或许石虎的报应是很多人想见到的。譬如我,亦譬如她……   “原谅我吧……”这是石虎拼尽全力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话毕他便大口地吐着鲜血,颤抖的手指着皇后,亦是艰难道:“原谅……我……”   “做不到!”皇后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纵而大笑,笑容里满是凄苦悲凉,“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也好不容易报了仇,怎么会就此算了!你终于死了,我的大仇得报了,但是我一点也不开心。我真的不开心……多少年了,我等了多少年才换来今天。杀父之仇,杀族人之仇。今天一并给你算清楚!”   我不知道皇后的仇恨有多深,但此刻看着躺在地上,眼神茫然却又祈盼我们原谅他的石虎,我的恨意竟然消失殆尽。当他的手垂落在地,双眼圆瞪,满身鲜血地躺在我面前时,我竟然没有丝丝快感。相反,心口处沉沉生出一种凝滞感,仿佛被什么东西闷捂住,直压得我无法呼吸,几欲窒息。   他的一生终究还是不如愿的,即便是坏事做尽,他又得到了些什么?皇位抑或权力?他或许曾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但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他什么也没能带走……除了那满身的罪孽……   佛图澄的话,我仿佛明白了几分,人生一切都是虚无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但是,我还有岸边可以回吗?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往地狱走去,而不是岸……这一天只剩皇后的大笑在暗沉阴冷的宫城里桀桀而起…… 第206章:因果报应,一个接一个(3)   己巳(二十三日),石虎去世,太子石世即位,尊奉刘氏为皇太后。刘氏当朝行使皇帝的权力,任命张豺为丞相。张豺辞让不肯接受,请求任命彭城王石遵、义阳王石鉴为左右丞相,以此来安抚,刘氏听从。   彭城王石遵行至河内时,听到了父亲病故的丧讯。十分悲痛,姚弋仲、蒲洪、刘宁以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人在讨伐梁犊后的归途中,和石遵在李城相遇。众人一起劝说石遵回宫讨伐皇后及张豺。遵听从了劝说,自李城发兵,掉头直奔邺城。洛州刺史刘国率领洛阳的部众前来与他会合。讨伐檄文到邺城后,张豺十分害怕,急忙命令包围上白的军队返回。丙戌(十一日),石遵的部队驻扎在荡阴,士兵达九万人,以石闵为前锋。   我彻底被囚禁了,自从冉闵为前锋开始,我便被关在房中不能走动。石遵几天后便会登上帝位,这是历史的事实,而我的下场呢?死吗?   皇后怒气冲冲地看着我,温顺的模样荡然无存,那缕缕的恨意却直射向我,切齿道:“你相公是前锋,带着大批人马来攻打邺城,他要帮石遵夺皇上石世的帝位,他们竟然要篡位!”   “你呢,又何尝不是篡位?甚至还谋杀亲夫,皇位果真有那么好吗?每个人都拼得你死我活的,何必……”我语气依然是淡然,未见任何起伏,冉闵一生最辉煌的时刻终于来临了。我绝对不做他的绊脚石。   “哀家派人去通知了他,说你在我手上。他却依然执迷不悟依然率兵攻打邺城,这就是你的相公。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一生,值得吗?”她气急败坏地咆哮,愤恨的神情似乎想直接来掐死我方罢休!手指紧紧收拢,愤愤道:“他竟然毫不在意你,我的算盘打错了吗?本料到会有所叛乱,想劫持你来威胁他。岂料竟然没有一点儿用处,或许……哀家不应该留你活路。”   “他不是不在意我,而是不能在意我。因为在他眼中还有更为重要的事,他相信我不会有事……”我的双眸突然蒙上了一阵轻雾,迷离垂眸,含泪笑言道,“太后,您有爱过吗?您知道爱吗?一个根本就没有爱过的人,怎么会懂我们之间的爱。”   “爱……”她的口气很茫然,顷刻又恢复冰冷道,“哀家不知道爱,你所谓的爱是什么?他若真的爱你,又怎么不来救你?男人除了嘴里说说,哪会将我们女人放在心上?或许对他来说,帮石遵夺位远远重要过你。这算爱吗?这就是你的爱?”   “您真的不懂爱……”我语气虽然平淡,眼眉之间的笑意却无所掩饰地尽现无疑,悻然道,“他不管我,不表示他不爱我。因为他是身不由己。只要知道他心里是爱我的,就算他不顾我的死活,那又如何,我也依然会爱着他。这辈子不能相守,那么就期望来生。若来生还是不能,我会祈祷生生世世让我们相守下去……这就是我知道的爱,我的爱情……”说着泪水猝然滑出眼眶,却是幸福的……   “我不懂!”她朝我大声咆哮,却又惴惴不安道,“先帝的棺材还没有入土,而祸乱就到了这种地步!如今太子年幼,哀家能依靠的还有谁?真的别无他法吗?这个皇位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我不甘心呀,当真不甘心。这些乱臣贼子,果真都是乱臣贼子!”   她全身散发的怨气让我一阵心寒,只是轻声道:“除了迎他们入城,你们毫无他法,所有人都弃城逃跑,投奔石遵。张豺虽然以杀头来制止,但也不能奏效。就连张离也率领龙腾卫士二千人,冲破关卡,准备迎接石遵。何必做无谓的挣扎,除了封他,你毫无它法可行。”   “没错,封他,只要封他为王就可以了,皇上依然还是皇上。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要封他就好了……”她虽然自我安慰,语气却是少有的惆怅与无奈。   我凝眸顾她,心中除了同情,再无其他,若是依历史记载,这个可怜的太后与石世皇帝也是死路一条吧?他们的一生只不过是……当时浅浅的醉,今朝空空的惆怅。   她似乎不敢对我怎么样,毕竟若处死了我,她的下场也是一样。或许在她心中,若留下我,可能还会有些帮助。只是我开始无奈,无奈于历史的发展只是照它自己的脚步,人果真无力回天。   己丑(十四日),石遵抵达安阳亭,张豺十分害怕,出来迎接,石遵命令拘捕了他。庚寅(十五日),石遵身穿铠甲,炫耀武力,从凤阳门进入邺城,登上太武前殿,捶胸顿足,宣泄悲哀,然后退至东阁。在平乐市杀了张豺,还灭了他的三族。   石遵借刘氏之令说:“太子年幼,之所以立他为太子,那是先帝个人的情义所致。然而国家大业至关重要,不是他所能承担的。应当以石遵为继位人。”于是石遵便即皇帝位,实行大赦,并解除了对上白的包围。辛卯(十六日),封石世为谯王,废黜刘氏为太妃。   短短几日朝中便换主,这一切果真像极了烟云,一闪即过。石虎死时除了请求原谅,应该还料到了儿子会自相残杀。他的一生高高在上,不仅杀了自己侄子,夺取皇位。还残忍杀了自己夫人、儿子,也算是一身的罪孽。石遵皇帝已派人通知了冉闵,告诉他我在皇宫,想必不久他便会前来。   知道即将相见,我的心竟然是惴惴不安的,虽然分开没多久,却是想到骨子里去了。那他呢,可有想我?门倏尔被推了开。冉闵神色憔悴而惊慌地盯着我,眼,一眨未眨。   我亦激动地盯着他,一瞬未瞬。两人就这样默然无语地伫立着,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拥抱,却都是泪如雨下……   片刻后,他才打破沉默,颤声问:“你还好吗?我来晚了……我真的来晚了,每次都说过不会让你受伤,不会让你有事。但是终究还是避免不了。为何次次有事的是你,而不是我?”   我奔过去,紧紧拥着他,嗫嚅道:“不要紧,你终还是来了……我很高兴,真的。知道你对我的心,这就够了。知道你的心里有我,这就够了……就算被她杀了,我也不会懊恼你。”   “你真傻,可是我会懊恼我自己,为什么次次都会将你陷入危险的境地,明明说过不再让你受伤,说过不再让你痛过半分,却次次做不到。我真是该死!”他的语气饱含着浓浓的情意,及懊恼自责。甚至还含有少许忏悔。听在耳里,我的心却是被扯痛了。这样的相守,还能有几年?   他挑起我的下颌,迫使我的视线对着他,柔情似水的双眸层层锁着我,轻声道:“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真的没有下次了。若再不能保护你,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你委屈了半分!”   “别……”我的柔荑瞬时按住他的唇,摇头含泪浅笑道,“不关你的事,真的不关你的事。一切皆是我自己的命。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何总是你的绊脚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帮你,你知道吗?我日夜祈祷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你的安危。怎么可以和我说这种话……真的很让我伤心。”   “刘皇后与石世已被现今的皇上斩了,再也没有人能害你了。别怕!”他声音亦是轻柔的,听着却让我痛彻心骨。无喜亦无哀,只是蹙紧秀眉问:“他们都死了?为何要杀他们呢,不是亲兄弟吗?皇后有罪也不应该被处死。他们又有什么罪过?我不明白。”   “因为皇上想要斩草除根。这便是皇位,这便是权力。你不明白不要紧,以后为夫会在你身旁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们回家吧……”他用指腹抚开我蹙紧的眉,又含泪笑道,“你瘦了,真的瘦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我热泪涟涟,柔肠百转。这个男人总有办法拨动我的情弦,而我却无从抗拒。 第207章:洞悉历史的轨迹(1)   夺帝位几天后,李农前来归附谢罪,石遵让他官复原位。尊奉石遵的母亲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原来燕王石斌的儿子石衍被立为皇太子。任命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沛王石冲为太保;乐平王石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石琨为大将军;任武兴公石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   甲午(十九日),邺城内狂风拔树,雷电交加,下的冰雹像盂钵和粮升一样大。太武殿、晖华殿发生火灾,波及到许多门观亭阁,烧得荡然无存,皇宫的车乘服饰,也被烧了大半,金银玉石之类,全都损失殆尽。大火一直烧了一个多月才灭。   同月,燕国皇帝慕容俊,听从手下建议准备攻打赵国,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骛为辅义将军,谓之“三辅”。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选精兵二十余万,讲武戒严,进入临战状态,为进攻石氏作准备。   这场大火似乎是老天的惩罚,那用人血堆积而建成的宫殿被烧得惨不忍睹。冉闵现在做了都督,总揽内外兵权,也一步一步在为自己夺权作准备,正如同他所说,以后的一切他会亲自来,而我只需看着他成功。   “现在所有兵权几乎都归石兄了,你呢,也安心不少了吧?再无生命之忧了?”苏蔡抱着浚哲轻笑地睨着我,又叹道,“我是不是应该回南方去了,毕竟你安全了。”   “他还会做皇帝!”我望着被焚烧的皇宫,坦言道,“他不仅还会做皇帝,还会杀许多胡人,但是……却会死。你信吗?我说他会死,而且越来越快。但是唯一能救他的人却只是慕容恪。”   “怎么会?”他完全摸不着头绪,又轻声问,“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说他会死?依眼前的情势,他总揽大权,没有什么不好的。天雪,莫非你知道某些事?还是大师临走时跟你说的?”   “苏蔡……”我回眸迎视他关怀的双眸,眼中倏时又被薄雾所占据,苦笑道,“明明知道一个人会死,也知道他以后的路。但是想改变却不能改变。这种痛苦你知道吗?我的心真的好痛,天天想着如何方能帮他改变命运……却又知道改不了,是不是老天定的东西,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   “我还是不明白。什么命运?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他迷茫地盯着我,惴惴不安道:“你说他会做皇帝,也说他会死,但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天雪,我现在发觉,你有些奇怪。本以为我很了解你,却发现原来我未曾了解你。你有心事告诉我,好吗?不要藏在心中,那样会很难受。”   “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每个人都有报应,或许这也是我的报应。”我全身紧绷,心思却更加沉重,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我的报应也应该到了……一切痛苦都应该到头了,只是我真的可以陪着他同穴吗?若我死了,儿子怎么办?一切的一切,又仿佛是未知的……   “皇宫的销烟越来越重了,皇帝越发想除去石兄了,叫他多加小心。”苏蔡担忧地盯着我,又絮絮道,“他最近是不是很忙,很少见你们在一起了,有时间他应该多陪陪你。”   “他有那个心就够了,现在朝中大臣都对他不满,想必皇帝也想削了他的兵权,叫他如何能安下心来陪我。现在不比从前,一切都要快到头了。”我喟叹地盯着皇宫,心中却明白,真要到头了……   十一月,石遵召义阳王石鉴、乐平王石苞、汝阴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人入宫,来到郑太后面前进行商议。石遵说:“石闵不忠于君主的迹象已逐渐明显,如今我想把他杀掉,怎么样?”石鉴等人都说:“应当如此!”郑氏说:“当初在李城起兵时,如果没有石闵,岂能有今天?石闵有点居功自傲,应当对他有所宽纵,怎么能急急忙忙把他杀掉呢?”   这时石鉴借故外出,派宦官杨环迅速去把这一消息告诉石闵。石闵闻讯后就胁迫了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密谋废黜石遵,派将军苏彦、周成率领披甲士兵三千人在南台把石遵捉拿起来。士兵们来到石遵的住处时,他正和妇人玩弹。他问周成说:“造反的是谁?”周成说:“义阳王石鉴应当立为继承人。”石遵说:“我尚且如此,石鉴又能支撑多长时间!”于是,在琨华殿将石遵杀掉了,同时杀了郑太后、张后、太子石衍、孟准、王鸾以及上光禄张斐。   石鉴即位,实行大赦。任命武兴公石闵为大将军,封为武德王。任命司空李农为大司马,同时统管尚书职事。任命郎为司空,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侍中卢谌为中书监。   十二月后赵国主石鉴派乐平王石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夜里去琨华殿攻打石闵、李农,没有成功,引起了宫中的混乱。石鉴很害怕,装作不知其事的样子,当夜就在西中华门杀掉了李松、张才,并杀了石苞。   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率领羯族士兵三千人埋伏在宫中叫做胡天的地方,也想诛杀石闵、李农。当时石鉴正在中台,孙伏都率领三十多人想进入中台挟持石鉴一起攻打石闵、李农。石鉴看见孙伏都捣毁了楼阁通道,便上前询问原因。听闻后也赞同杀石闵,却没有成功。   石闵、李农率领数千兵众捣毁金明门,进入中台。石鉴害怕石闵杀掉自己,急忙招来石闵、李农,开门接纳,并谎称孙伏都叛乱。于是石闵、李农前去攻打,斩杀了孙伏都等一大批人,以至于从凤阳门至琨华殿,横尸遍地,血流成渠。石闵还向内外宣布命令:六夷如果有胆敢拿起武器的,一律斩首!胡人中有的冲破关卡,有的翻越城墙,逃出来的不计其数。   公元三五0年正月,石闵宣布复姓冉,杀死羯赵皇帝石鉴,同时杀死石虎的三十八个孙子,尽灭石氏,一举灭掉了残暴不可一世的羯赵帝国。其后冉闵即皇帝位,尊母王氏为皇太后,立妻董氏为皇后,冉胤、冉明、冉裕三个儿子全都被封为王。以李农为太宰、领太尉、录尚书事,封齐王,其子皆封县公。年号永兴,国号大魏,史称冉魏。   冉闵下令邺都城门大开,凡六夷(匈奴、鲜卑、羯、氐、羌、巴氐)“与官同心者住,不同心者任所之”。一夜之间,方圆几百里的汉人,扶老携幼,全往邺城里面涌,而一直以邺城为老窝的羯胡及六夷外族,推车挑担,拼命往外跑。   冉闵意识到这些胡族终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始终是中原战乱不绝的祸根,便颁下《杀胡令》:“凡内外六夷胡人,敢持兵仗者斩,汉人斩一胡人首级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职悉拜东门。”一时间,邺都城内汉人纷纷拿起武器追杀胡族,冉闵亲自带兵击杀邺城周围的胡人,三日内斩首二十余万,尸横遍野,同时冉闵还扬言要六胡退出中原,“各还本土”,否则就将其统统杀绝。 第208章:洞悉历史的轨迹(2)   我依然安静地待在他身边,虽然知道他很忙,却依然安静地等着,和他等这一年,等了好久……好久……心中忧喜皆半,因他的寿命也快到头了。   他只是痴痴地望着我不发一言,黑眸中那丝坚定我却看得清切,汉人,终于熬出头了……   “天雪……”冉闵怔怔地看着我半天,终于打破沉默,眼中尽是思念和怅惘,给人以无限忧思和悲凉之感,目睫中有一抹灼灼的光,继而笑道,“你知道吗?我终于灭了石氏一族与羯人,相信我,很快所有胡人便会消失在我们汉人之地……到时,天下太平了,我们汉人重掌北方,可是……我不能陪你了。”   我笑颜渐开,心下却惊,不露痕迹道:“嗯,我知道,你忙吧,待你成功了,便是我们相守之日,我会等你的。我会一直等你……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行了。不管任何时候,魂亦相随这个承诺你一定要记得。”   “我不能立你为后,你会怪我吗?”他担忧地问,复而又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你的心思只在我身上。那只不过是虚名罢了,我的天雪,永远不喜欢跟人争。”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我心酸地盯着他,侧过脸,拭着眼中逐渐涌上的眼泪道,“可不可以不要与慕容恪对战?真的不要与他对战。”   “你……”他脸色倏冷,欲言又止地盯着我,不安地问,“你怕他受伤,还是……怕我打不过他?若是怕我打不过他,尽管放心。你相公没有这么弱,慕容恪听闻从没败过,我倒想见识是否人如其名。”   “你明知道我担心的是你……又何必牵扯到他,我的心里只有你,一直只有你。别人想进半分也是枉然,你懂的,不是吗?我爱你……”我垂首,心下酸楚,又柔声道,“可不可以给我做幅画,我想要幸福、快乐地与你……”   “好……”他欣然答应,脸上有浅浅的弧度,又道,“一切都是按你所说,你说浚哲不需要封王,我也答应你了。现在请你按我所说,幸福地与我一同去做画,好吗?”   “好……现在的我会听你的,全部听你的。”我仰头,将快要溢出的泪送了回去,走上前,牵着他的手,含泪笑道,“冉闵,你要记住,若你死了。我也会魂魄相随,知道了吗?一定要记住。这世上曾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钟情于你,为了你宁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伊天雪……”他深情唤我,凝视着我,却微微发怔,粲然一笑地轻抚我的脸颊道,“最爱哭鼻子的伊天雪,跟我在一起却拒绝任何封赐的伊天雪……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弃于不顾的伊天雪……还有……要对我魂魄相随的伊天雪……”他的泪亦随之坠落,声音越来越弱,自然而然缄了口,不再多说。   我柔情似水地依偎着他,依然微笑,眼中却泛出一抹悲凉,半天方迸出几字道:“我只求你平安……”   “相公。”董卿突然推开房门,虽然已是皇帝,她却显然叫皇上不顺口,而冉闵也未介意,目光依然盯着我问道:“怎么了,有何事?”   “各胡组成联军连番围攻,朝中大臣正等你去商议此事!”董卿依然温和道。   冉闵凝视她,微微发怔,良久良久,才深叹道:“宫中粮食都分给百姓了,现在无人耕作,百姓才是苦不堪言,宫中的女子,我全部下令释放,可是做好了?她们现今可有安身之所?”   “她们不愿离去……”董卿静静望着他,黑眸中掠过一丝迷惘,可是顷刻又被温和所占据,又对着我道,“天雪你真的不要封赐吗?浚哲也是冉家子孙,封王是迟早的事。”   我黯然摇头,笑道:“封王是一时的事,我所求的并非这些,只要相公安全便好。”   她见我如此坚定,也不多说,只是担忧地对冉闵道:“派人去东晋传话,希望同讨胡人的事,他们却不作回应。好似不愿与我们一同杀胡。大臣正在等着相公。东晋只是享受南方,根本无心夺回北方,也无顾汉人的惨死,不管相公做什么……我一定会支持你的,生也罢,死也罢,都是命!”董卿无波的眼眸终又蓄满了泪水,凝噎道,“若非胡人如此待汉人,又岂会成就今天的局面,现今不是胡人亡,便是汉人亡,相公……你一定要赶出胡人……”   “知道了……这就去!”冉闵神色如常地嘱咐着,又对我道,“我先走了,天雪。画像的事下次再说吧,记住了吗?等我回来再谈。”他放下酸楚,又叹道:“都是汉人呀,为何不愿呢?我当真不明白,现今所有的胡人共同征讨我,不过你放心,我会将他们全部赶出汉人领地。”   “相公……”董卿突然轻唤,怆然地盯着他,张口欲言,却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我默然盯着她出去的背影,知在她心中,对冉闵亦是深爱呀!   冉闵面色阴郁地看着我,端然有忧色,悠悠道:“我走了,天雪……”这些话我知道,是最后的道别,以后的他,再也没有时间与我相聚了…… 第209章:洞悉历史的轨迹(3)   晋穆帝永和七年(辛亥,公元三五一年)冉闵率军于凌水河畔大败鲜卑燕军二十万。擒斩燕军七万余人,斩首上将以上三十余名,焚烧粮台二十万斛,夺鲜卑北燕郡县大小二十八城,冉闵威震中原。   挟胜利之势,突袭各路胡军,首战以汉骑三千夜破匈奴营,杀敌将数名,逐百里,斩匈奴首三万。再战以五千汉骑大破胡骑七万。三战以汉军七万加四万乞活义军破众胡联军三十余万。四战先败后胜以万人斩胡首四万。五战以汉军六万几乎全歼羌氐联军十余万。六战于邺城以两千汉骑,将远至而来的胡军七万打得溃不成军。   几番大战,打出了汉家铁骑的威风,汉人对胡人的仇恨彻底爆发!各地汉人纷纷起义响应,史载“无月不战,互为相攻”。一举光复山东、山西、河南、河北、陕西、甘肃、宁夏。匈奴、羌、氐等胡人势力被迫撤出中原。石遵、石鉴、石琨、石宠、石蟠被灭三族,羯族的主力军被完全消灭。羯人遭受灭族之灾!   迫于冉闵和诸路中原汉军的武力威胁,氐、羌、匈奴、鲜卑数百万人退出中土,各自返还陇西或河套草原一带原来生活的地方,一些胡族甚至从此迁回万里之外的中亚老家。在返迁的路上这些不同民族的胡族相互进攻对方,掠杀对方,抢食粮食,甚至人肉相食,能成功回去的人十个人中仅有两三人。   消息传来邺城,所有人都欢呼,只有我是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画师替我和冉闵各画了画像,是单凭他的想象而画。冉闵的画像挂在我房内,日夜重复看着,心却越来越凉。   “苏蔡,替我带浚哲到南方苏家。”我静静地嘱咐着他,一切总归是来了……除了交代身后事,我又能怎么样?于是我酸楚道,“还有这副他的画像,记得一并带走。”   “我不懂,他如今如此胜利。为何你却要我带他走?莫非他当真会死,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苏蔡声音微微地颤,既惊且忧,又焦急道,“跟我走,既然你知道这个朝廷会出事,请你跟我走,跟我走好不好?我无法看着你陪他殉葬。天雪……没有了他,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行……”我声音微微颤动着,泪如泛滥的洪水滚滚落下,心痛道,“我要陪着他,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陪着他。若他死了,我也要陪着他。可能也不会死,还能有一线希望的。只要去求慕容恪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求慕容恪。只要能救他,就算是求人那又算什么……”   “天雪,跟我走吧……”他细声如蚊,声音里却含有明显的失望与焦虑,“我们一起走,我会好好待你的孩子,一起走好不好?你就听我这一次吧,你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做不到,带浚哲走,不要管我!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知道了吗?一定要保护好他。”我目光微转,正好对上那双幽深狭长的眸子,拉着他的手,泣不成声道,“记得吗,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他。一定要保护好他,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是冉闵的孩子,一定要保护好他……一定要!”   他的泪水猝然坠下,怆然道:“那你呢?为何依然这么执迷不悟。明知道我爱你胜过自己,明知道你是我的一切,为何如此不珍惜自己啊?天雪,不要留在这里好不好?求求你了!”   “做不到!”我侧过脸,不敢再与他对视,如此深情的男人,叫我如何拒绝得了……为何独独是对我,爱情究竟有多伟大,我全然不知,只知道我这一生没有白活。怨过老天,也叹过命运,却发现我仍是幸福的。有三个男人曾对我痴迷深爱……即便是死,那又何妨?   他黯然拭泪,哽咽道:“那可不可以答应我,若能活着,便活着。不要一心求死,随时记住你还有个孩子,好吗?只需要答应我这个,我便会用尽全力保护你的孩子,也会在苏家一直等你……一直等,就算死也会等着你……天雪,你要答应我!”   “好……我让你等着我,一直等……我记得我还有个儿子,到时我会去找你的……这一次你真的回去苏家。否则我便等不到你了……知道吗?”我心痛难持地盯着他,薄唇微颤着,眼眶拭去的泪又再度蓄满,仿佛只要轻眨眼,便会泛滥坠落。   他攥紧我的柔荑,目光中亦蒙上淡淡的雾霭,眼神如寒潭,如深渊,却有炙人的热度及关怀之意:“好,这样我便放心了。是啊,我会一直等你……苏蔡这一生注定是为你伊天雪而活的。所以你要坚强地活下去,记住这世间还有个男人对你如此深情!”   “我记住了。你走吧,早些出宫,皇后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我黯然抽回手,酸楚地盯着他,紧紧捂着嘴……这是最后的离别了,这一次真的是最后的离别了……   “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我会时时刻刻在苏家等着你!”他认真地轻点头,语气里有着不容辩疑的坚持。   这一次,我没有去送孩子,因怕自己万分不舍。对苏蔡,我的确很残忍,残忍得似乎有些可怕。但是却非残忍不可。或许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对爱情执著。但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所以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公元三五二年,冉闵将城中的军粮分给百姓,独自带领一万人马去河北定州征粮。燕国(鲜卑族)得到这一消息,急调二十万鲜卑骑兵南下,想乘机消灭因刚扫清中原而元气未复的冉魏政权。   冉闵被鲜卑慕容恪的十四万先头骑兵部队在常山包围,冉闵出击,以一万军力大败十四万慕容恪所领兵力,十战十胜。后来中计陷入鲜卑骑兵重围,冉闵突围东走二十余里,坐骑朱龙突然死亡,于是被赶上的前燕兵生擒。他的士兵仍然和敌人拼命,掩护随军的其他重要官员撤离战场,一直杀到最后一人……   消息传来,宫里一片混乱。我六神无主地走动着,不知道能去何方,脑里只记住了刚传回的消息,他被抓了……当真被抓了,接下来便是被斩!慕容恪,我一定要找到你……   董卿此时倒是镇定了许多,将我拉至房内,吩咐道:“天雪,你不要在外头乱跑。乖乖待在房里,我会想办法救相公的……知道了吗?现在城内一片混乱。”   “我要去见他,我当真要去见他,求求你,让我去见见他。我要出宫,送我出宫好不好……”我的泪,畜了满眼,终于缓缓地大滴坠落,忍了好久的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的溃决了。   “天雪,你别这样……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出皇宫。现在只有皇宫安全些。”董卿眼中的泪亦落了下来,凄楚道,“兰灵当初将我嫁给他时,我对他是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嫁夫从夫罢了。他却从未让我委屈半分,直到后来……”她仿佛想起了许多伤心往事,泣不成声道,“直到后来我也爱上了他……为了他做任何事也觉得值得,就算是默默地待在他身边,不求任何回报,我亦是觉得高兴。”   “董卿……”我低喃地叫着她,任泪水汩汩流出,颤声道,“兰灵也是一直在盼他……你也是吧,其实我不应该与他在一起,害了两个女人……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若是没有我,你们怎么会这么可怜……都怨我。”   “不……一点儿也不怪你!”董卿黯然拭泪,手却微微发颤,牵强笑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相公身边。这或许是缘……你的到来,让他开心了不少。为你痴,为你累,为你笑,为你哭……他从没有为兰灵做过那些事,或许在他心中,你的确很重要……一个模子,他怎么单单喜欢你,爱你爱到骨子里去了……这是我想不通的。”   “他……以前待我不好……”我失落垂眸,又痴迷地喃语道,“第一次有男人敢打我……而我竟然不知道要还手。以前的我并非如此……对他,仿佛是一见钟情,但是我却知道……爱他,今生不悔。”   “是啊,爱他,今生不悔!”董卿拉着我的柔荑,深情道,“所以,你想去找他,对不对?所以你才会将浚哲送走,对不对?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相公其实有多爱你。”她眯着双眸,思绪了片刻,又道,“你失踪的那些年,他一直都在虐待自己,发了疯般的满大街找你,任何人都劝不住。兰灵问他,是不是没有你,他非死不可?他毫不犹豫地回她……他说没有你,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你们都不跟我说……他说那几年,他依然很开心……”我的泪仿佛未干,此刻又溢满了双眸。原来那几年,他是如此过的。冉闵,你到底还瞒了我哪些事?   “你把孩子送走的时候,他也是很伤心。一直在书房抽打自己,可是我却劝不住。他说……他第二次打了你,所以他要打回自己……不能让自己对你那么狠。”她泪流满面地盯着我,嘶哑着嗓子问,“你知不知道他当真没有你不行,爱你……爱到不能理解的地步。就仿佛着了魔……”   我的心口处有一种沉沉的凝滞感,仿佛被闷捂住,跳得极缓极慢,痛苦地摇头道:“他真傻……那是我的错,不能怪他,他为什么一定要折磨自己?”   “若伤了你一分,他便折磨自己十分,这就是他对你的爱……令人骇然,也令人吃醋。”她轻轻拭泪,又自己懊恼道,“其实我也有嫉妒过你,为什么都是爱着他,唯有你可以这么幸运。得到了他至生至死的爱……天雪啊,你不应该遇到我,我是个坏女人,我一直在心里嫉妒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心中波澜跌宕,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哽咽道:“我不怪你……你嫉妒我,只是因为爱他太深,我又怎么会怪你。若是怪你,不如怪我自己任性。”   “你当真很任性……”她百感交集地哀叹道,“你不仅任性,而且也伤他很深。在没有你之前,他都没有如此伤痛过,任旁人看了都心疼。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他……但是只要你对他好上半分,他便快乐了。这就是爱吧,爱情真的好奇妙。”   我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痛楚,紧咬着下唇,不忍再听。冉闵,这些你为何从未对我提过……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我却一直按自己的意愿去伤你。若是重新来过,我绝对不会再伤你分毫……真的。   “相公……任何事都依了你,你不愿要名分,他也随你。孩子不封王,他也依你。只需你开口,要天下他都会打给你。这便是他……”她幽幽地说着,语气却饱含酸楚,泪水再次猝然滴落,“他从未对任何女人如此过。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我想这辈子,他到死,最担心的都会是你……”   “不要再说了……”我的心仿佛被扯开一个大洞,已觉方寸间正汩汩地流着血。冉闵啊,为何到此刻我才知道这些。若是提前发现,那么……回想以往的一切,我当真后悔了!那么任性的我,又怎能让你如此待我……   “因为你,他才会如此疼爱浚哲,五个孩子中,他最疼爱的便是浚哲了。我生儿子时,他几乎不过问,但是你不同……你昏倒了,他比任何人都慌神。他是如此地爱你呀,爱得不能没有你……爱到想将心都掏给你。”她不顾我的哀求,只是絮絮地说着,眼神却是迷茫的,连脸上那抹笑容也是万分牵强的。   我忍抑不住,失声痛哭地奔出她房间,呆呆地站在这冷清的皇宫里,佛图澄的声音,忽然响彻耳畔: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我四下寻找着,却不见半点人影,不由大吼道:“我不懂,身心放空。是不是要将我的心挖出来,才能离难,才能将一切灾殃化为尘。正如冉闵所说,佛祖高高端坐于莲花座上,俯视众生,可否看出众生平等?大恶之人坐拥天下,无辜百姓横遭惨死!佛主都未瞧见吗……为什么他要受命运的摆布。为什么他要死!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不由泪洒两腮,痛哭道,“你告诉我,佛在哪里,所谓的佛在哪里!为什么我的眼睛里一片空白,我的脑里也是空白,佛主在哪里……什么是佛……究竟什么是佛……”   “大师,你出来啊,告诉我什么是佛?佛主是任好人枉死,任坏人猖獗吗?你出来啊!我知道你没死对不对,那你出来呀!我求求你出来好不好……帮我救救他……”吼到嗓子嘶哑,我才停止。漫无目的地在皇宫内乱逛着,阴沉沉的气氛占据在每个人身上。   冉闵当初占下此地时,曾经释放了所有被赵王抢来的汉人妇女,还帮其中一些人找到了家人及夫君。她们却是无处可去,主动留在邺城。   第二日,我便离开了邺城,我的画像已交给董卿收藏,夜明珠也已交给她,上路时只带了冉闵的画像。去慕容恪处的路好长,但这条却是唯一可以救他的路…… 第210章:离别,魂亦相随(1)   己卯(二十日),冉闵被押送到蓟城。慕容俊实行大赦。慕容俊让冉闵站在那里斥责他道:“你不过是才能低下的奴仆,怎么能妄自称帝?”冉闵回道:“天下大乱,你们夷狄禽兽之类尚可称帝,何况我中原英雄,为什么不能称帝!”慕容俊大怒,打了他三百鞭,将他送到龙城。   甲申(二十五日),慕容俊派慕容评及中尉侯龛率领精锐骑兵一万人进攻邺城,太子冉智及大将蒋干紧闭城门抵抗固守,城外的兵众全都投降了前燕军。   我不知道慕容恪此刻对我是种什么心思,几年未见了,想必他已经忘记了我。但是我却不得不来见他,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放过。   慕容恪怔怔地看着我,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忧郁道:“你来了……好久未见了,你过得可好?是为了他而来吗,还是……只是想来见见我,坐吧,想必走了这么远也累了。”   我迷离地盯着他,又凄凉地笑道:“你们燕国正在攻打邺城,你怎么却在中山……慕容俊叫你驻守此地的?他对你倒是很宝贝,有用时才叫你出战。”   “我不会救他!”他已猜出了我的来意,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又阴沉着脸道,“我这一生从未遇到过对手,他却是其中一个。与别人打仗几乎是百战百胜,遇到冉闵却是十战十败。况且他才一万士兵,不得不说他是个人才,可是却是个莽夫,太过于自信。”   “我不是听你来说我相公的!”我脸色倏地大变,却又无可奈何,只是酸楚道,“你能救他的,对不对?慕容俊与你是兄弟,若你求情,还有救的。你救救他好不好……”   “我说过……我不会救他!”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眸光一瞬间变得犀利如鹰道,“我叫人替你准备房间,你好好待着吧,别再提救他的事情了。”   我心口一阵揪痛,双腿慢慢下跪在地,泪猝然滴落在地,凄婉道:“你救救他,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是我只是希望他能活着,只要能活着就可以了……我会劝说他放弃一切,也会要他放弃攻打你们。让他活着……只要活着……”   “你……”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我,蹙紧眉宇,脸色凝重开口道,“为了要救他,所以你给我下跪……他果真有那么好吗?你求我,只是为了救他……”   “是……”我凄惶伏首在地,泪流满面道,“只是下跪而已,这不算什么,只要你能救他就可以了。我知道只有你可以救他了。慕容恪,你救救他好不好……只要你能救他,就算要我的性命那也无所谓。真的……都无所谓,只要能救他就可以了……活着……他一定要活着……”   他凝目不语,良久才缓缓道:“只要他活着……你就算丢了性命也无所谓。天雪……你真还是你吗?”他忍抑不住,突然大笑,只是笑声中满是凄凉悲苦,“没错,你一直都是你。为了那个男人就算死也无所谓。若你不想救他,倒不像你了。再过几天,他便要被斩了,你求我也没有用……”   “你是一个好人啊,你可以对那些百姓那么好。为何独独不愿意救他,你救他好不好……求求你……慕容恪……”我的心蓦地剧颤着,紧咬下唇,跪到他脚前,“救他,求求你……他不能死,他真的不能死。我会要他放弃一切,真的……放弃一切。”   他伸手将我强行扶起,喟然道:“你这又是何苦,给我下跪,只是为了要救他……既然大王要杀他,那么我又怎么可能救他!天雪,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逼我与他作对。”   “救救他……只有你了……”心,顿时只觉得痛不可言。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痛,比心痛病来得更厉害。冉闵,若这是命运,若你真的死了,那么……我还可以活下去吗?   “没有他,你也可以活下去的……”他面容那样冷静,声音却突然悲凉起来,苦笑道,“冉闵,有这么好吗?值得你爱,值得你疼。值得你拿性命来救他?为何我就碰不到这样的女人……为何碰不到!”   我默然无语,他却含泪笑道:“或许,我能让你们见上一面。我会派人送你去龙城。见他最后一面吧,救他,真的不可能。若我能救他,一定会尽力,但是监斩的是大王的人,不是我的人……虽说擒获他的是我,但是……我却只能将他交于大王处置。”   “我知道了……”我淡然接口,心中却冰凉透顶,原来人果真斗不过天……而我却痴心妄想与天相斗。最终除了惆怅的心绪,再无其他。一切皆是命吧,那我呢?坏事做的也多,我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   用力拭掉脸颊间的泪水,脸上除了那红肿迷离的双眼,再也瞧不出忧郁的痕迹。世间的一切,终归是会宁静的,在这乱世中,我们都只是随葬品罢了。   慕容恪亲自带我前去,虽然慕容俊命他镇守中山,他却毅然送我去龙城。可能是怕我自尽,抑或者怕我有危险,但是此时的我,什么也顾不上了。他送我去,总归说还是有希望救冉闵的。只需这一点,便足以让我万分感谢他,他的确没有非要救冉闵的义务。 第211章:离别,魂亦相随(2)   邺中地区发生严重饥荒,邺城城内弹尽粮绝,百姓相食,皇宫中的宫女都被残食殆尽。蒋干派侍中缪嵩、詹事刘猗向东晋朝廷进投降表,请求投降,并且向谢尚求救。庚寅(初二),燕王慕容俊派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舆根、右司马皇甫真等人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协助慕容评攻打邺城。   时间过得好快,但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宝贵的,若是按这个时间,明天便是冉闵被斩之日。心中更痛,人更加忐忑不安。慕容恪一路虽未多说,却将我的心思看在眼底。他会救冉闵吗?我不知道。   初二这天夜晚,终于到了龙城。见我们到来守将非常讶异,却并未多说什么。慕容恪神色依然淡定,对死牢的士兵道:“送她进去见冉闵,若有事,我便担着。”   我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心中已记着他的好。只是现在的我,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只想见到日夜思念担忧的男人。他还好吗?听说被慕容俊打了三百鞭,还能撑得下去吗?   慕容恪忽然道:“我先进去吧,对他,我也有些话要说。你待旁边看着就成了。我与他说完,你再与他说。”   我错愕地盯着他,却也未多说什么。只是随他进了牢房,士兵悄悄对我说道:“你一会儿要快些,若是让将军知道有人来看他了,就会上报大王。到时连慕容将军也会有危险,将军是好心人,希望你别害了他。”   我轻轻点头,慕容恪仿佛天生灵耳,转头温和道:“没事,你尽管与他道别吧,我也希望你能了却心愿。尽管他是我的敌人,但是……你不是。我还是挺佩服他,竟然能让我十战十败。我打仗这么久,从未败过。我想这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敌人。可惜我也是他一生唯一的败仗,当真讽刺。”   我待在一旁紧盯着冉闵,心绪激荡。冉闵双眼微合,坐在石床上,俊颜未有灰败,依然是如此镇定,天生的王者,想必莫过如此。   “怎么样,冉闵,或者我应该叫你皇上?”慕容恪兀自一人走了进去,故意讽刺道,“想不到吧,你会兵败我手,你的确有胆识却也是如此罢了,料你也不会想到,东晋王朝与我会对你来了个南北夹击,你的确算是当世大将,要不然我怎么会被打得十战十败,可惜再怎么神勇,你终究还是让我抓了。”   冉闵倏然抬眼,朝他冷冷一笑,愤恨道:“我此生最恨没有将你们胡人杀绝。这是我唯一后悔的事!”   “我们是旧识,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石虎纵有千般不是,你也将他灭种了,可是……天雪,有何罪过?若不是你抛弃她,哪会让她有心痛之病,怪只怪她对你用情太深了。”慕容恪双唇却抿得紧紧的,略有些严肃,“那冰上的一舞你有瞧见吗?看在我眼中却是凄凉万分,她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不配她爱!”   “心痛病?”冉闵微微一怔,神色一僵,脸上掠过了一丝索然的苦笑,痛楚道,“我爱她,她竟然连这个也瞒着我,原来她的身子有病……现在知道却是覆水难收,后悔亦无用,唯有期待下辈子与她再续前缘,我知道……下辈子会与她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她一定会等我的,魂亦相随,这个誓言她不曾忘,也不会忘,我亦是!”   “是吗?”慕容恪微微挑眉,淡然道,“我知道她一定很恨你,不会与你魂亦相随,所以你死心吧,就算有下辈子,也不是跟你,是你害死了她,还谈什么下辈子?莫非下世你还想害死她才罢休?”   “我跟你没话好说!”冉闵黑瞳转而鸷冷,挟着一股阴郁的霸气,“她会明白的,因为她一直在我身边,待我一死,便可守护她了……伊天雪……下辈子还要与我在一起……”   “你如此断定她下辈子还会与你在一起?说不定现在的她已经和我在一起了,那你应该怎么办?”慕容恪咄咄逼人,却是试探的神情。   “她不会!”冉闵毫不迟疑地回着他,又深情地低语道,“我知道的伊天雪,是一个一辈子只爱一个男人的女人。我所知道的伊天雪……一辈子只会爱我一个。我所了解的伊天雪……只是为他人着想。”   “要是你现在见到了她,你会怎么办?”慕容恪突然道,又轻挑眉温和地问,“若是你现在见到了她,你会怎么办?要她活着,还是对你魂亦相随?你想她活下去……还是想她陪着你去死?”   冉闵怔了怔,沉默片刻,定定地盯着他,声音突然沉沉,道:“慕容恪,你是不是喜欢天雪?若是你喜欢她,帮我保护她。这是乱世,若没人在她身边,她肯定会有事,我无能为力了……”   我心霎地揪疼,也明白了慕容恪带我前来的原因。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让我在一旁偷听。他定是料到了冉闵会如此回答。真是好聪明的男人,那我呢?魂亦相随至死也不能忘。又怎么与他人在一起?何况还有浚哲呀!   慕容恪沉默了片刻,方答道:“你想她活着?真的不想她死吗?告诉我,你有多爱她?有爱到为了她可以做任何事吗?一心只想她笑吗,是这样吗?”   “是……”冉闵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蓦地蓄满了泪水,只是闭上双眸,掩去目中逐渐泛滥的悲伤,轻声道:“我想她活着,就算我死了,她也必须活着。如果可以,请你替我转告她,一定要活着。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也请她活着,我虽然死了……但是会永远陪在她身边……能不能帮我转告她……还有,帮我保护她。”   慕容恪默然思忖了许久,才试探问:“那么……如果我救你出去呢,你还会大肆杀胡人吗?还会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勇将。若是能为我燕国效力,或许我可以上奏大王,让他免你一死。这是唯一活着与天雪见面的机会,你是否同意?唯一见天雪的机会!”他特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似乎只是提醒,并非利诱。   冉闵怔了怔,半天不言语,片刻方摇头道:“我这一生,忍辱偷生无非就是将胡人赶出北方,中原战乱的祸根,或许几百年后,你们会同我汉人是一家人。但是现在却不是……占了北方,杀了那么多汉人,叫我如何不愤怒。我屠杀你们胡人,让你们也知道愤怒。”   “你说得没错,是个英雄好汉,但我对汉人尚好。只是期待以后的子孙不要再打打杀杀,融合成一家。这不仅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慕容恪微笑颔首,漆黑的眸子里藏着若有若无的赞赏之意,转而又娓娓道,“其实我们可以做朋友,只不过这是在乱世。人在乱世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能懂的。”   冉闵依然未睁开双眼,俊颜却浮出一抹苦笑道:“是啊,这是乱世,太多的人会身不由己。除了自己心中的那个女人,一切的封王甚至权力都是虚无的。除了天雪,我发现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却无怨无悔。若不带头杀胡人,又怎能激起汉人的士气。怪只怪石虎自己做的孽太深了。”   “羯人虽然是我们胡人的一种,但是你毕竟将他灭绝了。又何苦再有愤怒之心。大王本意不会处斩于你,怎奈你却言语顶撞。冉闵啊……其实我很想与你做朋友。”慕容恪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深邃的眸子让人无法猜出他内心的想法,终于他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又对冉闵道:“其实,天雪应该开心。因为有几个男人同时爱着她,没有了你,活着也可以,对不对?不一定要与你魂亦相随。”   冉闵蓦地睁开双眸,面色激动,语气亦柔和了许多道:“我就不必了,只要你帮我救救她,我知道你们在攻打邺城,而且邺城内已是饥荒。帮我救她出来,她那么软弱,是不可能吃人的。可是邺城内除了人肉,还能吃些什么?帮我救救她吧,她的身边没有能保护她的人了。或许苏兄可以,但是……依她的性子想必已经将我儿子送去南方了……这样也好,我儿子由苏兄带大,我倒是放心了。”   “她帮你生了个儿子?”慕容恪有些诧异,又轻笑道,“本来大夫预料她只可以活一年,她却活了这些年。我本就好奇,想不到孩子也帮你生了。你不是想叫我连你孩子都保护吧?”转而他又脸色凝重道,“若是要她与我在一起,或许可行,但是依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个仇人的保护?你不是很了解她吗?我也很了解她,虽说不恨我,但也不会让我保护她。”   “是啊,她性子就是太执著了,牛脾气,这还不止,死心眼。”冉闵脸上有了丝浅浅的笑意,眉宇间的硬气也柔和了许多,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爱我。或许只是因为我救了她,又或许只是因为……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是若是依她的性子来说,不管我是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若是不爱,就是不爱。她就是这种女人。让我无法不爱,无法不疼惜。”   “是啊,我们都很了解她。第一次有人叫我大个子,她为了躲开那些坏人,竟然叫相公。多有趣、可爱的女人。有时候我都弄不明白,她为什么就跟别人不一样。”慕容恪声音有些嘶哑,复轻笑道,“她唱歌、跳舞都很独特,那首白狐,那冰上一舞……都注定了我这一生,会爱上这个女人。”   “既然你也爱她,就帮我照顾她,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至于投降慕容俊的事,就算了。对他我不屑一顾。在燕国最行的是你吧,为何不是你做皇帝?”冉闵脸色黯然,霸气依然不减,愤怒道,“慕容俊,我从骨子里就看不起那个男人。”   慕容恪注视他片刻,忽然感慨道:“我个性温和,你应当知道。做皇帝对我来说没有大的意义。只要能施展抱负即可,这一生熟读兵法,为的就是报效父亲。既然他指定二哥为大王。我们又何必插上一脚。此生我并无大志,只要辅助好大王便可。”   “这是乱世,你以为只需要性子温和就可以了?”冉闵突地苦笑,喟叹,道:“乱世你不杀人,便是被人所杀。你的性子,迟早会吃亏的,真是可惜了你百战百胜的才能。”   “我并非百战百胜了,可别忘记了,我十四万大军都没能耐你如何,还是被你打得十战十败,而你呢,一万兵马,便可以将我打败。只是你的士兵饥饿疲惫,武器装备虽然精良,但实际上难以为用。最后又支援六万士兵,才用计将你擒住。这或许是我打败你的原因,但是不管怎么说,能遇到你个对手也不错。”慕容恪语气依然轻淡,只是眉宇间却有掩饰不住的惆怅。   “不管什么原因,我终究还是败了。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会如此好心来看我。是不是天雪来找过你?若她知道是你擒了我,她会求你救我,这是她的性子。”冉闵眉间有难以掩饰的欣喜,又焦急地问:“她是不是真的来了?告诉我。”   “你倒是了解她!”慕容恪意味深长地轻笑,叹道,“你为何不四处打量下呢?其实她就在旁边。你若是随便看看别处,就可以找到她了。”   冉闵四处轻扫着,见到左边的我,先是一怔,又含泪笑道:“还不快进来,不想见相公了吗?”   我紧紧地捂住嘴,泪潸然流下,再也难掩凄惶地啜泣着,朝他奔去,紧搂着他。却是无法言语。这一瞬,想必太多的言语也是无用的。只是这样紧搂着,二人却贴得很近,仿如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近的距离了。他也只是紧搂着我,泪亦随之流下。   他任我在胸前抽泣,见我渐渐停下,才轻声道:“你太傻了,要我如何放心得下。总是如此任性,记住你不小了,还是孩子的娘亲。”   “是啊,我太傻了。所以你不要死,你要死了我要怎么办……”我无比哀愁地抬眸看着他,泪水如流水般汩汩溢出。嗫嚅道,“不要死,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求你不要死,真的不要……”   “天雪……你不小了,不要再让我担心了。身为你夫君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也是最难忘的事。你明白了吗?”他将我紧紧搂着,仿佛想将我融入骨血之中,即而复叹道:“你总是这样任性,想做什么便是什么。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若是知道,又为何不好好爱惜自己?若是出了事,叫我死得怎么安宁?” 第212章:离别,魂亦相随(3)   “你都快性命不保了,还担心我做什么?冉闵,我真的好讨厌你。为什么次次都为我着想,真的好讨厌你……”我的泪水已在眼眶中泛滥成灾,又心酸道,“你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若是活着不好吗?活着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他惆怅轻叹,帮我温柔拭泪,又牵强笑道,“不过现在明白也行,对不对?你记住,这是乱世。半点儿也由不得人,就算我立刻会死,但是也不会后悔。以后记得告诉浚哲,他爹就是这种人。不要为我感到心疼,也不要再求他救我。这都是命。”   “我不信命!当真不信。”我伤心地将头埋入他的胸膛,痛哭失声道:“我只要我的相公活着……只是这样而已。我不稀罕别的,只要你能活着,能永远跟我相守。也就罢了。成全我好不好,既然这么爱我,为什么不愿意成全我!相公……你要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傻瓜。”他神情端凝,声音亦是庄重的,严肃道,“你记着,一定要活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活下去,若是活不下去,就想想浚哲,想想我们那可怜的孩子。若是没有了爹,怎么可以再叫他没有娘,还有想想苏兄,他一直都喜欢你。我相信现在的他依然是喜欢你的。”   我心中的痛楚,再度被撩起,不及思虑就颤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就好了……孩子也不要,苏蔡也不要,我只要你!”   “天雪,不要再任性了。你明知道我爱你,也知道我最在乎你跟孩子,乖乖地听话,好吗?”他的语气依然是宠溺的,只是眉宇间的惆怅却是更浓烈了。   “是,我很任性,时时刻刻需要人保护,所以你就成全我吧!不要死……只要低头就可以了,只要求饶就可以了。真的……这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以隐居,我们可以离开尘世的一切,对不对?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目光炙热地盯着他,期盼他能答应,这是唯一生的希望啊……   他语气顿时冷厉起来,柔情刹那全无,冷冷道:“我要你答应我,你会活着。我让你对我发誓。若是你不活着,我做鬼也不会安心,说!”   “不……”我大叫着推开他,泪亦是流得更汹涌了,嘶哑道,“我讨厌这样的你,只为我着想。为什么不替你自己想想,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关心的?若是死了,我会恨你。恨你!我也会自杀,魂亦相随!”   “天雪,你不要如此固执了好不好?”他心痛地盯着我,巴掌蓦地掴在我脸上,泪亦随之流下,含泪骂道,“我这一巴掌就是要打醒你,你太自私了。我死了,你也死了,孩子就当真交给苏兄吗?你不配做他的娘亲,若是这样,你为何还要生他下来?”   我黯然抚着火辣的脸颊,心中却明白,打我,他的心更痛……   “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出去!”冉闵侧过脸,不再看我,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却让我心痛得无以复加,不禁心痛道:“好,我会好好活着。这样你应该安心了。我会好好地带大我们的孩子,也会跟别人过日子。就算不爱别人也没关系,我也会嫁给他,跟他好好过日子。这样你满意了?”   他蓦地冲过来,紧紧拥着我,滚烫的泪直落在我颈间,颤声道:“我这一生打了你三次,若有下辈子,我会让你打回我。我永远记得,我欠你三巴掌。伊天雪……你记得了吗?下辈子一定要还回我三巴掌。”   “是……我一定会记得,这辈子既然无法相守。那么下辈子不要给兰灵好不好?下辈子也留给我……留给我……冉闵,你一定要记得……”我紧紧搂着他,心却沉重得像被什么东西压住,让我无法呼吸,几欲窒息。这种揪心的痛,只是为他……   “嗯……下辈子我会继续给你,再下辈子给兰灵,好不好?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若是没有活的理由,那么我的儿子便是你活着的理由。”他的声音依然带着悲痛的意味。   我睨着他,更是哭得不能自己,心中的痛一波一波袭来,却只是紧紧拥着他,压抑住不适地笑道:“我这一辈子没有给你跳过舞,也没有为你唱过歌。现在我要你认真记住我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姿势。你一定要好好看着。因为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好,我一定好好记着,到死也不会忘记。”他抽泣地应允着。   我离开他温暖的怀,用力拭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轻柔着身子,舞出自己最美的姿态。嘴里不禁唱道:“出鞘剑,杀气荡,风起无月的战场。千军万马独身闯,一身是胆好儿郎。儿女情,前世账,你的笑,活着怎么忘。美人泪,断人肠,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诀别诗,两三行,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诀别诗,两三行,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若我能死在你身旁,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冉闵,若是有来世,我还是要与你在一起,还是要与你相遇。就算开始不爱我也没关系。因为……这种爱情,已经让我深刻心底。若有来世,我还是会爱上你……直到我闭上眼,心停止跳动的那刻也不会忘记你。这种爱情虽然令我心力憔悴,却是燃烧了我一生的希冀与牵挂。如果有来世……   一曲舞尽,我却蓦然跌倒于地:“你说要我活着,但却未给过我活的希望。没有了你,我当真还会有希望吗?你死了,我却活着……这是何其残忍。所以若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当真不会独活……生不同衾,死不同穴,魂亦相随。这是我真正能给你的诺言。”   他扶起我,双眼已经微肿,含泪笑道:“你跳得真好看,虽然晚了,但是我会记得。你也记住,一定要活着……不要为我做任何傻事。还有不要逼慕容兄救我,知不知道?乖乖听话,好吗?少让我担心了。”   “是,我会记得的……冉闵,此生此世都记得我们的承诺。”是啊,我当然记得,魂亦相随!穷此一生也不会忘记。你死的那刻,便是我死的时辰。有我陪着,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孤单。   “嗯……你一定要活着,这样我走也会放心了。能在死前见到你,我也不枉来人世走一趟。伊天雪……其实每次打完你以后,我都会自责,会痛心……你……可知道?”他酸楚地盯着我,目光却是灼灼的。   我黯然点头,时辰却一点也不等人。士兵很快前来,将我拖了出去……他那容貌,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却已深埋我的心底,我不会忘记……那恋恋不舍的样子,也很……让人沉醉! 第213章:离别,魂亦相随(4)   “你都快性命不保了,还担心我做什么?冉闵,我真的好讨厌你。为什么次次都为我着想,真的好讨厌你……”我的泪水已在眼眶中泛滥成灾,又心酸道,“你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若是活着不好吗?活着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他惆怅轻叹,帮我温柔拭泪,又牵强笑道,“不过现在明白也行,对不对?你记住,这是乱世。半点儿也由不得人,就算我立刻会死,但是也不会后悔。以后记得告诉浚哲,他爹就是这种人。不要为我感到心疼,也不要再求他救我。这都是命。”   “我不信命!当真不信。”我伤心地将头埋入他的胸膛,痛哭失声道:“我只要我的相公活着……只是这样而已。我不稀罕别的,只要你能活着,能永远跟我相守。也就罢了。成全我好不好,既然这么爱我,为什么不愿意成全我!相公……你要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傻瓜。”他神情端凝,声音亦是庄重的,严肃道,“你记着,一定要活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活下去,若是活不下去,就想想浚哲,想想我们那可怜的孩子。若是没有了爹,怎么可以再叫他没有娘,还有想想苏兄,他一直都喜欢你。我相信现在的他依然是喜欢你的。”   我心中的痛楚,再度被撩起,不及思虑就颤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就好了……孩子也不要,苏蔡也不要,我只要你!”   “天雪,不要再任性了。你明知道我爱你,也知道我最在乎你跟孩子,乖乖地听话,好吗?”他的语气依然是宠溺的,只是眉宇间的惆怅却是更浓烈了。   “是,我很任性,时时刻刻需要人保护,所以你就成全我吧!不要死……只要低头就可以了,只要求饶就可以了。真的……这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以隐居,我们可以离开尘世的一切,对不对?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目光炙热地盯着他,期盼他能答应,这是唯一生的希望啊……   他语气顿时冷厉起来,柔情刹那全无,冷冷道:“我要你答应我,你会活着。我让你对我发誓。若是你不活着,我做鬼也不会安心,说!”   “不……”我大叫着推开他,泪亦是流得更汹涌了,嘶哑道,“我讨厌这样的你,只为我着想。为什么不替你自己想想,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关心的?若是死了,我会恨你。恨你!我也会自杀,魂亦相随!”   “天雪,你不要如此固执了好不好?”他心痛地盯着我,巴掌蓦地掴在我脸上,泪亦随之流下,含泪骂道,“我这一巴掌就是要打醒你,你太自私了。我死了,你也死了,孩子就当真交给苏兄吗?你不配做他的娘亲,若是这样,你为何还要生他下来?”   我黯然抚着火辣的脸颊,心中却明白,打我,他的心更痛……   “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出去!”冉闵侧过脸,不再看我,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却让我心痛得无以复加,不禁心痛道:“好,我会好好活着。这样你应该安心了。我会好好地带大我们的孩子,也会跟别人过日子。就算不爱别人也没关系,我也会嫁给他,跟他好好过日子。这样你满意了?”   他蓦地冲过来,紧紧拥着我,滚烫的泪直落在我颈间,颤声道:“我这一生打了你三次,若有下辈子,我会让你打回我。我永远记得,我欠你三巴掌。伊天雪……你记得了吗?下辈子一定要还回我三巴掌。”   “是……我一定会记得,这辈子既然无法相守。那么下辈子不要给兰灵好不好?下辈子也留给我……留给我……冉闵,你一定要记得……”我紧紧搂着他,心却沉重得像被什么东西压住,让我无法呼吸,几欲窒息。这种揪心的痛,只是为他……   “嗯……下辈子我会继续给你,再下辈子给兰灵,好不好?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若是没有活的理由,那么我的儿子便是你活着的理由。”他的声音依然带着悲痛的意味。   我睨着他,更是哭得不能自己,心中的痛一波一波袭来,却只是紧紧拥着他,压抑住不适地笑道:“我这一辈子没有给你跳过舞,也没有为你唱过歌。现在我要你认真记住我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姿势。你一定要好好看着。因为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好,我一定好好记着,到死也不会忘记。”他抽泣地应允着。   我离开他温暖的怀,用力拭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轻柔着身子,舞出自己最美的姿态。嘴里不禁唱道:“出鞘剑,杀气荡,风起无月的战场。千军万马独身闯,一身是胆好儿郎。儿女情,前世账,你的笑,活着怎么忘。美人泪,断人肠,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诀别诗,两三行,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诀别诗,两三行,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若我能死在你身旁,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冉闵,若是有来世,我还是要与你在一起,还是要与你相遇。就算开始不爱我也没关系。因为……这种爱情,已经让我深刻心底。若有来世,我还是会爱上你……直到我闭上眼,心停止跳动的那刻也不会忘记你。这种爱情虽然令我心力憔悴,却是燃烧了我一生的希冀与牵挂。如果有来世……   一曲舞尽,我却蓦然跌倒于地:“你说要我活着,但却未给过我活的希望。没有了你,我当真还会有希望吗?你死了,我却活着……这是何其残忍。所以若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当真不会独活……生不同衾,死不同穴,魂亦相随。这是我真正能给你的诺言。”   他扶起我,双眼已经微肿,含泪笑道:“你跳得真好看,虽然晚了,但是我会记得。你也记住,一定要活着……不要为我做任何傻事。还有不要逼慕容兄救我,知不知道?乖乖听话,好吗?少让我担心了。”   “是,我会记得的……冉闵,此生此世都记得我们的承诺。”是啊,我当然记得,魂亦相随!穷此一生也不会忘记。你死的那刻,便是我死的时辰。有我陪着,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孤单。   “嗯……你一定要活着,这样我走也会放心了。能在死前见到你,我也不枉来人世走一趟。伊天雪……其实每次打完你以后,我都会自责,会痛心……你……可知道?”他酸楚地盯着我,目光却是灼灼的。   我黯然点头,时辰却一点也不等人。士兵很快前来,将我拖了出去……他那容貌,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却已深埋我的心底,我不会忘记……那恋恋不舍的样子,也很……让人沉醉! 第214章:天意终归如此(1)   慕容恪只是呆呆地陪着我等天明。我知道天明那一刻他便要被斩首了,从出了天牢开始,我便没了任何言语。只是呆滞地等待着。   慕容恪怔忡地盯了我片刻,才打破沉默道:“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你不应该如此沉默,沉默得让人觉得可怕。天雪,你是不是决定了某些事,告诉我……”   “我没事……”我的声音依然冰冷,却是嘶哑。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问:“慕容恪,我究竟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们都要喜欢我……其实我觉得我自己一无是处。但是竟然有三个如此优秀的男人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他的语气是少有的惆怅,又苦笑道,“或许因为你的性格很坚强,毕竟在这个乱世很少女子如你一样。又或许……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吧!我也说不出任何理由。”   “你既然如此喜欢我,为什么没有来找过我?我离开你几年了,你却从未来见过我,这叫喜欢吗?”我淡然开口,瞅着他,认真摇头,道,“这不叫喜欢,你根本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过……我去找过你。”他目光中亦蒙上淡淡的温柔,又一脸的落寞,道,“我其实有去看过你,只是你未曾在意过我。那远远的一望让我知道了你很幸福……”   “什么时候?”我讶然回问,心中却暗地惊起波涛。为何这两个男人对我都是如此痴情?   “很重要吗?一切都过去了……”他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又道,“其实我有时候也很奇怪自己,那么爱你到底为什么?”   “你不应该爱我。”我脸上依然是未起波澜,只是心中却是惴惴不安的,因为天快亮了……我浅笑道,“慕容恪,你说人会有轮回吗?若是死了以后,那会是什么样的?魂真的能相随吗?地府的牛头马面是不是很吓人?”   “你怎么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湛然,又有丝慌急道,“你别忘记了,你答应过你相公的事。他要你好好活着,为什么突然问到地府?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恪,你相信会有下世吗?”我迷茫地望着他,却扯开话题,笑道,“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见到他。因为这一生的爱情已经叫我深刻心底……如果有来世,我跟他一定会一见钟情,因为彼此都无法忘记今生的爱情。就算到了地府,我不要喝孟婆汤,因为我永远不要忘记他!”   “天雪……”他怯怯地唤我,又心急如焚,问,“不要吓我好不好,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明明答应他会活着的。你想自杀对不对?若是这样,我试着救他。”他的语气有着深深的无奈与不忍,听在我耳中,却是唯一的希望。   “你会救他吗?你真的……救他吗?”我惊喜至极便有些无措,将他手腕攥得紧紧的,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真的会救他吗?好……真的是救他吗?我不敢置信。慕容恪,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好,我会救他。我会试着救他,让你们远走高飞……所以请你不要自尽,我会救他!”他的语气依然是平静的,那双晦暗混浊的眼睛,也依旧是冰冷的,没有任何色彩。   “好,我等着你救他回来,我会在这里等着你!”我心下欢喜,唇边也有了线浅浅的弧度,轻咬下唇,笑道,“真的谢谢你……我能跟他在一起了。真的能了……”   “嗯,我会安排人去救他。”他淡然接口,又脸色凝重地嘱咐道:“你待在这里不要走,我会救他来这里与你会合。任何消息也不要听,一直等我带他来。知道吗?”   “好……”我含泪轻笑,这一刻,连眉间的笑意也是恬静的。真的可以救吗?冉闵真的可以活着吗?我好祈盼,只要能活着就好……这一生,荒山野岭相守都可以,只要他能活着。   我的心一直惴惴不安地等着慕容恪前来,天都过了晌午,但他却依然未曾前来。发生了什么事?冉闵当真被斩了吗?心中急切,只好到大街上去。街上今日都是冷清的,急忙抓人问道:“为什么街上都没有什么人,他们去哪了,是不是……”我不敢再讲下去,怕自己的心不能承受。   “是啊,今天斩冉闵,所有人都去遏陉山看去了,他杀了我们那么多胡人,这是罪有应得的。赶紧看去,看他怎么死!”   我的心蓦地再次扯痛,伤痛欲绝地跟着他往遏陉山跑去。慕容恪,为何你要骗我,你根本不想救他!慕容恪,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是你给了我希望,又将我推入深渊,叫我如何不恨你!   遏陉山上已经围了许多百姓,人山人海,我根本无从进去。官兵已经严格把守在外,只是悲痛大叫道:“冉闵……放我进去,你们放我进去。”泪水亦是随之流出,与百姓相挤着,却是无法挤到前头。放声嘶哑道,“放我进去,我的相公在里面,你们放我进去……冉闵,你要等着我。我来了……”   “求求你们,放我进去……我的相公在里面……他就要被斩了,放我进去……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求求你们了!”我失声痛哭地跪在地上,四周的百姓自然地让开一条路。我慌忙跑去前头,却被士兵拦住,那场上监斩的人却是慕容俊与慕容恪。   这一刻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在我身上,我却顾不了许多,大声唤着被踢跪在断头台的冉闵,“放我进去,冉闵……放我进去……”我凄楚的叫声一遍一遍回荡在山谷中,那样轻轻地,却又狠狠地刺着自己的心。   慕容俊冷冷地盯着我,吩咐道:“放她进来,让她给我跪着进来,红颜祸水!”说话间瞥了慕容恪一眼。又愤愤吩咐慕容恪道,“你给我去看着她跪进来,还不快去!”   慕容恪听命走上前来,眉宇间的忧郁更浓。我盯着他,突然明白了几分,依慕容俊的口气,只怕他是有去救,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双腿跪在地,咬牙切齿地大声哭喊道:“只不过是下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将膝盖磨破,就算是性命不保,那又能怎么样!我要跟他在一起……他是我相公……我相公……”   “天雪,别说了。”冉闵心急如焚地盯着我,咆哮道,“你忘记了我说过的话吗?我叫你活着,你在干吗?为什么要来!你不应该来。活着啊!你为什么这么傻!”他挣扎着站起身,却被人箝制得紧紧的。   “我为什么要来……”我的泪汹涌地溢出眼眶,却是怎么也拭不干净,悲痛大叫道:“因为我爱你……因为我爱你……因为我爱你……”   “天雪……”他眼神涣散地盯着我,痛苦地摇头道,“你走啊,不要看我。我不想你看到……你走好不好?我求求你走。伊天雪!你叫我死也不安心,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膝盖仍是往前移,尽管十分酸痛,却不如我的心痛……似乎人可以痛得忘记了痛,痛得几欲心被生生撕扯着。拭干的泪很快便涌了上来。一滴两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慕容恪突然抱起我,紧紧地箝制着,让我动弹不得。只是在我耳畔低语道:“算了吧,他非死不可。若你再这样,惹恼了大王,你也会是死路一条。若你想让他死得不安心,就尽管挣扎……”   那番话语亦是铮铮然,一直嵌到我的心头里去,让我动弹不得。只是痛楚地与冉闵对视着,是啊……要让他死得安心。他那深幽的眼神仿佛有千言万语藏在里头。那翕动的唇齿间亦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是……   我黯然拭去泪,换下悲戚的语调大声唱道:“出鞘剑,杀气荡,风起无月的战场。千军万马独身闯,一身是胆好儿郎。儿女情,前世账,你的笑,活着怎么忘。美人泪,断人肠,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诀别诗,两三行,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诀别诗,两三行,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若我能死在你身旁,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慕容俊愤然作色,狠声道:“斩!快给我斩!”   我睁大杏眼,一瞬未瞬地盯着他,那刀落下的那刻,他的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我知道,那是因为能见我最后一面。慕容俊大声下令道:“不准下葬,给我喂野兽!”   我五指收紧,死死抓住了慕容恪的手。咬着牙,忍过一波一波痉挛一般的疼痛。仰首望着他,也看见他的眼底有死灰……亦有泪。看着地上的尸体,我的心只觉凉得彻底,终还是昏了过去…… 第215章:天意终归如此(2)   辛卯(初三),燕人在龙城斩杀了冉闵。冉闵斩死之地,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从五月到十二月,天上滴雨未降。慕容俊大惊,派人前往祭祀,追封冉闵为武悼天王,当日天降大雪,过人双膝。   冉闵就义后,冉魏国的臣子绝望至极,悲天呼地,纷纷守节自缢,少部分逃往东晋,无一投降燕国。冉魏几十万汉人不甘受辱,纷纷逃向江南,投奔东晋。东晋军未能及时接应,使得几十万百姓中途受到鲜卑大军追击、屠杀,死亡殆尽。晋将自杀谢罪。   冉闵爱民如子,从异族豪强和统治者那里解放二十多万汉人妇女,并帮自已的士兵找到失散的家人。当冉闵释放羯人石虎强抢的六七万汉族少女回家时,她们中的大多数却没有走。因为已经无家可归了,冉魏灭亡时,恶运又一次降临到她们的头上。在冉闵被擒杀,鲜卑南下之际,她们尽被残忍地充作了军粮,一个冬天吃个干净,尸骨堆成小山丘。   “他死了……你开口说话好不好?他已经死了。若怪就怪我,何必折磨自己!”慕容恪担忧地盯着我,眸中没有了一贯的温和,只剩那丝丝的关怀及死灰。   我迷离地看着他,冷笑道:“我忽然发现我的眼前一片空白,我的脑里也是一片空白……我还能想什么,没有了思绪,没有了一切,只是觉得心还在怦怦跳。我到底还是没有死……你若问我心死了是什么感觉,我可以回你……就是觉得世界仿佛是末日的感觉……你若问我恨吗?我会告诉你,我好恨!”   “就让你的眼睛一片空白吧,就让你的身体无力吧,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会好好保护你。对不起,我那天有去救他,只不过皇上似乎早料到了。仿佛自你出现在我府内,便有人去告密。对不起……我失手了。”他眼神柔和,一瞬也不离我,却又紧张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若你怪我,我没话可说,但是别忘记了,你还有个儿子……儿子还小,他需要你。”   “心死了,还能活吗?”我迷茫地盯着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霎时又柔肠百转,珠泪欲泫,心急速跳跃仿佛急出咽喉。泪水再次猝然坠下,怆然道:“他死了,我却还活着。我为什么要活着,死了不是更好吗?为什么我要活着!”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心死了,还有孩子。你十月怀胎,辛苦才生下来,对不对?替他想想。这么小便没了爹,怎么可以再没有娘?”他依然柔声安慰,却是字字句句都戳着我的痛处。   “若是没有孩子,我早就自杀了!”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又愤愤道,“都是因为慕容俊,我一定要杀了他。慕容俊,这个俊美得如魔鬼的男人,心却这么狠毒。都是因为他!”   “天雪,大王对你已经客气了,他没有杀你。若是依照以往,他早就杀了你。”慕容恪温和地安抚我,又轻叹道,“其实大王对你已经很仁慈,你的脾气当真固执。若你想留在我身边,我会随你,但若你留在我身边,是想杀大王,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是啊,我是想杀他,却知道怎么也杀不了他,所以唯有自尽。为什么我不死呢?为什么我不死!我好想死,你知道吗?为什么我不能死!”我的脸颊黯沉得十分鸷冷,怒道,“其实最应该死的是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不应该死的人死了,应该死的人却还活着。”   “对不起……你别伤心了。怪只能怪我,要怨也只能怨我。”他轻抚上我的脸,又柔情道,“从那天你离开,我就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天雪,给我机会照顾你,好吗?”   我依然不见任何反应,目光轻轻投向他,含着渺茫的歉意,随即又被茫然所取代,须臾,唇角缓缓拉出一丝弧度,嘴唇微微翕张,终究还是没迸出半个字。慕容恪,你这是何苦?我不能爱你,也不能与你在一起。因为是你抓了他,这个理由足够我这一生不再理你。   我双目微合着,掩去了眼中漫延的怆然和伤悲,却无法掩饰身上的落寞,强逼自己不要想,头却痛彻似暴裂!只剩不祥之感萦绕在心头。我迷茫地摇着头,却发现整个人似乎被什么东西闷捂住,心跳得极缓极缓。   “你怎么了?”慕容恪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摸着我的脸颊,焦急道,“怎么这么惨白,你又在想他了对不对,别想了好不好,你想逼死自己吗?”   我艰难地甩着头,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除了空白还是空白。我只得捂着头,痛苦地大叫道:“我头好像要爆炸了,好难过,好痛苦。慕容恪,我不想想他,可是他却出现在我脑海里,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才会停止想他!”   “别说傻话了。”他紧搂着我,柔声安慰道,“你不会死,也不能死。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让我照顾你下半生,好不好?只要一次就够了……不要再想他了……忘记他吧。”   “我做不到!”我拼命捶着头,痛苦地抓着他的手,喃喃道,“他还是会出现在我脑海里,我好像快要疯了!我快不清醒了。慕容恪,他说叫我活着。可是我想死呀,我想死。你为何天天守着我,不让我死!让我死好不好?我真的好想死!”   “乖,一切都会过去的。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以后的你待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会保护你的。真的!”他似乎不想饶我,又步步紧逼地问道:“我们成亲吧,我可以娶你。也可以给你一生一世。只要你嫁给我!真的,只要嫁给我就好了。”   “不要逼我,求求你,是你杀了冉闵。是你害死了他,不要再逼我了!”我的内心怦然狂跳,心虚地闪烁着目光,大叫道:“你放开我,不要碰我。除了冉闵,我谁也不嫁。我头好疼,真的好疼!”   “乖,你别想他了,很快便没事了。”他双目一敛,蹙起一道深刻的皱褶,焦虑不安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直说头疼。别紧张,我叫大夫来看看你。”又转身吩咐身旁一直候着的丫鬟道:“快请最好的大夫来,要快!”   “是,将军。”丫鬟转身走出。房中顿时只剩我们二人。 第216章:天意终归如此(3)   我惴惴不安地摸着被子里早先藏匿好的刀,任他紧紧搂着。攥紧手中的刀,猛然朝他背上一刺,切齿道:“我要为我相公报仇,既然接近不了慕容俊,我便杀了你!慕容恪,别怪我。是你自己该死!”   “你果真如此想杀我?”他嘴唇翕动着,深浓的剑眉下,黑眸十分黯沉,面色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迷惘与心酸,“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想杀我。天雪……我不怪你。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不寻常。也做好了被你杀死的准备,若要怪你,不如先怪这乱世。我是身不由己的,你现在肯原谅我了?”   “我不能!为什么每个人都跟我说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就可以杀我相公吗?什么叫身不由己,我不懂!”我依然毫无同情之色,蓦然仰起脸,撇了撇嘴,冷笑道,“这是你的报应。活该!慕容恪,是你亲自抓他献给慕容俊的,你凭什么还想娶我?你不应该有这种贪念。就算是死,我也拉了你陪葬!”   “你果真如此恨我!恨不得我死!”他心酸地望着我,背上的血却在汩汩渗出,又痛心道,“天雪啊!你这是何苦,我原以为你已经放下了。没有想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如果这一切能抵消你对我的恨,那也罢。你……”   “你不懂我吗?我想杀你呀!为什么不怪我!”我忽然尖叫,截断他的话语,脸更为阴沉,漠然道,“我这么想杀你,你为什么不处死我!你应该立刻下令叫人处死我!”   “因为……”他欲言又止地盯着我,额际已渗出不少汗水,拼尽全力迸出话道,“因为我爱你……只是因为……我爱你!你可以因为爱他而杀我,我也可以因为爱你而选择原谅你!若这能消除你对我的恨,也是值得的。”   “假的,都是假的!什么爱,我通通不信。”我迷茫地盯着他,神思一片混乱,悲伤漫延到了心底。他浓浓的剑眉下,那黑亮流转而时时顾盼的目光,苦笑道:“我真的爱你!”   我躲进床里头,眼神戒备地盯着他,喃喃自语道:“我怕……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爱我?我到底有什么好?我只是红颜祸水,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对我这么好!”   “天雪……不要再自责了,你会疯的,求求你先冷静。我现在没事,真的!”他的汗水依然在渗出,却咬牙勉强笑道,“我还好好的,别自责,我不会有事的。”   我迷惘地盯着他,只是自语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对我这么好……我是祸水……我是祸水……”我的唇边突然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也是冷涩的,“我是祸水……哈哈哈……我是祸水。”   “天雪,你怎么了?别吓我。天雪……”   “我是祸水。”我眼神涣散地盯着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刻脑海中只有这四个字我是祸水。冉闵,你曾说过要我好好活着,但是没有了你,我哪能好好活着!帮你报不了仇,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装疯……我还能做什么?只有装疯,我才有机会接近慕容俊,只有这样,我才能杀了他……   “天雪,你别吓我。你不是祸水,你不是!”在慕容恪眼中,我已经疯了……   慕容恪被我刺伤的消息传入了大王慕容俊耳中,他焦虑不安地赶来察看伤势。慕容恪此时已昏迷在了床榻上。他瞧了眼慕容恪的伤势,脸色丕变瞅着我,愤懑道:“是你这个疯女人刺伤他的,本王早就叫他赶你走了。本王真的应该杀了你,他为你做的一切还不够吗?你为何还要杀他?红颜祸水!”   我仍是面无表情,黑如幽潭的眼眸仍是平静无奇,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喃喃重复道:“我是祸水,我真的只是祸水!每个人都为了我而死了。我是祸水!”而我衣袖下的拳头却攥得紧紧的,杀夫仇人就在眼前,叫我如何能忍?   慕容俊愤愤地拂袖,冷眼盯着我,道:“本王就不信你是真疯,伤了人竟然敢装疯,你这个女人当真歹毒。还不快给我滚。没见他昏在床上动不得吗?还待在房里干吗,给我滚出来。”   我茫然地摇着头,迷离地盯着他,喃喃道:“我是祸水!不能走!”心中却是甚恨!突然记起,若是历史的一切都是按照它自己的轨迹走,那么慕容俊又怎么会死在我的刀下呢?或许他应该早对我有防备才是。   思绪着,我便转身离开慕容恪的房间,杀慕容俊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不能乱来。又或者我应该放弃杀人的念头才对……身旁忽然有丫鬟来报道:“姑娘,有一和尚求见。他说是姑娘您的师傅,特意前来点化。我有说姑娘神志不清了,可是他却是执意相见。”   “和尚?”我摸不着头绪,只是猛点头,转过身,却瞧见慕容俊意味深长地盯着我,他果真有防备?   “本王就知道你是装疯卖傻,不过你刚才没杀本王是对的。这就证明你还是有所顾忌。女人这点花样骗骗恪就算了,莫非你认为能骗得过本王的眼晴?”慕容俊亦仰眸深看我,一瞬未瞬,神色冷凝却又无可奈何道:“恪是被你彻底迷惑,若本王杀了你,想必他也不开心。以后不要再伤人了,放过你这次,并不代表以后也会放过你。你若再敢动什么小念头,本王就将你捆在身边,收你做了本王的妃,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害人!”   我倒吸口凉气,他眼眸闪烁的执著,昭示他的话并不仅仅是威胁与恐吓。只能不再理会他,朝外走去。和尚?会是谁呢?佛图澄吗?他不是坐化了吗? 第217章:天意终归如此(4)   到了门外,果真见到佛图澄伫立在门前,见我到来,便轻笑道:“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天雪,近来可是过得好?或许会有些意外,但是老和尚不知是否命长,竟然没有死掉。其实那也算是诈死吧,度完你,老和尚也要回西域去了,以后只怕是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大师!”尤如见到了亲人,我的泪水竟然再次往上涌。神色黯然道,“大师知道我相公死了吗?大师知道的对不对?天雪应该如何是好?”   “贫僧早已算到北方将是混乱不已,所以装死逃过这劫,西域才是贫僧的归处,罪过罪过!”   “原来如此。”我漠然拭泪,历史上的佛图澄的确是装死逃脱,看来历史的确非人力所能改变。   “天雪,你到现在还不能明白吗?这世间,人皆有欲,有欲故有求,求不得故生诸多烦恼,烦恼无以排遣故有心结,人就陷入无明状态中,从而造下种种惑业。你本应该是心净之人,又何必再做什么错事,何不珍惜眼前?”他定定地看着我,喟然长叹道,“本就料到会有这种下场,只不过这只是迟早的问题,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眼前人?”我迷离地盯着他,不解地问,“大师说的是慕容恪?他是我杀夫仇人,我怎么可以好好珍惜他。不管他是否千般好,万般好,我都不会理会他。更遑论嫁给他!”   “这个给你,你仔细看,看了便会明白!”他递了张纸给我,转身朝人群中走去,只是纵声道:“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我打开纸,上面只是写着一个故事。看完后,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世间上什么是最珍贵的?那就是把握现在。我还有孩子,为什么要一心求死……我的儿子与苏蔡还在等着我……   故事的内容是:从前,有一座圆音寺,每天都有许多人上香拜佛,香火很旺。在圆音寺前的横梁上有个蜘蛛结了张网,由于每天都受到香火和虔诚的熏陶,蜘蛛便有了佛性。经过了一千多年的修炼,蜘蛛佛性增加了不少。   有一天,佛祖光临了圆音寺,看见这里的香火很旺,十分高兴。离开寺庙的时候,在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横梁上的蜘蛛。佛祖停下来,问这只蜘蛛:“你我相见总算是有缘,我来问你一个问题,看你修炼了这一千多年来,有什么真知灼见,怎么样?”蜘蛛遇见佛祖很是高兴,连忙答应了。   佛祖问道:“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想了想,回答道:“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佛祖点了点头,离开了。   就这样又过了五百年的光景,蜘蛛依旧在圆音寺的横梁上修炼,它的佛性大增。一日,佛祖又来到寺前,对蜘蛛说:“你可还好?五百年前的那个问题,你可有什么更深的认识吗?”蜘蛛说:“我觉得世间最珍贵的还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佛祖说:“你再好好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   又过了五百年,有一天,刮起了大风,风将一滴甘露吹到了蜘蛛网上。蜘蛛望着甘露,见它晶莹透亮,很漂亮,顿生喜爱之意。蜘蛛每天看着甘露很开心,它觉得这是两千年来最开心的几天。   突然,又刮起了一阵大风,将甘露吹走了。蜘蛛一下子觉得失去了什么,感到很寂寞和难过。这时佛祖又来了,问蜘蛛:“蜘蛛,这五百年,你可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想到了甘露,仍然对佛祖说:“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佛祖说:“好,既然你有这样的认识,我让你到人间走一遭吧……”   就这样,蜘蛛投胎到了一个官宦家庭,成了一个富家小姐,父母为她取了个名字叫珠儿。一晃,珠儿到了十六岁,已经成了个婀娜多姿的少女,长得十分漂亮,楚楚动人。   这一日,新科状元郎甘鹿金榜题名,皇帝决定在后花园为他举行庆功宴席。席间来了许多妙龄少女,包括珠儿,还有皇帝的小公主长风公主。状元郎在席间表演诗词歌赋,大献才艺,在场的少女无一不被他折服。但珠儿一点也不紧张和嫉妒,因为她知道,这是佛祖赐予她的姻缘。   过了些日子,说来也巧,珠儿陪同母亲上香拜佛的时候,正好甘鹿也陪同母亲而来。上完香拜过佛,两位长者在一边说上了话。珠儿和甘鹿便来到走廊上聊天,珠儿很开心,终于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但是甘鹿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喜爱。珠儿对甘鹿说:“你难道不曾记得十六年前,圆音寺的蜘蛛网上的事情了吗?”甘鹿很诧异地说:“珠儿姑娘,你很漂亮,也很讨人喜欢,但你想象力未免丰富了一点儿。”说罢,和母亲离开了。   珠儿回到了家,心想:“佛祖既然安排了这场姻缘,为何不让他记得那件事?甘鹿为何对我没有一点儿感觉?”几天后,皇帝下诏,命新科状元甘鹿和长风公主完婚。珠儿和太子芝草完婚。这一消息对珠儿如同晴天霹雳,她怎么也想不通,佛祖竟然这样对她。   得知消息后的几天里,她不吃不喝,生命危在旦夕。太子芝草知道了,急忙赶来,扑倒在床边,对奄奄一息的珠儿说道:“那日,在后花园众姑娘中,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苦求父皇,他才答应。如果你死了,那么我也就不活了。”说着就拿起了宝剑准备自刎。   就在这时,佛祖来了,他对要出壳的珠儿的灵魂说:“蜘蛛,你可曾想过,甘露(甘鹿)是由谁带到你这里来的呢?是风(长风公主)带来的,最后也是风将它带走的。甘鹿是属于长风公主的,他对你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芝草是当年圆音寺门前一棵小草,他看了你两千年,爱慕了你两千年,但你却从没有低下头看过它。蜘蛛,我再来问你,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听了这些真相之后,好像一下子大彻大悟了,她对佛祖说:“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刚说完,佛祖就离开了,珠儿的灵魂也回位了,她睁开眼睛,看到正要自刎的太子芝草,马上打落宝剑,和太子深深的拥抱……   折回到慕容恪房中,慕容俊已经走了,而慕容恪也清醒了过来,苍白的脸不见丝毫血色,道:“你那刀可真重,差点要了我的命。”之后又惴惴不安问,“天雪,你好些了吗?”   “慕容恪,我决定回南方,去找我的儿子还有苏蔡。你可以派人送我回去吗?”我坦白地盯着他,只是因为心中似乎放下了不少东西,应该死的人既然救不了,何不面对现实?   “你想通了?天雪,你是装疯的?”他不解地问着,复又轻笑道,“我应该明白,你怎么真的会疯。是我太傻了,竟然相信你。但是你为什么又想通了?”   “慕容恪,我问你,世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思绪片刻,又黯然摇头道:“我不知道,世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爱吗?爱情应该是最重要的。”   “是把握现在!珍惜眼前人,这才是最重要的。”我脸上兀然有了丝浅浅的笑意,拿着纸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这是刚才一位大师给我的。让我明白了。下辈子再与冉闵继续前缘,这辈子,我要好好待我儿子。所以我想去南方找我儿子……”   “你要走了?”他失落地盯着我,又轻叹道,“不是说珍惜眼前人吗?为什么又要走了?那可不可以等我伤好了,让我送你走?”   “好,那么故事我就不给你讲了,你自己看吧,我相信你有很多时间体会。到时候我走了,你就不会这么伤心了。我的儿子有多大了?他肯定很想我了……”   “好,我也想看,什么故事如此奇妙,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慕容恪轻笑地盯着我,拿着纸,念道:“从前,有一座圆音寺……” 第218章:天意终归如此(5)(大结局)   南方依然是一片祥和,慕容恪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也坚持送我回来南方,苏蔡会在家中等我吗?若他不在怎么办,我着实不敢再赌……   “你在害怕。”慕容恪对我的情意依然如此,只不过却放开了不少,因为他知道,这一生我是无法与他共结连理。或许再过些时日他便会明白的。   “是啊!”我坦言,手却是颤抖的,害怕苏蔡不在苏府等我。若他不在,人海茫茫,我要去哪里等他?   “放心吧,他一定在。这四周人烟稀少,环境颇幽静,很适合你带孩子。”慕容恪轻笑,盯着我,却显得比我更为紧张,又复问道,“若他不在,你怎么办?是跟我回去,还是待在苏府等他?”   我忐忑不安地盯着苏府的大门,却不敢移动脚步。慕容恪轻笑着前去敲门,门内却毫无声响。正在失望之时,门却被打了开,一个慵懒的声音传入耳畔,他微眯着眼,问道:“找谁啊?这是苏府,如果是天雪夫人,我们少爷便在里头。如果是旁人,少爷一律不接待。”   慕容恪回过头朝我轻笑,道:“天雪,你可以进去了……想不到他果真在等你。或许你应该考虑下苏兄,他人挺不错的。至少能保你后半身的温饱。”   “可是……”我欲言又止地盯着他,心中却明白苏蔡对我的感情,但是我又如何能忘得了冉闵。终于还是苦笑道,“我先去见我儿子。现在的我只想与儿子相守着。”   “伊天雪!”慕容恪唤我。   “嗯?”我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没什么。”他垂眸,又轻笑道,“以后或许会很动乱,我可以来看你们吗?或许偶尔也有些事,我能帮上你,就算是对你的弥补吧。不要恨我,好吗?”   我不置可否地轻笑,从他身边经过,走进门口,再回头道:“慕容恪,有空可以来教我儿子兵法,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打败你。别忘记了,他爹可以将你十战十败。我会要他打败你,知道吗?所以你一定要来看我才可以,若不然,将来便没有对手了。”   他释然浅笑,往街道而行。我鼓起勇气,朝花园走去。在远处便可以听到嬉笑声。苏蔡抱着浚哲正玩得不亦乐乎。我呆呆地伫立着,看着令我幸福的一幕。   苏蔡忽然停止嬉戏,怔怔地,微带酸楚地盯着我,含泪大声叫道:“伊天雪。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吗?我是不是眼花了?两年了,你终于回来找我了。”   “我是来找我儿子,想将他抚养成人!”我亦大声回着他,浅笑着问道,“苏蔡,我是穷人,身无分文,你愿意养我和我儿子吗?除了人一个,我便再无其他。”   “你好像忘记了,我是神偷!虽然心偷不到,但是银子想偷多少都会有多少。”他俊颜上勾起一抹笑意,讪讪笑道,“但是你愿意和一个怪人一起生活吗?我可是怪人。”   “我又没说要嫁给你!自作多情。”我轻笑着回着他,便奔过去,将我儿子抱在怀中。他温柔地盯着我,轻声道:“可是我一直在等一个女人。她占了我的心,又不肯放过我,就连孩子也要交给我,这一生都无法从我心中拿走了。你说怎么办?”   “那就继续等着吧,或许有一天她会感动。”   “好,只要她待在我身边,不管是用十年,二十年,或是一辈子的时间,我都会去感动她,守护她!”   我笑而不答,只是抬头望着依旧蔚蓝的天空,冉闵……对你的思念依旧,只是我却明白了你叫我活着的用意。我并不因为孤单而思念,也不因为思念而孤单,我的思念,反而让我不再孤单,思念,让你我的生命相连……青春的惨烈,不是痛,而是痛快,爱情的伤感,不是伤,而是洗礼。我对自己所有的残忍,只是因为那一天,阳光明媚的晨曦下,你温暖的微笑,在我心头撞击出的那点点火花,幻化出的那片片涟漪……   这些话,此刻的我,终于懂得了。如果有来世……如果有来世……如果我死后当真能魂寄夜明珠,那么……我听从天意! (全书完) <-- -------------------------------------------------------------- 书籍名称:情迷五胡乱华 作者:怜心 本书籍由网友“爱心觉”上传 日期:2009/10/23 13:28:47 书本网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Web2.0小说网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TXT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 -------------------------------------------------------------- -->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